09.
周晓晓撇嘴:“豆腥味儿,嘴里好干,都嚼不动了。”另外两个人也跟着点头。 苏御信眉头紧蹙,让她们吐了黄豆。随后又拿出一个煮熟的蛋,看大小不是鸡蛋,应该是鸭蛋。他把皮剥掉,将蛋白分成三份,每一份上插了一根细小的针,放在三人面前:“含进嘴里。”针很小,不会伤到口腔。三个人照做。须臾,苏御信让她们把东西拿出来。这么一看,他安心地长吁一声:“没有中蛊,这我就放心了。” 柳欣是个大学生,长了一双大眼睛,正好奇地看着苏御信问他这些东西都是干什么的?苏御信说:“你们看到的那个人皮是草鬼婆,也就是专门给人下蛊的蛊婆。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找上你们,所以我担心你们被下了蛊。如果中蛊了,你们嚼黄豆的味道就像是煮熟了一样,满口生津,香香甜甜;如果这个蛋白跟细针变黑,也说明是中蛊了。两次测试都没变化,我可以肯定你们没中蛊。” 在苏御信测蛊的这段时间里,苏御安走遍了整个别墅里的房间。回来之后对弟弟摇摇头,表示现在的别墅内并无异常。并说:“吴太太脖子上的挂件已经没用了,给她挡了一次灾,最好处理掉。” 对自家哥哥点点头,苏御信拿过黄天翔带来的一个袋子打开,里面是一张护身符卡给了哥哥:“这个是柳欣身上的,估计就是这个护了她一次。现在也没用了。” 就是说,如果那个草鬼婆再来,三个人都要面临死亡。最后,黄天翔举手发言:“苏御信他们只有两个人,不可能分散保护你们。所以我建议,大家都住在这里来,办事也方便一点。吴太太,你看可以吗?”丁香点点头,黄天翔继续说:“咱们这是关上门说私话。现在的情况很微妙,如果我把实情向上面汇报肯定会有压力,没人会相信草鬼婆和蛊毒这种事,所以你们不要奢望警方会采取积极行动在这方面着手调查。但是我信得过苏家兄弟,所以,我还是愿意听他们的意见。关键的问题是如何保护幸存者。警方不会因为这点事拨出人力保护你们,所以,我们能依靠的只有御信兄弟俩。” 跟着黄天翔过来的两个女警相互看了看,表示愿意留在这里保护几个女孩子。 丁香给帮佣们放了假,带着几个女孩子安排房间。黄天翔在意围墙外面的事,就拉着苏家兄弟出去看看。三个人站在墙根下,苏御安捂着口鼻干呕,苏御信皱着眉头后退数步,黄天翔就知道肯定有问题。苏御安压着恶心劲:“这是什么?太臭了。” “是骨头。”苏御信跟黄天翔要了一副手套,扒开了一块破了水泥的地面,继续往下挖,不多时,挖出一个小罐子出来。打开之后,里面倒出两只已经死掉的虫子和一截黑乎乎的骨头。他告诉黄天翔,“这两个虫子就是蛊虫。这块骨头,看上去像是头骨,我没估计错误的话应该是从草鬼婆尸体上取下来的。但是这种事,草鬼婆的魂魄干不出来。肯定是人为的。” 杜先生!黄天翔想起了今早的男人。他查过了那人的基本情况,名叫“杜英辉”是琼宇集团的执行总裁。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苏家兄弟之前,被苏御安打断了话头。苏御安指着被挖开的那个坑,说:“再往下挖,我感觉到下面还有东西。” 苏御信手快,又挖了大约有二十厘米深,拿出一张脏兮兮的黄表纸出来,上面画着很奇怪的小人。苏御信一看,惊的瞪起眼睛:“这,这是护魂符!我去,不是吧,草鬼婆要走舍?” 什么意思?黄天翔不耻下问,苏御信耐心补课:“这种符篆本身是好的,护着你的魂魄一直到投胎为止。但是跟蛊虫和头骨搭配在一起就是问题了。是有个人护着草鬼婆的魂魄出来找替身。就是说,死掉的草鬼婆想要占用别人的身体,把那个人魂魄挤出去、或者是两个魂魄占用一个身体,草鬼婆的魂魄会慢慢吞噬掉对方的魂魄,完全占据那人的躯壳。这种情况,我们称之为‘走舍’。” 这时候,苏御安终于了解到草鬼婆的动机。它一而再、再而三找上那些女孩子,是想在她们身上走舍。但是,为什么迟迟没有成功反而杀了两个女孩?被它威胁到的周晓晓、丁香、柳欣,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呢?现如今琢磨起来,阻止草鬼婆走舍并不容易,况且它背后还有个作恶多端的始作俑者。投机取巧的方式,是彻底灭了草鬼婆;以绝后患的办法是找出幕后者,铲草除根。 拍了拍哥哥的肩膀,苏御信安抚他不要着急,先处理了这些东西再说。他让黄天翔跑到马路边买了两个袋子,把东西装在里面说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处理掉。正考虑地点问题,忽听别墅里传来几声急促的叫喊,三个男人拔腿往里跑,一进门就见周晓晓站在电视前面,指着屏幕不停地说:“就是他,就是他!我记得他的声音!” 黄天翔一眼看过去,不由得紧蹙眉头:“杜英辉。” 苏御安走到周晓晓身边:“你是说昨晚遇到的红眼睛男人是电视里的这个?” 周晓晓脸色不好,但是绝对够清醒:“我不会记错。他的声音太特别了,我不会记错。就是他,昨天晚上把人皮叫走了,对人皮说‘不要乱跑’然后人皮就没了。真的,你相信我苏御安。” 不等苏家兄弟说话,黄天翔上前几步,问周晓晓:“你看的清楚吗?” “不是看的。”周晓晓急着解释,“当时我只看到他一双红眼睛。啊!他没有影子,还有声音,你们不觉得他的声音很特别吗?” 的确,电视里接受采访的杜英辉有一把特别好听的嗓音,这让黄天翔忽然想起昨天他站在身后,叫出那一声“黄公子”让自己的心猛地一颤。如果周晓晓说的是实情,那么,这个杜英辉到底是什么人? “杜英辉我去查。”黄天翔跟苏家兄弟说,“你们先去把东西处理掉,下午在这里碰头。” 临走前,黄天翔让一个女警带着周晓晓去医院看伤口。苏御信也叮嘱了留在别墅里的人别在屋子里闷着,全部去院子晒太阳,驱驱阴气。 说到对付草鬼婆御信还是有些经验的,可眼下的情况明显跟以前有些出入。草鬼婆没下蛊,他的那点经验无用武之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为了防止草鬼婆走舍,苏御信把那些东西烧掉之后,急着回家画几张符篆给三个女孩,另外还要准备其他东西。哥俩一路上都很少说话,苏御安满腹心事,担心的只有御信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苏御信也是非常不安,担心的只有哥哥特殊的体质会不会引来草鬼婆的窥伺。走舍,可是不分男女的。快到家的时候,苏御信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握住了哥哥的手:“哥,你能不能……” “不能!你想都别想。” “你都没听完我说什么就拒绝吗?” 苏御安白了他一眼:“你是想让我回避这件事,不跟你去吴家住。不可能的,你到哪我都得跟着。” “你听我说完行不行?” 苏御安有些气闷,甩开他的手快步朝着楼门走。御信急火火地在后面追,一口一个哥,叫的他心里郁闷。哥哥的倔强是从小就有的,御信自然了解这一点,但是不劝他心里过不去,索性抓了人推到墙上,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听我的,你在身边我会分心。” “你会分心,说明对手不好应付,你觉得我会放你一个人出去?我是没有你强,但是自保还是可以。” “哥!别跟我固执,你哪里能自保?” “你以为这段时间偷着修炼的只有你一个人?” “你那算什么修炼?你连师父都没有,修炼什么?”苏御信真的生气了,“就白叔叔那些书,能教给你什么?现在,你连护身符都丢了,你让我怎么放心?” 失散了十八年的重遇之后,这还是御信第一次跟自己正面发火。御安心里有点酸,却不想跟着他一样由着自己的脾气乱来。他的手轻轻地搭在御信紧抓着肩头的手腕上:“御信,我们换位思考,如果今天是我要你跟我分开,是我要甩开你一个人出去拼命,你能在家安心的等着吗?我不想十八年前的事再度重演。我可以死在你的身边,但是决对不要让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流血流汗。” 该死的!这都是什么比喻?御信捧着御安的脸,对他低吼:“不准说死在我身边的话!” 他知道用词不当,也知道自己的话刺痛了御信的心。垂下的眼睛里闪过一点懊恼,低低沉沉地说:“我只是想,想在你身边。”是的,他仅仅是想呆在御信身边。分开了十八年,他与他的关系虽然只是兄弟。但经历过两次事件之后,他们并肩作战,他们相互依靠,对御信的感情已经超越了“兄弟”这个概念。但究竟是什么,御安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不可能放他一个人出去,做不到,御安死都做不到。 微凉的手慢慢地搂住御信的腰,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御安的嘴笨,不知道该如何说服御信,只能这样抱着他,表达自己绝不动摇的态度。这样的御安让御信心疼,心疼的无言以对。两个人只能这样相互拥抱着,试图瓦解对方的坚持。 忽然! 御安猛地抬起头,扭脸看着旁边。他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身边居然还站着一个男人,还一脸冷漠的看着他们兄弟俩深情相拥。御安红透了脸,赶忙推开御信。御信也看到了男人,这一回惊讶的直接吼出声来:“老头子! 御信叫他老头子,老头子……苏念……苏念,叔叔!? 老头子来的太及时了!这是苏御信第一个念头,转而紧紧抓着哥哥的手:“老头子,我哥找到了,御安找到了!” 苏御信兴奋不已地把哥哥推到面瘫叔叔面前,苏御安非常紧张地看着对面的叔叔。就像苏御信第一眼看到白颉的念头一样,这位叔叔真的四十岁了?跟自家白爸一样是妖精吧?苏御安知道这样打量长辈很不礼貌,紧张地说:“叔,叔叔。” 苏念的脸的确很年轻,至少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但他那双眼睛,深邃而又冰冷,毫无感情色彩地盯着苏御安看了半响。忽然勾起嘴角微微笑了:“御安……长大了。” 苏御信一手推着叔叔,一手拉着哥哥,三人进了家门。苏御安还是有些尴尬,借口去泡茶躲进了厨房里。客厅那边,苏御信正兴致勃勃地讲述他跟哥哥的相遇过程,以及这几个月的经历。苏念始终不抬眼、不吭声,安安静静地听着。苏御安端着泡好的茶出来,满心喜悦地看着神采飞扬的弟弟,心里美滋滋的。 10. 在苏御信说个不停的时间里,苏御安偷偷观察着苏念。这人着装就很奇怪,穿着一件过膝的黑色大衣,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和灰色的裤子,脚上居然穿了一双圆口布鞋。这都什么年代了,只有上了年纪的老头子才开会穿这种鞋吧?叔叔果然像弟弟说的那样,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很奇怪。后来,说到了那个搐气袋,苏念不像白颉那样感兴趣,只叮嘱他们要收的稳妥,好歹也是个宝贝。御信笑言:那玩意已经到了白颉的手里,估计会收好吧。 “御安。”苏念忽然开口,“你养父,对你好吗?” “嗯,非常好。”苏御安说道,“从小到大他对我都好。昨天听说我护身符丢了,早饭都没吃就跑出去打听。” “御安,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苏念忽然这么说,让苏御安极不适应,在刚才他就觉得纳闷,为什么御信只字不提草鬼婆的事?难得苏念来了,请他帮忙必定马到成功。他瞥了眼御信,便说:“叔叔,我们遇到件棘手的事。”接着,他把从遇到吴文飞到今日的事巨细无遗地讲述一遍。最后,期盼地看着苏念,等他的回答。 苏念的神情从进了屋子就是一脸的漠然,完全没有改变过。即便听着御安的讲述也没有丝毫的变化。苏念的沉默几乎让一向稳重的御安都失了耐心,见他忽然动了动,紧忙问:“叔叔,您,能帮忙吗?” “不。”苏念拒绝的干脆,“御信的委托案,他自己处理。” 这算什么叔叔?御安压制着火气,转头看了看御信。这才发现御信压根就不在意苏念的态度。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对着自己笑的眉眼弯弯,似在说:他就这样,别生气。 怎么可能不生气?御安深吸了一口气:“叔叔,现在御信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天天喝汤药。而且对方的底细我们也没摸清。如果您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忙,我们也不会强人所难。万一御信出了什么意外。” “那是他技不如人。”苏念言简意赅,“我还有事,这次只是来看看你。马上就走。” “叔叔!”苏御安猛地站了起来,“御信有危险这个事实你明白没有?” 苏念居然无视了暌别十八年恼了火的大侄子,起了身径直朝着门口走去。苏御安气不过,跑去拦住他的去路:“叔叔!你当真不管?” 那双深邃的让人禁不住会后退的眼睛定定看着苏御安,苏念没对他说什么,转回头看着懒在沙发上的御信:“需要帮忙吗?” “随你啊。”御信吊儿郎当地说,“你不愿意出手我也没办法。不过呢”他起身走到御安身边,揽着他的肩膀,“给点建议总是好的。” 哥哥为了弟弟,弟弟为了哥哥,只是表达的方式有各自的不同。苏念眼神幽暗,在兄弟俩的脸上打量了一番:“草鬼婆魂魄走舍,并非常人肉身所能承受。虫乃蛊,草鬼婆一段时间内必要放蛊。受得了草鬼婆的蛊,才能被它走舍。”言罢,他看着苏御安,“若御信死了,我回来报仇。” 在苏御安的概念里,苏念虽然冷漠,但对御信应该非常关心的。他没料到对方不肯出手帮忙,还说出报仇的话。他无法理解、无法接受!忽然,苏御信搂紧了他的肩膀,轻声道:“他一直这样,别误会。” 这样还要他不要误会?苏御安觉得这已经不是误会的问题了!但苏御信却是没有像他那般恼火,只是笑道:“其实也是我不争气。从小到大都不愿意听他的话,教我的本事有一大半学的不到家。他也是恨铁不成钢索性早就不管我了。” 他不该那样对御信。御信心里堵得慌。 “哥,那句话是真的。老头子虽然对我采取了放羊吃草的政策,但我真有了危险他可是会第一个杀过来。那人啊,就是别扭,超级别扭。” 真是一对奇怪的叔侄!苏御安的火气在弟弟的笑脸中融化,忍不住给了他一拳!御信夸张地蹲在地上喊疼,御安的手揉着他的头发,他抬头看上来,兄弟俩相视无言,却是十足的默契。 今日上午,在郊外一片收割过的庄稼地里站着本该到哪个不知名的山沟沟去的白颉。他绕过好像刀剑似地麦梗,上了田间小路,弯弯绕绕的推开一间早已废弃的小屋。外面阳光明媚,小屋内阴暗潮湿,他摘下上眼镜走到屋子深处,站在角落前低头看着地面上那一滩黑色的粘稠液体。从手包里取出满是铜锈的小镜子按在液体上面,翻过了镜面,那液体已经把镜子侵蚀的完全变黑。慌忙地丢掉手里的东西,脸色惨白。 “是他吗?”白颉忧心忡忡地自语,“十八年到底还是被他找到了。” 破旧的小门又被推开,一名年近六十的老人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对白颉弯腰:“教授。” 白颉摆摆手,并没有去看他。微微一声叹息之后,打开了手包,竟然从里面拿出一把精致的手枪和一个黑色夹子的证件递了过去。老人一怔:“您这是” “告诉他们我暂时回不去,剩下的事让别人接手吧。去把家里那边的房子锁了,你也不要回去。” 老人接过东西谨慎地收好,在白颉推门离去的时候,问他:“那御安少爷那边怎么解释呢?” “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那孩子了。”白颉笑道,“他甚至没见过你,不是么?” 老人躬身:“是我逾矩了。” 白颉笑的爽朗,摆着手迎向屋外明媚的阳光,遂念叨着:我白颉的儿子可不是好欺负的。 桌子上摆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大家围在旁边,满头雾水地看着苏家兄弟。苏御信除了对自家哥哥之外,是个懒到骨子里的人,自然不会给他们做详细的解释。他拿起三个小锦囊分给女孩们:“这里面有一张符篆,你们挂在脖子上不能离身。一旦再遇上那个东西,就把里面的符篆拿出来含进嘴里。” 随后,苏御安让三个被草鬼婆盯上的人住在一楼,但由于房间的格局问题,周晓晓和柳欣一间房;一名女警单独一间房;丁香和另外一名女警住在主卧室里。他和弟弟选择住在客厅,有紧急情况发生左右都能兼顾。安排好了一切,苏御安走到院子里联系黄天翔。 “稍等一会,现在不方便。”挂断了苏御安的电话,黄天翔面色不善地看着横在办公室门口的杜先生,杜英辉!一边扯了谎说自家总裁不在的女秘书尴尬异常,杜英辉却是淡定的很。黄天翔看不上他的这份若无其事,嘲讽道:“不是说不在吗?” “黄公子。”杜英辉低沉的声音意义不明的念了一声,“有话路上说,我要出去。” 这个人浑然天成的一身霸者气势,黄天翔倍感压力。对方走的从容,他也只能紧步跟上。电梯门打开,里面有两个女孩子正在嬉闹,一见杜英辉马上紧张的寒蝉若噤,低着头匆匆跑了出来。黄天翔跟着进了电梯,这才开口:“请问昨晚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杜总在哪里?” “家。”杜英辉站电梯狭小的空间里,他的身形高大给人一种压迫感。 自幼就不是什么老实孩子的黄天翔一敛平日里的嘻哈,凌厉的眼跟杜英辉对视,气势上不输半分:“有什么人可以证明吗?”“没有。我一个人住。”言罢,杜英辉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雪茄,朝着黄天翔示意了一下。黄天翔摇摇头,他对雪茄一点好感没有。杜英辉的态度也只是礼貌一下而已,自顾自地点燃吸上一口,缓缓吐出烟雾来,“黄公子此来究竟为什么呢?” “杜先生,有人在昨晚凌晨两到三点之间看见你了,能给个合理的解释吗?” “解释?”杜英辉看都不看身边的黄天翔,似随口那么一问,“不知道在哪里看到我。” “黄海路。” 杜英辉意义不明地“哦”了一声,转头看了看显示屏上的数字。仅仅是简单的视线流转,便让黄天翔有了被蔑视的不悦感。他不开口,黄天翔也不追问,第一次正面交锋,黄天翔懂得如何确保自己的优势。电梯到三楼停下打开,外面站了七八人,看到杜英辉立刻有人又按下关门键。众人像是有了默契一般不敢跟他同乘。这让黄天翔发觉,杜英辉在这个公司里就像是帝王一般的存在,无人敢忤逆他,甚至不敢跟他对视。 稍时,他还是跟在杜英辉的身后走出了写字楼,站在门口等着专车。趁着这点空档,杜英辉才说:“黄海路,没去过。” “有目击者作证。” “那又如何?黄公子觉得我会去黄海路那个贫民地?还是说,黄公子这是愈加其罪?”黄天翔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来杜英辉冰冷的注视,“黄公子笑什么?” 黄天翔无所谓地耸耸肩,平心静气地问道:“杜先生知道草鬼婆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 “哦,这就是知道。”言罢,见杜英辉眼中闪过寒光,就觉得心情大好“杜先生的接受能力比我好。第一次听说这个我可是吓了一跳,哪像你这样镇定的连个眼神都没变。” 杜英辉似乎并没有在意黄天翔沾沾自喜的态度,他把手中的雪茄扔进垃圾桶,随口道:“我很忙,你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机会。再来,去跟我的秘书预约见面时间。” 就在黄天翔被气炸的时候,忽然从一侧冲出来三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手里都拿着铁棍,直接朝着杜英辉冲了上去!黄天翔愿意做个看客,并好奇杜英辉这么大的人物没有保镖吗?一声惊叫,让黄天翔暗道麻烦。捧着太多东西的两个女孩子闪躲不及,眼看着就被冲上来的三个男人撞下楼梯!身边的杜英辉就跟瞎子聋子似的,对眼前的事态视而不见。黄天翔没有他那份冷淡,只能跳下去把两个女孩护在身后。 别看黄天翔瘦、别看黄天翔懒散,一旦认真起来也是凶猛强悍的!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身手大开大合无一处不彰显着男子的阳刚之美!站在台阶上的那人眯起眼睛,黝黑的更加幽暗。不到三分钟,那几个人都被黄天翔打的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甩甩手上沾到的血痕,黄天翔站在台阶下仰着头冷眼看着上面的杜英辉:“杜先生,你最好不要希望我过来预约时间。再有下次,就是请你去局里喝咖啡了。” 黄天翔走了,没有带走那几个找打的男人。杜英辉缓缓走下台阶,看都没看趴在地上哼哼的废物,径直上了他的车。车内,司机朝外看了看:“杜总,是环海公司老总的几个手下。” 黑道出身的生意人,永远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他像是没听见司机的话,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安静。 11. 一连在吴家别墅住了几天都相安无事。苏御安不禁纳闷那个草鬼婆是不是已经放弃了。同住在这里的异性们渐渐失去了警惕性,周晓晓和柳欣就不止一次吵闹着要出去逛街,只有丁香乖乖的躺在家里养胎,就连吴文飞的葬礼都没有出席。这件事丁香很痛苦,她希望能送丈夫最后一程,但弟弟说那样对她和孩子都不好,她也只能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哭了一整天。好在有两名女警陪在身边,会经常会开导她,最近两天丁香的情绪稳定了不少,偶尔还会听听胎教音乐,给肚子里的宝宝讲讲故事。 这天下午,苏御安从学校回来之后,就开始帮弟弟准备晚餐。其他人做的饭菜他吃不惯,几餐下来苏御信发现了他的食欲不振,索性揽下了做饭的工作。苏御安觉得过意不去,只要有时间就会帮忙。刚刚走进厨房,就见周晓晓正磨着御信要吃蛋糕。那东西做起来很麻烦,苏御信对其他人可没有那份耐性,很干脆的拒绝了周晓晓的要求。对方很不高兴,一眼瞧见了苏御安便嘟着嘴迎上去,拉着他的胳膊摇摇晃晃:“你说说御信嘛,不过就是做个蛋糕而已。” “他很忙,你别去吵他。”苏御安也有些不悦,冷着脸说。避开了周晓晓的嗔怒,他朝着御信走过去。不想,却被周晓晓抓住了衣襟。见她一脸的委屈,苏御安实在搞不懂哪里屈着了她。 “御安,那你陪我出去吃好不好?”周晓晓继续摇晃着苏御安的手臂,“你可是要保护我的,我不管,反正御信不做给我,你就要陪我出去吃。” 这是什么道理?苏御安压着火气,婉言拒绝:“抱歉,我也很忙,还有很多事要做。” “喂!”周晓晓狠狠跺在苏御安的脚面上。也不管他疼的皱眉,自顾自地说,“女孩子在邀请你约会,你这样会很没有礼貌。”周晓晓的举止像足了一个正在闹脾气的小公主,恰好偏偏正戳中了苏御安的厌烦之处。只可惜,小公主似乎还不明白,一味的要求这个,要求那个。幸好有丁香走过来请求苏御安帮忙看看邮包。苏御安这才压制着火气,甩开周晓晓,跟着丁香出去。 检查邮包苏御信定下的规矩,凡是送到这栋别墅的东西都要严格检查。他走了几步,觉得脚上还是很疼,不免更加对周晓晓失了好感,还希望她不要对御信是什么性子,到时候他可不会顾忌什么,直接把人提出别墅! 看着苏御安很爽快地跟着丁香走出去,周晓晓不屑地冷哼一声:“真是走运啊,老公死了就可以继承大笔遗产。” 准备晚餐的苏御信实在懒得跟周晓晓这种女孩说话,怎奈她就站在身边眨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苏御信叹息一声:“你这种人啊,怕死的时候乖的不得了。有了仰仗就觉得谁都要护着你了。给你一个忠告,别把我哥惹烦了,否则我第一个把你踢出去!”言罢,转身离开厨房。被扔在厨房里的周晓晓气的直跺脚!这里的人一个两个都不把她放在心上,她可是科学家的女儿!她气闷地抓着脖子,越抓越痒。脖颈上的表皮下面有个小小的东西刷地一下子爬到了她的肩上,她扯了扯衣服,决定去洗个泡泡浴。 吃过了晚饭,大家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苏家兄弟把三层楼都检查了一遍之后,也在客厅里准备休息了。这么早肯定是睡不着的,苏御信洗完澡,回到哥哥身边,开了电视。苏御安见他头发也不擦干净,就把人按着坐在地上,自己的双腿之间。顺手拿了他搭在肩上的毛巾蒙在头上,缓缓擦了起来。 “这几天倒是安静。”苏御信半眯着眼睛,说,“天翔今天给我电话还说,再住几天没事的话就得撤了。” “那就再看几天。其实,我也想早点走,这几天把你累坏了。” 这话他爱听。苏御信懒洋洋靠在哥哥怀里,枕着他的肚子仰起头来笑嘻嘻:“心疼了吧?” 闻言,有人哑然失笑,撤了头上的毛巾轻拍他的脑顶:“今天的汤药喝了没有?” “喝了喝了,敢不喝么?”说着,反手抓住哥哥的两只手臂拉到胸前握着,“等老头子再来我得跟他把话说明白,不回他那边了,咱俩就一直住到你结婚为止吧。” “我没想过结婚。”这是真心话。有时候苏御安总觉得还有些事没解决,所以,他无心谈恋爱,更无心结婚。听苏御信这么一说,不但没觉得好笑,反而觉得郁闷,“不觉得奇怪吗?从我们相遇到现在,不断出事。”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最近几天他的的确确是察觉到违和感。也许他不该说出来,若是让御信也跟着担心,岂不是得不偿失了?低头看了看御信的反应,这人却松开了他的一只手,直接勾住了脖子,他不得不弯了腰低了头。看着御信仰躺在自己的腿上,笑的一派坦然。 “哥,有我呢,别怕。” 莫名其妙的红了脸,苏御安转转头,揶揄似地回他:“谁说我怕了?反正不管怎么样,嗯,我们,嗯,都要在一起。”忽然,御信手上的力气大了些,勾着他的脖子垂下头,两人额头顶着额头。苏御安的心狂跳起来,凝视着弟弟温柔的眼神,听他轻柔的声音,“对,咱俩要永远在一起。” 心里暖暖的,还有些什么不知名的感触膨胀起来,堵在胸口上也上不来、下又下不去,又找不到任何一种语言来形容,只能不适地放任它自流。 苏御安假模假式地咳嗽两声推着苏御信坐得直了些:“等放了寒假咱俩回老家一趟,把户籍迁过来。那什么,以后,以后……”说了这些,他不敢去看御信的表情。察觉到地上的人站起来,跪在沙发上面对着自己,苏御安忽觉太多嘴了。这种懊恼的情绪在御信的手伸过来捧了他的脸时,消弭于无形。弟弟的眼神总是这么温柔,他就这样略带些苦恼地看过来,让苏御安心绪难平。 “哥,不要总是胡思乱想。我不会走的,不管户籍上我们的名字是不是在一起,我都不会走。” 心里泛酸,他勉强地嗯了一声。弟弟靠了过来,轻轻的在额头上落下一吻。心里的滋味,真是说不清楚。 深夜了,苏御安还是丝毫睡意没有。回头看了看非要睡在一起的弟弟,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还跟小时候似的,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搂点什么。扯起被子盖上他搂在腰上的手,催着自己赶紧睡觉。 深夜的别墅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他站在围墙之外,手中拎着一个小小的水瓶,里面鲜红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晃荡,被路灯照应到显出诡异的光芒。他掏出口袋里的怀表打开,里面的表盘已经被换成了阴阳鱼式样的罗盘指针,一黑一白两根指针最先还是安安静静的蛰伏着,忽然黑色的指针急速地旋转起来。 “还真来了。”白颉紧蹙眉头,迅速打开了水瓶盖子,拿出一根小小的毛笔蘸里面的红色液体,开始围墙上画下古怪的东西。奇怪的是:那画完的红色全部在瞬间浸入了墙面,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手上的动作越来也快、瓶子里的液体来越越少、阴阳鱼的黑色指针转的越来越失衡!白颉光滑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脸色愈发的苍白了起来,最后一笔落在水瓶里却发现已经用完了里面的液体! “干!没事把围墙砌这么大干什么?”他说着不适合他身份的粗话,把空瓶子夹在腋下,去拿仅剩的备用的一小瓶。忽来的一阵疾风从他的肩侧乍起,白颉双脚为根,扭转腰身单手握拳是直接打了出去!疾风中夹杂着霸道的力气,死死扣住他的手腕,在白颉的下一个招数单手撑地狠踢一脚之前全部封死了他的反攻路线,并在眨眼间扣住他的肩头!就像一盆带着冰碴儿的水头脑袋上浇下去! 谁会如此了解他的招数?谁会如此了解他的旧伤?谁会如此了解他的习惯?力道在瞬间分崩瓦解,不敢抬头看着那人的眼睛。单膝跪在地上,任凭那人紧紧抓着手腕、肩头。 “十八年了。”那人忽然开口,口气漠然,“你这伤还在疼,当年我伤你太重了?” 他无法回答。 “白颉,回来吧。我已放弃,你可以回来。” 既然放弃为什么还会出现?他轻描淡写地反问:“放弃什么?” “你。”那人冷言冷语,“但是,十八变前的真相,趁着我还不想杀你,说个明白。” 所有的感觉都回来了,白颉挣了挣摆脱那人的束缚。站在他的面前,腰板挺得笔直,再看那人,已可微微一笑:“我什么都不知道。” “谁杀了我的哥嫂?” “都说了不知道嘛。”白颉露出苦恼的笑容,“你这人啊,怎么十八年都没变?”话音未落,出手攻击。趁着对方闪躲掉头就跑!那人也不会就此放弃,快步如飞般地直追。几次交手,几番追逃,不过是七八分钟的功夫俩人已经超出了别墅所能见的范围。那一笔白颉还没写上去的古怪东西让墙面露出了空隙,沥青似的黝黑缓缓渗透进去,消弭于无形。 对外面发生的异状毫无所知。别墅内的苏御安浑浑噩噩地走在过廊里,脚步有些飘忽,视线也模糊了许多。苏御安看到了深咖啡色的房门,上面镶嵌着一块鎏金的小天使像,这里应该是周晓晓和柳欣的房间,怎么到这儿了?该回去睡觉的。但是,身子似乎不随他的意,直接朝着房门更进一步,眼看着就要撞到头,居然穿门而入!自己在干什么?苏御安疑惑之余只觉得脑子都迟钝了,就像个梦游者摇摇晃晃的走到床边,低着头看着两个熟睡中的女孩,慢慢地爬上床躺在柳欣的——身上。 该死的!又做梦了?为什么感觉不到身下女孩的重量?只能看到近在咫尺的周晓晓的睡脸?苏御安怀疑自己又进入了某个人的梦境,遂想闭上眼睛冥想试图走出这个让他恼火的梦。古怪的事就在这时发生,他明明闭上了眼睛,却还是能看到周晓晓的脸,他的手甚至不听使唤地摸到了那张脸。被打扰了睡眠的周晓晓嗯了几声,皱皱眉,揉揉眼,睁开…… “啊——!”周晓晓张开眼睛还不到两秒钟就发出了惊恐的惨叫!滚落在地上,一把扯掉脖子上的锦囊整个塞进了嘴里。苏御安惊愕不已,急忙喊着:“是我,苏御安。” “滚开!”周晓晓哭喊着,“御信、御安,快来人,救命!救命啊!” “周晓晓,你睡糊涂了?是我,苏御安!” “不,不要过来,不要……” 他不明白周晓晓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走了过去,不,应该说他感觉到身体走了过去,朝着周晓晓伸了手。枯黑的,薄如纸的手! 12. 苏御信像小时候一样说什么都要搂着哥哥睡,所以当怀里的身子发生变化时,他警觉地睁开了眼睛!怀里的人还是有些温热的,但也仅此而已,这种不同于正常人的低温吓的苏御信满头冷汗。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万般不解哥哥怎么会三魂离体!整个别墅里阴气森森,不用去探知也能察觉到那股子不祥的气息来自哪里。跳下沙发几步就跑到了周晓晓的房间门口,抬腿一脚踹上去,门是开了,却只欠了一条缝。 “周晓晓,你在不在里面?”他能感觉到周晓晓还活着。不仅如此,那个诡异的草鬼婆和哥哥的三魂也在里面。不等他的话音落地,房门忽然打开,周晓晓猛地扑进他怀里,浑身发抖。苏御信搂紧了怀里的女孩,瞠目结舌地看着房间里那张——人皮。 情急之下,一把推开周晓晓,抽出口袋里的符篆,对准了草鬼婆的人皮,大喝:“太阴幽冥,速现光明,定干雷霆,太上有令!”那符篆如离弦之箭,直接打在了人皮上!只听一声尖利的嘶吼,人皮扭曲着被冲击到墙面上。 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这么疼过。被困在草鬼婆魂魄中的苏御安被苏御信的符咒波及,痛苦不堪。甚至连仅存的一点神智都快被打散。意识愈发的薄弱起来,恍恍惚惚之余连视线都模糊了。眼前的景象扭曲变形,站在对面的人似乎变成了两个!其中一个是……御信。那另一个……该死的,不准伤害御信! 苏御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杀过去的,他揪住那个企图举手攻击御信的家伙狠狠地勒住脖子,使劲的勒,勒死、勒死、只要勒死了,御信就安全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被他勒住的家伙已经开始苟延残喘,不由得兴奋异常! 他辛辛苦苦才找到的弟弟,怎么可能让其他可疑的家伙杀死,只要这些混蛋都死光了,御信就可以永远跟自己呆在一起!快死,快点死!他这样叫嚷着,全然不知究竟嚷了些什么。忽然,从身旁打过来的力道直接击中了他的肩膀,一眼看过去,模模糊糊的人影正朝着自己舞动手臂。他的脑子滞了一下,随即甩开了勒住的家伙,看着对面新的敌人。 这个人也想伤害御信,所以,必须杀掉。对,所有想要伤害他们兄弟的人都该死!苏御安别的察觉不到,唯独必须保护弟弟,保护仅有两个人的家的信念,伴着一股愤怒占据了他所有的心智。新的敌人杀将过来,对着他扔出攻击的武器,苏御安急忙闪躲到一边。他觉得身体很轻盈,从没有过的轻盈灵便,跳起来在空中停滞的时间都延长了。……苏御安真的跳了起来,甚至可以在半空中任意改变角度,在对手急忙后退之际一路紧逼,逼到墙角,狠狠地掐住对方的脖子! 手里的感觉很奇怪,温温的跳动着。苏御安咬牙切齿地问:“为什么要杀御信?”对方喊了什么他完全没听清,呜呜呼呼的实在不像人话,“看来你是没有说话的必要了。”不知道是怎么做到将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拳头上的。苏御安感觉到这股力量的同时,他的心也跟着鼓噪起来。想要见血,见到敌人的血! 红色的漫雾仿佛在一个都是灰色的世界里划开一道彩虹,那么亮丽,那么炫美。苏御安痴痴地看着敌人的血在眼前喷洒出来,他——笑了。 “哥……”被重重打伤了肩膀,苏御信一口血喷出去,却仍舍不得伤害苏御安一丝一毫,“醒,醒醒,哥……是我,御,御信。” 他又在嗡嗡呜呜的说什么?讨饶吗?苏御安冷笑一声,只告诉他,错就错在对御信有歹念! “哥!你说,说什么?” “算了,反正我也听不懂你的话。”苏御安不想再耗下去。必须尽快杀了这人,好出去找御信。刚才御信明明就在屋子里的,怎么一转眼不见了?心里惦记着御信的安危,苏御安再次举起手。 不能再打了,再打你老弟就真的挂了!苏御信在情急之下,只好反击!双手按住苏御安的肩膀,上前一步,捧着那张已经变了摸样的脸,对准额头狠狠地亲了过去!于是,房间里阴寒的气焰仿佛被冻结,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杀意也似失了准头。 带着一点鲜血的嘴唇印在额头上,搅合着清凉的涓流缓缓渗透了皮肤,一直流进了脑子里。意识随之清明了起来,视线也渐渐的变得清晰。苏御安愕然地揣摩着这个额头上的吻,熟悉的就在前几个小时刚刚体味过一次。他不敢自问——究竟打了谁? “纣绝纣绝标帝晨,谅事构重阿,炎如霄中烟,恬照吞青阿,连宛亦敷魔,六天横北道,此是鬼神家。急急如律令。”诵了安魂咒,苏御信依靠在墙上,勉强地对着苏御安笑笑,“哥,你惊悚了。” 惊恐地看着弟弟的强颜欢笑,苏御安不愿面对的现实还是赤裸裸地展现在面前!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意识到是自己伤了御信的同时,不禁怀疑,刚刚勒住的会是谁?僵硬的脖子生了锈似地吱嘎吱嘎,缓缓转过头…… “别看!”苏御信也不怕变了摸样的苏御安,紧忙把住他的脑袋,“别看。等我处理完了你……”苏御安使劲拍开了他的手,他知道阻止不了,知道无法挽回。悲伤地低下头。几秒钟后,听见哥哥撕心裂肺的吼叫。 他杀了周晓晓,活生生的勒死了那个女孩!是他干的,是他亲手勒住周晓晓的脖子,杀了她! 忽然暴走的苏御安让苏御信根本抓不住。这时候,闻声赶来的丁香等人一见里面的情形都失声尖叫起来。其中一个女警甚至把枪口对准了苏御安。苏御信叫喊一声:“都出去!” 丁香受不了这么恐怖的打击,直接昏厥在女警的怀里。两个女警只好先带着她回卧室。这边的苏御信紧紧搂着完全失去理智的哥哥,一口一个“不是你的错。”一声一句“别这样吓我。”怀里的人力气大的难以控制,苏御信又怕伤了他,只能紧紧地抱着。就在这个骑虎难下的关口,苏御信忽觉被伤口一阵剧痛,猛地回头,看到的是一直昏厥的柳欣竟然起了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身后。 黑色的眼珠子翻了上去,只留下一双白惨惨的眼白,直勾勾地对着苏御信。死人的脸色,鬼魅的笑,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暗哑声。被月光这么一照,青嘘嘘,阴森森!苏御信暗道一声:糟糕!只见柳欣的脖子上趴着一只黑色的虫子,虫子的爪已经插到了皮肉里,正在死命的往里钻。苏御信只好腾出一只手来,抓住那虫子狠狠地一扯!带着柳欣脖子上的一块皮,一同扯了下来,继而再补上一脚,把柳欣踢倒在地。然而,他怀里的人也挣脱了开来,直冲房门外面跑去。 “哥,回来!”他急着去抓人,却被柳欣死死抱住大腿,“哥,别跑,快回来!”被柳欣困住的苏御信急的快要发飙,眼睁睁地看着哥哥跑到了门口。突然,一根棒子呼啸而来,正正当当打在苏御安的脑门上。苏御安摇晃了两下,噗通一声昏倒在地。苏御信一时间还无法理解那根棒子是怎么来的,当他看到气喘吁吁,一身脏污的白颉走进来时,庆幸多于疑惑。掏出口袋里的符篆先解决了柳欣,这才得空跑过去,把哥哥抱在怀里。 不管白颉为什么忽然出现,至少他帮了大忙。苏御信低头看着哥哥,一时无语。白颉显然也是气闷交加,低声抱怨:“混蛋,死追着我就是这个结果。”言罢,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显然是累掉了半条命。他皱着眉,看了看:“御安,走舍了?” 苏御信点点头。本以为是草鬼婆走舍,谁会想到是哥哥的三魂走了草鬼婆人皮的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身子呢?” “还在一楼后面的那个客厅里。”苏御信说。 白颉点点头:“先把身子养起来,找个安静避光的地方让他休息。咱们需要好好商量一下。”说着话的时候,白颉变戏法似地掏出一卷纱布出来,简单的帮御信肩上的伤口包扎了一下,“坚强点小子,御安就指望你了。” 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本该是洁白的皮肤上缠了一条一条的黑布,就像是一件衣服长在了皮上。因为“衣服”过于窄小,被他撑破了,变成一条条,一块块。苏御信控制不住地摸着苏御安手臂上的一块黑,忽然发力撕了一下,浓稠的褐色液体流出来,吓的他赶紧捂住。 “不能硬来。”白颉说,“看样子,他是把人皮穿在了身上,你硬撕,只会伤了御安的三魂。”白颉做主,先把走了舍的御安三魂移动到地下室,用符篆困住。随后,上了一楼将御安的身体移动到白天朝阳的房间里。安放好之后,两个人又回到周晓晓的房间,处理了柳欣的情况。 好在柳欣脖子上的蛊虫已经被御信弄死,她只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至于已经死了的周晓晓,苏御信无法想象,当哥哥醒过来会如何面对她的的死亡。但是,白颉却不这么看:“御信,这个女孩不是御安杀的。你仔细看,她的背上已经有大量的尸斑了。我看,她至少死了有一周左右。” 一周左右?那岂不是在入住这里之前就死了? “不可能!如果她早就死了我会发现。” “傻小子。”白颉居然还能笑的出来,“你才学了多久?这世上有太多你不知道的东西。降头、巫术、蛊术、驱尸等等邪术,都有各自的秘法和禁术。邪术中的禁术,事实上远比你我想的要恐怖的多。” 苏御信暗恼不已,他还是学艺不精!也许是发现了他的心情,白颉笑的格外温柔:“御信,你不要对自己太严格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远不如你。况且,你现在也没有烦恼的时间,我的儿子可是被分成了两份,你还是想想怎么办吧。” 这话的的确确说在了苏御信的心坎上,这就要急急忙忙往外冲,白颉一把抓住他,摇着头苦笑:“年轻人啊,就是容易冲动。听白叔的,先把你肩上的伤处理一下。” 苏御信看不见哥哥心里没底,白颉只好答应他去苏御安的房间。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少了三魂的哥哥,握住软软的手,余温尚在,微冷。白颉把最后一块胶布粘好,看到苏御信脸上浓浓的悲伤,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这个年轻人,需要有人陪在身边,给他勇气。 13.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苏御信仍旧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苏御安,不是他不想去琢磨解决的办法,实在是一时之间有太多疑问没有解答,让他心绪烦乱。为什么哥哥的三魂会离开身体?为什么草鬼婆会闯入他已经布下符篆的别墅?为什么哥哥的三魂会走舍到草鬼婆的人皮上?周晓晓又是什么时候死的?柳欣脖子上的虫子是周晓晓放的? 这几个问题让苏御信头疼欲裂,他用力搓了搓了脸打起精神。去到卫生间找了个水盆,拿了毛巾,回到床边给苏御安擦身子。哥哥是个爱干净的人,一天之晨不洗漱怎么行。拧了毛巾开始擦脸,一边擦一边轻声自语:“别担心,有我呢。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发誓。”他强忍着眼里的泪水,牙齿咬的咯咯直响。遂握住哥哥的手,每一根手指都仔仔细细地擦过,转而掀开了被子,把脚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哥哥的脚很瘦,也很漂亮。也许跟他不经常穿凉鞋的缘故有关,脚面上没有一点瑕疵。苏御信光是这一双脚就擦了很久,准备放回被子里的时候,忽觉哪里不对劲,转身打开了室灯,返回床边把苏御安的左脚捧在手里…… 别墅的厨房已经有了动静,一个女警看到白颉正在准备早餐,便走进去帮忙。白颉似乎并没因为御安的事而情绪低落,他照旧嘻嘻哈哈的跟女警闲聊。关于晚上发生的事,谁都没提。但白颉知道,那个叫黄天翔的年轻人悄悄地来,带着尸体和柳欣悄悄地走,没有惊动任何人。白颉婉言谢绝了他探望苏御安的要求,不为别的,他不想让人打扰苏御信。 御安出事后,御信比谁都焦急。然而,御信的反应却让白颉感到奇怪。兄弟之间的感情的确可以说是亲的不能再亲了,其中一个出了事,另一个也许会出去拼命;也许会把自己的命分给兄弟一半;也许会闹得天翻地动;更甚者会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光剁只手什么的。但是,会有把兄长紧紧搂在怀里,脸贴着脸,生怕被谁抢了去的反应吗?转念一想,也许他们分别了十八年,相处的方式有所不同吧。 “白先生为什么叹气呢?” 在白颉深入思考的时候,女警已经走了。不安心的丁香刚刚进来厨房,就听见白颉一声叹息。她的手抚摸着已经凸起的肚子,站的稍微远了些,很拘谨地跟白颉搭话。白颉回头看了一眼:“我儿子都那样了,我能不叹气么。没事,御信能解决。倒是你……”白颉的目光落在了丁香的肚子上,“快五个月了吧?” 丁香的脸微微一红,点着头:“嗯,再过一周就五个月了。” 端着已经做好的早餐走过去,丁香伸出手要接,白颉避开了她:“不能让准妈妈干活,你去叫那两个姑娘来吃饭吧。”白颉端着早餐走出了厨房。刚把东西放在餐厅的桌子上,就见御信从二楼跌跌撞撞地跑下来,一脸的慌张:“白叔,快来!” 走进了苏御安的房间里,白颉被苏御信拉到床边。白颉见苏御信捧起了苏御安的脚,指着脚面一个小小的红点:“这个不对劲。哥,哥被下蛊了。” 闻言大惊!白颉一把抓过苏御安的左脚摘了眼镜死盯着端详了半天:“你怎么确定是中蛊了?” 苏御信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鸡蛋来:“我也是住进来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才准备了鸡蛋。刚才,我在伤口表面滚了一圈,你看看。”说着,苏御信把鸡蛋白掰开,里面本该是黄灿灿的蛋黄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点。白颉却只是微微蹙起眉头而已。 “御信,先别慌。能确定是哪种蛊吗?” 苏御信摇摇头:“现在没办法确定。我哥昏迷不醒,蛊毒也没发,半点线索没有。但是我可以肯定,这蛊不是晚上种的。睡觉的时候我们俩躺在一起,我还有些自信,不可能有什么人越过我给他下蛊。”他会解蛊是不假,但是哥哥身上的是哪种蛊都不知道,如何下手?本来已经丢了三魂就很糟糕了,现在又中了蛊。到底是谁想要了御安的命? “御信!”白颉抓着苏御信的胳膊,不忍再看他不知不觉的已经透出杀气,“不能乱了阵脚。首先你要搞清楚这里的现状,草鬼婆能进来是因为有了内应。” “你说周晓晓?” “对。”白颉正色道,“我估计,你们那天晚上救回去的周晓晓已经是个死人。只是被邪术操控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罢了。对方的手段很高,智商也很高,所以,才会埋下周晓晓这个伏兵打进内部。现在,我怀疑御安的三魂离体也是对方搞的鬼。可能周晓晓没有利用价值了,又或许是御安无意中再杀了她一次,让对方没机会再利用。不管怎么样,周晓晓这个内应已经除掉,现在你要关心的只有一件事。稳住御安的三魂,绝对不能让他跟草鬼婆的人皮融合。蛊的事,我来办。” “你?”苏御信愈发不相信白颉只是个考古学家,他知道的太多,懂的太多。但眼下,不是深究的时候,“白叔,我们还不知道哥中了什么蛊,你怎么办?” “我要跑一趟苗寨。那里有我的朋友,只是那人脾气不好,我若是只打个电话过去也不够尊重。所以,我得亲自去请。”说着话的时候,白颉已经起了身准备离开,“御信,你要听我的。这几天寸步不离御安。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别管。” “万一……” “万一也不行!”白颉忽然严厉了起来,“就算外面的人都死了,你也不准管。你的责任只有御安,记住,御安没事,皆大欢喜;御安有事,谁都别想没事。” 白颉的决定给苏御信带来很大的震撼,他不能确保会像对方那样对待“万一”。忽又想起周晓晓那事,意识到什么的时候白颉已经走了。算了,他这么想。白颉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是御安。 这一天,很少有人会打扰苏御信。三餐也是女警帮忙送进来。他这一天几乎在二楼和地下室的往返中度过,哥哥的身体少了三魂不可能醒来;地下室的三魂因为被他念过安魂咒短时间内也不可能醒来。到了晚上八点多,他一句话没说过,看着“两个”哥哥,心里的滋味苦如黄连。 勉强吃下去的东西在胃里翻腾,忍着不适继续守在哥哥身边,又开始琢磨关于草鬼婆人皮的事。所谓走舍,是必须要有一个肉身两个魂魄,草鬼婆的人皮根本算不得肉身,哥哥那三魂是怎么走舍的?肯定有外力,没有外力哥哥的三魂也不会离体,也不能在草鬼婆的人皮上走舍。莫非,这种情况并非走舍?想想看,人皮似乎被哥哥的三魂穿在了身上,这应该算是一种近似于物理的现象了吧?按照这种情况做假设,那其他要走舍的混蛋万一是个胖子,又要走舍到一个瘦子身上,还不得把肉身撑破了? 而且,真正的走舍成功之后,魂魄跟肉身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期间会有不少排斥反应。肉身上也会有些阴煞之气泄露出来,但是在哥哥的三魂上丝毫感觉不到那股阴煞之气。与其说哥哥的三魂走舍,还不如说,草鬼婆的魂魄离开了人皮,恰好被哥哥的三魂撞上,阴差阳错的把人皮当成了暂时性的容器。 ok,现在来整理一下顺序。苏御信索性拿出手机来把想到的打成文字: 1草鬼婆被人施法剥了人皮,魂魄附在上面找走舍的肉身。 2幕后人利用草鬼婆杀了周晓晓做内应,避开自己符篆进入别墅。 3幕后人施法引出哥哥的三魂,撤了附在人皮上草鬼婆的魂魄。三魂把人皮当成了容器。 4别墅内有人给哥哥下蛊。(也许是周晓晓) 看着手机上的文字,苏御信忽然意识到两个可能性!首先,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幕后者一直在他们身边,否则怎么会了解周晓晓和哥哥之间的互动?再来,就是草鬼婆的走舍目标,恐怕从一开始就是哥哥!草鬼婆的魂魄不比寻常,被走舍的肉身必须能够承受它的蛊,所以,哥哥被人下了蛊!而那些女孩不过是障眼法,用来引开自己注意力的烟雾弹而已。 有些东西渐渐浮出水面,似乎就差那么一点便可明白真相。越是着急脑子越乱,再听见外面女警的叫喊声,他心烦气躁地打开门,还没等发火,女警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哥哥,下面那个好像,好像不大对劲。” 闻言,苏御信关了房门,疾风一般跑了出去。刚刚下了一半的楼梯,就听到关着三魂的房间里传来古怪的动静。他让女警赶紧回去保护丁香,随后,把贴在门上的符篆撕下来,推开房门,打开室灯。 本该躺在床上的御安已经醒了,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趴在地上。昂着头,阴森地看着闯入者。苏御信心里一紧,难道哥哥还不认得自己?趴在地上的御安呜呜啊啊的说了什么,他听不懂。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蹲下来,尽量笑的温柔:“对不起,哥,我听不懂你的话。” 地上的御安没再发出声音,阴森地盯着他看了看,许久了,才慢慢摇头,似乎是说:我也听不懂你的话。但苏御信却发现,御安认得自己。带着一点欣喜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沾了里面的水在地板上写「你认得我?」 御安点点头。缠满了黑色污皮的手也去沾了沾杯子里的水,写下「伤口怎么样?」 苏御信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情况了,自家哥哥还惦记着自己的伤。他写下「没事。白叔来过,帮我处理了。哥,你现在什么感觉?」 「很冷。意识时好时坏。我只记得打伤了你,我的记忆有一块空白。」 太好了!他不记得周晓晓。苏御信在庆幸的同时,赶紧写下「我马上就能找到解决办法。」写完抬头,却发现御安的眼神混沌起来。他忍不住伸出手要碰他,御安却猛地把他推开。 御安晃晃头,手在微微发抖,他写下的字很潦草「别靠近我,我不对劲。」 情急之下,苏御信叫喊着:“你怎么了?”话才说完便意识到他听不懂,忙不迭地在地上写了字。御安紧锁着眉头,回他「我听见有人在叫我,声音很古怪,让我杀了你,离开这里。快走,离我远点。」 「不走。我给你安魂。起来,盘膝坐好。」他的字刚写完,御安的脸忽然扭曲了起来,他抱着脑袋剧烈的颤抖,频繁地摇着头,苏御信想要碰碰他,却被他一脚踢开!还没等再扑上去,御安的手哆哆嗦嗦在地板上写下扭曲的字「他来了。」 14. 不管谁来了,他都不能放着御安不管!运足了力气把颤抖中的人连拉带扯的弄起来,强迫他坐在地上。掏出口袋里的盒子,用里面的朱砂围着哥哥画了一圈。朱砂辟邪,哥哥的三魂不纯,被朱砂围困中间痛苦不堪。苏御信狠心地咬咬牙,步罡踏斗,口念密咒 安魂罡对御安是好处多多,但是对御信却是危险重重。此步罡不能御敌,御安警告过的那个“他”也许已经在附近。但眼下,他无暇顾及,只能先安了哥哥的三魂,再做其他打算。随着一遍一遍的重复步罡,一遍一遍的诵念密咒,朱砂圈内的御安随之躁动了起来,一股不收他控制的力量抵抗着御信的法力。察觉到他无意识的抗拒,苏御信只好加快步罡和密咒的速度,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本来是明亮的屋内阴暗了下来,就像深夜里的郊外,阴冷晦暗。 隐约中,听闻一声声飘忽不定的呼唤“苏御信……苏御信……来啊……来啊……苏御信……” 心魔!苏御信知道自己功力不够,又是在没有斋戒沐浴的情况下步罡踏斗,自然会引来心魔。稍有差池,他跟哥哥都没好结果。 那声音如魅似幻,一声声飘进了他的耳朵里:“御信,来啊……看看我……御信,来啊……” 越发黑暗的房间里忽然嘭地一声!窗户玻璃碎落了一地,被狂风吹的哗哗啦啦。更甚的阴冷潮湿堪比地狱。苏御信下意识地瞥了窗户一眼,忽见一个温婉的女人站在那里,对着自己张开手臂…… 心魔!心魔!坚持住,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住!哥,你也要跟我一起坚持下去,我们不能再分开,绝对不能。我不会让别人带走你,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窗口的女人愣了一下,随即掩着嘴窃笑。好像指甲刮在玻璃上的刺耳声音,让苏家兄弟头疼欲裂。苏御信赶紧收回视线,专心为哥哥安魂。却不料…… “御信,你在干嘛?我在这里。不是说我是你的吗?来,到我这儿来。” 惊愕地看着那女人竟然变成了哥哥的摸样,淡雅的笑、温柔的召唤,渴望的眼神。苏御信走了神,步罡断了,密咒停了,呆呆地看着“御安”。“御安”缓缓朝他走来,指尖碰到了他的肩膀,手掌抚在他的脸上。好像一条蛇缠了上去。冰冷的脸颊贴在他的脸上,丝丝的吹着气,顺着他的耳朵吹进了脑子里。 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迫不得已诵出咒语。缠着他的“御安”却吃吃地笑了,“御安,我不是你的心魔。我是真实的,摸摸看。”惊愕之余,他的手已经被抓住摸上了“御安”的腰,柔韧的,纤瘦的腰。入了手,着魔似地搂紧,听声声渴求在传来:“御信,多抱抱,我冷。” 怎么回事?御安的肉身不是在二楼昏迷着吗?怎么起来了?苏御信低头看着,无法判断他是真是假。再转头看看地上的御安,这才发觉不对劲。为什么朱砂圈内的御安毫无动静了? “滚开!”用力甩掉缠在身上的“御安”,苏御信大口喘着气,心跳如故。而那个被他推开的,却一脸的委屈。他狠狠地说:“我哥不会这么跟我说话。” “真的是我。”这个御安再次靠近,依靠着床沿,抬起自己的左脚。没有鞋袜的脚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尤为眨眼。慢慢的抬到御信膝盖上:“你看,脚上的伤口还在。” 果然在!那个小小的,被下过蛊的伤口。怔愣之余,那只脚继续抬高,落在了苏御信的股间,脚尖用力一踩。惊的苏御信满脸通红,万般不解地看着。 “御信,喜欢吗?”那人的声音透着诱惑的意味,撤了脚,起了身,黏在苏御信的身上。伸出舌尖来轻添他的下颚,“我喜欢你御信,你说,我是你的。” 苏御信脑子嗡嗡作响,忽略已久的欲望如惊涛骇浪般涌了上来。耳边一声紧着一声的“御信”叫着,苏御信猛地扣住了他的脑袋,发了疯一般地亲了下去。口中的唇柔软湿润,被咬住的时候,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呻吟,苏御信吻的更加激烈,甚至把怀里的身子顶在了墙上,整个人都压了上去。身侧的镜子照出他急迫变换角度索吻的姿态。揉着肉感十足的屁股,扯着手里的腰带,咬着滑嫩的脖子,梦呓般地叫着:“哥,哥……” 从没了玻璃的窗口外面无声无息爬出来数不清的黑虫。汇集在朱砂圈外,啃食。不断有虫子死掉,不断有虫子再围上来啃食朱砂。很快,一圈朱砂被吃的干干净净,周围满是虫尸。窗外聚集了一群孤魂野鬼,一张张青嘘嘘的脸,残破的脸挤在一起,阴森地盯着屋子里交缠在一起的兄弟。一些还在往里爬的虫子,趴在这些脸上,啃食,咀嚼。这些脸毫无感觉,贪婪地盯着床上的兄弟。一个鬼已经被吃掉了眼睛,眼珠子吧嗒掉在地板上,立刻被一群蜂拥而来的虫子淹没,啃食干净。一个鬼被咬穿了腮骨,虫子在它的脑袋里来来回回爬过。 一个女人凄厉的惨叫打断了这些鬼的窥伺,同时,也让压住了“御安”的人猛地一个激灵!那是丁香的声音,惊恐的叫喊着:“御信,御信,快来救救我。” 他在干什么?苏御信的记忆也出现了空白,只记得有人叫他的名字,然后……吓!这是谁?为什么被他压在身下,解开了衣衫?甚至,他的手还在这人的裤子里?惊慌之余急忙把手车抽来,黑漆漆的手吓了他一跳,仔细一看,去他妈的,全是虫子! 饶是苏御信这样的人,也吓的“啊”了一声。飞快地起身后退,躺在床上的人缓缓变了摸样——人形的虫子结合体! 他意识到自己刚刚都干了什么,火气冲天,一记五雷把虫子劈的连渣儿都不剩。那些孤魂野鬼吓的瞬间逃窜。苏御信反手一张符打在地上的三魂身上,正在企图往里钻的虫子纷纷掉了出来。再看哥哥的三魂身,已是千疮百孔。外面,丁香的惊叫,女警的枪声不绝于耳。他想狠狠心,不管那三个女孩的死活,但…… 妈的,根本做不到! 扯了床上的被单把三魂身包住,抱起来冲出了地下室的房间。冲出房间的那一步,好像是一道命令让女人的尖叫声和枪声戛然而止!整个别墅都陷入了黑暗和阴森之中。他抱着三魂身上了一楼,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当务之急必须先把三魂身找个地方放好。他先上了二楼御安肉身的房间,将三魂身放在沙发上用符篆镇住。这才得以转身离开。 才下了一楼的楼梯,就见客厅里站着三个女人。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别墅内异常的安静,昏暗的光线下那些女人的身子看的不够真切。但苏御信明白,肯定有问题!他试着喊了丁香的名字,三个女人都转了身,苏御信彻底要疯了!三个都被鬼上身,丁香手里拎着菜刀,另外两个握着手枪…… 苏御信被三个女人追的满别墅乱窜,两个是黄天祥的人,一个是孕妇,打又不能打,伤又伤不得。先驱鬼吧,那子弹真是贴着他脑皮一个劲儿的飞!他都纳闷,这俩丫头到底带了多少子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了顶楼天台,终于暂时避开了三个女人。他匆匆忙忙开始画下阵法,先把三个女人困住再说。这阵法刚画完,三个手持武器的女人已经追来。 两个女警走在最前面,对着苏御信发出唧唧的阴笑,拿着枪的手摇摇晃晃的朝着苏御信。忽然,又调转了枪口顶在自己的脑袋上!本该是可爱的脸蛋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好像万分期待着爆头的那一瞬间。苏御信抄起一把椅子扔过去,两个女警躲都不躲,硬是挨了下来。好在,枪口也偏离了脑袋,子弹擦着她们的鬓角飞了出去。不等苏御信再出招,最后面的丁香挥舞着菜刀杀了过去!原本很美丽的脸上覆盖了一张狰狞的鬼面,苏御信的阴眼见到那鬼面几乎要兴奋的脱将出来,但手中的符篆威力太大,虽能杀了鬼面,打在丁香的身上那腹中的孩子也保不住了。他咬咬牙,只能收起符篆继续逃跑,带着丁香朝着刚刚画好的阵法那边去。 一个天台才有多少地方?苏御信被追的极其狼狈。身后的刀风呼啸而至,虽说只是菜刀,抡起来也是致命的!真要被砍上那么一下两下,估计他也不用再跑了。 就地一滚落在阵法中间,追来的丁香刚刚杀了个近身,忽然动弹不得!苏御信抬头一瞧,只见附在丁香身上的鬼面恼怒凶恶,朝着他龇牙咧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苏御信站起身来单手压在丁香的天灵盖上,念诵了咒语,手掌缓缓向上抬起,一股黑色的浓烟随之冒出了丁香的天灵盖。鬼面即除,母婴便可平安。岂料,一声枪响,苏御信只觉得手背一阵火燎燎的疼痛,猛地打了颤,本来已经快拉出来的鬼面又缩回去大半。苏御信扭头看着身后两个持枪的女警,恨的牙根只痒!反正丁香一时半会动不了,先解决了那俩丫头再说! 附身在女警身上的恶鬼似乎有些头脑,见同伴被困,它们自然不肯轻易靠近那个地方。只跟苏御信斗起了拳脚。两个女警都是受过训练的,那拳脚方面也比一般男人还强些,苏御信虽然不至于被伤到,但也非常狼狈。好在它们不开枪了,这也让苏御信感动的想哭。 身材略胖的女警在一个晃身的时候,苏御信看到了附在她身上的“东西”,一张女人的脸,半个穿着旗袍的肩膀,一双青白的手柔荑般地搂着女警的脖子。应该是个民国时期的女鬼,它披散着一半的头发,正对着苏御信大抛媚眼,只可惜配上青白的脸色,怎么看都让人惊悚。苏御信一拳挥上去:“去你妈的!” 女警虽然被他打了一个趔趄,但并没有影响下一次的攻击,剩下的那个女警也来凑热闹。这一回,苏御信觉得没必要怜香惜玉。 苏御信在天台上跟两个鬼上身的女警死拼,留在二楼房间里的一个肉身,一个三魂身毫无所知地继续昏迷着。窗户锁扣慢慢的自动打开,发出了微弱的吱嗰声,一半的窗被看不到的力量拉到一边,夜风吹进,撩起了半边的窗纱,飘飘浮浮。一双亮可照人的黑色皮鞋似无重量地落定在床边。从脚踝以上都是模糊的身影,大致看上去只能分辨出是个男人。男人的头部微微低垂,正对着床上苏御安的身子。仿佛被蒙上一层浓雾的手掌探出,缓缓的朝着苏御安摸过去。还差一点距离的时候,忽然从苏御安的额头上闪出一道精光,爆满了整个房间!等这精光弱了下去,模糊的男人已经站在稍远的墙根下,单手捂着胸口,不停的颤抖着。 男人似乎还不死心,这一次对苏御安的三魂身下手。 15. 这一天,黄天翔总觉得心神不宁,胸闷气短。天生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肯定是谁要出事。下午六点左右把老爸接回来扔进警察局自己的办公室内,可到了晚上十点,怪异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过了下半夜,在警局里以稳重狡诈而着称的黄队长已经心焦到坐立不安的程度,最后还是起夜的黄家老爸问他,担心什么啊?黄天翔把重要的人和事都想了一遍,觉得最担心吴家别墅那对兄弟。老爸又说了,担心就去看看啊,在这里转磨磨有个屁用。黄天翔觉得自家老爸说话有道理啊,叫了四个身手不错的下属,去求个安心。 所以,当黄天翔站在别墅大门口看到天台上那几个人的时候,下巴差点没掉了;所以,当他看到二楼一个房间爆出一团闪光而其他兄弟却啥也没看到的时候,下巴彻底掉了。撒腿跑上二楼,猛地推开房门的时候,他机警地拦住了跟在后面的一个下属:“你别进来,站在外面等我。”言罢,赶紧关了门。 黄天翔相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让下属看到屋子里有两个苏御安,后果怎样,他不愿设想。特别是其中的一个苏御安站在另一个的身边,呆呆的样子让他担心不已。他试着按下室灯开关,毫无悬念的没有反应。在微弱的月光下,站立着的苏御安就像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黄天翔试着叫了一声:“御安?”没反应,他走过去几步,“御安?”还是没反应。最后,忍不住直接走到苏御安的身边。借着微弱的月光一看。吓!苏御安整张脸惨白惨白的,眼睛里本该是黑色的眼珠已经变成了透明的灰,直愣愣的没有焦点。这让他想起了失明的人。 “御安,是我,黄天翔。”他慢慢抬起手,碰到了苏御安的肩膀。静默了十几秒后,终于抓紧把人扭了过来看着苏御安的眼睛,“嗨,御安,能,能看见我吗?” 苏御安呆呆的不说话,就像个——木偶。 从白颉口中得知苏御安被人动了手脚,身子是身子,三魂是三魂,不该分家的分了家,情况很危急。眼看下这个状态,黄天翔自认超强的接受能力也有些扛不住了。他拉着苏御安扶着他坐在床边。呆滞的苏御安竟然有了反应,脑袋缓慢地转到窗户那边。黄天翔看到窗户开了,就想着也许是苏御安冷了,便去关上窗户。还没等关好,就见别墅大门外站着一个男人。那人绝对可疑,明显是在往二楼看。 “御安,你别乱动。我马上回来。”黄天翔回头叮嘱了一句,随后打开窗户,竟纵身跳下了二楼! 那个站在大门外面的男人一见黄天翔像只豹子似地跑了出来,不疾不徐地转身,朝着右边去了。待黄天翔跑出大门口,左右两边都无人影。他急忙朝着右边去追,一口气竟然追出了一整条街!近黎明的街道安静的很,偶尔有车声从远处传来,伴着一阵阵微冷的风,把这条街渲衬托的更加清冷。他担心着别墅里的情况,不敢再跑远,四下又看了看才转身准备回去。走过了信号灯,才又拐过街角,忽见一辆车停在马路对面。眼熟,太眼熟!跑过了马路,走到车旁敲敲车窗。里面居然有人! “这么巧,黄公子。”车里的人不冷不热地打招呼。 又是这个人!黄天翔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说:“一个人住就是有一点好处。不管什么时候出来,都没人管着。你说是吧?”这话说得损,也是有意挤兑杜英辉。可杜英辉显然不是会被几句风凉话就惹火的简单角色。 杜英辉深深吸了一口气,仰靠在座椅上:“黄公子好兴致,这么晚了还在维护社会治安。啊,或许我该说‘这么早’更合适?”还没等他的话音落实,忽见黄天翔的一只手伸到眼前,在他肩上拾起一片落叶。杜英辉面色一沉,似不愿有人与他有亲近接触。 黄天翔随手摆弄着手里的落叶:“柏树的叶子在这时候落的晚,样子嘛也不如松树那么好看。所以呢,城市绿化在这一带的马路两边种的都是矮松,傻乎乎的就知道朝上长嘛。小时候我把松树叫做是‘恨天高’天太高,它够不到就恨啊,就使劲的长啊。我比较喜欢橡树,其貌不扬有股子韧劲。”他啰啰嗦嗦说了很多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他就像知道对方不会打断他一样,继续唠叨,“所以呢,橡树在这一带只有吴家别墅前面种了两棵。这片落叶纹平滑,无皱褶,是刚掉下来没多久。”言罢,他又把落叶凑到鼻子底下闻闻,“嗯,有股子秋天的枯味儿。没沾上你那价格不菲的香水味儿。所以呢,这片落叶落在你身上不足五分钟。” 黄天翔把落叶又放在了杜英辉的肩膀上,顽劣地笑笑:“姓杜的,你谨慎点,可别让我抓着什么马脚。” 看着黄天翔潇潇洒洒地走到了马路对面,渐行渐远,杜英辉忽然轻笑了出来。浅浅的笑声似乎抻动了哪里,他微微蹙眉捂着胸口,赶紧关上车窗,驶离。 在警察的帮助下,苏御信终于把三个恶鬼从女人们的身上赶了出去。因为心情不佳,他第一次下手这么狠辣,直接打的三个恶鬼魂飞魄散。当然,这些事警察们是看不到的,饶是如此,他们也被周围阴冷的煞气弄的胆颤心惊。黄天翔及时赶回,看到四个下属在一楼客厅排排坐的样子,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先是把昏迷中的两个女警跟丁香一起送回房间里休息,又叮嘱剩下的四人原地待命。 走上了二楼,黄天翔想象着苏御信的状态,尽管为了做好心理准备而揣摩出很多种的“苏御信的反应”当真看到那一瞬间,还是有些难受。 “你怎么样?”黄天翔问道。 苏御信自嘲地笑笑:“还挺得住。”搂紧了呆傻的哥哥,忧心忡忡地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的三魂身,苏御信也是满腹狐疑。进来的时候看到地上有玻璃碎片,可以肯定有“人”进来过。哥哥没了三魂的肉身居然能起来,彻底颠覆了他作为法师的概念。但是,他还是很高兴哥哥的肉身能够张开眼睛,即便呆呆傻傻,他也愿意这样抱着,而不是看着哥哥昏迷不醒。 黄天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犹豫了半天:“御安,怎么回事?” “没有三魂,所以这样。”苏御信解释说,“他要是还跟以前那样活蹦乱跳的才叫奇怪。另外几个人呢?你那两个女同事,等醒了就带回去吧,我下手不轻。” 黄天翔刚才看了一眼两个女同事,的确,苏御信这小子下手很重。这些不打紧,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他也没想过怪罪苏御信。问题是丁香! “丁香,送进医院?”黄天翔问道。 丁香暂时不能走,必须留下一个引子,来协助哥哥三魂归位。他也考虑过让两个女警来,但是,好吧,他下手太重了。两个女警估计都有骨折现象。他没打过女人,现在也有些后悔,只是当时的情况让他做到冷静处理实在太难。太多负面情绪把他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他刻意不去想在地下室做过什么。虽然那段记忆是空白的,苏御信隐约中还是能察觉到自己干过的荒唐事,所以,他刻意忽略、回避、以及遗忘那块空白。 御安明明警告过他,白颉也警告过他,但是他自不量力的轻敌了。幸好那只是个虫体而不是真的御安,否则,今后要如何面对御安?站在一旁的黄天看到苏御信的表情懊恼和痛苦,走过去,拉开他的衣襟,看了看里面又裂开的伤口。纱布已经被血浸透,看上去真的有点严重。黄天翔叹息一声:“别自责了。如果御安现在没事,他也不会责怪你。在我看来,不管你做什么,御安都不会怪你。”他夸张地翻了个白眼,“你们俩的兄弟爱能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你哥绝对是弟控。” 这也算是苦中作乐吧?苏御信勉强地笑了一声,把头埋在哥哥的肩上,闷闷地说:“你还知道‘弟控’这词?” “拜托,我队上也是有五六个花朵一样的妙龄女孩,我这是耳熏目染啦。”这话说的越来越没底气。看着苏御安跟白痴一样坐在床边,苏御信痛苦不堪地搂着他。黄天忽然想起了十八年前苏家的惨案。这对兄弟的磨难似乎并没有结束。太年轻了!黄天翔想。这么年轻就要承担太多,老天是不是不公平?苏御信还只是个孩子吧?像他这样年纪的小伙子,应该在大学里上学,找个漂亮的女生谈个恋爱什么的。就是苏御信,也该是板着脸啃书本,偶尔吐糟几句老师或者是同学。回到家,哥俩会谈谈时下走红的明星;评论评论最新的电影;一起打打游戏,因为谁占用电脑而吵上那么几句。这才是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呆傻,一个自责。 “御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黄天翔问道。 “有。”苏御信抬起了头,“等会我要回家一趟,你帮我照顾御安。再找几个人给我准备点东西。今晚之前,务必送过来。” 苏御信给黄天翔开了一张单子。黄天翔看了半天,开始犯愁。蜡烛、槐树枝、石灰这类普通的东西好找,剩下的几样可是有些难了,尤其是没下过崽儿的母猪要上哪找去?最可恶的是:苏御信在后面还加了括号,不能大! “御信,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招魂。”苏御信呐呐地说,“我哥的三魂没问题,所以他的肉身能醒。既然没问题,我推断草鬼婆的魂魄已经不在人皮上了。所以,我要招魂,招草鬼婆的魂。” 苏御信这个办法就像是“拔河”草鬼婆的魂魄有百分八十的可能性在幕后者的手里。他要顺着草鬼婆的魂找到那个该死的混蛋!“拔河”的做法无非两种结果,一是幕后者不放弃草鬼婆的魂魄,两厢拉扯下,草鬼婆的魂魄也受不了,必会魂飞魄散;二是对方放弃草鬼婆的魂魄,他真的招来了肯定是要草鬼婆魂飞魄散的。如果顺利的话,也许还能得到第三种结果。 黄天翔的四个下属带着两个被苏御信打的很惨的女警离开了。在此之前,黄天翔又找了两个女警过来。毕竟丁香暂时走不了,昨晚又经历了一场变故,让她一个人留在别墅里不是办法。这两个女警年纪很大,遇事沉稳果断,也懂得怎样安慰照顾丁香。没了这点后顾之忧,苏御信才能放心往家赶。 上午十点多,苏御信返回别墅,什么都没说,在丁香忐忑不安的注视下径直上了二楼。回到房间,发现哥哥跟自己离开时一样还坐在床边,动都没动过。他心里一阵难过,拉着哥哥的手带着他去了卫生间。仔仔细细帮他洗脸刷牙。苏御安像个木偶一样任凭摆弄。他拉着他的手:“哥,换件衣服吧。这一身都穿两天了。” 苏御安毫无反应,呆呆地走在他身边。苏御信心里泛酸:“哥,把,把手抬起来,我给你换衣服。” 脱掉了上衣,苏御信的心猛地揪紧!昨晚的感觉鬼使神差地浮了上来。尽管他不记得了,但当时作法的感觉可是一清二楚。该死的!他咒骂着的时候赶紧把衬衫给苏御安穿好,裤子,是说什么都不敢脱了。 16. 苏念曾经说过,修行就像是走台阶,要循序渐进,不可能一步就上了一层楼,要踏踏实实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上迈,投机取巧只能自食恶果。他想,他吃到了“懒惰”的恶果。偷懒了十几年,怎么可能在几个月内就大有精进?真是痴人说梦啊。如果这种想法说给御安听,他会很敲自己的脑袋训斥一番吧?不知道现在拼命努力来不来得及? 下午四点刚过,丁香又一次敲门说想跟他谈谈。苏御信无法保证能够平心静气地面对丁香,所以三言两语打发了她。这边丁香刚走,外面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声。原来是黄天翔带着一大堆的东西回来了。苏御信转回身走到床边,蹲下来仰头看着已经呆傻了一天的苏御安:“哥,快了。最迟明天早上,我就能让你恢复过来。所以,你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明知道苏御安不可能回答,苏御信还是自顾自地说,“你看,咱俩还说好等你放了寒假一起回家迁户籍的。虽说现在只是秋天,距离寒假还远着,可你这身子也得养几个月吧。等咱回家,我得教你做菜了,你那个手艺啊,我真是不敢恭维。我手把手教你,要不,你看我为了修炼整天累个半死却又帮不了什么肯定难受。你能做一手好菜,我就是再累,吃上你做的东西,就得跟打了鸡血似的。”说着说着,他忽然笑了,“我想起老头子了。他还说我要是死了就回来报仇。现在,出事的是你,白叔叔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其实有俩爹也挺好的是吧?白叔才走一天,估计最快也要一周才能回来。你别急,就算白叔赶不回来,我也有办法。行了,你乖乖的坐在这里等我,我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苏御安的脸颊,苏御信淡淡地笑着:“乖一点,别乱动,我马上回来。”说完转身,却猛地愣住了。他回头看着抓着自己衣襟的手,顺着手看到哥哥仍旧呆滞的脸上浮现出一点忧虑和不舍。 这是本能吧?没了三魂的哥哥就像个婴儿一般,不可能听得懂自己说什么。苏御信转回身蹲下去,抚平了苏御安的手掌把脸埋了进去,摄取微冷的温度。 黄天翔让两个女警离开了,他独自留下来帮着苏御信布置别墅。说实话,苏御信要的东西都很奇怪,其中不乏很多重物,没多一会儿,黄天翔累的气喘吁吁:“你这都是干什么用的?盖房子还是挖地窖啊?” 苏御信一把捂住了黄天翔的嘴,气哼哼地瞪他:“你小点声能死吗?被听见怎么办?” “哈?”黄天翔夸张地瞪起眼睛,“被谁听见?别墅里除了你我就剩下丁香了。” “你白痴啊你!”苏御信把东西堆放在墙角,拉着黄天翔一起蹲下。俩人嘴里叼着烟蹲在墙根下抽起来,跟民工似的。苏御信抽了几口,压低声音说,“周晓晓在柳欣身上放了一只虫子,你就能肯定她没在其他地方放虫子?万一有那么一两只躲在角落里偷听咱们说话呢?” “不是吧?”黄天翔好奇宝宝似地眨眨眼,“虫子窃听器?这可牛逼。” “我也是谨防万一。之前不说过么,我哥的肉身能苏醒是因为三魂没事,三魂没是就代表草鬼婆的魂魄已经离开了人皮。你敢说,草鬼婆的魂魄离开人皮后就是离开了?” “你可别吓我。那,那玩意要是没走,你会感觉不到?” 这事苏御信还真的很纳闷。他的确是怀疑草鬼婆的魂魄没走,因为利用周晓晓进来一次不容易,周晓晓已经被送出别墅,草鬼婆也就没了媒介可以自由进出。这种情况幕后者也该清楚,所以极有可能幕后者使用了某种法术遮掩了草鬼婆的魂魄继续隐匿在别墅里。苏御信防的,也就是这个可能性。所以,所有的准备都要在天黑之前做完。 最后,苏御信把一张桌子清理干净摆放在特定的位置上,蜡烛依次放好之后,又在黄天翔带来的包裹里拿出了老旧的大相框,用白纸糊上,写下三个毛笔字“鬼门关”。站在一边帮忙的黄天翔囧了,心说:这样也行?后又见苏御信把捡来的那几根槐树枝也放在了桌子上。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天也擦了黑。这时候,不敢一人独处的丁香终于鼓起勇气走过来:“御信,我,能不能跟你,谈谈?” 苏御信一琢磨都拒绝人家一天了,这会儿再拒绝是不是不近人情?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拉开“你说我听”的架势。丁香看了看黄天翔,低声说:“去我房间谈行吗?” “你们俩去吧。”黄天翔没啥意见地说。 “我很快回来。”苏御信说,“你先去陪陪我哥吧。”言罢,他跟着丁香转去她的卧室谈话。 丁香所担心的无非就是昨晚的古怪和今晚的结果。昨晚,苏御信只字不想提;今晚,结果怎样他也不知道。所以,他能对丁香说的只有一句话:“我会尽全力。” “我不是这个意思。”丁香紧忙解释,“我是想问,御安……” “我哥会没事。今晚我要招草鬼婆的魂打散它,只要草鬼婆魂飞魄散,那人皮也就好处理了。”见丁香的脸色越来越忧虑,他轻笑一声,“放心吧,我有法宝。”说着,轻轻拍了拍上衣的口袋。 到了晚上十一点四十分,苏御信抱着哥哥的三魂身下楼。让黄天翔留在二楼陪着哥哥。差五分钟子时,他再次确认了一遍所有的法器,点燃了蜡烛,熄灭了别墅所有的灯。丁香就站在他身后三步外,这时候紧张的浑身发抖,竟然站都站不住,瘫坐在地上。苏御信扶着她起身,没说任何安慰她的话,只把一根红线系在了她的手腕上,叮嘱:“过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保证这根红线不离身。只要红线不断,你和孩子就没事。等我叫你的名字,就把这个撒出去。” 丁香低头一看,苏御信给她的是个比巴掌大一点的透明盒子,盒子里有种粉末状的东西。她想问问究竟是什么,苏御信却转了身,没给她这机会。 一切准备就绪,苏御信摇响了铃铛,烧了符篆、念了密咒。端起阴阳水含了一口,喷在“鬼门关”的三个字上!那被喷过水的三个毛笔字居然好端端地还印在白纸上,墨字竟然毫无变化,彻底违反了物理现象。苏御信完全没在乎这一点,割破了自己的手掌,用毛笔沾了血在死猪的肚子上写了生辰八字,当然他篡改了一个数字,哪敢把真的写上去。作了弊之后,又在猪背上写下「蛊神蛊神,端阳祭坛,五瘟台前,供奉三年,虫儿易蛊,归我所属。」随着他一笔一笔写下去,白纸上的“鬼门关”三个字缓缓变形,扭曲的纠结在一起,成了一个黑团。苏御信抬起头来发现白纸上的字发生了变化,心中疑惑不解!这么快就感觉到了? 他马上拿起桌子上的槐树枝,左右甩了起来,开始诵招魂咒。 黑暗的大厅一隅被烛火映照的似幽冥入口,落地钟规律的嗒嗒声变的清晰而刺耳,好像那阴差敲着的更点,催着亡魂赶紧去投胎。门窗关的死死的,屋子里没有一丝风,蜡烛的火光纹丝不抖地照亮了整个桌子,连着苏御信的一张嘴也被映成了橘红色。他大半的脸都在黑暗之中,只有那张橘红的嘴微微动着,仅仅是上唇碰了下唇,丝毫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在这死寂的气氛下,苏御信手中的槐树枝以很规律的速度左右甩动,唰唰、唰唰…… 嗒!落地钟的指针停了。烛火猛地摇晃了起来,苏御信却丝毫没有反应。但是他口中念的咒语却变了:“蛊神蛊神,端阳祭坛,五瘟台前,供奉三年,虫儿易蛊,归我所属。”一遍一遍重复着,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内回荡。渐渐的他的声音变了,变的好像老猫嘶叫般的沙哑,完全不像一个成年男子的嗓音。他没有停下,继续念着。声音在重复了四五遍之后再度发生变化,尖利的就像是用指甲在玻璃上划下的声音,声声刺耳。他双目低垂,手中的槐树枝左右甩动的越发快了起来,几乎没有半秒钟的停顿。那唰唰声和尖利的咒语声搅合在一起,把被黑暗吞没的大厅渲染出恐怖的气氛。 “蛊神蛊神,端阳起坛,五瘟台前……”咔哒一声!手中的槐树枝断了!他紧忙蹲下身子,把死猪拿到桌子上,捻起一张符篆在剧烈摇曳着的烛火上烧了,烧成灰烬的符篆落在死猪上,苏御信的眼睛紧紧盯着死猪,在心中自语:那个混蛋果然不肯放弃草鬼婆的魂魄,那就开始拔河吧! 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较粗的红线,线上穿了一枚铜钱。双手以极快的速度把红线编成了好像是渔网的形状,红线网覆盖在死猪上。一股力气抗拒着他的红线网,从铜钱孔发出滋滋的声音冒出一股股的黑烟。他全神贯注地开始诵咒!没多一会,躺在旁边的三魂身扭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符篆能够镇住三魂身这才又安了心。待咒语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已是满头大汗,红线网几乎全部都勒进了死猪肉里。忽然,那股强大的拉力猛地消弭于无形,吃不准忽然撤开的反弹力,他踉跄着后退数步!目瞪口呆。 对方放弃了。在跟他拉扯了一番之后,居然放弃了草鬼婆的魂魄。该死的,还差一点点他就能找到那个混蛋的方位,居然就这么断了。一股脑的火气让他想杀人泄愤,既然对方弃卒保车,他也乐得让草鬼婆魂飞魄散。一双眼透出杀意,开始在周围搜索草鬼婆的魂魄。 几分钟后,他又诧异了。为什么明明感觉得到却是看不到?难道自己的阴眼出了问题?不等他想个明白,身边的三魂身又开始折腾。这一次不同方才的小打小闹,而是彻底弹动了起来,眼看着符篆就要压制不住哥哥的三魂身!再用符篆,就会伤到三魂身,如此继续下去,三魂身必定有危险。情急之下,苏御信只要提前最后一步,使用法宝了!他的手伸进了衣服口袋里,却在同时瞠目结舌。 十分钟前还在口袋里的搐气袋怎么没了? 呼地一声,所有的蜡烛都灭了!前一秒还在弹动的三魂身猛地坐了起来,一双漆黑的眼直勾勾地看着苏御信。 17. 苏御信与三魂身就这样面对面,眼对眼。两下僵持着,似乎下一秒就发生相互残杀的事也不为怪。他急忙抖开红线,缠在两只手的无名指上,把红线绷的笔直!铜钱正好勒在额头之上。苏御信瞪着三魂身低喝:“阴阳两道,法眼洞悉,三途河水养我阴眼,大道两边,鬼影立显。”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唯有苏御信的一双眼晶亮。他暂时闭上了阳眼,变成了瞎子,把所有的法力集中在阴眼上,更加清晰地看到属于阴间的事物。他的口气阴冷:“难怪我一直察觉不到。原来是在你的肚子里。”苏御信慢慢移动脚步,“丁香,什么条件能让你把孩子当成了祭品,献给草鬼婆走舍?” 招魂前还战战兢兢的丁香现在表现的非常平静,如果忽略他惨白的脸,没人想到她的肚子里有只鬼。丁香只是淡淡地看了苏御信一眼,说:“文飞死了之后。他肚子里那个东西被阿婆吃掉了,阿婆答应给文飞报仇;答应我会让孩子与众不同;答应我会享尽荣华富贵。这就够了,不是么?” 闻言,苏御信反而乐了:“你白痴吧?让你的孩子与众不同?哈!这可能是我长这么大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草鬼婆在你孩子的身上走舍,孩子的魂魄被它吞噬,你怀胎十月生下的是草鬼婆,不是你跟吴文飞的孩子!” “那又怎样?”丁香冷笑一声,“只要孩子在我身边长大,魂魄是谁的又有什么关系?” 言下之意,她看重的只是一副皮囊。苏御信明白了她的打算,只要除掉他们兄弟俩和躲在二楼的黄天翔,丁香和草鬼婆便是大功告成。苏御信冷笑着点头:“想的真好。所以,你刚才假装跌倒偷走了我的袋子?” “阿婆说,这个东西很危险。不能让你拿着。” 苏御信忽然发觉:“你能跟草鬼婆沟通?” “阿婆到我肚子里之后我们就可以说话。” 忽然笑的很开心。苏御信脱掉了外衣直接蒙在了哥哥的三魂身上,三魂身居然稳定了下来。他转回身,笑的阳光般灿烂,可在这种气氛下却是十分诡异,开口道:“咱们也别废话了,开干吧。弄死一个是一个。” 丁香把之前苏御信给她的小盒子扔的远远地。随后竟然解开了衣服扣子,露出了里面粉红色的文胸和圆滚滚的肚子。苏御信冷笑一声:“没脸没皮了是吧?你现在就算没肚子我也不会有兴趣。” 被讥讽了的丁香没有气恼,反而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喜欢的是你哥哥嘛。兄弟乱仑,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被反戈一击的苏御信彻底没了怜悯之心,单手一晃,指间夹了一道符篆。丁香却不惧怕,大有等你打过来的架势。 这时,丁香露在外面的肚子鼓动了几下,一张扭曲的脸渐渐凸出形来,虽不真切,五官尚能看的清楚。这就是草鬼婆的魂魄!苏御信按耐着心中的杀意,手持符篆向前一步:“这么说,阿婆的伎俩也无非就是你和周晓晓。” “周晓晓算什么?”丁香不屑地说,“她只是用来隐藏阿婆魂的障眼法而已。没有她闹事,你们会更早发现阿婆在我肚子里。” “哦?”苏御信惊讶了,“难道说,周晓晓不是为了让草鬼婆进别墅才埋下的内奸吗?” 这句话让丁香捧腹大笑。本该是清脆的笑声变的如夜枭嘶叫!她的脸色也愈发的苍白起来,表情却是兴奋,开心甚至是傲慢!苏御信的眼睛半眯着,这让他本来英俊的脸显的有些阴霾。他抢在丁香之前开口:“周晓晓的主要任务是为了给我哥下蛊吧。” 想起周晓晓在厨房踩了哥哥那一脚,蛊就是在那时候下的。为了不引起自己的怀疑,丁香马上就把哥哥叫走了。看来,草鬼婆还真是计划周详啊。不过,草鬼婆的第一目标虽然是御安,但是它留了一个备用品,就是丁香肚子里的孩子。 苏御信的口气不善,盯着丁香:“告诉你们家阿婆,我们家的哥哥可不是谁都可以窥伺的。”言罢,扬手扔出符篆,薄薄的一张纸刀刃似的朝着丁香飞去,上面用朱砂写下的符字耀出灿灿金光,在黑暗的大厅中扎眼闪亮。丁香面露惊慌,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忽然间,她肚子上的人脸狰狞了起来,嘴巴大大地撑开,五官都像要冲破肚皮一样地凸了起来,带着一声震耳的嘶吼,把符篆打落在地。丁香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肚子,被拖着扑向了苏御信! 苏御信的手在腰上摸了一把,竟抽出一条槐树枝来,狠狠地抽在丁香的身上。尖利的叫声霎时间震碎了一楼的镜子玻璃,阴风阵阵席卷进来,带来十来个游魂野鬼。苏御信虽然有能力打散这些鬼,但面前还有强敌,他只好抱起哥哥的三魂身慌不择路地跑起来。一边跑,一边扔出符篆驱赶近身撕咬的恶鬼。丁香走在最后,阴笑着慢慢跟上。苏御信顾不得许多,看到门就闯,也不管里面是什么所在。 丁香肚子里的草鬼婆吼了一声,那些鬼好像听了命令,立刻散开。聚集在各个角落里,等待时机分食了里面可口的猎物。丁香走到门前停下,肚皮上的人脸慢慢缩了回去,皮肤又恢复了光滑。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串钥匙,找到开门的这一把很轻易地打开了在里面反锁的房门。不知道为什么,丁香准备开门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看肚子,说:“我知道了。”言罢,轻轻地推了推房门,发现里面又被什么重物顶上了。她口气温和地说:“御信,把门打开吧。你开了门对我们都有好处。你想想看,你们是斗不过阿婆的。阿婆说只要你开了门,就不杀你们。阿婆只是想再世为人,你们不多管闲事,阿婆也不会伤害你们。” 房间里,苏御信紧紧抱着三魂身气喘吁吁:“小时候我哥就告诉我,不能听陌生人的话,特别是陌生女人。” “你哥说的不对。”丁香耐着性子继续劝说,“我们不是陌生人。” “我哥还说了,你这样的不是人。不是人就更不能听。” 丁香的额头上已经崩出几根青筋,她尽力忍耐着:“但是我现在可是为了你们好。” “我哥还说过,怀孕的女人有多远离多远。特别是怀了鬼胎的女人。” “我怎么就不信这话是你哥说的!?”丁香彻底火了,“你们俩分开有十八年了吧?你哥哪来那么多话跟你说?” 躲在房间里的苏御信嘿嘿一笑,低头看着哥哥的三魂身。扬声对外面说:“你们把我研究的还挺透彻,连我们兄弟俩分开多久都知道。我也不信一个草鬼婆的魂魄能知道这么多。” 这时候,丁香才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肚子。肚子上毫无变化,她擦掉脸上的冷汗。威胁道:“苏御信,你以为一点重物就能阻拦得了我吗?我给你一条活路走,别不识好歹!你要是不把门打开,我现在就上楼杀了那个警察毁了你哥哥的肉身!” “你敢!”随着喝止声房门也被苏御信打开,槐树枝狠狠地抽了过去,却被丁香肚子上那张人脸所发出的吼叫震开,连着苏御信的人也被震到窗户下面,跌坐在地上。丁香阴冷地笑着走了进来。藐视着苏御信和跟他并肩坐在一起的三魂身,“放着天堂你不走,偏偏要走黄泉道。苏御信,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门上贴了符篆?不是你打开门,我还真是要受一番苦。” 苏御信咬着牙看丁香一步一步走近,他所能做的只有抱紧哥哥的三魂身。随着丁香靠近,人脸竟然变成了狰狞恐怖的笑脸,甚至发出嘶嘶的声音。丁香已经走到了屋子中间,苏御信的眼睛忽然一亮,大声喊着:“关门!” 反应慢了半拍的丁香被肚子带着猛地转身,几乎是在同时,房门咣当一声关闭。她只看到门外黄天翔的半张脸。紧跟着,就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在门上作响。她回了头死死地盯着苏御信:“你觉得一个普通的警察能打得过外面那些鬼吗?” “如果有我给的法器就可以。”苏御信一扫之前的绝望恐慌,慢慢站起身来,“你是不会懂的。不过你的阿婆可能知道,鬼师的金锣柄外加我今天特别录制好的《金刚经》,估计再多的鬼也是白给。” 不等苏御信的话音落地,《金刚经》穿透房门传了进来。外面的那些鬼四下散开,跑的慢的,化为一缕青烟,魂飞魄散。丁香狠狠地咬着牙:“那又怎么样?” 苏御信脱下身上的T恤,露出精悍的身子。胸膛和背脊上不知何时画下朱砂符篆,被古铜色的皮肤衬托着,显得尤为扎眼。他双手握拳,把肢结捏的格格作响,挑起一边的嘴角顽劣地笑道:“开胃菜还合口味吗?其实,好料还在后面。” 不得苏御信走过去,丁香忽然瞪眼皱眉,捂着肚子弯下腰,口中不停地念叨着:“马上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走?” 苏御信看到丁香的脸色越发难看,手脚抽搐着拒绝返回到门口。而她的肚子在双臂的遮掩下剧烈地鼓动着,就连视线不佳的苏御信都能看的清楚。他此时已没了恻隐之心,直言:“丁香,这满屋子都是我家里加了料的石灰,你肚子里那个不难受就怪了。这就好比我们人类喘不过气一样。” “什么?石灰?”丁香忍着剧痛,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御信,“不可能!那个警察带着东西回来,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里。石灰,什么时候,啊!”她疼的跪在地上,冷汗已经完全浸透了她的衣衫。 苏御信的笑容有些幸灾乐祸,懒洋洋地上前几步,说:“谁告诉你布置别墅的人只有我跟黄天翔?我在那张纸上写过,安排人偷偷潜入别墅地下室,在房间四角撒上石灰。知道你的阿婆为什么急着出去吗?因为黄天翔正在用雄鸡血涂抹房门。对你的阿婆来说,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只被扒了皮的软体动物扔进了油锅里。” 苏御信一瞪眼,喝道:“老子要活炸了它!” 痛的在地上打滚,苏御信说了什么丁香有大半没听进去。只是她不甘心,再开口,已然不是自己的声音:“你,早料到,我会来?” “呦,丁香家阿婆啊。”苏御信没个正经地说,“难得了,咱俩还能说上话。得,我哥说过要尊重老人家,我也跟你做笔交易,只要告诉我幕后者是谁,我就送你去轮回。” 面色铁青的丁香忽然抬起了头!脖子以一种极其怪异的角度扭转着,失去了黑瞳的眼睛一片煞白,直对着苏御信的脸:“生伢仔,口气不小。你敢动我,丁香跟孩子一个也留不下。” 还在笑着的苏御信忽然冷了脸,走到丁香身边一脚踩住了她的肚子:“你还真当我是三流法师了哈?就算你现在离开,丁香跟孩子一样要死。实话告诉你,我已经不想跟你做什么交易了,幕后者我自己会找。老家伙,现在的滋味怎么样?爽上天了吧!敢动老子的心头肉就活该被炸!” “不要,不要!”丁香还有意识,她抓着苏御信的鞋乞求,“你不能,不能不管我。我,我还活着。” 苏御信讥笑一声:“现在知道求饶了?那我倒是想代替周晓晓那几个被杀的女孩问问你。她们那笔债怎么还?你怎么面对她们的魂魄?”苏御信破口大骂,“早在你让草鬼婆上身那时候就该知道是这样的下场。草鬼婆一身是毒,它走了,你连一分钟都活不了。还有脸说让我管你?你把灵魂出卖给魔鬼的时候怎么就没想想孩子?”让苏御信恼火的就是孩子。一个魂魄要等待多久才能轮回转世,好好的一个生灵就这样被他们毁掉。丁香居然把自己的骨肉舍了出去。这样没有人性的女人,哪来拯救的价值?就算自己有那个能耐,也断然不会拯救这种女人! 18. 丁香躺在地上卷曲着身体,双臂紧紧地搂着肚子。她的眼泪模糊了漂亮的脸蛋儿,声泪俱下地叫嚷着,质问草鬼婆为什么这一切都跟说好的不一样?为什么要撕开她的肚子?不是明明说过不管什么情况都会保护她的吗? 白痴,它怎么可能保护你。苏御信俯视着地上痛不欲生的丁香,在她浑浊的眼中看到了属于人类的一种情绪——悔恨! 苏御信沉重地叹息一声:“这辈子我救不了你。但是我能让你的魂魄去轮回,能不能度过那三途河,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丁香哭喊着:“我不要死,我不要死!苏御信,是你害死我,是你害死我的!” 对丁香的痛骂苏御信并不在意,但他不想让丁香做个糊涂鬼。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符篆,又咬破了自己的中指,一边在符篆上抹了血,一边说:“丁香,草鬼婆已经在你孩子身上走舍,如果它现在冲破你的肚子出来,你必死无疑。你因怨恨而死,必定会变成了戾鬼,草鬼婆能吞掉你的魂魄,你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我不怕告诉你实话,一死你是免不了的,如果你还想再世为人,只有一个办法。” 丁香被苏御信的话吓住了,惊恐地看着他。苏御信一脚跨过她的身体,眼睛里冰冰冷冷。一字一言:“生出鬼胎。” 眼看苏御信手中的符篆就要打下来,丁香自然不肯乖乖就范。死命挣扎着要逃离这个房间。苏御信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按在地上,再低头看她的肚子,草鬼婆的脸已经把肚子撑成了透明的一层薄皮。苏御信知道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四张符篆分别打在丁香的肚子、天汇、脚底板四处。草鬼婆就像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无论怎么挣扎都撕不开丁香的肚皮。丁香已经疼的出气多进气少,浑身痉挛地抽搐着。苏御信一脚踩在草鬼婆的五官上,手捏诀,口诵咒,脚下用力! 与此同时。 守在房门外的黄天翔听得见里面有丁香的惨叫声、苏御信低沉的诵咒声和尖利嘶哑的鬼吼。三种声音搅合在一起令他头疼欲裂。他抱着脑袋贴着墙蹲下,谨记苏御信告诉自己的话,当他开始催生鬼胎时,一定要呆在石灰圈里。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苏御信的安排是为了什么。数不清的怪异虫子从四面八方涌来,拼命的朝着被雄鸡血抹红的房门挤去。但是它们这样只会赴死而已,一波又一波的虫子踩着同伴的尸体挤向房门,却没有一只敢靠近他。 忽然,房间里传来一声嘶利的啼哭声! 苏御信满头大汗,看着浑身是血的丁香已经断气,从她双腿之间爬出来的浑身黑红的“婴儿”有着老妪的脸,凸出来的双眼血红血红,幼小的嘴巴张开着,露出白森森尖刀一般的牙齿!短小的四肢连接着小鼓一样的躯干,两只小手爪子似的长出尖尖的指甲。鬼胎的身上还连着脐带,必须赶在脐带断开之前杀了它!苏御信也顾不得邪晦脏污,张开手掌紧紧扣住鬼胎的脑袋,将红线上的铜钱放在嘴边。 哥哥保佑,让他的小宇宙爆发,祭起铜钱剑吧! 低声快速地念了一遍咒语。遂大喝一声:“祭!”铜钱忽然闪耀出刺眼的金光,变成了一尺来长的铜钱剑!成功了,成功了!无数次失败后的今天,居然真的成功了!原来以前心里想着让苏家列祖列宗保佑根本没用,要哥哥保佑才是王道啊! 就在苏御信热血沸腾的当口儿,鬼胎感知到了危险,四肢舞动。鬼胎的力气极大,猛地挣脱了苏御信的钳制,飞快地在地面上爬行。它身上的脐带还连着丁香的尸体,一个鬼胎一具死尸,在房间里游弋窜行。苏御信手握铜钱剑一路追赶,竟总是迟了一步,斩不到鬼胎。鬼胎刚刚降生鬼力不足,若是等它吸了其母的血,就是十个苏御信加在一块也别想杀了它。苏御信急了,扔出三张符篆封住了鬼胎的去路,一脚踩住丁香的尸体,也让鬼胎停了下来。鬼胎回了头,凸出来的血眼阴森地盯着苏御信,张口就要咬断脐带! 铜钱剑和鬼胎的口牙,哪个更快? 一呼一吸之间,苏御信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将丁香的尸体拎了起来。鬼胎那一口咔嚓一声好像是铡刀落下,却是咬了空。它嘶利地哭吼着飞了起来,张着嘴直奔苏御信的喉咙咬去!苏御信的眼睛瞪的浑圆,闭着一口气向后仰身,避开鬼胎的利齿,眼看着鬼胎在胸口上方掠过的一瞬间使出全力挥起铜钱剑。铜钱剑划开空气,发出龙吟般的啸声,鬼胎的脑袋应声而落,掉在地上咕噜咕噜转了几个圈,竟然还没死透!不敢稍有怠慢,苏御信反手一剑,把鬼胎头钉在了地板上!尖利刺耳的哭喊声几乎要掀开屋顶,那没了脑袋的身子四处乱爬乱抓。苏御信忍着剧烈的头疼,连滚带爬地冲到墙角,抓了两把石灰跑回去,尽数洒在鬼胎的身体和脑袋上。散发出恶臭的滚滚黑烟升腾起来,苏御信索性做到彻底,拿出最后一张符篆,大声地喊叫:“天火雷神,地火雷神,五雷神令,急急如律令!” 一记五雷降下,把整个地下室映出华光一片。眼睛暂时失去了视觉,等待那光明散去,屋子沉浸在墨一般的黑暗之中,苏御信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外面,传来黄天翔提心吊胆的叫嚷声,说了些什么苏御信半句没听清。耳朵嗡嗡作响,他只能喊了一声:“开门进来。” 黄天翔带着手电的光束冲了进来,苏御信第一眼便是要去看窗下的三魂身。他纳闷,非常纳闷,为什么鬼胎不去碰哥哥的三魂身?就好像看不到他一样。不等这念头在脑子里闪过,忽听黄天翔一声惊呼:“啊!这是什么东西?” 黄天翔看到的自然是被五雷轰过的鬼胎,现在已经成了一团焦黑。黄天翔恶心的够呛,不敢再看,急忙扶着苏御信起身。苏御信知道还有工作要做,就说:“你先,带着我哥的三魂身上楼。我,我还得把鬼胎处理一下。” 黄天翔本来还要帮忙的,忽见门口一闪,竟然多出一个人来。苏御信的心吓的差点停摆!这时候再来一个敌人,估计他只有抹脖子自杀的劲儿了。当看清来人之后,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你不是来给我报仇的吧?我还没死呢,走吧走吧,这没你什么事。” 站在门口的正是苏御信的叔叔,苏念。他冷眼看了看屋子里的情况,又探头看了看窗下的三魂身。丝毫没有理会苏御信的冷嘲热讽,反是对黄天翔说:“你带御信去包扎伤口,剩下的我会处理。” 说实在的,苏御信并不是对叔叔有怨气,只是这时候他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很不幸,苏念撞到枪口上了。苏念见侄子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便又说一句:“我会让御安回魂,你赶紧去处理伤口。” 口气虽冷,但还是泄露了一点关切之情。苏御信也没力气跟他斗嘴,任凭黄天翔半抱半拖的带着自己上了楼。 一直等到苏御信和黄天翔的脚步声消失,苏念才走进房间。低头看了一团焦黑的鬼胎一眼,蹙蹙眉,并没有多在意几分。随意地扬起手在空中虚晃几下,口气漠然地说:“走吧。”直到苏念的话音落地,从漆黑的角落里才飘出丁香的魂魄。她呆呆傻傻地看着眼前一条青幽小路,竟然延伸至见不到头的他方。丁香茫然地望着苏念,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苏念并未理睬她,张开手掌悬在鬼胎的上方,忽然燃起一团火焰出来,将黑胶似的鬼胎残渣烧的一干二净。本是呆滞的丁香似乎非常惧怕苏念手中的火焰,吓的退回到角落里。苏念看也不看她,只说:“三昧真火你受不了,快走吧。” 随着苏念的指引,丁香不由自主地走上那条青幽小路。随着她渐渐走远,小路也变得淡薄,最后,消失在房间里。苏念引了丁香的魂魄踏上轮回之路,这才抱起御安的三魂身,离开地下室。 也许是因为草鬼婆被彻底铲除,御安三魂身上那些黑乎乎的人皮条也没了。等到苏念把三魂身放下,三魂已经变得有些透明。苏念却没有急着让三魂归位,几乎紧贴在三魂身上,缓慢地说:“苏御安,十八年前的晚上,是谁带你离开家的?” 处理伤势的时候苏御信根本坐不住,黄天翔废了不少麻烦才把他身上的伤口清洗了一遍。看苏御信急的那样,就找些话题来分散他的注意力。东拉西扯的说了不少无关痛痒的事,最后忽然想起了那个小盒子。就问苏御信那里边到底是什么? “哪个盒子?”今晚事太多,苏御信显然不记得了。 “就是你交给丁香,后来又被她扔掉的那个。” “那个啊。”苏御信无奈地笑了笑,“其实里面的粉末就是盐,没什么紧要的。重要的是那个盒子。玳瑁做的,养身驱邪,那可是我费了不少麻烦才捞到手的啊。就那么被丁香扔了,回头我还得找找。” 黄天翔眼珠子一转,一副懵懂的摸样,问苏御信:“你怀疑丁香有问题为什么还把盒子给她?” “我那不是为了防备万一嘛。万一我想错了呢,总要有个东西保护她。” 原来苏御信也不是一根筋,黄天翔想。这小子看似大大咧咧没有准谱儿,其实心眼儿还挺多。至少确定草鬼婆在哪里之前,他始终没从苏御信口中听到丁香可疑。思及至此,黄天翔不免连连叹息,这阵子也不知道怎么了,频繁发生灵异案件,先是海底酒店,然后是猫魈现在又出了草鬼婆的案子,这报告让他怎么写啊?因为前两个案子的关系,上面已经对他颇有微词,那些明里暗里看他不顺眼的人也都卯足了劲准备参他一本。 “我说你弄完没有?”急着去看哥哥的苏御信发觉黄天翔在走神,只好拍开他正在缠纱布的手。胡乱打了个结,就要往外冲。黄天翔哭笑不得地紧跟上去,调侃苏御信和苏御安真是哥俩,一个弟控,一个兄控,结果得来苏御信的一番挤兑:“怎么着,看我有哥哥你嫉妒啊?” “啊呸!你要不要脸了?” 苏御信心情大好,哼着小曲疾步走到哥哥的房间门口。一推开门不由得愣住了。 屋子里只有苏御安一个人坐在床边发呆,哪里还有苏念的影子,就连三魂身也不见了。苏御信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脚步踌躇,不敢靠近。黄天翔也纳闷苏念哪去了?转头再看苏御信畏首畏尾的样子,真是觉得这人挺没出息的。用力推了苏御信一把:“赶紧过去!” 一个踉跄冲到了床边,与苏御安之间仅有一步之遥。他怯怯地弯下腰去看苏御安的眼睛,这人忽然转过头来。苏御信脱力地坐在苏御安的身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脸,细看那双眼睛。不是灰色的近乎于透明,而是黑的,黑亮黑亮的还包含着一点笑意。苏御信一时间百感交集,轻轻地叫了声“哥”便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苏御安也不知道如何表达现在的心情,唯有回抱着苏御信,确定彼此平安无恙的存在。他们兄弟俩深情相拥,可苦了站在门口的黄天翔,他讪讪地退出房间,把房门关上。郁闷之极地琢磨着接下来的事可怎么办? 愁眉苦脸地走到楼下,忽见苏念站在院子里。这位苏家叔叔怎么个意思?黄天翔走过去,没等他开口,苏念先说道:“丁香一死,你没法跟警方交代。我帮你一把。” 黄天翔感激涕零,好想抱上去认苏念做干爹。随着苏念走到大门口,黄天翔回头看了眼兄弟俩房间的那扇窗,心里隐隐犯着嘀咕,这一切发生的过于蹊跷,苏家兄弟身上究竟有什么不断引来这么多鬼怪妖邪?苏念又是怎么忽然出现在别墅里的? 19. 别墅里的电源已经恢复正常。房间里灯光明亮,苏御信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苏念的去想以及事件的后续工作在拥抱哥哥的时候全部都变得不重要了。苏御信深刻体会到仅仅用“失而复得”来形容此刻的感受似乎并不贴切,百般滋味在心头,反而难以说出一言半语。 抱在背上的手愈发紧了一些,苏御安刚刚回魂的脑子还稍微有些迷糊。抓着御信衣襟的手竟然微微发起抖来。还有些冰冷的脸颊贴在御信的肩膀上,鼻端缭绕着一丝血气,他闷闷地说:“我只记得这个。” “什么?” “你这个伤,是我留下的”苏御安心疼地把弟弟的外衣脱掉,干净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弟弟肩膀上的纱布,“我只记得我伤了你,后面的事我想不起来了。”苏御安笑着,笑容里尽是苦涩的无奈。 须臾…… “是我杀了周晓晓。”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他还记得那一刻发生的事情。 “不。”苏御信赶紧解释了周晓晓的问题,并以白颉为保证,绝对没有诓骗苏御安。事件真相的扭转让苏御安的心情好了很多,至少他那一刻没有看错有人要伤害御信。周晓晓的死虽然令人扼腕,但至少弟弟安全了。苏御安觉得自己有些自私,只会顾着弟弟的安危。但是他只是个二十四岁的男人,还没有更宽旷的心怀去悲天悯人。能顾忌到的只有身边人。苏御安并不怪周晓晓给自己下了蛊,说到底,周晓晓也是个可怜人。 说到这个,苏御信忽然想起了哥哥身上的蛊毒,急三火四地抬起苏御安的腿,就要去看脚上的情况。 本来坐的好好的,忽然被抬起了一条腿,苏御安以一种非常不雅的姿势跌倒在床上。苏御信半悬在他的身上,一只手还抓着他的腿,几乎快要扛到肩膀上。苏御安腾地红了脸,却没想起要推开苏御信。只是说:“叔叔告诉我草鬼婆魂飞魄散,它下的蛊也失效了。” 这时候苏御信也察觉到姿势不雅,赶紧松了手扶着苏御安起身。心里痒痒的,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反倒是苏御安拉着他的手,轻声说道:“我不知道的那些事你慢慢告诉我吧,包括你小宇宙爆发那一段。” 苏御信的双眼一亮,兴奋地告诉哥哥:“我能祭起铜钱剑了!哥,你不知道,铜钱剑我九岁那年老头子当生日礼物送给我,我到今天才第一次把它祭起。”说起这些年苏念为了让他有能力祭起铜钱剑所进行的训练,简直可以写一本血泪史!他以为这辈子都跟铜钱剑无缘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让铜钱剑发挥了超强法力!那可是鬼胎啊!他居然杀了鬼胎,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不真实。 听着苏御信兴奋的有些语无伦次的讲述,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摸样,苏御安忽然很想问问他,以前到底有多不用功?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满心欢喜地看着弟弟,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好样的!这几个月的修炼有成果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 兴奋不已的苏御信顽劣地笑着,凑过去,笑道:“我这么努力,有没有奖励啊?” 苏御安的脑海中忽而闪过自己三魂离体时,苏御信在额头上那一吻。身子比思维快了一步,拢起苏御信额前的发露出光滑的额头,啵的一声使劲亲了一口。在苏御信怔愣之时,苏御安勾着他的脖子:“回家给你买橘子糖吃。”这话的尾音还没消失,忽然被苏御信扳倒在床上。眼前一阵昏花,嘴上多了灼热的温度与湿润的柔软。 脑子里顿时变得一片空白!只知道苏御信极有技巧地撬开了他的嘴,把舌头探了进来。湿滑灵活的舌在嘴里舔舐,勾着他的舌纠缠在一起。无法忽略的湿润和柔软就像在嘴里燃起了一团火,炙烤的他浑身无力。不知道是吓呆了,还是惊愣了,苏御安像个木头人似的任由苏御信狠狠地吻。直到苏御信吻够了,起了身,对着他满足地舔舔嘴角,苏御安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瞠目结舌地瞪着眼前一脸坏笑的臭小子,苏御安的脸上火烧火燎,口齿不灵地重复着:“你、你、你……” 苏御信挑眉坏笑,舌尖又舔过自己的上唇,捏着苏御安的下颚微微摇晃:“这才叫奖励,你的初吻。” 房间里,静默了三秒钟…… “苏御信!你他妈的脑抽啊?谁告诉你这是我的初吻?” 苏御信眼疾身快,躲开飞来的一个花瓶,趁机赶紧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嚷嚷着自家哥哥脸红的样子好可爱! 哥俩你追我赶跑到一楼。苏御安刚刚回魂,身体还不好,跑得急了,有些头晕。苏御信要上去搀扶,眼见苏御安随手抄起一样东西,急忙躲到一边:“哥,那烟灰缸可是大理石的。” “所以才适合用来当凶器!” “不用这么大火气吧。不就是亲了一下。” “亲了一下?”苏御安红着脸指着苏御信,“你舌头都伸进来了,还说什么只是‘亲了一下’?” “哇,哥,你不是那么敏感吧? 苏御安这个火大!死小子乱开玩笑,今天一定要好好收拾他!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指着躲在沙发后面的弟弟:“你有种给我出来!” 见哥哥真的生气了,苏御信一副知道做错事的表情慢慢地走了出来,为了表示自己认错态度的诚恳,像小时候那样耸起八字眉嘟着嘴巴,两手抓着耳朵慢慢蹲下去。苏御安正要上去收拾他,忽见他的肩膀抖了几下,脸上也浮现出痛苦的表情,这才想起苏御信身上还有伤。随手把烟灰缸扔掉,疾步走了过去:“伤口疼了?” 苏御信捂着肩膀,对哥哥笑着,这笑容在苏御安眼里要多勉强有多勉强。他不免开始埋怨自己乱发脾气。拉着苏御信的双臂转了身:“上来,我背你出医院。” “我自己能走。” “我让你上来!”苏御安大叫了一声,“别跟我逞强,快点。” 不划算了。苏御信心里叫苦,早知道哥哥这么死心眼儿,就不装疼了。他有些心虚地叫了一声:“哥。” “闭嘴!”苏御安制止了他要说的话。不想苏御信说下去,是因为自己不知如何说起。他伤了御信,最后一战也没能站在御信身边陪伴他。苏御安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更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御信明白,其实,自己并没有在意伤了他那件事。因为知道,御信会很在意自己在不在意。那么,心里这点隐隐的愧疚,小小的私心,就可以借着御信受伤的理由表达一下了吧?虽然身体吃不消,但是背到大门口还是可以的。 在医院里,苏御信被医生勒令留院观察一晚。苏御安也坚持不肯回家,大半夜的跑出去买了点吃的东西回来,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喂苏御信吃。幸好病房里没有其他病人,他们才能肆无忌惮地聊起苏御安失魂之后的事。说着说着,苏御信拍拍脑袋:“哥,我怎么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呢?” “还有什么事?”苏御安把一勺粥塞进弟弟的嘴里,“草鬼婆都让你劈死了,还能有什么事?” 吞下嘴里的香粥,苏御信皱眉苦想的摸样实在很可爱。只是苏御安现在只想让他尽快吃东西好休息,即便喜欢苏御信这么可爱的样子,还是要劝他:“都结束了。剩下的让黄天翔忙去吧,你别多想了,叔叔不是也说过,我身上的蛊也没事了。” “啊!白叔叔!”苏御信终于知道忘了什么。 苏御安也是一怔!跟着想起白颉还不知道这边的事情已经解除,他身上的蛊毒也没问题了。自家白爹现在八成还在赶往苗寨的路上!苏御安看看苏御信,俩人都眨眨眼,下一秒噗嗤一声同时笑了出来。苏御安觉得他们哥俩也够没心没肺的,这么大的事、那么重要的人居然能忘的一干二净!习惯性地摸摸口袋,发现手机忘在别墅里了,问御信带没带电话,他摇摇头,说电话给黄天翔了。苏御安苦笑:“你先睡吧,我出去找个电话打给白颉。” 从醒过来到现在,苏御安还是第一次单独一个人。走在医院附近的小街上,寻找公用电话。他的脚步很慢,脑子里的疑问很多。虽然御信说有线索能够查到幕后者是谁,但他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最好不要跟那个幕后主使者有任何牵扯。也许是近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冥冥之中,苏御安把猫魈的饲主跟草鬼婆的主子联系在了一起。如果是这样呢?那对方的目的会不会是他们兄弟俩?换言之,自己老老实实过了十八年,从未跟什么灵异事件沾上边儿,就算是白颉也仅仅是从事一些考古工作,未曾跟什么人结过怨。如果对方目的真的是他们兄弟俩,极有可能是针对御信的报复。不管怎么说,御信跟着叔叔这些年所从事的工作都是游走在生死边缘。想到这里,苏御安深深地吸了口晨露中略有寒意的空气,绞尽脑汁地琢磨着,能不能给自己找个师傅。 太阳已经露出大半个脸,白颉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没有信号电话无法接通。苏御安失望地放下电话,刚一转身忽见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的脸很出色,英俊硬朗,让人无法不被吸引。但是从男人身上散发的气势却又让人不敢靠近。苏御安记得这个男人的名字,杜英辉! 黎明的小街还有些昏黄,杜英辉站在阴影里,一双黑色的眼睛淡漠地看着紧张不已的苏御安。他没说话,只是吸了一口手中的雪茄,把灰白色的烟雾吐出来。苏御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靠在了公用电话亭的玻璃门上。 “杜先生。”分辨不清是疑问还是确定,苏御安叫了男人的名字。 一声轻不可闻的笑声传来,杜英辉走出了阴影,相距苏御安只有两步的距离。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御安:“很走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御安克制着自己的紧张与不安,强作镇定地说。 “苏念,还好吗?” 乍一听杜英辉提到了苏念,苏御安惊讶不已。甚至忘了自己的紧张,脱口问道:“你认识我叔叔?” “我认识很多人。”杜英辉不紧不慢地说。 看杜英辉的态度,苏御安反而不那么戒备了。他露出一点嘲讽似地笑意,说道:“我看,不是人的你认识的更多。” 杜英辉一挑眉,似乎有了兴趣,夹着雪茄的手指了指苏御安:“讽刺我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 “我很抱歉。”苏御安无所谓地笑了笑,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我总是克制不住讽刺那些让我反感的人。” 几句没有半点善意的讥讽反而让杜英辉愉快地笑了出来,他甚至伸出手想要去拍拍苏御安的肩膀。但苏御安很敏捷地避开了他的手,杜英辉也不觉得尴尬,指尖点在苏御安的眉心上:“你就不怕我一气之下杀了你弟弟?” 苏御安完全没看到杜英辉是怎么在眨眼间靠近自己的,他只觉得眉心一片冰凉!惊愕地瞪着杜英辉,肆无忌惮地对着这个危险的男人表达自己的敌意。杜英辉哼笑一声,摆摆手转身朝着街口走去,不知道是对苏御安说,还是他自言自语着。 “好好活着吧。” 忽然之间,苏御安觉得周晓晓在那天晚上看到的人就是杜英辉!而杜英辉在那时候也知道周晓晓死了。但奇妙的是:苏御安不认为杜英辉是草鬼婆的主子。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急急匆匆赶回病房,看着苏御信坐在床上笑眯眯地瞧着自己,忽然不想告诉他关于杜英辉的事。苏御信好像也没注意到什么,朝着他伸出手:“上来跟我一起睡吧。” 是啊,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给御信曾加烦恼,他们这样不是挺好的么。正所谓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床上的苏御信固执地伸着手,苏御安假模假式地瞪了他一眼:“一张小床怎么睡俩人,我在椅子上眯一会就行了。”走到床边拉过椅子,还没等坐下就被苏御信抓住了手腕,扯到了床上。 弟弟的手有些霸道地圈着腰,苏御安却不想怪他又来胡闹。回了头淡淡地笑着,揉了揉弟弟的头发:“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我活到八十岁也是你弟弟。” 哭笑不得间,苏御安扭过身子把苏御信按倒在床上,蒙上了被子,喝令他:“赶紧睡吧你!”言罢,也钻进了被窝里,由着弟弟的手在腰上搂的更紧。 兄言弟语: 哥哥:御信,你怎么不说我失魂第二天晚上的事? 弟弟:没说吗? 哥哥:没说。 弟弟:我记得说了。 哥哥:真没说。 弟弟:没什么特别要说啊,就是我帮你安魂。 哥哥:二墩儿! 弟弟:哇!好好的干嘛叫我小名? 哥哥:你说谎了。你只要跟我说谎,就会下意识挠头。 弟弟:我没有。 哥哥:看,你又在挠头! 弟弟:我头痒行不行? 哥哥:头痒啊…… 弟弟:救命啊!!哥,不要再抓了,头皮都破了!! 哥哥:不是头痒吗?抓抓就不痒了……来,二墩儿,到哥哥这来,乖。 弟弟:你,你是谁?你把我哥怎么了? ——第三卷·走舍·完—— 第四卷:情降 01. 坐在兄弟俩面前,苏念一直阴沉着脸。苏御安跟做错了事的乖孩子一样,低着头不敢看叔叔的怒容;苏御信没脸没皮的就知道笑。苏念把手里的电话拍在桌子上,从电话里传来“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的声音。苏御信抬眼望天,老头子发火前的征兆沉默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森恐怖,如果哥哥没在身边,自己肯定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一向行踪神秘的苏念是因为白颉才会出现在兄弟俩面前。距离草鬼婆的事件已经过去了十天的时间,苏御安却一直没有联系上白颉,哥俩都纳闷,这人哪去了?当初不是说好最慢也会在一周内回来么?这都快十天了,不但人没回来,连电话都联系不上。苏御信只知道白颉去苗寨,具体哪个苗寨却不清楚了。苗寨多去了,他们总不能一个一个找过去吧?无奈之下,还是苏御安给苏念打了电话,本以为苏念会过几天赶来,电话才挂断一个小时,苏念就出现在家门口。 听过兄弟俩的讲述,苏念的脸色已经阴的快下雨了。苏御安也不敢吭声,毕竟是他们太过疏忽,白颉丢了一个多星期才知道着急。苏御安面对苏念,还是有些拘谨的,他咳嗽两声拉开开场白:“叔叔,我养父虽然平时喜欢胡闹了些,但是涉及到我的安危,他还是挺靠得住的。我不是担心别的,就怕他遇上什么危险。苗寨那是个多事的地方,所以,您能帮帮忙吗?” 苏御信也跟着添油加醋:“老头子,你闲着也是闲着,走一趟吧。白叔叔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哥肯定睡不着。” “不会出事吧。”苏御安尽量往好的方面想,“我养父那是个神人,说不定已经知道我们没事了,在那边玩呢。这人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我那二十万的支票还在他手里呢。” 一听哥哥这话,苏御信赶紧偷摸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说:“哥,关注的重点错了!” “你不了解他”苏御安一本正经地看着苏御信,“白颉在一天内把二十万都花掉这种事,绝对不是没有可能。” 闻言,苏御信眨眨眼,转回头非常严肃地看着苏念:“老头子,赶紧找人!” 苏念扑克脸除了阴沉一点之外毫无变化,他瞥了眼苏御安,开口问道:“有没有白颉常用的东西?” “有!”苏御安起身,一边朝厨房走,一边说,“他从国外回来行李还在我这呢,我翻翻他的包。” 趁着苏御安进书房找东西,苏御信起身走到苏念身边坐下。眼睛瞄着半掩的书房门,低声问苏念:“老头子,让你调查的人怎么样了?” “杜英辉那个人你最好离他远点。”苏念似乎不介意被苏御安听见,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他不是善类,但是也不会是你们的敌人。猫魈的事,你们也是凑巧了。” 正在书房里翻找东西的苏御安忽听弟弟一声惊呼:“什么?猫魈是杜英辉的?”也是格外惊讶!急忙跑了出去! 苏念白了一眼口无遮拦的苏御信,转头问苏御安:“东西找到了?” “找到了。”苏御安把一支钢笔放在桌子上,“叔叔,猫魈跟杜英辉是怎么回事?” 苏念没有直接回答苏御安的问题,拿了白颉的钢笔收好,保证尽快把人找回来。他满不在乎的态度让苏御安非常不满。赶巧,这时候苏御信又来了电话,他只能自己追着苏念一个劲儿打听猫魈和杜英辉的关系。已经走到门口的苏念,停下了脚步。他高大的身材几乎把整扇门挡住,微微地晃动了两下才转过身来。他对苏御安招招手,苏御安不明其意地上前一步。苏念看了眼走到阳台上接听电话的苏御信,并刻意压低声音在苏御安的耳边问道:“你是不是跟杜英辉打过照面了?” 苏御安一怔,心说:这事自己都没跟御信都没说,叔叔是怎么知道的?这也太坑爹了!老家伙们个个都是人精,想瞒都瞒不住。苏御安只好乖乖点头。苏念也没有什么吃惊的态度,只是继续压低声音:“猫魈是杜英辉的宠物,但是那个人很自傲,他不屑于为一只宠物找你们的麻烦。你们遇上猫魈也是巧合而已,所以,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不管是你还是御信,都离他远点。” 苏御信从阳台走回来,看到哥哥像木头人似地站在门口,纳闷地走过去。瞧瞧看看:“哥,干嘛呢?” “御信,你掐我一把。” “哈?” 苏御安不耐烦地抓着弟弟的手放在了脸上:“来,使劲掐。” 看着哥哥白嫩的脸蛋,苏御信咽了口唾沫:“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一把,掐的太过瘾!苏御信觉得人生都圆满了。可被掐的人不干了!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抬腿一脚踹过去,痛斥:“有你这么使劲的吗?” “你让我使劲啊。”堪堪避开哥哥的偷袭,苏御信觉得自己好冤枉。 “你是想掐死我吧!这么使劲!”边说着走到镜子前一看,脸颊上红了一片!臭小子还真不客气,他是想掐下一块肉怎么的?没等他反咬一口,苏御信忽然从后面搂住了苏御安的腰。下颚搭在他的肩膀上。 被弟弟撒娇,笨哥哥顿时没脾气了。苏御信就知道这样肯定会治好哥哥的炸毛症,轻声轻语地问他:“刚才,怎么了?” “叔叔,对我笑了。”他难以置信地说。 “啊?”苏御信也格外惊讶,“那个万年冰山脸居然对你笑了?吓人吗、吓人吗?” 哭笑不得地白了眼镜子里的苏御信,苏御安说:“不是吓不吓人的问题。我觉得叔叔很,排斥我。” “老头子排斥你?”苏御信倒是没察觉到这一点。他笑嘻嘻蹭着苏御安的脸颊,“哥,我就说你太敏感了。”说着,指尖轻点哥哥的嘴唇,“特别是这里。” 脸红怎么就烧起来了呢?苏御安不轻不重地打了苏御信一巴掌。转身把毫无节操的弟弟推开。回想起苏御信小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可爱,拉着他的手口齿漏风一声一句“得得”地叫着,稍微有点不理睬他的意思,就会红了眼圈给你看,让你根本舍不得放开他肉呼呼的小手。结果一转眼变的这么大只,居然比自己高出半头,还仗着身材上的优势屡次“欺负”他这个哥哥!不行,没地方上说理去了,必须拿出当哥哥的威严出来! “哥,你一个人玩什么变脸呢?”苏御信好笑地低下头,看自家哥哥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实在好玩。 苏御安煞有介事地咳嗽两声,指着厨房:“做饭去,二墩儿!” 某人磨牙:“不准叫我小名儿!” “二墩儿!二墩儿!二墩儿!二、啊!”突然被咬住了脖子,苏御安顿时浑身无力。气御信这几天总是喜欢啃咬自己,难道他的脖子看上去很像酱鸡脖?引来弟弟饥不择食的窥伺!哎呦,不行了,半边身子都麻了。混蛋小子,还咬起来没完了。 自从那晚强吻了自家哥哥之后,苏御信就对这种事情上了瘾。有事没事就把哥哥抓进怀里来揉搓啃咬一番。每次哥哥在怀里的时候,他都觉得无比满足,看着哥哥炸了毛满脸通红的摸样,即便他想停下来也做不到了。这会儿,掐着苏御安的腰,咬着他的脖子,听着他哈哈嗯嗯的讨饶声,心里别提多美了。那手掐着掐着就钻进了衣服里面。 “御,御信,我服了!快,快放手。”他身为哥哥的威严啊!苏御安欲哭无泪,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威严了,赶紧投降求饶,怎奈身上的人就是不肯罢休。特别是那双手一个劲儿地往里面钻。钻到了胸口上,碰着了不该碰的地方,苏御安只觉得浑身冒火,更没多少力气可以挣扎。 不知道怎么搞的,两个人跌在了沙发上。暧昧气息在身体摩擦之间缓缓升腾,苏御安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蠢蠢欲动,竟忽略了该不该推开御信。御信完全压在御安的身上,这时候也老实了下来,放开了御安的脖子,只是在衣服里面的手轻轻地移动着。御安面红过耳,愠怒地瞪着身上的弟弟,心说:你又发什么呆? 苏御信真想趴在窗户上对着太阳狼嚎几声!自家哥哥俊秀的脸红润润的,明明是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却因为笑的太厉害而湿润了眼睛。啧啧,太诱人了!忍不住低下头在被自己掐过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趁着哥哥没反应过来,眯眼笑笑:“哥,跟我走吧。” 忽然改变的话题让苏御安忽略了脸上的吻,愠怒地在御信额头上弹了一指头:“不要压在我身上说莫名其妙的话。” “刚才那电话是我朋友打来的,那边好像出了点问题。让我过去帮忙给看看。”说着话的时候,在衣服里面的手恋恋不舍地抽了出来,帮着苏御安整理了一下衣摆,“反正你也请了一个月的假,在家呆着多没意思。陪我一起去看看吧,怎么样?” 不是他想要请假好不好?上学两天,脑子昏昏沉沉跟一团浆糊似的,更恐怖的是直接在老师面前昏过去了!老师吓的把电话打给了苏御信,苏御信把哥哥送到医院,结果是必须在家休养至少一个月的时间!还没等苏御安开口,老师已经决定放弃苏御安一个月。三魂离身的后遗症虽然不是特别严重,但毕竟影响了健康。苏御安也不想年纪轻轻就落下什么毛病,索性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御信。” “嗯?”把玩着哥哥的头发,御信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还担心什么?白叔叔有老头子去找,你别胡思乱想了。” “不是那事。”苏御安冷着脸问他,“我是想问你,压着我很有成就感吗?” 半点诚意没有的苏御信说了句对不起,拉着苏御安坐了起来。继续说朋友电话的事。那位朋友是苏御信还在上大学时的室友,虽然苏御信只上了一年的大学,跟那个室友却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那位朋友也知道苏御信的身份,所以这才打来SOS电话。事实上,出事的是朋友的朋友,据说已经死了,死的非常恐怖。整个人,不,应该说尸体变成了稻草人。 “尸体变成了稻草人?”苏御安来了兴趣,“包括内脏吗?” 闻言,苏御信哑然失笑:“这个还不知道,毕竟属于法医解剖的范畴,殷海上哪知道去。” 苏御信的朋友叫殷海。根据苏御信说,殷海是个特别开朗的人,跟谁都有点自来熟,人也挺豁达的,没有什么讲究。他们去了之后,可以住在殷海自己的房子里,没有任何拘束。最后,苏御安盘着腿坐在地上,单手撑着下巴:“御信,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我跟你一起去么?” “当然啊。”苏御信瞪大了眼睛,“我怎么放心把这么水当当的哥哥放在家里,万一被人偷走怎么办?” 这是什么烂比喻?苏御安一拳打在弟弟的脑袋上,顺便又踢了一脚过去:“去买车票!” 吃了哥哥香香嫩嫩的豆腐,苏御信满心欢喜地拿了外衣和钱包出门买票。叫了计程车,先给殷海打了电话。对方显然是忧心忡忡,紧着催他越快过去越好。苏御信有点没心没肺地安抚他:“你怕什么啊?你不是没事么?” “我就是怕有事才急着找你。”殷海在电话那边吵嚷着,“我跟华亮干什么事都在一起,他要是出了事,我估计我也好不了。” 苏御信听出了弦外之音,笑嘻嘻地问他:“你们俩上床了?” “滚!那是我哥们。别废话了,坐飞机过来,往返机票我给你买单。” 看着手里被挂断的电话,苏御信也察觉到一丝异样。殷海不是个急性子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这么担心? “殷海,别担心了。也许华亮的死不像我们想的这样。”沙丹阳坐在殷海身边,轻声安慰他。 殷海的双手捂着脸,始终无法将李华亮的尸体从脑里抹去。那太可怕了!如果有人告诉他,李华亮是正常死亡,他绝对会用猪头打死那人。 李华亮的死不寻常,所以,殷海才想起已经两年没有联系的苏御信。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见苏御信,那小子代表着麻烦,有苏御信的地方就有危险,这是他花废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总结的经验。上大一那时候,他跟苏御信关系好,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但是苏御信忽然辍学,让他感到非常恼火,俩人最后一次相处是大吵了一架,最后各奔东西,两年都没联系。刚才乍一听到苏御信的声音,他还有些尴尬。好在苏御信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很高兴能接到他的电话。殷海知道苏御信处理这种事情是收钱的,他也提出会支付委托费,却没想到苏御信只说到了地方了解一下情况再说。两年的分别,十几分钟的电话,之间的差别让殷海的心里有着说不清的滋味。 02. 买了当晚的机票之后,苏御信没急着回家,转路到警察局去找黄天翔。赶巧黄天翔外出办案,他扑了空,刑侦队里的人都认识苏御信,知道这个年轻人跟队长的关系非常好,便留他稍等一会。苏御信百无聊赖的时候又联系了损友张洛泓,问他知不知道关于尸体变成稻草人的事情。 电话那边的张洛泓琢磨了半天,就说:“你怎么总会遇到乱七八糟的事啊?之前是猫魈、现在是稻草人,恕在下无能,还没遇到那么奇葩的尸体。” “那你帮我查查。”苏御信随口道,“有什么线索给我打电话,挂了。” “唉唉唉!别挂啊。”张洛泓紧嚷了几声,“我听说你现在跟一个男人同居呢,真的假的?” 什么男人!那是他家水当当的哥哥好不好?张洛泓这损贼是怎么知道的?苏御信四下瞧了瞧,确定没人注意他,才压低声音问:“你听谁说的?” “凉姨啊。上回我给二伯送东西过去,听她说的。” “你认识凉姨?” “拜托,凉姨是我们张家人,我不认识才怪吧?哦,对了,我还在凉姨家看到你叔叔了。” 看到老头子?苏御信的眉头微微一蹙:“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你跟猫魈PK那几天。对,我接了你电话的第二天也不是第三天的事。” 不对劲啊,苏御信想。那时候他联系过凉姨,凉姨也知道自己在找老头子,并说没有对方的下落。为什么张洛泓还在凉姨家看到老头子了?这两个老家伙干嘛鬼鬼祟祟的?苏御信越想越纳闷,拨了苏念的号码,刚刚接通他又挂断了。一向顽劣的苏御信居然有严气正性的时候,如此认真的摸样搞的在一旁偷偷观察他的小警察如临大敌,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古怪的案子。 黄天翔办完了事风风火火地赶回队里,进了办公室就听说苏御信来找过他。黄天翔赶紧给苏御信打了电话,问他怎么不多等一会?苏御信说没什么事,就是顺路过去看看,想问问丁香家的案子最后怎么结的。黄天翔想起了苏念的叮嘱,是不要告诉苏御信的,所以随便找了些无关紧要的事说了,只字未提苏念。此后,黄天翔岔开了话题,跟苏御信抱怨了几句工作上的麻烦事,说他堂堂刑警队长居然要出去当小混混。苏御信心事多,也没追问这是什么意思,俩人又嘻哈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回到家里,苏御安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甚至把中午饭都做好了。吃了午饭,苏御安开始犯困,苏御信推着他进了卧室,让他睡个下午觉。苏御安苦了脸:“我早上八点才醒,又要睡?” “你现在身体不好,乖乖睡觉吧。”苏御信在这个问题上很坚持,甚至伸手把哥哥的棉质衬衫扒掉了。把不情不愿的人推倒在床上,他侧身坐在一边帮着哥哥盖了被子。挑着眉坏笑:“要听摇篮曲吗?” 苏御安也习惯了弟弟时不时的嬉闹,随口点了首儿歌。苏御信还真敢唱,唱了三五句之后,苏御安扶额皱眉:“御信,以后别在外面唱歌,五音不全其实挺丢人的。” “是你让我唱的。” “越听越精神了。”苏御安说,“效果很惊悚,你还是别唱了。” 某人磨牙!掀开被子钻进去,窝在苏御安的身边:“那你给我唱,我也睡会儿。” 苏御安心说:我哪会唱歌啊,你好歹是五音不全,我是压根就没五音。不过,跟弟弟一起睡觉还是可以的。像小时候那样拍拍弟弟的背,“听我唱歌怕你做噩梦,就这么睡吧。” 时节已经到了深秋初冬,下午这时候阳光也不足,卧室里阴冷阴冷的。苏御信的手蹭着哥哥的T恤下摆钻了进去,紧贴着紧致的肌肤摄取温暖,低头看了看一脸无可奈何的哥哥:“我手凉不凉?” “凉,刚才刷碗没用温水吗?”说着,按住肚子上不算老实手又往怀里拉了一下,“别乱动,一会就暖和了。” 手掌下滑不留手的皮肤让苏御信有一阵的晃神。身边的人闭着眼睛,柔软的头发擦过自己的下颚,心,就这么被轻易的被撩拨的漏跳一拍。苏御信贴近哥哥的耳边:“哥,你转过去。” 迷迷糊糊的苏御安想都没想,转身过去背对着苏御信。苏御信直接用两只手圈住了他的腰,手掌更方便地在哥哥肚子上……摸来摸去。 这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一个人的温度,呼吸会让你满心甜甜蜜蜜。就连碰触在一起的发梢都那么亲密无间。苏御信忍不住想笑,为什么他会觉得哥哥的头发都是可爱的?头发这种东西什么时候这么关键了?头发是关键吗?如果其他地方也像头发一样相触在一起,那会不会更加美妙?不自觉地靠近了,嘴角似有似无地贴在哥哥的脖子上,清淡的香味缭绕在鼻端,深深嗅上去,竟是神魂颠倒般的着迷。明明用的是一个瓶子里的浴液,为什么差距会这么明显?好吧,苏御信觉得如果他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诱人,那就离变态不远了。味道之所以诱人,还是因为使用的人不同吧。 本是马上要睡着的人忽觉肚子上的手闹腾起来,又是揉又是摸的,力气越来越重。他扭扭身子,往御信的怀里缩了缩,整个人都懒洋洋地靠进去。本意是要避开肚子上搞怪的手,却听见耳边一声粗喘的呼吸声。苏御安迷迷糊糊的把手也顺进了自己的T恤里,抓着弟弟的手:“快睡。” 苏御信不敢再闹腾了,乖乖地搂着自家哥哥睡午觉。 D市是个老城,每逢节假日就人满为患的老城。眼瞅着九九重阳节就要到了,很多游客提早好几天到D市来观光游览,老天爷应景儿似地给了几天好脸,晴空朗日,清爽习习。赶上明天就过节了,老天爷却跟累瘫似的阴沉了脸,下了一天的雨。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带着刺进骨子里的寒意把整个D市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到了重阳节这天的凌晨一点,雨势渐大,排水差的老区街道积了很深的水,殷海打着伞急忙跑过的时候,水已经没过了脚踝。 殷海讨厌下雨,特别是晚上出去买宵夜的时候就更加讨厌。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呆家里睡不着,这么晚了又不好打电话叫外卖,饿的实在受不了才出去买吃的。幸好,街口就有一家24小时超市,随便买了泡面香肠外加两罐啤酒,打算回家通宵玩游戏。 穿过这条老街就是他所居租住的公寓,虽然不大,胜在五脏俱全。本来呢,沙丹阳是说留下来陪他的,结果沙家事多,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乱子一个电话把沙家二少爷找了回去。要不,殷海也不至于自己出来买东西。想着再有几个小时苏御信就来了,心里莫名的有些兴奋。不知道经过两年的时间,那小子变成什么样了。会不会还想以前那样,整天嘴里咬着香烟,一身的痞子味儿。 想起旧时好友,殷海烦躁的心情好了很多,脚步也不像方才那般急切。抬起眼看着老街口一盏昏黄的路灯,竟有些迫不及待见到苏御信的焦急。那路灯似乎被雨打的走了型,映下来的光线像是癞皮狗身上的秃斑,疤疤癞癞。殷海缩了缩脖子,从衣领里窜上来一股热气,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赶忙加快脚步往前走。斑驳的光影在距离他一米左右的地方忽然不规律的变化起来,随着很这一点极容易被忽略的变化殷海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殷海的视线。眯着眼睛看向前方,忽然被凭空乍现的一个男人吓的险些惊叫出来!看了看男人的身形,他略放了心,同时也有些恼火地说:“你吓死我了!丹阳,你不是说今晚不来了么?” 对面的男人没有回答,动也没动。殷海朝他走过去:“你怎么不先给我打个电话啊?这么晚了你还来干什么?不是说好了明天早上去机场,对了,你开车来的吗?真希望明天雨能停了。喂,干嘛不说……”啰嗦这么多,都快走到男人跟前,殷海才发现,对方并不是沙丹阳!他警觉地后退几步,瞪大了眼睛看向对方。 “你,你谁啊?” 男人还是没说话。殷海吓坏了,转身就跑,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捡起来,仓皇地朝着来路跑去。他不知道后面的男人有没有追上来,疾跑中手里的雨伞掉了,他瞬间被大雨淋湿,彻骨的寒意让他更加惊恐。伞,就在脚下,他迟了一步弯腰去捡,扭头一看,男人居然就在不足三米的地方!该死的,他想干嘛? 痛骂之余,殷海看到了一幕令他绝望的景象。男人根本没有用脚走路,在积水上飘着,飘着朝自己移动过来!殷海的眼睛好像被死死地钉在男人的身上,随着男人飘近,他听见了微弱的声音。像是情人低声的呢喃,又像是风拂林叶的细语。如果换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一定会觉得很浪漫。但是现在,他只想逃命。 好像落水狗一样奔出老街口,慌不择路一路逃着。尽管没有回头看去,也知道男人飘在后面如影相随。死亡的恐惧就像这阴霾的天笼罩在头顶,无限的扩大开来。身后那不清晰的声音也渐渐真切起来,很快就把整个空间塞得满满登登。殷海意识到自己逃不掉了,乞求着这时候能有个“同类”出现,救他一命。眼神慌张地四处打量,即便是深夜这条街也该有人的。但是,殷海再度被现实扼杀了可怜的乞求。放眼看去,凡是视线所及的地方都是黑暗的,一栋栋、一个个商铺和居民楼犹如死后被做成标本的怪状尸体,静静地耸立在街道两边。路灯还是路灯,昏黄还是那片昏黄,倾盆的雨还是倾盆的雨,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整个世界都没了声音,包括他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 天上墨汁般的黑暗,半点光亮没有。浩瀚的夜空像是被天狗吞进了肚子里,变成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黑洞。绝望,阻止了逃跑的脚步,殷海木然地回了头,听着已经飘到眼前的男人继续发出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这一回,他听清了。 丁丑年、辛亥月、丙寅日、午时殷海。 这是什么意思?殷海在惊恐之余呆呆地看着没有露出脸的男人,男人竟然没有动他,似乎也同样看着他。他们就这样站在无声的世界里,一个散发着阴冷的阴仄的杀意,一个散发着白痴一样的傻气。忽然!大型货车的喇叭声刺耳地传了过来,晃得人睁不开眼的白光让殷海不得不闭上眼睛。在这一瞬间,雨声、车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都回到了他的耳朵里。再睁开眼,眼前没了男人的存在。 逃过一劫吗?殷海忽然脱力地坐在地上,看着渐渐远去的车灯,觉得淋在身上的暴雨都是如此的美好。 03. 重阳节这天的早上七点,飞机缓缓落在机场内。苏御安在飞机上几乎没睡,被早上的阳光刺了眼睛,头也跟着疼了起来。苏御信有些担心地拉住他的手:“再坚持坚持,到了地方你先睡一觉。” 苏御安自认现在的身体不好,可也没到让苏御信这般担心的地步吧?其实,小小的背包他还是可以自己拿的。 到了机场外面,苏御信开始联系殷海打电话,说好在门口等的,这会儿怎么不见人?手机刚刚拨通,忽听身边的一个人的手机跟着想起来。苏御安无意识地扭头一看,那人正在打量自己。男人很年轻,大约在二十三四岁左右,但是看上去会觉得他非常成熟稳重,是个文隽清雅的男子。男人看过来的眼神并不寻常,不等苏御安开口,他先礼貌地问道:“请问,您是苏御信先生吗?” “不,我是苏御安,御信的哥哥。”苏御安扯扯弟弟的袖子,让他把注意力转移过来。 也许是同样出色的外貌搞的鬼,男人在跟苏御信相互看到的时候,都微微一怔。苏御安知道自家弟弟很帅,帅的过眼前少见的清雅男人,但是这么盯着看他家弟弟是不是不大礼貌?苏御安上前一步,遮挡了男人继续盯视的视线:“您是哪位?” “抱歉,忘了自我介绍。”男人微笑着说,“我是沙丹阳,殷海的朋友。他不大舒服,所以我过来接你们。”说完了这些话,沙丹阳走到苏御信面前,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两个包,对苏御信微笑道,“苏御信,久仰大名。” 相比沙丹阳成熟的性格来说,苏御信则是比较洒脱的。他随口笑道:“殷海怕是没说我什么好处吧。别这么生疏,叫我御信就行。哦,对了,这是我哥。”苏御信一把搂过哥哥的肩膀,颇有些自豪地介绍。 沙丹阳对苏御安很礼貌地点过头,就说车子停在远处,这时候怕是会堵车,他先去把车开过来,让兄弟到路边等。 D市还有些潮湿的空气让苏御安呼吸不畅。他的脑袋很昏沉,走路也有些不稳了,苏御信索性停下脚步,低声问他:“要不我抱你过去吧。” “你就没看出我不是穿着蕾丝边公主裙的少女而是个身高一百七十八公分的男人吗?” 苏御信噗嗤一声笑:“哥,你哪来这么多歪理?” “歪理?”苏御安含笑白了弟弟一眼,“生物学的角度上我是雄性,你说这是歪理?信不信生物专家会活埋了你?” 某人眯眼坏笑,威胁自家哥哥:“再嘴贫,我真抱你了!” “哈!”苏御安毫无所谓地扬扬眉,加快脚步证明自己的体能走路是没问题的。落在后面的苏御信还一个劲儿叫他,试图颠覆这一事实。苏御安随意地摆摆手,“快点跟上来,二墩儿。” 谁谁谁家的弟弟又在磨牙,紧追上去跟自家哥哥打商量以后约法三章,在外面不能叫小名儿;谁谁谁家的哥哥心情好,很不厚道地指出可以相互叫小小名儿。苏御信心说:不是一个级别的好不好?见他这么抑郁,苏御安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让弟弟选择以后是叫“墩儿”还是叫“二”? “你才‘二’呢!”苏御信哭笑不得地回敬。 沙丹阳的车已经停在了路边,招呼他们哥俩上车。苏御信一打眼看见沙丹阳的座驾是奔驰,高帅富啊。苏御安对车没什么概念,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不过就是个代步的工具而已。发现苏御信闪闪亮亮的小眼神“饥渴”地看着沙丹阳的车,苏御安很正经地问他,到底有多爱奔驰? 帮忙打开车门的沙丹阳看上去有些焦急,苏御安才想这人是不是有急事?那他们是可以自己过去找殷海的,不必麻烦沙丹阳特别跑一回。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沙丹阳转回半个身子面色严正,“其实,是殷海。如果不是他运气好,你们这趟来或许就是参加他的葬礼了。” 闻言,兄弟俩都是一惊!特别是苏御信,情急之下抓住沙丹阳的肩膀,追问他殷海现在怎么样,昨晚发生了什么?沙丹阳想了想,还是决定让殷海本人跟他们讲比较清楚。他现在的焦虑也是因为殷海,那小子似乎吓着了,死活不愿意继续住在那个租赁的公寓里。这不,刚才还打电话来催着沙丹阳帮忙找房源。 苏御安本以为沙丹阳会带着他们直接去看殷海,却不料,在半路上沙丹阳提议先去看看李华亮的尸体。苏御安一想,他们来此的目的不就是这个么,便跟苏御信一商量,决定先去看尸体。 三个人到了警察局,沙丹阳先一个人进去打通关系。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跟着沙丹阳一起走出来一名四十多岁的老刑警。带着他们从侧门进了大楼内。一路上,沙丹阳和老刑警都没说话,苏御安看得出,老刑警跟沙丹阳也不是直接关系,或许还有个中间人。真想不出沙丹阳到底是干什么的,关系网都渗透到警局里了。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法医室的门口,老刑警进去知会了几句,就在里面招招手让他们进去。打开冷藏室内其中一个尸柜。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苏御安却格外纳闷。以往遇到枉死的尸体他都会察觉到些什么,但是面对这一具还被封存在尸袋里的尸体,他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异样。 但是,一个人死后,尸体是不可能变成稻草人的!当尸袋被打开,他更加确信这一点。 已经枯萎的草覆盖了整个尸体。尤其面部的嘴巴眼睛,眼皮都被撑开,一丛杂草从眼眶里挤出来,密密匝匝;嘴巴被最极限的成都撑开着,从枯萎的现状来分析,这一嘴的草曾经是多么茂盛。苏御安弯下腰,轻轻撩起一些杂草,终于看到了耳朵,情况就像嘴巴跟眼睛一样。事实上,其他部位的情况也是如此,尸体如果不是还保持着人的形状,苏御安敢说,不管在哪里看到“这个”他都不会认为是人。 “御信,你怎么看?”苏御安低声问道,“我怎么一点察觉不到什么东西。” 似乎被哥哥打断了凝神沉思,苏御信恍惚了一下,赶忙笑道:“尸体嘛,还能感觉到什么。”开玩笑。这要是当着老刑警的面拿出符篆来,马上会被关进小黑屋吧。他才不要冒这个险。但是敷衍的态度显然引起了哥哥的怀疑,看过来的视线像针尖似的扎在苏御信的心上,刺刺痛、刺刺痛…… 不要用这么纯洁的眼神看着我! 站在最后面的沙丹阳不知道跟老刑警说了什么,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走出了法医室。苏御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外面的情况,好像整个法医室只剩下他们兄弟俩人。转回头来,就见御信闪亮亮的眼睛盯着自己:“哥,这个好玩啊。你说我能偷回去当个标本吗?” 苏御安保持着他温柔的、和蔼的、斯文的笑容告诉自家弟弟:“敢他妈的带回去我跟你脱离兄弟关系。” 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的苏御信拿出一张符篆,摘取了几根枯草收好。一转头,咦?哥哥呢?他朝外探头看了看,发现苏御安在法医的工作台上取了一副手套和一把看上去就飞快的刀子!哥哥要干嘛?不过就是说说而已,他不会真的把这玩意拿回家的。 苏御安戴好了手套拿着手术刀回来,苏御信咽咽口水:“哥,你,你想干什么?” “看看尸体内脏。” 果然还是很在意里面吗?苏御信一个闪身到门口把门关好:“你不是开玩笑吧?被人家知道了怎么办?” “手快点就不会被发现了,你给我把风。”说干就干才是苏御安的行事风格,也不管弟弟那边多紧张,一刀下去划开了尸体。然后…… “哥,怎么样了?”负责把风望门的苏御安看不到尸体的情况,急切地追问,“你倒是说话啊。” “没了。”苏御安冷静地说。 “什么没了?” “你自己过来看。” 苏御信无语望天,都是该死的好奇心惹的祸!他走过去搭眼一瞧,赶忙捂住自家哥哥的眼睛:“别看脏东西。” “我比你先看到的吧。”苏御安哭笑不得地拉下弟弟的手,“第一眼看到这具尸体我就觉得奇怪。与其说尸体变成了稻草人,还不如说这些草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所以,我才想看看里面。” 的确如苏御安所怀疑的那样,尸体内部的内脏几乎全部都被草穿透覆盖,这个人或者说这具尸体,不是稻草人那么简单了,而是完完全全变成了植物。枯死的植物。苏御安歪着头想了想:“御信,你说说看,既然长了草,那就得有种子吧?” 苏御信预感到可怕的事即将发生,看着哥哥自顾自地说:“没种子怎么长草呢?尸体里面的草长的比表面上的严重,就是说种子应该在他的身体内部。” 讨厌,别说了! “这些草是活着的时候就开始长了,还是死了之后突然长出来的?”苏御安一边说着,一边扒拉着尸体内部的枯草观察,“活着的时候长,会很疼吧?回头问问沙丹阳,死者在临死前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苏御信站在一旁看着哥哥那脸都快塞进冰柜里,忍不住拉他一把:“哥,你不恶心啊?” “恶心什么?”苏御安理所当然地说,“没腐肉、没缺胳膊少腿、没烂眼珠子掉耳朵、就是一堆草而已,我恶心什么?倒是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没,没什么。”苏御信举手投降,败给自家哥哥。这时候,外面传来沙丹阳的喊声,问他们俩走不走。苏御安手脚麻利地把尸体恢复原状,幸好自己那一刀划开的伤口不大,拢拢枯草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一回头瞧见自家哥哥还在那摆弄人形草,苏御信哭笑不得地说:“我的哥啊,别给他美容了。再弄也没个人样,快走吧。” 苏御安蹙蹙眉,他认得出去的路,苏御信完全没必要把他的腰搂的这么紧! 至始至终,沙丹阳也没说跟警方有什么关系。倒是很在乎他们看过尸体后的看法,关于这个,苏御信现在还真没法给个确切的答案。苏御安岔开了关于尸体的话题,问沙丹阳死者李华亮在生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沙丹阳都没想就说:“是有点反常的。这事,华亮死后我跟殷海琢磨了很多次。”沙丹阳放慢了车速,说道,“大约是在他出事的半个月前那段时间吧,时常魂不舍守,几天也看不到他一次。殷海有点担心他就过问了几句,华亮说那段时间跟他妹妹在一起。好像他妹妹也出了什么事。” “李华亮还有个妹妹。”这个倒是可以去问问。苏御信问道,“他妹妹你们认识吗?” 闻言,沙丹阳促狭地笑了笑:“到家再跟你们细说吧。殷海着急了,刚才来电话催我。”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苏御信,沙丹阳似乎在为刚才的失礼道歉似地眨眨眼,苏御信回以富有魅力的笑容表示并不介意。这“眉来眼去”的时候,苏御安就觉得很别扭,反正说不上那里别扭,就是看到弟弟那样的笑容觉得有些,刺眼吧。当他意识到沙丹阳的眼神从镜子里反射过来的时候,急忙弯下腰装作系鞋带的样子。 他干嘛要心虚啊?不就是多看了几眼,发现了跟被抓包一样。苏御安就觉得脸上有点热,腰弯的更深。手不经意的碰到了车座地下的什么东西。 “哥,你干嘛呢?”苏御信拉着哥哥起身。结果被瞪了一眼。苏御信好冤枉,他怎么了?干嘛瞪他?啊!还在他衣服上擦手,什么玩意儿啊,湿乎乎的。 04. 殷海租住的公寓很老旧,苏御信甚至有些怀疑两年前那个享受型的殷海是不是转性了,竟然如此节俭。推开房门时,一个人猛地冲过来,直接扑进了苏御信的怀里。沙丹阳和苏御安当场愣住! 苏御信的惊愣闪瞬即逝,表情即刻温柔了下来,轻抚着殷海发抖的背脊:“行了,我这不是来了么。这么大人了,别撒娇啊。” “你坑不坑爹啊苏御信,这是撒娇吗?不给你个拥抱,爷怕你哭鼻子。” 俩人斗嘴的时候,殷海的脸也从苏御信的怀里抬了起来,站在苏御信后面的苏御安不由得再楞一次。这个殷海,长的也太可爱了吧!大眼睛黑亮黑亮的,小鼻子微微上翘,显得有些俏皮,嘴不大,红嘟嘟、肉呼呼。殷海跟御信同岁?没谎报年龄?这小子成年了吗? 苏御信拎着殷海的衣领子像拎着一只小动物似地把人扯开了自己的怀抱,殷海眨眨大眼睛瞧见了苏御安。非常好奇地问:“御信,这是你男朋友?好帅!” 这话问的实在是、实在是……太丢人了!苏御安红了脸,那边的苏御信已经开口骂人:“滚,你什么眼神儿?他是我哥,苏御安!” 殷海看看苏御安的脸,再看看苏御信的脸:“亲哥哥?” 苏御信肯定:“亲的不能再亲。” “同父同母?” “一个爹一个娘。” “哇!苏御信你禽兽了你,亲哥哥你都不放过啊。” “你去死吧!”苏御信一脚把殷海踹到沙发上去,顺手接过苏御安的拎包,“这小子就这样,你别在意。” 几个人打打闹闹的时候,稳重的沙丹阳已经在厨房里弄好了咖啡端过来。每人分得一杯,坐下来一本正经地谈事。殷海昨晚经历了一次虎口脱险,回到家里也不管是几点就把沙丹阳喊了过来。好在有沙丹阳陪着,他才脱离了恐惧感。太阳出来喜洋洋,殷海没心没肺地站在窗前放声大笑,喊着太阳公公出来了,老子还怕个鸟。然后把昏睡在沙发上的沙丹阳一脚踹起来,让他准备去接机。现下,再回忆一次昨晚的经过,殷海还是忍不住发了抖,巨细无遗地说了一遍。 言罢,殷海眼巴巴地看着苏御信,“那男的念叨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什么意思?肯定不是好意啊。苏御信长吁一声:“是你的生辰八字。” 在殷海和沙丹阳愣住的时候,被人忽略了的苏御安开口道:“念了生辰八字后面是名字。按照你描述的情况来看,对方应该是想要杀了你的。问题是,你怎么没事呢?当时,你应声了吗?” 昨天晚上,殷海连一句“救命”都没喊过,更不用谈是跟对放交流。乖乖,那时候都吓的要死了,哪还敢答应啊。听殷海这么说,苏御安心中的疑团也随之解开,但是仍然有一个疑点让他想不通。道家法术不是光有咒语就能起效的,念诵咒语的同时还要有符篆助力,两者缺一不可。所以,在符篆的助力下,对方念了咒,也说出了殷海的生辰八字,殷海即便没有答应也只是早死晚死的事,为什么殷海毫发无伤呢?苏御信同样觉得困惑,就让殷海拿出身份证来对照了一下,掐着指头转换了阴历,念叨着:“对啊,就是这个没错。” “什么没错?”殷海好奇地问。 “你的生辰八字呗,还能有什么。” 处处都没问题,而苏御安也不会觉得是那个意欲加害殷海的人法力不够。最后,殷海琢磨了好半天,试探性地问苏御信,男人念叨的是他的生辰八字和身份张的一模一样吗?苏御信好笑地告诉他,人家念叨的还有时辰呢,可比身份证上的全了。殷海一拍脑门:“身份证上的日期是错的啊。我本来的生日特别小,上学要多等一年,我爸就改了户籍上的出生日期。” 原来如此。苏家兄弟面面相觑,不由得都笑了出来。一个小小的差误让殷海捡了一条命。苏御信叮嘱殷海,近期内绝对不要把真正的生日时辰跟别人说,此外,他也觉得殷海住在这里不大合适。阴气太重了,会影响殷海的气场。这像得了圣旨似的,殷海恨不得连东西都不收拾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沙丹阳说他在市内还有一栋房产,因为跟父母住在一起,那边的公寓装修完之后就再没去过。大家可以搬去那边住,办事说话也方便些。殷海想都没想,拉着沙丹阳开始收拾东西。苏御安狐疑地看了沙丹阳几眼,没言语。 去往沙丹阳住处的路上,殷海不停地跟苏御信说起李华亮的事?说到沙丹阳、殷海和李华亮的关系,还是要在学校说起。三个人相同的年纪不同的专业,却有一个共同的嗜好,摄影。所以,参加了摄影社团后三个人很快打成了一片。到了大四,该找地方实习了,殷海是个乐天派整日窝在家里准备当米虫;沙丹阳有家里生意要照顾,所以也不会在意实习的工作问题;唯有李华亮,父母早亡的他必须独自打拼才行。生前,李华亮只是神出鬼没了些,也没什么特别古怪之处,但是这人忽然说没就没了,殷海能不犯嘀咕么 有一次李华亮说他在未来姐夫的公司里找了份实习的工作,殷海还问他具体都干些什么,李华亮支支吾吾的也没说。也是就是从那时候起,李华亮的改变渐渐引起了殷海的注意。 “他那个姐夫,哈!”殷海翻了个白眼,似乎很不待见对方,“其实也算不上姐夫吧,他姐姐只是给人家当情妇,不过很得宠就是了。” “对方干什么的?”苏御安问道。 “黑道老大。”殷海厌弃地撇撇嘴,“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要了解李华亮是必须要见到他的妹妹!到了沙丹阳的公寓之后,苏御信没心情参观新居,拉着苏御安的手走到一旁说悄悄话:“D市有个役鬼师罗家,我跟他们打过交道。昨晚殷海的事我觉得没那么简单,我过去问问罗家人知道点什么。你留下好好睡一觉。” 苏御安的确不愿意接触役鬼师,但也不放心弟弟一个人去。那边上蹿下跳的殷海毛遂自荐。苏御安觉得,带着殷海怎么就那么不靠谱呢。他瞥了眼沙丹阳,那人还在露天阳台上拨打电话。他短叹一声,叮嘱苏御信快去快回,有什么事马上打电话联系。 就这样,苏御信的屁股还没在新居坐热乎,带着殷海出去拜见役鬼师罗家。 他们走了大约三四分钟后,沙丹阳从阳台上回来,还有些许的急躁:“那两个人呢?”沙丹阳问道。 “御信很殷海出去办事。怎么,有事吗?” 沙丹阳咂舌,说已经跟李华亮的姐姐联系上了。但接听他电话的不是姐姐本人,而是一个保姆。据说,李华亮的姐姐最近得了一种怪病,没办法接听电话。沙丹阳打通了关系,说好一个小时内过去看看李华亮姐姐的情况。苏御安倒是没着急:“咱俩去吧。”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沙丹阳的车行驶了大约四十多分钟,来到了郊外一处别墅小区门口。小区有明文规定,不允许机动车入内,他们只好下了车步行进去。从刚才苏御安就觉得纳闷,这里的气息怎么这么古怪?明明有一种阴郁的气场,却被另外一股清气压制着。两股力量相互角逐,暂时还无法分辨哪一方更强。随着沙丹阳的脚步往里走的越来越深,阴霾的气息也愈发严重起来。等到两个人在一栋别墅前住了脚步的时候,苏御安已经快要克制不住地发抖,太阴冷了! 沙丹阳按了门铃许久未见人来开门,他很纳闷。不是说好了在门口等么,怎么一个人没有?想着想着,他抬手推了推门,居然没锁! 苏御安一把抓住要进去的沙丹阳,正色道:“你别进去,在这里等我。”苏御安指着三步开外的阳光说,“站在阳光底下,大白天的就不会有事。里面安全的话我会叫你。” 一番安排让沙丹阳非常不适应地看着苏御安,看着这个清瘦高挑的男子从容地走进了别墅里。 别墅内部的情况超乎苏御安的想象。地面铺的蛋黄色的大理石,站在玄关一眼看过去足有八十平米的客厅让他咋舌。搞这么大客厅干嘛?踢球啊!苏御安没大声叫嚷,也没小心翼翼,他只是脱掉鞋子慢慢地走进了客厅。现在正好是中午时分,外面的阳气正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客厅太大的关系,苏御安反倒觉得有些寒意。他转头看了看右手边两扇大大的落地窗,透过玻璃映进来的阳光在大理石地面上勾勒出不规则的图形。但毫无疑问,这间大的离谱的客厅至少有一半被笼罩在阳光下,却让他觉得寒冷。苏御安搓了搓手背,他坚信不是自己的错觉,这栋别墅内,有人在偷偷地观察他。从他一进门开始到现在,那种难以捕捉却又能够察觉到的视线,始终胶着在自己的身上。 “有人在吗?”他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期待谁会回答。尽量不要表现出发现了什么的样子,苏御安走过大厅来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前,抬头看着。二楼的情况比一楼的稍差一些,至少小客厅和两边的走廊入口都是很昏暗的。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眼花了,连接小客厅左右两边的走廊入口忽然扭曲了起来,就像一张巨大的紧闭着的嘴巴朝着你笑了。 苏御安赶忙晃晃头,确认自己是否眼花。但眼前的景象毫无异常,他不免心有余悸。沙丹阳说过电话是别墅里的保姆接的,那么,至少这个保姆应该在,为什么一点声音没有?苏御安站在二楼的小客厅里,精心听着周围的声音,安静的,令人忐忑。 苏御安没有正统的学过法术,他只是因为自己天生的阴阳眼而特别留意这方面的知识。当初猫魈事件里在医院“探知”小军的意识和魂魄,也是自己琢磨出来的方法。现在,他想不出御信会如何面对这样的情况。苏御安不喜欢凡事都依靠别人,索性故技重施,闭上眼睛,静心屏气冥想自己体内的气息慢慢透过骨肉皮肤向外扩散开来。 缓缓的,熟悉的感觉涌到心里,被释放出去的气息像一只透明的手,抚摸过所有的东西。走廊的地板、精美的天护板、刻着花纹的房门。一扇扇门“摸”过去,就在最后的门前,他被阴冷而又古怪的感觉刺痛了心口! 那是什么?苏御安睁开眼睛愕然地看着右边走廊的最深处。他气喘吁吁,心跳过速度。 05. 房门很精致,上面刻着牡丹花图案。很美,也很艳俗。透过艳俗的房门,苏御安能察觉到里面不寻常的古怪气息。视线落在金色的门把手上,缓缓扭动一下,发现房门没有上锁,那种气息随着被推开的房门似有似无地流泻出来,苏御安确定,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玫瑰色的落地窗帘非常厚实,挡住了外面明媚的阳光,使得屋子里的光线昏暗。地面上超大纯白色的长毛地毯格外显眼,乍看上去却是毫无用处的奢华,属于典型的没有品位的奢饰品。苏御安打量了几眼,确定这里应该算是客厅,因为一个电视机就几乎占据了正面墙壁,跟桌子沙发足有十米的距离。窗台下,是一个落地的古董钟,跟整个客厅现代化装饰格格不入的古朴凝重。落地钟似乎已经坏掉,下面的钟摆静止着,完全只变成了一种摆设。在右手边是一扇半虚掩着的房门,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点灯光。 房间里的气息虽然古怪,但苏御安并没有察觉到危险。他走到内室的门前,朝里面看了看。超级豪华的大床上坐着一个长发的、身材凹凸有致的年轻女人。女人侧身坐着,只能看到她苍白的侧脸,但不能忽略,女人是非常漂亮的。 “你好。”苏御安试着搭话,并走了进去,“你是李华亮的妹妹吗?” 女人呆呆地坐在床边毫无反应,就算苏御安走到她面前,也是像个木头人一样,低着头傻愣愣地看着地板。这种情况自然是反常的,苏御安弯腰低头,仔细观察者女人的眼睛。失神、空洞的甚至给人已经失明的感觉。苏御安的手在她眼前晃晃,还是没有引起一点反应。但是,苏御安能肯定,她没有失明。 这种情况更像是——失魂。 就在这时,忽听楼下传来沙丹阳的叫喊声,似乎还有其他声音搅合在一起的吵闹声。苏御安起手,在女人的额头上画下守魂符,这还是他跟御信学的,希望有点用处。 走出房间,就见沙丹阳和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已经在楼梯上。沙丹阳见他无事,明显安心地松了口气,说:“先出去再说吧。”言罢,转回身率先下楼,三个男人似乎有些避讳苏御安,偷偷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紧跟着沙丹阳下楼。 走出别墅的时候,苏御安看到大门外停着两辆黑色的车子,七八个面色不善的小混混围着一个身材高大,一脸刻薄的男人。男人三十多岁,正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沙丹阳也察觉到男人的目光,靠近苏御安的身边,低语:“他就是那个黑道老大,叫龙胜。别怕,有我在。” 最后一句话让苏御安觉得不舒服,但他不能表达出对沙丹阳好意的反感。不动声色地跟着沙丹阳走出大门,不等他们开口,龙胜率先问道:“你看见她了?” 许是沙丹阳已经跟龙胜说过来意,苏御安竟然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遂点点头。苏御安不明白为什么龙胜和他的手下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有几个人甚至下意识地露出了恐惧的神情。联想了一下别墅内的情况,苏御安怀疑,龙胜对这里是抵触的。显然,他的猜测很正确,至少龙胜那几个手下人都后退了几步,紧张地看着他身后的别墅。 龙胜紧蹙着眉头看了看别墅二楼的窗户,低声问道:“娇娇,怎么样了?” “你是问二楼最里面房间里的那个女人?”苏御安明知故问。但是龙胜的表现似乎是对自己的态度非常不满。眼看着龙胜的手抓过来,苏御安在想要闪躲的时候,已经有两个混混站在身后,推着他和沙丹阳朝着黑色车子走去。苏御安不喜欢这种感觉,挣脱了一个人的拉扯,正色对龙胜说,“请礼貌一点。” “放开他们。”龙胜很不悦地吩咐手下,继而走到苏御安面前,“娇娇怎么样?” “你知道她的状况,对吧?” 龙胜点点头,说:“从半个月前就一直那样。” “为什么不自己上去看看?”话音刚落,苏御安就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龙胜和他的人都变得寒蝉若噤。这不正常,苏御安心想。他问龙胜,那位“娇娇”到底怎么了?其结果,他被龙胜带上了车,当然也包括表示自己有车也同样被塞进车里的沙丹阳。 沙丹阳的车由龙胜的手下开着,跟在最后面。苏御安坐在龙胜的车里,听沙丹阳跟龙胜说起了殷海、御信以及跟李华亮的关系。当龙胜听说苏家兄弟会些法术的时候,格外诧异地打量起后面安静的苏御安。这一打量,就足足看了很久,直把苏御安看的浑身不自在地开口:“有话请说。” 李娇娇跟龙胜的关系不必特意说明大家也都知道。龙胜也只是从李娇娇的突变开始说起,但是苏御安觉得他在避重就轻,索性打断他的讲述,问道:“你说李小姐在半月前忽然变成那样,至少有个前因吧。我不相信,这人在屋子里坐着,忽然就变傻了。去过那里、跟谁接触过、变化之前发生过什么,请您说明。” 龙胜看了看苏御安,似乎对他的质问非常不满。冷着脸说:“我告诉你什么,你就听什么。其他的说了你也不懂。” 苏御安轻声叹息,把脸扭到一边看着车外掠过的风景,平淡地告诉龙胜:“李娇娇的情况很像是丢魂。” “丢魂?”沙丹阳好奇了,相比龙胜的震惊,他似乎觉得这是件好玩的事。 “对,其他的情况虽然也有可能,但是那种状态,很像受到过某种惊吓,吓丢了魂。”苏御安转回头看着龙胜“李娇娇在最初变化的时候,有没有发烧说胡话?” “有。”龙胜赶忙应道,“第一天晚上就发烧,嘀嘀咕咕说了一夜的胡话,我也听不懂她说什么。她连续烧了两天都在昏迷,醒过来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我请过很多医生都看不出她什么毛病。” 最开始,龙胜以为李娇娇只是烧坏了脑子,但是经过检查并非如此。无奈之下,龙胜只好带李娇娇回家休养,几天下来,不只是龙胜,留在别墅里的每个人都察觉到不安的气氛。那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描述,龙胜只能说,呆在李娇娇身边让他觉得害怕。最后,甚至不敢在别墅里久居,只留下一个保姆照顾李娇娇。但是在苏御安看来,龙胜的这种心态完全是疑心作祟。怎么说呢?龙胜是混黑道的,做缺德事犹如家常便饭,久而久之,会有无形的心理压力,身边的人又忽然莫名其妙的得了怪病,这很容易让龙胜联想到“报应”这种事,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苏御安讨厌龙胜,从第一眼看到这人就很讨厌。他不愿意跟龙胜有任何瓜葛,所以有些话苏御安是不会说的。关键是,他必须了解李娇娇发生了什么,这样才能进一步调查李华亮的问题。而龙胜说李娇娇出事的那个时间,也正好是李华亮变得古怪的时候,这一点从殷海和沙丹阳提供的线索上就能分析出来。所以,苏御安怀疑,李娇娇知道内幕。跟D市的黑道扯上了关系,苏御安有些不愿意让御信牵扯进来,但是,这一点还要问过御信自己的意思。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罗家。 D市的罗家是役鬼师,也是同行界内最神秘的一个家族。他们很少与人交往,行事作风也是令人费解的。他们养鬼,役使鬼做些无关痛痒的事,或者役鬼杀鬼。苏御信虽然认识罗家现在的大家长,也曾经见过几面,但说心里话,苏御信不喜欢罗家。在御信看来,鬼也好,恶灵也好,都有超度的可能性,不该下手下太狠直接打的魂飞魄散。不管是佛家还是道家,通常的做法都是先劝导,顽固不化的才会打散魂魄。然而罗家却不一样。相比之前罗家那个作风强硬的家长,现任这一位还算好些,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近几年役鬼师罗家已经很少在道儿上露面。殷海所遇到的那个古怪男人所使用的法术很像是罗家的役鬼术,怀疑罗家的时候他没跟哥哥说,也是怕哥哥担心。有的时候苏御信的心机超乎于别人的想象,在他貌似半桶水的能力下,隐藏着一些旁人所不知的算计。就在去往罗家的路上,他想好了说辞,一番交谈下来,罗家的罗兵耀显得比他还要诧异。 “这的确是我家的役鬼术。”沉默了许久后,罗兵耀终于说了实话,“但是,这个不好说。你们跟我到地下室看看吧。” 地下室会有什么苏御信不知道,但显然殷海是不想去的,他紧紧抓着苏御信的手,紧张不已。趁着罗兵耀走在前面没有注意到他们,苏御信紧了紧拉着殷海的手,示意他不要担心。 罗家是个大家族,政策刚刚开放的那几年里买了地,在郊外盖起了一个类似四合院的宅邸,当然了,规模可是远远超过了四合院。他们要去的地下室要途径院子、厢房和长长的通往地下的走廊和楼梯。楼梯的墙壁上有挂灯,挂灯不是现代化灯具,而是一盏一盏古老的油灯。昏黄的光映衬着一阶阶石头砌成的台阶,仿佛忽然回到了久远的古老时代。没有多一会,阴冷潮湿的环境让殷海打起了哆嗦,更紧密地靠在苏御信的身上。 役鬼师的家如果不是这个气氛才叫奇怪吧?苏御信见怪不怪,因为从踏入罗家开始,各种飘飘都在阴暗的角落里窥伺着他们,如果不是苏御信一身的纯正罡气护身,绝对落下一些毛病。总之,罗家阴气太重,也难怪殷海会怕成这样。苏御信笑着调侃殷海:“早跟你说不要跟来,看看你这样,跟羊角风似的。” “闭嘴!”殷海偷偷地掐了一把苏御信的手臂,被调侃的红了脸。忽然,殷海发现罗兵耀回了头正看着自己,那冷冰冰的眼神让他浑身不舒服,“干,干嘛?” 罗兵耀没吭声,走到殷海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小小的铜板。铜板只有一元钱硬币那么大,两面都没有花纹,只有一些划痕,看上去有了些年头。罗兵耀把铜板给了殷海,说:“带着它,就不怕这里的阴气了。如果再遇到役鬼师,你拿出铜板,可自保。” 殷海万分感激地接过铜板,果然感觉好了很多,至少那种阴森森的寒意已经消失了。而三人也恰好走到了最底下,古旧的铁门上用手臂粗的铁链拴着,造型怪异的锁头比殷海的拳头还大。苏御信认得这种锁,不由暗惊罗家果然家资殷实啊。随着锁头打开,卸掉了铁链,大门带着吱吱嘎嘎的声音被缓缓推开,地下室的全貌呈现在苏御信面前。里面沉重的让他透不过气的死气扑面而来!苏御信万分庆幸没带着哥哥到这里来,这种程度的死气,足以让苏御安当场昏厥。 因为有罗家的铜板护身,殷海走进地下室的时候只是有些眼花而已。罗兵耀点燃了一盏油灯,地下室亮起一团暖暖的光亮,引导着他们走到一面墙壁下面。罗兵耀指着上面刻下不知多少年的壁画,说:“仔细看。” 从服饰上苏御信判断出来,壁画似乎讲述的是明朝时期的故事。第一幅壁画上面有一个身穿道服的男人站在山丘上,山丘下面跪着另外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道士张着嘴,手里举着什么东西;后面的第二幅,道士的嘴闭上了,手里的东西落在男人的脚下;第三幅壁画上,衣衫褴褛的男人变成了骷髅鬼;第四幅壁画上,道士被一群同样穿着的人抓起来,砍掉了脑袋。 06. 对役鬼师一族来说,这是一段并不光彩的历史。而殷海所遇到的那个男人使用的役鬼术就是禁忌之术,如果罗家人发现族内有人使用这种禁术,会毫不犹豫地把人赶出罗家。换做是古代那种时候,就是砍脑袋的事。所以,从很久很久以前,罗家的役鬼师没人使用、修炼这种禁术,据罗兵耀自己所说,最后掌握这种禁术的役鬼师已于一百多年前死光了。所以,当他听说殷海的遭遇后,格外吃惊 罗兵耀其人苏御信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他不像其他掌门那样热血沸腾,说白了,这是个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接手罗家的中年男人。罗兵耀的内心就像他的外表一样,毫无精彩之处,只是平平淡淡而已,从他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这人仅仅是在罗家掌门这个位置上混日子、打发时间。就连役鬼术,也不如他那几个兄弟。所以,初识罗兵耀那会儿,苏御信还非常八卦地跟苏念打听过,为什么罗家会选一个如此平凡的人做掌门。当时苏念也没说明什么原因,大概的意思是罗家要的就是这种胸无大志的掌门人。 罗家是不是出了个会被砍脑袋的家伙苏御信不想去琢磨,但殷海的安全着实让他忧心。他甚至不知道殷海因为什么会被盯上,虽然联想到了李华亮,但毕竟没有直接关系,想必就算是殷海本人也说出不个子午卯酉来。苏御信能看得出罗兵耀抱着愧窘的心情带着他们来到这地下室,这是一种变相的道歉以及说明罗家立场的态度。但是,苏御信还是想要确认一下,便问:“这样好吗?毕竟是罗叔家的……” “没关系。”罗兵耀疲惫地叹息一声,“藏着掖着也不是办法,我信得过你们。以后如果再遇到那个役鬼师,能活捉就活捉,实在不行,你也别手软了。”言下之意,他们罗家也要对那个役鬼师进行制裁。但是关于如何防备役鬼禁术的办法,罗兵耀没什么可说的。苏御信甚至怀疑,他根本不懂则样抵御那种禁术。但是这话不能说,说了就是打了罗兵耀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从地下室出来后殷海一直沉默,就连跟罗兵耀道别的时候也是恍恍惚惚的。苏御信总觉得殷海变得心事重重了,在罗家不方便问他,上了车,才说起地下室的事是不是让他觉得害怕了。殷海转头幽怨地瞧了苏御信一眼,说:“不是那个。那个虽然挺吓人的,我还不至于怕的连话都不敢说。” “那是因为什么?”苏御信问道。 殷海的眉头皱了起来,垂下眼的时候可爱的嘴巴紧紧地抿着,呐呐地说:“我好像从来都不了解你。” 这是什么话题?跟罗家根本风马牛不相及好不好?苏御信瞥了他一眼,想笑又不好意思。即便如此,殷海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情,努嘴瞪着:“你又这样笑了!混蛋啊你,这都两年了,你这个臭毛病怎么还没改?” “我怎么了?”苏御信的似笑非笑挂在脸上,“说说吧,你愁什么呢?” “不知道啊!”殷海焦躁地说,“大一那时候也经常听你说各种鬼故事,但是我觉得那种事离我很远,与其说是朋友的亲身经历,还不如说我真的就是当故事来听的。今天,在罗家地下室看到的那些东西,忽然觉得很害怕。一想到你从小就接触这些,就觉得你,你、你很陌生。” 人之常情吧。一时间难以接受是正常的,苏御信也没什么好办法安抚忐忑的殷海,只好岔开话题问他:“你跟李华亮到底什么关系?” “就是朋友。你也不看看就他那样跟我能合得来吗?做朋友OK啦,做情人,他绝对会杀了我!” “那沙丹阳呢?” 殷海直接翻了个白眼,似乎对苏御信这个问题觉得莫名其妙。这种感觉苏御信明白,就像他跟张洛泓一样,好不好?好,好的不得了,但是说到做情人或者是恋人什么的,估计彼此都会恶寒到不敢看对方的脸。殷海不是随便的人,而且这小子的眼光极高,一般人还入不得他的眼。可奇怪的是:他对朋友的要求却很低,低到令苏御信完全无法理解。想来自己接触过这么多的人,自家哥哥的择友标准还是最好的,不要多,要和得来,这样最好。 计程车途径高架桥,路况变得糟糕起来,长长的车龙堵的水泄不通。苏御信摇下车窗,点燃一根香烟打发时间。没抽两口,脸色忽然变了!他急忙打开车门下去,把身边的殷海搞的一头雾水,也跟着追了下去。苏御信站在桥上的护栏前,眺望着远处,他记得两年前远处那片空地上有一家私人医院来着,现在怎么变成主题公园了? “你说那家私人医院啊。”殷海笑道,“你没走多久就倒闭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片儿就被圈起来改建了主题公园,可能是距离市区有点远,所以没多少人光顾。不过环境倒是很好的,非常适合老人家去休闲呢。” 环境是很好,苏御信想。能有如此轻灵的干净的气息何止是好,简直就是人间净土!这种轻灵绝对不是保护环境得来的好处,笼罩在主题公园上方的那一层薄薄的白雾,非仙即灵!太干净了,干净的近乎于脆弱。哪个修仙的精灵要得道了?但是,灵气外泄是修仙者最忌讳的事,它应该知道这种灵气外泄到人满为患的城市里是非常危险的,搞不好就会引出杀身之祸。而且,那家倒闭的医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就在两年前,医院后面的小巷子可是通往鬼市的唯一路口。如果鬼市还在,深眠的精灵必会收到阴气的侵害,难道说鬼市换地方了? 这不合理,苏御信疑惑着。 在苏御信疑惑的时候,殷海接到一条手机短信——想要找到苏御安和沙丹阳,今晚十二点到东郊二环外中宇别墅小区17号来。 殷海愣了,把手机递给苏御信,对这种事还有些经验的苏御信第一个反应就是联系自家哥哥,其结果,不管是苏御安还是沙丹阳,都联系不上。苏御信果不其然地火冒三丈!敢欺负他家哥哥,不想在阳间混了是吧? “御信,咱们现在就过去吧。”殷海建议。 “不行。”苏御信果断地说,“既然对方把时间拉开这么多,就会想到我们现在有可能过去,他们肯定有所准备。我不担心他们会伤害我哥,我是担心就算咱们现在过去也是扑个空。” “那怎么办?” “等。等到晚上再去。”苏御安按耐着心中的焦躁和怒火,冷静地分析情况。他从很早以前就觉得自家哥哥似乎一直麻烦不断,不是遇上妖邪恶鬼,就是被坏人抓了去。苏御信不知道该不该认真考虑打一条铁链或者是一个笼子把哥哥好好的圈养起来。 奢华的办公室里,站在龙胜身后的中年男人弯下腰,在龙胜的耳边说:“那位是本市沙家的少爷,沙丹阳。老大,您看……” 龙胜冷冷地哼笑一声,显然没把沙家放在眼里。他非常不喜欢有人忤逆他的意思,更不喜欢被人盯着质问一些隐私。这两点不喜欢,那个姓苏的小子都占全了。没关系,既然他们敢进入别墅里并且安然无恙地出来,就说明有利用价值。龙胜让中年男子去调查苏御安,并且连着那位殷海一并调查了。 D市的天气总是时晴时阴,从下午五点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夹雪。过了十一点,小雨初歇,被滋润过的土地和街道泛着潮乎乎的寒气,老区几条街道上裸露在外的热水管被寒气这么一熏,丝丝地冒出了白色的蒸汽,老区好像雾都伦敦那样浸在一片朦胧之中。姚美亚是一个啤酒推销员,驻扎在酒店里推销着很少人买账的啤酒。她已经连续做了一周,每天晚上都是十一点才下班。拖着疲惫的身躯朝家的方向走去,她希望那个整天都喜欢在半夜跟朋友吵闹的邻居今晚能安静一点。那个男真的很讨厌,前几天似乎死了一个朋友,连续几天晚上大吵大闹,如果不是因为他可以带来一个帅气的富家朋友,姚美亚绝对会去拎着板砖砸他的门,警告他晚上安静点! 如果自己也能交到那么帅气富有的男朋友该多好,那样就不必像个坐台小姐似的游走在酒池肉林里。想起那些丑陋的男人们的脸,姚美亚就一阵恶心!她觉得自己不该过现在这样低下的生活,她很美,就像母亲为她去的名字一样,既美丽又端雅。她知道过了二十五岁的女人不该再做灰姑娘的白日梦,但是见过那个讨厌男人的朋友之后,她无法抑制地一次次幻想着,那个帅气的男人对自己青睐有加。 啊,也许有那么一天那个帅气富有的男人会忽然敲开她的房门,问她借什么东西,从此后她与他开始一段甜蜜的恋情;或许,有哪一天就在楼门口遇到他,他热切地看着自己,礼貌绅士地问她是不是愿意共进晚餐。灰姑娘的梦想让这段寒冷又遥远的归家路变得愉快起来,姚美亚完全陷入了臆想模式,编撰着一个又一个跟帅气男人的邂逅场面。就连走错了路都不自知。 真是的,怎么走到这里了?姚美亚觉得这有点可笑。看着被堵死的去路,完全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走进这条死胡同的。都是那个高帅富的错啦,害她走神到这个地步。她转回身,一股咻咻的冷风灌进死胡同里吹开了她系在脖子上的丝巾。淡粉色的丝巾飘了起来遮住她大半的视线。朦胧中,眼前的事物看不真切,那个奇奇怪怪的东西漂浮在距离她两米之外的胡同口。灰白的脸色,令人作呕的身躯。 遇到恐怖的东西惊叫是人的本能,姚美亚张开了嘴,对面那个恐怖的家伙也张开了嘴。仅在眨眼间就到了她的面前!恶臭、腥腻的气味紧紧贴在皮肤上。那一声尖利的叫喊还未出口,姚美亚的脖子已经被对方的利齿紧紧咬住!刺痛,随着绝望而来,姚美亚双眼瞪的浑圆,浑身抽搐着跪在地上。那个恐怖的家伙依附于她瘦弱的肩膀之上,阴暗的胡同里隐隐有着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姚美亚原本粉红的脸颊迅速地失了血色,变得——苍白。 07. 别墅的情况出乎苏御信的意料,他以为这里无人防守,没想到对方居然来了个“夹道欢迎”。看到这架势,就连一路上紧张不已的殷海都笑了。苏御信也明白了些其中缘由,不免心说麻烦。他跟殷海驻足在“欢迎队伍”前二十多米的地方,对方看到他们不再往前,自然而然地闪开一个豁口,苏御信发现在那些人身后停着一辆黑色的车,车门打开,年约三十多岁的男人走出来,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善类!苏御信刻意快了殷海一步迎着男人而去。 殷海走在苏御信身后,悄悄提醒:“这就是那个老大,龙胜。” 龙先生这个称呼算是客气了,苏御信以此来开序章,表明自己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但,在龙胜准备开口之前,他也冷下脸色,说:“我的人呢?” “在里面。”龙胜指着别墅内,“我没为难他们。” 殷海觉得奇怪。既然沙丹阳和苏御安在别墅里,为什么别墅半点灯光没有?昏了?还是被龙胜囚禁起来了?碍于有苏御信在场,殷海很懂事地没质问龙胜。显然,苏御信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不动声色地说道:“这里也算是龙先生自己的家吧?连自己的家都不敢进去,你这个黑道大哥混的也够惨的。”不顾龙胜越来越阴霾的脸色,苏御信继续说,“我想想,是不是我哥发现了什么,龙先生在情急之下只好用他来胁迫我带着你进别墅?” 一番话说的极不留情面,而事实上,苏御信也没想给龙胜留什么情面。虽然他的法术不能对常人使用,但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他并不介意招几个阿飘来陪龙胜生活一段日子。苏御信报复的态度很明显,就连龙胜的手下都有些耐不住要拿出家伙来教训教训他,吓的殷海不知所措,一个劲偷偷地拉扯苏御信的衣襟。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龙胜却一反常态地笑了起来,而且笑的非常豪爽。 “不错,苏先生的为人我喜欢。” “真遗憾,我没半点荣幸的感觉。”苏御信不冷不热地说,“别废话了,你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当然要进。”龙胜把手里的烟斗递给随行的手下,“我已经有一周没看到娇娇了。” 李娇娇,李华亮的妹妹。这个名字是殷海告诉他的。如此看来,龙胜对李娇娇的感情非比寻常。苏御信回头看了看殷海:“留在这里还是跟着我?” “跟着你!”除非他脑子抽筋了,才会留在外面跟一群豺狼虎豹呆在一起。现在跟着苏御信比什么都安全。 就这样,苏御信和龙胜并肩,殷海跟在他们后面,走进了大门。还没走几步,就听身后有人追上来的脚步声。殷海回头,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紧追而来。殷海听李华亮曾经提到过这个男人,龙胜拜把子兄弟,庞大。 刚把别墅的门推开,苏御信就顿住了脚步。别墅里的阴气很盛,这种程度虽然不至于伤了哥哥,呆的久了还是会不舒服。想到这里,苏御信的火气又窜上来,狠狠地瞪了龙胜一眼。 “上二楼。”龙胜说完,走在前头带路。 走到二楼的小客厅,阴气愈发的浓重起来,其中还有一些似曾熟悉的气息。令他厌恶的气息绝对曾经遇到过,但是,在哪里?什么时候?毫无头绪。在没有见到哥哥之前,苏御信无心琢磨这到底是什么,追问龙胜究竟把御安关在哪里,没想到龙胜却说:“你先看看娇娇吧。看过之后自然会把人给你。” 苏御信仅存的一点理智差点就要消耗殆尽!如果不是殷海死死拉着他,那一拳一定会打在龙胜的脸上!苏御信强忍着说:“带路。” 走进二楼的一个房间,苏御信就知道哥哥肯定来过了。这里残存着哥哥的气息,跟诡异的阴气搅合在一起,显得不伦不类。房间里没有灯光,隐约可见床边坐着一个女人,他走过去的时候龙胜等人都没跟上,尤其是殷海,他站在门外,紧张地看着苏御信。 李娇娇的情况说简单也简单,不过就是被吓的丢了两魂儿;说复杂也复杂,因为她身上缠着恶毒的阴气。苏御信在李娇娇的额头上发现了镇魂符,想来是哥哥的手法,他更加确定了苏御安见过李娇娇。那么,剩下的就是跟龙胜讨价还价了。苏御信只看了李娇娇两眼,便转身在房间里贴上符篆。看着他不疾不徐地忙活开来,门口的龙胜明显心情大好。直到苏御信转回身走到他面前,龙胜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苏御信冷着脸告诉龙胜:“李小姐是遇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被吓的丢了两个魂儿。想要找回来也不难,但我必须知道她是哪天、在什么地方出的事。你要是不说明白,我也无能为力。” 龙胜犹豫了片刻,说:“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没有。” “好吧。”龙胜长吁一声,“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你能保证让她恢复正常吗?” 苏御信没有马上回答,先点燃了一根烟抽了几口,才说:“身体肯定是不如从前一样的健康。她的身上有阴气,目前为止还无法完全清除。因为她少了两魂,强行清除阴气也同样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我必须先找回丢失的两魂,之后才能解决阴气的问题。如果你想好了,就签个合约吧,我的雇佣金是五位数。先交一半的定金。” 这算不算狮子大开口?至少殷海听到那五位数的雇佣金后瞠目结舌。龙胜似乎不在乎这点钱,马上让庞大去准备现金、草拟合约。其后,他定睛看着苏御信:“如果你治不好她,你们都别想安生。” 很明显的威胁,苏御信只是回以一个藐视的冷笑,道:“你也最好对我哥友善一点。” “他在一楼的书房,跟我来。” 一楼右手边一共有三个房间,中间的是龙胜的书房,苏御安和沙丹阳就被关在里面。苏御信首当其冲推开门走进去,看到的景象让他大为吃惊! 自家哥哥正坐在桌子后面,左手一只螃蟹,右手一个螃蟹腿,啃的那个开心!沙丹阳刚剥开一个蟹壳,那里面的蟹膏挑出来放进苏御安的盘子里,俩人没有半点人质的自觉!看到苏御信来了,苏御安眼睛一亮,举起手里的螃蟹:“御信,吃饭了吗?” “你倒是很享受啊。”苏御信不冷不热地说,“我担心了大半天,早知道你这么开心,我就晚点过来好了。” 明显是赌气的话,苏御安却是眯眼一笑:“饿了总要吃饭的,螃蟹很好吃,我已经有三四年没吃过了。” “我买给你!不要乱吃别人的东西!” 走在后面的殷海探过头来,一看有螃蟹几步就跑了过去:“你们太不够意思了吧,有好料居然独享。” 啊,拜托!现在还有麻烦,你们三个能不能别把吃货的本质表现出来?苏御信头疼了,肚子里的火气越烧越旺,冲过去要抢过殷海手里的螃蟹,忽听苏御安满口笑意地叫他:“御信。”一转头,没等看清楚,嘴里就被塞了好大一块蟹肉!还有自家哥哥的手指…… “D市的螃蟹最肥美,在咱们那边都是快一百元一斤的。自己买来吃太奢侈了。” 吃别人的就可以吗?苏御信哭笑不得地吞下蟹肉,心里想着等天亮了去海鲜市场给哥哥买上五六斤回来,让他吃个够! 一口螃蟹成功的让自家弟弟忘了他擅自行动的事,但是苏御安绝对不是吃点好料就能泯恩仇的人。他嘴里咬着蟹肉,偏头看了看龙胜,故作惊讶状:“哎呦,龙先生您有胆子进来了,难得啊。我弟弟没什么人地方怠慢您吧?他不懂事,要是有胁迫您的意思,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龙胜岂是怕挤兑的人,冷笑着说:“当然不会往心里去。” “哦,您那脸皮还真够厚的。”苏御安啃着螃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一本正经地说。 这话太难听了,不等龙胜变了脸色,庞大先上前一步指着苏御安:“小子,别给脸不要脸。” “当然不能要,要了就是二皮脸。你当我是你们家大哥么?”苏御安很认真地说。随后,放下手里的螃蟹,拉着苏御信,“他再唧唧歪歪这事咱不管了。” “好,反正合约还没签。” 这哥俩明显就是报复龙胜,后者也知道孰轻孰重,干脆对着哥俩一拱手:“对不住了。” 龙胜既然服软了,苏御安也没打算追究。苏御信也不想多事,就跟龙胜约好上午把合约和雇佣金送到沙丹阳的家里。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多,四个人都很疲惫。离开别墅后车子刚刚开了不到十分钟,苏御安就靠着弟弟的肩膀睡着了。苏御信也不好再数落他擅自行动的事,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错,不在御安身上,再者说,哥哥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总不能真的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回想起哥哥挤兑龙胜那个样子,苏御信就忍不住笑起来,看到依偎着自己熟睡的人,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臂,把人搂进怀里。坐在前面的殷海在车镜里观察着温柔地搂着哥哥的苏御信,须臾,殷海的脸色极不好看。一个急刹车,打断了殷海的思绪,他捂着被撞痛的额头不满地看着沙丹阳,好好的干嘛停车? “前面好像出事了。”沙丹阳看着前方闪烁着的警灯,“怎么办,要不要绕路走?” 苏御信凑上去往前看,心理嘀咕了一番,说:“你们在车里等着,我下去看看。” “我也去。”被晃醒的苏御安不等苏御信同意,紧了紧外衣先下了车。苏御信苦笑着摇摇头,一边下去一边脱了外衣,赶紧给哥哥披上。 充斥着血腥味的胡同口站了十来个警察,还有两三个混夜店过来看热闹的家伙。苏御信走过去,很有技巧地搭讪,很快就听说在胡同里发现一具女尸,看样子像是被吸血鬼吸干了所有的血液,死相那个惨啊。苏御信觉得纳闷,据他所知,西方的吸血鬼很少会在这里闹事,所谓的地界分明还设有限制力的。而且,如果真有吸血鬼到了这个国家,恐怕一入境就会被他的同行们盯上。所以,这事蹊跷。 08. 苏御安听过这事后就拉着弟弟到一边说话:“你以前碰到过吸血鬼吗?” 苏御信摇摇头:“我没有,但是老头子好像遇到过一次。他跟我说过,吸血鬼在咱们这不敢掀起多大的风浪。再者说,这个世上喜欢吸血的可不止吸血鬼。没见到尸体,不能断言。” “可以肯定的是胡同里的命案绝对不寻常吧。”苏御安蹙眉看着胡同口,“我能察觉到,那边的感觉很古怪。你等我一下。”说着,苏御安深吸了一口气,急急忙忙跑了过去。苏御信没抓住他,只好悄悄地跟在后面。 也不知道苏御安什么时候练就的这个本领,抓着一个警察深情并茂地讲述着一个丢了“妹妹”的哥哥的焦急心情。警察先生明显被这位心神不宁的大男孩感染到了,搂着他的肩膀劝慰:“别太担心,说不定里面发现的尸体不是你妹妹呢。别哭别哭。” 他哪有哭?苏御安偷偷白了警察一眼,顺杆往上爬,单手捂着脸故作哽咽状。警察更着急了,推开堵在胡同口的几名同事,直接把苏御安带了进去。不远处目睹这一切的苏御信哭笑不得,他家哥哥还是有些杀伤力的,不熟悉他的人保准会中招。要不怎么说,老实人骗人,一骗一个准儿!但是,那警察的手非要搂着哥哥的肩膀吗? 装着尸体的袋子打开了拉链,里面走形并干萎的尸体呈现在苏御安的眼前!女尸消瘦的脸上半点血色没有,眼睛瞪的大大的,嘴巴张着,好像死后都在呼救。苏御安眼睛尖,瞧见了缠在女尸脖子上的粉色纱巾上面有洞,一些血迹把纱巾染红了一小块,纱巾下面的脖子上赫然留下了齿痕!他从没见过吸血鬼,所以无法确定这是不是吸血鬼干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可怜的女孩的的确确是被吸干了血。 苏御安看的仔细,站在他身后的警察还以为他被吓到了,伸手过去扶着他:“是你妹妹吗?” “不,不是。”苏御安做出安心的样子,“她,我不认识。怎么会这样呢?”许是因为连续两天没有好好休息,苏御安有些蹲不住了。被警察扶起来的时候晃了晃。头有点疼,视线也有些模糊,不得不靠在警察的身上,一步一步往外面走。警察很担心他的情况,一边走一边安慰。这样的场面被苏御信看到,心里边堵堵的,很不舒服。急忙跑过去,从警察手里接过哥哥,还算有些礼貌地谢过警察。 “你干嘛靠的那么近?”带着哥哥往回走,苏御信嘀咕着问,“演戏用得着那么逼真吗?” “不是演戏。”苏御安苦笑道,“我是真晕了。先不说这个,那具尸体很奇怪。”说着话的功夫,苏御信已经打开了车门。苏御安坐进去,就见沙丹阳和殷海好奇地看着自己,明显是等着听故事的样子。苏御安正经地说,“我只能看得出那具尸体被吸干了血,脖子上有齿痕。但是可不像吸血鬼那种齿痕。怎么形容呢,不好说,有点像人的,又有点像狗的。” 他的话音还没消失,殷海忽然转过身来抓着苏御信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扭到一边张嘴就咬住了苏御信的脖子!这一举动让沙丹阳和苏御安当成愣住。尤其是苏御安,怎么看都觉得殷海那一口格外刺眼!苏御信还在嗷嗷地喊疼,却没推开殷海,对此,苏御安更加的不爽快。沉着脸说:“咬完了吧?” “咬完了,咬完了。”殷海笑嘻嘻地抹抹嘴,一手挑起苏御信的下巴,“味道不错。” 苏御安瞪了殷海一眼,拉着苏御信看他的脖子。这一看还真看出些门道来:“很像。” “就是说,那个可怜的尸体是‘人’的杰作。”沙丹阳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御安,“其他的呢?有什么线索吗?” “暂时没有。不过这事我们不能忽略,毕竟跟别墅那边离的很近说不定就有关系呢。死者的身份我没打听到,只知道她叫姚美亚。” “叫什么?”殷海忽然变了脸色。 “姚美亚,怎么了?” 听过苏御安的肯定回答,殷海惊讶地瞪起眼睛,转头看着沙丹阳。后者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也跟着问,怎么了?殷海紧锁着眉头,用力地搓搓脸,说:“不会这么巧吧。我邻居就叫姚美亚。” 众人一愣,苏御信一把抓住殷海:“跟我过去看看。” 不等苏御安制止,殷海已经跟着苏御信下了车。看着他们朝着现场跑过去,苏御安的视线始终落在两个人拉着的手上,愣愣地出神。坐在前面的沙丹阳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苏御安,说道:“你知道殷海喜欢同性吗?” 这是什么意思?苏御安收回目光,点点头:“知道。” “不过殷海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朋友嘛,分得清楚。” “你多虑了。”苏御安靠在座背上,口气漠然地说,“御信选择谁做恋人我不会过问,只要不是玩玩的态度就好。我不想御信受到伤害,当然,也不希望他伤害别人。” 沙丹阳始终没有回头正视苏御安,他只是通过车镜看苏御安的眼睛。闻听他这番理论,不由得浅笑一声:“在我看来,你弟弟比殷海可是谨慎的多。谨慎的人往往心软。你也没少跟他操心吧?对了,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我?”说实在话,这个问题他根本没想过。一笑带过沙丹阳这个暗昧不清的问题的同时,御信的笑脸猛地在脑子里闪过!苏御安连忙摇摇头,心说:中邪了不成? 发现苏御安的神情恍惚了一下,沙丹阳又是一声轻笑,引来苏御安的注视。两个人的视线在镜子中交汇,苏御安赶忙把脸转到一边,沙丹阳的眼神过于暧昧,还没有人这样盯着他看过,这让苏御安浑身不自在。 当苏御信和殷海回到车里的时候,敏锐的发现了哥哥跟沙丹阳之间微妙的气氛。他没问什么,只说经过辨认后死者就是殷海的邻居,姚美亚。而确定这一事实的殷海还在发抖,明显被尸体吓到了。苏御信揉了揉殷海的发顶,算是安慰了他。四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事件一件接着一件,看似毫无关系,但谁都无法肯定它们没有关系。苏御安想着,不管是李华亮兄妹,还是殷海,乃至姚美亚,这几个人的出事地点都很相近。也许重要的不是人际关系,而是地点的问题。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这是苏御信急于想要离开这里的意思。他快困死了!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养足精神再琢磨吧,更何况自家哥哥的身体状态一直不好,他急着回去让他好好休息。至于其他事情,睡饱了再说。 在案发现场附近的一个角落里,穿着警服的男人一直看着沙丹阳的车离开。他打开手中的记事本,上面贴着四个人的照片,看了一会合上,叮嘱跟在身后的下属:“暂时不要惊动他们。” 回到沙丹阳的家,苏御安反而睡不着了。拉着洗完澡的弟弟商量案情,因为他看得出,弟弟沉默了一路绝对是发现了什么。为什么苏御信不肯直说,也许是因为还没有确凿的把握。苏御安盘腿坐在床上,帮着弟弟擦头发,顺便打听进展:“你一路没说话,有心事了吧?” “没有啊,就是困了。”苏御信美美地享受着哥哥的照顾,随口说,“也不知道是谁自己跑出去也不吭一声,害我担心了大半天。” “我也是想问清李娇娇出事的地点。龙胜那种人。得了,都回来了还合计那个干嘛,以后我会小心。” “哦,会小心啊。那真不错。”苏御信扯下哥哥手里的毛巾,转身靠在床头上,“我记得这话你好像说过不止一两次了吧?苏御安先生,在某些方面你的信誉真让我怀疑。” “臭小子,找打是吧?” “哈!哥,就你那点力气还想跟我较量?不是找死么。” 太过分了!苏御安被说的面红过耳,一个纵身跳到御信的肚子上,虚张声势地掐着他的脖子,“没大没小的,我是你哥!就算你比我能打,也要装着打不过我是知道吗?” 微微上扬的眉梢被渲染出一点红晕,苏御安这种就连吐糟、发火的时候都一本正经的人在这时候倒流露出几分可爱。被压在下面的苏御信就算被掐了,也还是喜欢看哥哥这难得一见的摸样。总觉得哥哥是在跟自己撒娇。宠溺地搂了苏御安的腰,继续撩拨他:“哥,好体位!” “混蛋,这是跟哥哥说的话吗?找死啊你。” 这一回换苏御信大为吃惊地问:“你居然明白了?不是吧,你一个处男还懂‘体位’是什么意思?” 某家的哥哥咬牙切齿:“我也是正常人好不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见过什么猪?”苏御信不怕死地问,“GV还是AV?” 太混蛋了,去死吧!苏御安俯下身,一口咬在弟弟的脖子上。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想要咬他,弟弟的脖子别人不能咬,能咬的只有自己才行!但是这不对劲吧?苏御安察觉到自己的反常,竟然趴在御信的身上一动不动了。倒是御信没多想什么,搂着哥哥的腰,忽然提到了正事:“哥,你知道阴阳草和丝罗瓶吗?” “丝罗瓶?”苏御安心中一紧,“降头术?” “嗯。我不是看到姚美亚的尸体了么。那个不是吸血鬼干的,是丝罗瓶。就是说,杀了姚美亚的是降头师。” “臭小子,不早说!”苏御安起了身,顺便再弟弟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坐回到床上,“我对降头术了解的不多,丝罗瓶应该是脑袋带着肠子什么的一起飞出去那种吧?丝罗瓶也吸血?” 关于丝罗瓶的具体情况苏御信没有立即说明,他着重提到了李华亮的死因。因为发现了丝罗瓶他才想起“阴阳草”或者说是“阴阳草降” “也是一种降头术。”苏御信说阴阳草一细、一粗,通常会并生在一起,即使已被制成干草,置于桌上,阴阳两草还会发生不可思议的蠕动,直到两草靠结在一起为止。降头草落降后,会在人体内悄悄滋长,直到某个数量之后,便会以惊人的速度衍生。这个时候,中降者会莫名其妙发起高烧,接着就会发狂而死!死时阴阳草透体而出,死者的尸体有如稻草人一般。这类降头的可怕之处,在于是目前降头界最为难解的“绝降”,中降者只有等死一途。 09. 南阳降头术,有的说起源于中国茅山术;也有民间传统说法,是从印度教传来。唐朝三藏法师到印度天竺国拜佛求经,当取经回国时,路过安南境内的通天河,即流入暹逻的湄江河上游,为乌龟精化渡船至半边潜入河底,想害死唐僧,后唐僧虽不死,但所求的经书都沉入河底,幸得徒弟入水捞起,但仅取回一部份大乘的“经”,另部份小乘的“谶”,被水流入暹逻,为暹人献与暹僧皇,听说这部“谶”,就是现在的降头术。另一说法,这部“谶”的正本,流入云南道教的道士手中,遂创立一派茅山道,茅山的法术和降头术因此而来。所以有人说,暹逻的降头术,是从中国的云南传来的。 “丝罗瓶”这个名字的由来大概是暹语译音,听上去很不错,但事实上这东西骇人至极。丝罗瓶出游必须在天亮前回到身体里,否则就会惨死。而真正算得上降头师中的高手,是可以役使丝罗瓶的,侦察敌情、诅咒害人或者是吸血杀人,这种活计丝罗瓶干起来得心应手。但丝罗瓶在降头师中间真是没啥地位,只有修炼不到家的降头师才会沦为丝罗瓶。丝罗瓶在白天与常人无异,唯一可辨认的只有眼睛。丝罗瓶的眼睛里没有人的倒影。 为了进一步确定对手是不是降头师,苏御信把带回来的干草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分辨阴阳草降的办法很简单。苏御信单手附在草上慢慢催动其隐性,相隔大约有七八分钟的时间,干枯的草居然缓缓动了起来。这可有些吓着苏御安了。站在一旁的苏御信忍着笑拉住哥哥的手,指着桌子上一根稍微细一些的干草说:“这一叶是阴草,较细;另一叶较粗的是阳草。你看,阴阳两叶已经开始卷在一起了。”言罢,苏御信再也没有笑的心情,郁闷地说,“阴阳草降是‘绝降’很难破解。也难怪李华亮死的那么惨。” “你有多少把握?”担心不已的苏御安问道,“以前遇到过降头师吗?” “遇到过一个。其实在南洋那边很多高僧都会降头术,人家那边这玩意可不新鲜。降头师有好有坏,不管什么禁术,都要看使用者的心态。我们遇到的这位,恐怕就没什么好心肠了。至少我们知道因为这个降头师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人。”苏御信挠挠头,又追加了一句,“两个半吧。” “你说李娇娇?”也对。李娇娇现在跟半个死人差不多。既然已经找出对手的身份,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想一下,丝罗瓶在出游的时候被李娇娇看到了,所以那倒霉的女孩才会被吓掉两个魂儿。但是,这里面也有说不通的地方。 自家哥哥在暗昧不清的线索面前总是很敏锐,苏御信好奇地坐在床上听他分析。苏御安斜靠在床头上,一步一步分析:“咱们都在李娇娇身上发现了不同寻常的阴气。假设这种阴气来自于降头师,那么可以肯定李娇娇不止见过那个人,甚至还接触过,不然的话那一身的阴气怎么来的?既然接触过了,降头师为什么没有杀掉李娇娇?李华亮的死是降头师干的,李娇娇在这里又是什么角色?殷海遇到役鬼师,现在我们是不是需要重新分析,那个人究竟是役鬼师还是降头师?殷海又是什么角色?还有姚美亚,她根本就是个炮灰,还是也在无意中参与了什么事,引来降头师的杀意?” 几点“为什么”也让苏御信满肚疑惑,目前为止他们所掌握的线索还太少,治不好李娇娇,一切都是停滞不前的。他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降头师并不好玩,搞不好又是一场殊死较量。不经意间,苏御信的脸上流露出忧心和焦躁的神情出来,苏御安看到反而笑了,他伸出手揉着弟弟的头发,一个简单的动作抚平了弟弟焦躁的情绪。苏御安温和地说:“咱俩也算见过不少怪事了,我相信这一次一样能顺利解决。你别着急,目前为止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 “你有办法?”苏御信问道。 “首先说殷海和姚美亚,他们出事的地点非常近,时间也都是下半夜。我们可以守株待兔,晚上在那一带寻找线索。你不是说,丝罗瓶出游也是很危险的么,那它一定会找相对来说比较安全隐蔽的地方,我们只要圈出个大概范围,一定能遇上丝罗瓶。” 苏御信懒洋洋地顺着哥哥的手依靠在他的肩上,嘟囔着:“今晚要给李娇娇招魂,你等我忙完的再去找丝罗瓶。别一个人瞎跑了,知道吗?” 本来还想教训他几句管的太宽了,一低头发现御信已经靠在肩膀上呼呼睡着,苏御安轻轻地把人放在身边,盖好了被子,也一起睡了。这一觉睡到上午十一点多,哥俩被敲门声唤醒,沙丹阳说,龙胜和庞大来了,苏御信挠挠头老大不愿意地把还在怀里扭来扭曲的哥哥叫醒。 “你先把手给我拿出去!”发觉弟弟的手还在衣服里搂着呢,苏御安迷迷糊糊地数落他。 苏御信一笑:“暖暖呼呼的,舍不得啊。” 谁谁谁家的哥哥哭笑不得,说:“你应该想的是怎么把手伸进来的吧?赶紧起来,赚钱去!” 谁谁谁家的弟弟懒被窝,坐起身抱着哥哥一个劲耍赖。傻哥哥精神马上升级了,舍不得打,舍不得骂。那种“我有弟弟会撒娇,我就最幸福”的没来由的满足感,使得苏御安的眼睛里溢满了温柔。但是该拿出来的威严还是不能少的。教训了几句,紧贴在背上肆无忌惮的弟弟还是不肯放手。这时候,殷海推门而入,一眼瞧见苏御信把苏御安揽在怀里,连衣服都掀起来了,面色就是一沉,极不耐烦地说:“苏御信,不要连自己的哥哥都毒谋!” 苏御信居然没受教,下颚搭在哥哥的肩上,懒洋洋地回道:“你这种没有哥哥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这小子,居然堂而皇之的撒娇了!这样好吗?身高都快一百九十公分的二十多岁大小伙子像只树袋熊一样缠在哥哥身上撒娇什么的,真的好吗?苏御安囧囧然的时候,站在门口的殷海眼皮子只抽!他建议:“御安,如果你想动手,我可以提供折叠椅或者是板砖当武器。” “不用那么麻烦。”苏御安拍掉弟弟搂在肚子上的手,跳下床,“枕头就够了。” “哎呦!”被枕头砸到的人很配合地喊了一声,遂趴在床上诉苦,“你怎么联合外人欺负我啊。” 不管弟弟的无病呻吟,苏御安自顾自地走出房间。跟殷海擦肩而过的时候,忽听他说:“欺负你还用联合外人?” 脚步戛然而止!殷海的话模棱两可,苏御安却觉得不是滋味。转头瞧了一眼,殷海正跳上床,拿着枕头殴打自家弟弟。自家的弟弟似乎完全不在意,跟殷海闹腾起来,俩人拉拉扯扯的场面让苏御安的心里堵得慌。 该闹的闹完了,苏御信才走出房间。等在客厅里的龙胜比晚上看上去客气了很多,至少会对着苏家兄弟露出一点笑意。他把合约还有定金放在桌子上,双方签了字,雇佣关系确定。苏御信很乖地把钱给了哥哥,随他处理。随后就问龙胜李 娇娇是在哪天、什么地点出的事。 李娇娇的情况龙胜了解的并不多。在他看来,女人只要听话,不管他多晚回家都能在床上等着就足够了。龙胜虽然宠爱李娇娇却从来没有关心过她,所以,李娇娇到底遇到过什么龙胜说不出来。只能说找到李娇娇的时候她就是昏迷的,回到家就还是发高烧,烧了几天之后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什么时间找到的?”苏御安问道。 “我的人从晚上十点开始找,一直到快天亮了才找到。”龙胜吸着烟斗,神色抑郁地说,“在那之前,我也没发现娇娇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是担心仇家报复我找到她身上,所以那天晚上急着找人。” 苏御信没在乎他找人的理由,只问:“在哪里找到的?” “就是临近老区的那个主题公园里。娇娇昏迷在一棵树下,找到她的时候似乎已经昏迷了很久,衣服上都是露水。” 主题公园?那不是发现精灵之气的地方吗?怎么会在那里昏迷?苏御信越想越糊涂,主题公园那边的问题还有待调查,当务之急是先把李娇娇的两魂找回来。他看了看身边的苏御安,征求他的意见。苏御安点点头,对龙胜说:“今晚我们给李小姐招魂,我会告诉你准备哪些东西。你要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 苏御安让龙胜准备的东西其实很简单,首先要李娇娇出事当晚穿过的衣服和鞋子、一个用过的秤杆、一个可点蜡烛的红色灯笼、一块白布。由于担心龙胜找来的工具不合标准,谨慎起见苏御安决定跟着龙胜回去,帮忙准备东西。苏御信因为要去李华亮的家找线索,一时间又不放心哥哥,两厢之下有些为难。沙丹阳始终没怎么说话,这时候倒是主动请缨给苏御安打下手什么的。殷海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还是说要跟着苏御信。苏御安觉得要去李华良家,总的有个带路的吧,殷海不过是凑巧要带着御信过去而已。既然决定了分工,大家也都忙活起来。沙丹阳先跑去车库提车,苏御信穿了外衣先跟殷海走了。留下龙胜和苏御安在客厅里面面相觑,多少有些尴尬。 “啊,我有东西忘拿了,你等我一会。”刚刚跑出小区,殷海又急急忙忙往回跑。苏御信站在路上等着,顺便抽根烟解解馋。没办法,有哥哥在身边的时候,是禁烟的。 殷海一路快跑回到楼下,没进楼门的他直接进了车库。刚好看到给车加了油的沙丹阳正准备出去。殷海的娃娃脸上没有半点笑意,迎上去站在车旁,瞧着里面的沙丹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苏家那哥俩是我找来的,你给我老实点。” “好端端的说什么呢。”沙丹阳纳闷地看着他,“我怎么着那哥俩了?” 闻言,殷海冷笑一声:“以前是李华亮,现在是苏家那俩。你够忙的啊。”气氛忽然紧张了起来。一个车里,一个车外,相互观察揣摩。几乎凝固的空气忽被殷海噗嗤一声笑打破,他弯下腰靠近了车里的沙丹阳,笑道,“等这事解决了,咱俩得好好谈谈吧。”说着说着,大眼睛微眯了起来,挺翘的鼻子皱了皱,“你这里装什么了,一股怪味。” 沙丹阳一边升起了车窗玻璃,一边笑道:“狗鼻子。快去吧,别让御信等久了。”眼看着殷海跑出了车库,沙丹阳的嘴角还挂着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遂发动了汽车开出车库,习惯性地看了眼车镜。窄小的车镜里倒映出车库后面的情形,挂在墙壁上的备用轮胎,堆积在墙根下的杂乱工具。突然间,沙丹阳看到镜子里映出一个人影。影影绰绰,忽现忽隐。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个人影在几秒钟清晰起来。 长过胸口的头发遮住了整张脸,露在衣领外面的脖子和半个胸脯鲜血淋漓,垂在身侧的手臂血肉模糊。沙丹阳猛地瞪大了眼睛急忙回头!身后的车库毫无变化,哪里有什么人?等他再转回头来,那个女人还在车镜里。 10. 苏御安接到沙丹阳的电话下了楼,看到沙丹阳已经给他打开了车门,微笑地站在一边等着。苏御安总觉得沙丹阳这人有些奇怪,尤其是他的笑容,看不透,琢磨不明白。苏御安觉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避开了沙丹阳的注视,绕到车的另一边坐进去。后面跟着龙胜的车,驶出小区后,苏御安告诉沙丹阳已经跟龙胜说好,由他们俩去采购其他东西。采购的钱款,苏御安刚从龙胜那里黑来。沙丹阳爽朗地笑着,调侃苏御安是持家的好手,面对黑道大哥也是照宰不误。 苏御安被弄的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他要坚决保持这种阿巴贡的作风。他家弟弟将来要开餐馆的,不存钱哪来的资本?不管是谁,能黑的就一定要黑!顺口又抱怨了两句沙丹阳取个车也花费了半小时的时间。沙丹阳瞥了眼车镜,淡笑道:“刚刚接了一个电话,耽误了。现在要去哪里?” 苏御安想了想,就问沙丹阳本市有没有跳蚤市场。这下子可是问住了!沙丹阳眨眨眼:“跳蚤市场吗?” “对。” “跳蚤市场啊。” “对,就是跳蚤市场。”苏御安一挑眉,“别跟我说你从来没去过。” “如果我是说是呢?” 苏御安眨眨眼:“这不算什么遗憾,别放在心上。” 沙丹阳被逗乐了,朝着苏御安伸了手,指背在苏御安的脸上轻轻擦过:“你真有趣。” 不习惯被他人碰触,苏御安躲了一下,明显的回避也没有让沙丹阳觉得尴尬。转回头继续开车,苏御安却觉得不是滋味了,这个沙丹阳似乎不像表面那样是个谦谦君子啊。 几个人分头忙活了一天,到了晚上七点多才回到家里碰头。殷海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一个劲喊累,苏御信拉着苏御安的手跑进厨房,给他看顺便买回来的螃蟹。苏御安在摆弄螃蟹准备上锅蒸的时候问起了弟弟这一天是否有收获,苏御信靠在冰箱门上,说:“李华亮的家里没有降头师的痕迹,看上去倒像是被贼光顾过。翻得乱七八糟。” “门窗呢,有被破坏吗?”苏御安问道。 “没有哦。”苏御信耸耸肩,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看过了,那个‘贼’应该是用钥匙开的门,屋子里虽然翻的很乱,殷海确定没有丢任何东西。”说着,他转头看了看外面沙发上的人,“那小子为了确认李华亮的东西累瘫了。” 手里的螃蟹忽然掉在地上,苏御安听到弟弟在说起殷海的时候口气是那么亲密。他禁不住在反光的玻璃上看了苏御信一眼。弟弟的视线还在殷海的身上,嘴角微微上翘,笑的温柔。这种笑就连自己都没见过,御信从来不会对自己这样笑。对于御信来说,他是哥哥,是亲人;殷海是同学,是朋友。所以才会有微妙的差异,所以御信才会对着殷海那样笑。这很正常不是么?为什么觉得不舒服?所谓的“亲情不能代替友情”这种说法完全不合逻辑的吧。见鬼!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又不是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难不成还要因为弟弟有了朋友而闹别扭吗? 一直都没有发现哥哥的异常,苏御信看了殷海几眼,竟没再跟苏御安说什么就走出了厨房。苏御安的视线一直偷偷地跟着他,看着他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揉搓着殷海的头发,嬉笑打闹。这的确不大正常,苏御安觉得自己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心里就像长刺的情绪完全不正常!弟弟能有朋友是好事,能有正常的朋友更是好事,他也不希望御信的朋友都是些整天跟鬼怪打交道的人。理智这么提醒苏御安“嗨,你在闹什么别扭?”但任性的感情却在动摇他“御信只能跟你亲近,别人绝对不行。” 胡思乱想的苏御安很倒霉的被螃蟹夹到了手指,幸亏他闪躲的及时,没有受伤。呼痛声直接传到了客厅那边,苏御信一转头,看到哥哥握着手指,就要起身过去看看,刚巧殷海枕住了他的腿,他没能及时起来。沙丹阳快了一步先进了厨房,苏御信喊了一声:“哥,你小心点。” “我看看。”沙丹阳拉开苏御安的手,看他手指上的伤口,“会肿起来。先用水冲冲,我帮你上点药。” 拉着自己的双手是陌生的。虽然也有修长的手指,但是没有御信那种骨感,掌心也没有御信手上的茧子。保养很好的双手没有让苏御安觉得好过多少。他沉默地任由沙丹阳把自己的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洗伤口。间歇,他转头看着客厅那边的弟弟,弟弟正在转换电视频道,枕在弟弟腿上的殷海半眯着眼睛,像是屋顶上晒太阳的猫儿。 “你不知道吧?”沙丹阳几乎紧贴在苏御安的身侧,低声说,“他们从前是情人。” 忽然而来的事实让苏御安倍感惊讶,他瞪着眼睛诧异地看着沙丹阳。对方仍旧是垂着眼,只看他的伤口:“御信还没退学那段时间的事。他们俩一个宿舍,后来御信走了,情人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不过,我知道御信是殷海的第一个男人。至于殷海是御信的第几个,就没人知道了。”言罢,他挑起眼睛对着惊愣住的苏御安温雅一笑,“所以,别再吃惊了。他们那样很正常。” 脑子里一片空白,沙丹阳是怎么拉着自己走出厨房,路过客厅又进了卧室的都不自知。当带有薄荷的药膏被涂抹在伤口上,微微的刺痛才让苏御安回了神。他脱口问道:“殷海是不是很喜欢御信?” 这似乎是个很可笑的问题,所以沙丹阳笑了:“当然。你没看出来吗?” “有点感觉。”苏御安呐呐地说,“我弟弟很少跟别人那么亲近。” “你们才相遇吧?这么短的时间你对他还不了解。” 闻言,苏御安诧异地看着沙丹阳:“你了解?” “不多。”沙丹阳放下药膏,“御信在学校那时候很有名气。不少女孩都喜欢他,追求者有很多。他对谁都不错,但最后还是跟殷海在一起了。他们俩那点事在学校都是公开的,御信不怕被人知道,也有能力保护殷海。所以呢,很多人都佩服他敢作敢当。也是因为这个吧,御信的拥护者特别多,他也不在乎别人接近,跟谁都很好。当然了,殷海是特别的。” 自己所不了解的御信,原来是那样的吗? 到了晚上十点,苏御安的心情还是很低落。明知道该动身去别墅那边给李娇娇招魂,他却一点不想动。苏御信收拾好了东西,走到哥哥身边:“走吧,到时间了。” 苏御安抬头一看,殷海站在弟弟身后虽然什么都没做,但两人看上去极有默契的样子。苏御安皱皱眉:“我有点不舒服,不去了。” “不舒服?”苏御信伸手摸摸哥哥的额头,“不热啊。怎么不舒服了?头疼还是怎么的?” “没有,就是不大舒服。” 尴尬之间,沙丹阳过来解围。说留下来照顾御安,让御信去安心办事好了。苏御信哪能放心单独离开?趁势要坐在哥哥身边问个仔细,殷海忽然揽住了他的手臂,一边催着一边往门口拉扯:“快点吧,再磨蹭一会就来不及了。” 楼下已经传来催促的车笛声,苏御信不放心地看着哥哥:“吃点药,多喝水,早点睡。我很快就回来。” 沙丹阳亲自把门关上,转回身看着走神的苏御安,慢慢地走向他,弯下腰靠近,单手撩起他额前的发,口气轻柔:“御安,真的不舒服了?” 苏御安抬头看着沙丹阳,开口道:“我想出去走走。” 招魂并不是什么难事,知道李娇娇在哪里出的问题就更好办了。首先,苏御信点燃了灯笼里的蜡烛让龙胜拿着,并告诉他,招魂过程中跟李娇娇最亲近的人是主力,所以龙胜必须要按照他所说的去做,半点马虎不得。弄好了灯笼,苏御信又用秤杆挑起了李娇娇出事当时穿过的衣服和鞋子,带着龙胜走到别墅门口。 其实,殷海是想一路跟着的,但是招魂期间不允许有无关人员跟随。苏御信让龙胜的人照顾好殷海,最好是留在别墅里不要在外面游荡。嘱咐完这些,苏御信又把一块白布给了龙胜,郑重地告诉他:“等一会我说什么你就重复什么,不管看到或者听到任何异常都不要理睬。只管跟紧我,直到我说话让你另作其他事。明白吗?” 龙胜显然他有点紧张,但黑道老大的架子还是在的。点点头,表示绝对会听从苏御信的安排。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半,苏御信说开始了,就朝前跨出一步,嘴里低声叫着:“李娇娇,衣履红灯引路,回家喽。” “你等一下。”龙胜一手拎着灯笼,一手抓着苏御信,紧张不已,“一什么?” 这把苏御信气的!咬牙切齿地在他手心上写了“衣履”二字,这才又重新开始。 “李娇娇,衣履红灯引路,回家喽。”苏御信的声音低低沉沉回荡在深夜的路上,龙胜手中的红灯笼散发着暖暖的光亮。苏御信说一句,他跟着学一句,每走一步都喊上同样的话。很快,他们的的身影在殷海眼中只剩下一点摇曳着的红光。 从别墅到主题公园大约有两站地的距离。苏御信头前走着,边走边喊;龙胜紧跟在后面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学他的摸样。他们走了一半的时候,龙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祟,双腿发软,口干舌燥。察觉到他已经疲惫的苏御信放慢了脚步,却没有吩咐其他的话。龙胜不免有些着急,快了几步,示意苏御信不必在意他的状态。苏御信也明白当事人焦急的心情,故此又提高了速度,接着喊:“李娇娇,衣履红灯引路,回家喽。” 龙胜也跟着喊,喊了两三句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刚过了重阳节的天气已经冷下来,街道上在深夜这个时间里车辆人流稀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些路人,个个面色青白,走路虚浮,或跟他们迎面而过;或从身后追赶上来。龙胜的紧张毫无掩饰地传达给了苏御信,无奈之余,苏御信第一次回头看他。刚好看到有个“人”走过龙胜的身边,青嘘嘘的脸色,黑乎乎的嘴唇,吓的龙胜险些把手里的灯笼扔出去!苏御信赶紧稳住他的手,低声说:“把白布拿出来包住灯笼。” 龙胜忙不迭地照办,被白布裹住的红灯笼瞬间变了颜色。而那些“路人”似乎很忌惮这种颜色,纷纷远离他们。苏御信没再往前走,呆在原地四处看了看,须臾,他招呼龙胜拐进了一个小胡同。 11. 别墅里不像第一次来的时候半点灯光没有。殷海坐在灯光明亮的客厅里无趣地转换着电视频道,他周围有七八个龙胜的保镖守着。他们这些人没人敢走上二楼。殷海也不敢,那种感觉很难说清,就像知道二楼藏着一个什么外星生物,比方说异形那种。反正这里很多人陪着他,殷海也不怕了。 电视频道转来转去的也没什么好看,殷海打着哈欠随手把遥控器扔到一边。一个保镖闲来无事拿起遥控器,换到了付费频道。卫星电视就是这点好,只要你付钱,什么节目都能收到。这些龙胜的贴身保镖都知道自家老大平时喜欢看什么,付费频道在深夜又都是好料,确定了之后,七八个人凑在一块看三限制级小电影,大呼过瘾。殷海别别扭扭地瞥了眼屏幕,并对扩出来的那些嗯嗯啊啊的声音极度反感。他是个同性恋,对男女那种事没兴趣。发现这些保镖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殷海只好起身去找个房间躺一会,眼不见心不烦。他走了,也没人照顾,这些血气过旺的男人们的注意力都在电视上呢。 随便打开的房间看似是一间专门用来喝茶的地方。地面上砌起约有三十公分的地台,用浅草色的榻榻米铺着。靠近窗户那边是一张小矮桌,矮桌上摆放这一套茶具。殷海甩了脱鞋上去,随便拉过几个垫子当枕头用,准备睡觉。 安静的和室里只有殷海轻浅的呼吸声,渐渐的,外面的夜风刮了起来,庭院里的那颗树被吹落了不少叶子,打在玻璃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夜风来的很猛,仿佛会一口气吹进屋子里似的,咻咻呼号个不停。殷海被风声吵的无法入睡,翻了身揉揉眼睛,想着是不是刚才压到了右半边身子,心口怎么有点惶惶的?猛然间,他想到这不是被压到心脏该有的反应。心慌,预示着时有事发生,就像那一晚。 殷海害怕了,急忙拿出罗兵耀给他的铜板握在手里,并起身准备回到客厅。就算那些人还在看限制级的影片,他也宁愿呆在客厅。急急忙忙连鞋子都没穿就打开了房门,一股冷风灌进来,吹的他赶忙闭上眼睛。失去了视觉的同时,嗅觉变得异常灵敏。腥臭的气味让他难以呼吸,惊慌之余睁开双眼,眼前的半空中悬浮着一个人头。 蓬头垢面看不清五官,脑袋下面的脖子只是一根血红的肉呼呼的管子,连着一堆令人作呕的内脏。殷海干呕了一声,大喊救命! 客厅那边传来了电视机里女人嗯嗯啊啊的呻吟声和男人含糊不清的脏话声,唯独没人回应他的呼救。怪物还悬在门口的半空中,头部隐藏在乱发后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殷海的脖子。殷海继续大叫救命,他的声音如石沉大海,毫无作用。 “御,御信,救,救救我。”殷海连滚带爬地挪到和室最里面,抖抖索索地摸到口袋里的电话,直接按下快捷键。他不知道苏御信能不能接听,他只是渴望着而已。那个怪物好像不打算立刻结果了殷海,始终在门口那边漂浮着。客厅那边的灯光多少照应过来一些,纯白的光照到了怪物,连同下面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内脏清清楚楚地呈现在殷海面前。忽然!怪物朝着殷海飘过去,垂在下面的内脏晃晃悠悠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掉落地上。殷海已经无路可退,只能奋力地把手中的铜板扔过去,没想到铜板穿过了内脏之间的空隙,吧嗒一声,落在地上。 飘进来的怪物没了灯光的照明变得的阴阴暗暗,腥臭味愈发地浓重起来,靠近殷海。殷海浑身都动弹不得,他吓坏了,吓的没有力气逃跑。眼睁睁地看着怪物跟自己几乎鼻尖顶着鼻尖。怪物的嘴是黑色的,在他眼前忽然就张开了,露出里面焦黄焦黄的牙齿,越张越大,想要把殷海一口吞下去。 殷海的身子抖的像风中残叶,急促的呼吸声搅合着抽泣的哽咽,即将被咬死的绝望彻底毁灭了他发出求救的勇气。那怪物把嘴巴张到极限,连着一根食管的脑袋歪到一边,对准殷海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颈动脉上传来一阵剧痛,殷海惊恐地瞪着眼睛等死,那怪物却忽然不动了。一人一怪僵持了三四秒钟,怪物猛地腾空而起,在眨眼间飞出了和室,那咻咻声疾急紧密,很快就消失的毫无声息。殷海还在惊恐中瑟瑟发抖,从外面传来的声音,终于唤醒了他求救的意识。大嚷大叫地爬出了和室,一眼看到苏御安和沙丹阳站在客厅里。 “殷海?”苏御安看到殷海的脸色比死人的还难看,就知道他遇上了丝罗瓶,“你看到了?” 殷海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别墅的后门,苏御安一愣,随即拔腿就追。 晚上那会,苏御安说是出去走走散心,走了没多一会还是惦记御信那边的情况。这才跟沙丹阳回家取了车,过来看看。没想到,刚在别墅门口停车,苏御安就感觉到里面情况不对。那种气息、那种感觉,谁说不是丝罗瓶,苏御安能一拳打昏他。带着沙丹阳冲进别墅,第一眼看七八个保镖都昏迷了,丝罗瓶的气息也跟方才的不一样。他知道丝罗瓶是意识到自己来,所以很及时地离开别墅。但是他没想到殷海会被吓成那个样子。很明显,丝罗瓶的目标是殷海! 在外面追了很久还是没能发现丝罗瓶的踪迹,苏御安又惦记着殷海等人的情况,只好返回。他再度回到客厅里,发现保镖们都醒了,殷海的脖子也被包了起来,正裹着一条毯子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抖个不停。苏御安忽然想起一件事,就问保镖们:“你们上去看过李娇娇的情况没有?” 几个保镖都默不作声,没人敢上去,没人敢搭腔。苏御安恼火地瞪了这帮人一眼,急忙往楼上跑,沙丹阳要跟着,苏御安制止了他:“你留下陪着殷海。” “万一有事,我还能帮忙。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就算有事,你也帮不了我。”苏御安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顾此失彼。知道自己没有能力的沙丹阳忽然拉住了苏御安的手,说:“御安,别勉强自己。有危险了赶紧往下跑。” 苏御安很感激他的关心,微微笑了笑:“我知道。”言罢,他转身继续上楼。耳边听着沙丹阳恼火的声音。 “龙胜手下就你们这样一群废物吗?还傻站着干什么?打开所有的灯和大门,去外面发动汽车,万一有情况发生,跑路也要争取时间。快去!” 其实,苏御安很想告诉沙丹阳,真被丝罗瓶盯上了,开车跑是没用的。 二楼还是一片昏暗,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丝罗瓶光顾过的原因,那种阴气更浓厚了。苏御安走到李娇娇的卧室门口,轻轻推开了门。站在门口往里一瞧,发现李娇娇不是坐在床边,而是躺在床上,跟挺尸似的。走进去,看到御信留下的符篆都好好贴在各处,想来也对李娇娇有所保护了。转而将视线落在李娇娇的脸上,她的眼睛紧闭,面容却不像熟睡那般的安逸。秀气的眉微微皱着,是在做梦吗? 这时候,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苏御信的呼唤。苏御安急忙走出去,迎面看到弟弟手里拉着一根红绳,绳子的另一端系着飘飘忽忽的半透明魂,正是李娇娇的! “找到了?”苏御安高兴地问。 “别提了。还差一个。”苏御信拉着李娇娇的一魂,走进屋子里,顾不得多说其他。把红绳系在李娇娇的手腕上,推着她的一魂慢慢地靠近身体。很快,一魂回到了身体里,李娇娇微蹙的眉也舒展开来。苏御信长出了一口气,说:“估计要等明天才能醒过来。咱们先出去,我得问问这边到底发生什么了。殷海吓的半条命都快没了。” 还是殷海吗?苏御安没多问,紧跟着弟弟下了一楼。 客厅里灯光明亮,本来还窝在沙发上的殷海再见苏御信下来,像只兔子似地跳进他怀里,紧紧搂着苏御信的腰。苏御安当做没看见,坐在一旁瞥了眼龙胜。这位黑道阿哥不知道听沙丹阳说了什么,正一脚一个把保镖们踹翻在地。沙丹阳也是面色阴沉地站在一边,冷眼瞧热闹。苏御信那边推不开殷海,或者说,在苏御安眼里,弟弟压根不想推开殷海。苏御信半扶半抱地带着殷海坐下,这才说起他和龙胜招魂的经过。 “我就是担心会走上阴路,所以多留了一手。没想到,还是被拐过去了。我们重新找到阳间的路花费一点时间,要不然能早一些回来。”苏御信有些懊恼地说,“当时已经把李小姐的两魂招出来。我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一个魂当场吓跑,我又不能拉着一魂去追那个,而且我担心这时候有人打电话肯定是出了问题。所以就先接了电话。” 结果就是听见殷海惊恐的抽泣声。苏御信没法兼顾两边,只能带着李娇娇的一魂和龙胜回别墅这边。他不敢想如果不是哥哥及时赶到,殷海会是什么下场,思及至此,他抱紧了怀里发抖的殷海,柔声劝慰:“别怕,我回来了。” 殷海点点头,干脆把脸都埋进了苏御信的怀里。周围的人再怎么迟钝也看出二人亲密且不寻常的关系。苏御安别开了视线,沙丹阳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御安,刻意地横挪两步挡住了他可以看到亲密二人的角度。而龙胜似乎觉得非常意外,多看了苏御信和殷海几眼,就算接受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苏御信误会了大家的沉默,还以为他们都是怕了丝罗瓶。虽然这也是一部分原因。苏御信笑道:“都别怕了。那玩意不是无敌的。窗户还有屋顶都拉上铁丝,带刺的那种,就可以防范丝罗瓶。以前没带过佛像护身符的也不用惦记临时抱佛脚了,那些东西不佩戴个一两年不会起到作用。预防降头术的办法有很多,最简单好找的东西就是黑狗鞭。带一个在身上,保准管用。” 众人一起撇嘴,谁会带一条狗鞭在身上! 苏御信只好再说其他方法:“那就去妇产科。如果你们遇到降头师,怀疑自己中招了,就上去妇产科坐上天半。邪术受到污秽血气冲击,就失效了。” 众人再度撇嘴,并鄙视他。苏御信急了,一边挠头一边抱怨:“这都什么情况了你们还挑三拣四的!记住了,凡是进屋室内就听见风声,心慌胆怯,马上退出去;有陌生人给你们吃喝,先要试探吃喝的底部,底部发冷,上面发热就有问题,绝对不好吃下去。不想死得惨,就记住我的话。” 匆匆忙忙说完了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后,苏御信又告诉龙胜今晚不能离开李娇娇。明天一早,李娇娇肯定会醒过来。因为还缺一魂,即便醒来也是有些迷糊的,但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呆呆傻傻。他会在明天过来继续李娇娇的情况,再定下一步的计划。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苏御信起身告辞。他扶着殷海,轻声问他:“自己能走吗?” 殷海摇摇头,彻底赖在苏御信身上。苏御安本来还想说让弟弟扶着殷海上车,还没开口,就见御信打横把殷海抱了起来。 12. 为什么被弟弟忽略就觉得心慌不已? 御信对殷海的呵护备至没有不对的地方,毕竟他们曾经是情人,现在是朋友。也许还有和好如初的可能性。御信能够幸福快乐对于自己来说不是好事么?为什么看到他们远去的身影会觉得胸口沉闷?在这之前,御信说过什么?该死的,都不记得了。这不像以往冷静的自己,竟然连御信说了些什么都没听清。 因为什么?因为公主抱吗?御信以那样的姿势抱了殷海,旁若无人地从自己面前走过,甚至没多看自己一眼。那是御信,是自己的弟弟而不是其他什么人。就算是兄弟这样的情况也很正常不是么? 在苏御安纠结不安的时候,苏御信已经抱着殷海上了龙胜的车远去。落在最后的沙丹阳一直看着苏御安拖沓的脚步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呆呆傻傻地静立不动了。他走上去,轻声提醒:“你打算在这里站到天亮吗?” 意识在恍惚之余清醒了几分,苏御安转头看着沙丹阳,当他发现其他人都已经离开的时候,一抹苦笑浮现在脸上。该说什么呢?感谢你等我?还是,你怎么不走? 回沙家的路上,苏御安迫切地希望这件事尽快了解,尽快回到自己的家。忽然间,他意识到也许御信并不愿意离开了,跟殷海的感情会让他认真考虑留下来吧?御信一直居无定所,他那个人生活能力很强,不管在哪里都能生存下来。所以,如果他跟殷海和好,会考虑留下来也说不定。那样的话,自己不能放弃学业,也没理由陪着御信一起在这个城市里定居。不管怎么样,想要把弟弟从他心爱的人身边带走,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 沙丹阳的车开得很慢,苏御安由于思索的过于投入而没有发现他们的车像只年迈的乌龟一样在马路上磨蹭着。本来只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足足行驶了两个小时。等车子停在楼下,沙丹阳转过身来,看着苏御安还在愣愣地出神,不由得轻笑一声。浅浅的笑声唤醒了苏御安的意识,他扭过头看着沙丹阳,颇有些诧异地问:“到家了?” 这本是一句脱口而出的话,并没有其他意义。沙丹阳却很开心地对他说:“真高兴你把这里当成家。” “别误会,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苏御安打开车门下车。沙丹阳只是把车停下,没有开进车库里,紧追着苏御安进了楼。楼道很宽,沙丹阳似有意似无意地擦着苏御安的身子超过他。两个人进了电梯,沙丹阳忽然问道:“你不开心?” “没有,可能是累了。我想睡觉。” “再坚持一会吧。”沙丹阳站在苏御安面前,规规矩矩地说,“回家后我们需要跟御信好好谈谈。” 谈什么?苏御安没问,大半是要谈委托案的事吧。虽然明天一早也可以说的,但是,现在就说也不错。苏御安点点头:“是需要仔细想想了。”快点吧,让这件事马上了结。 推开房门,客厅里没有开灯所以很昏暗。从殷海房间的门缝下透出一点点光亮,显然殷海和御信都在房间里。沙丹阳把车钥匙和外衣放在沙发上,直接走到殷海的房门前。苏御安站在旁边,隐约中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沙丹阳直接推开了房间,苏御安朝里面一看,只见殷海半靠在床头上,御信坐在他面前,他的手拉扯着御信的衣襟。御信单手搂着殷海的腰,倾身靠近他,他们正准备接吻的样子。苏御安紧忙低下头,说了句:“抱歉。”随即,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房间门口。沙丹阳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怔愣中的二人,耸耸肩:“那就明天再说吧。你们继续。” 一股脑地又跑到了外面,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苏御安带着希望回头,看到的却是神色如常的沙丹阳。苏御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即便如此,他仍旧对着沙丹阳笑了,笑的洒脱:“你怎么也出来了?” “你呢?”沙丹阳笑问,“事情太多,你也睡不着了吧?”他给了苏御安一个无所谓却又合理的借口,随即摇晃着手中的车钥匙,“要不要出去转转?” 他们的车刚刚驶离楼门口,苏御信神色慌张地跑了下来。道路两边看了看又看,没有找到哥哥的身影,也有发现沙丹阳的车,这时候跟着下来的殷海走到他身边,说:“你要是着急,咱们出去找找?” 苏御信看着殷海温柔的神情,继而一笑:“不必了。走吧,回屋去。”殷海很高兴苏御信这样的选择,他伸出手拉着御信返回楼内。 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兜风,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沙丹阳才开口说:“不想问我点什么吗?” “问什么?”苏御安看着窗外,不疼不痒地反问。 “问我关于殷海和御信。” “你都说了他们曾经是情人。没人规定分了手的情人不可以接吻。” “如果他们又在一起了,御信想要留下来呢?你怎么看?” 闻言,苏御安哼笑一声。屈起右腿,踩在座位上,这让本来斯斯文文的他显得有些桀骜不驯。苏御安焦躁地抓抓头发,说:“御信是我弟弟,不是我儿子。他想干什么没必要在乎我的意见。啊,前面左拐。” 忽然转变了话题,沙丹阳趁势将方向盘转向另一边。听着苏御安毫无所谓的口气,似乎这人并不在意苏御信跟殷海的关系。但是看他的脚踩在座位上,拖鞋还在下面,不由得很想问问,至于这么慌张连鞋子都没换吗?沙丹阳不会点破让人尴尬的事实,他瞥了苏御安几眼,顺着他的话说:“我看你倒是很在意的。左边有什么地方特别想去吗?” “去御信招魂的地方看看。”苏御安随口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过去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三两句题外话把方才的那股压抑感驱散的无影无踪,至少苏御安表面上已经恢复了正常。他们在主题公园门口下车。好在这里的小门是不上锁的,绕过大门进去,远远的就能看到公园中央有一颗巨大的杏树。杏树能长的这么高大已经很罕见了,更让苏御安吃惊的是:杏树散发着令人神清气爽的轻灵之气。 “冷不冷?”站在苏御安身边,沙丹阳似乎准备脱下外衣给他披上,顺带温柔的体贴。苏御安搓搓手臂,很自然地避开了沙丹阳的搂抱。说:“还真有点凉。附近有自动贩卖机吗?我想喝点热乎的东西。” “有,你等我一会。”沙丹阳朝着远处走去,看样子那热乎的东西距离不近。 苏御安看着他已经走远,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可不想上演肥皂剧里那种多角恋的情节。男人,就算伤心失落,也没不需要另一个男人的抚慰。那沙丹阳处处透着古怪,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况且,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带着沙丹阳也不方便。 杏树的轻灵之气事实上没让苏御安多么在意。他想看的在杏树对面,相聚有两千米左右开外的那个小巷子入口。入口处弥漫着让他格外在意的气息,不知道巷子深处会有什么东西,他想去看着究竟。把沙丹阳打发走了,苏御安跑到主题公园的围墙下面。几步助跑跳上墙头,身体灵活地跳到了外面。拍拍手上的土,确定没人发现他,这才穿过马路,朝着小巷口跑去。 肉眼看巷子口并无异常,异于常人的苏御安却对这里格外忌惮。刚刚靠近的时候,那股熟悉的感觉愈发强烈,站在入口处更让他确定,巷子里面绝对是不寻常的所在。深吸上一口气,举步前行,丝毫没把去给他买热乎东西的沙丹阳放在心上,甚至暂时忘记了御信。 里面究竟有什么能让苏御安如此在意?当他走到巷子尽头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个死胡同。没路也要走,穿墙术什么的多撞几回就掌握了!苏御安本着有点缺心眼儿的意思,直愣愣地朝着面前的墙冲了过去!结果就是“咚”地一声,把额头撞出一个大包来。他捂着脑袋蹲在地上,低声咒骂:“真他妈的,差点撞失忆了。” 失忆倒是有趣了,估计御信会急死吧。苏御安在心里自嘲了几句,继续对着冰冷的墙面犯愁。须臾,他傻乎乎地说:“芝麻开门。” …… “妈咪妈咪哄。” …… “天灵地灵灵。” …… 啊……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呢?苏御安被自己逗乐了。下一秒却变了脸色,抬起脚狠狠地踹上去,气哼哼地骂道:“给我开门!”没想到,这一脚居然什么物质都没踹到,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垫了两三步稳住身体,诧异之余猛地抬头,吓!这是什么光景? 触目所及是热闹非常的集市,窄窄的石子路两旁挤满了一家挨着一家的杂货摊。每一家摊子上点着一盏或者几盏灯,映着玲琅满目的货品。这是——鬼市! 鬼市的存在他不止听御信说过,白颉也曾经跟他讲过几次。那位不怎么靠谱的白爸爸是多么向往这个地方啊,如果人在的话,估计会兴奋的手舞足蹈吧?不行,说什么都要给白颉带点东西回去。苏御安也有些兴奋了,尽管这里的都不是人,但他知道,鬼市还是很安全的。只要你不主动寻衅滋事,就不会与那些鬼发生冲突。当然了,提放被它们骗到才是更主要的。 御信说过,鬼市上的交易人类的货币没有作用,这里讲究的是以物换物。苏御安出来的急,身上没带什么东西。翻遍了所有的口袋,只有一串钥匙、一个小本随身记事贴、一块手表。好吧,试试看能不能换点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苏御安兴致勃勃地逛起了鬼市,鬼市上的商品让他倍感兴奋。从针头线脑到古董字画,什么都有。甚至连宠物都有得卖。那应该是宠物吧,一条不算粗的黄金蟒,大概也只是刚刚孵化的样子。还有那一缸淡蓝色的小鱼,悠然自得地在水中畅游。苏御安好奇地凑过去看,发现在鱼缸旁边趴着一只小小的狸猫,狸猫搂着一只、一只……这是什么东西?看体型很像老鼠,但是比老鼠要大。浑身的毛发是橘红色的,尾巴细细长长,耳朵也很大,好像可以用来当翅膀了。但是看脸部真是太像老鼠了。这时候,忽闻有人在摊子后面轻声说到:“水尸鼠的幼崽儿。” “水尸鼠?”苏御安诧异万分,“不是火鼠吗?我看它的样子很像《神异经》里记载的火鼠。”言罢,他看到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女人。应该是女鬼吧。女鬼大约二十多岁,身穿艳色的旗袍。一条粗粗的黑色麻花辫搭在右边的胸前,显得文雅端庄。苏御安站直了身子,礼貌地问候:“你好。” 女鬼手中的丝帕掩在嘴边,轻笑:“你也好。喜欢这个?”她指着水尸鼠幼崽儿说。 “啊,我只是觉得它很漂亮。”再者说,让一只猫搂着一只老鼠,真的合适吗? 女鬼似乎了解了他的想法,垂手摸了摸水尸鼠的背脊:“它的摸样倒是跟火鼠有几分相似。但它的的确确是生活在忘川河里的水尸鼠哦。虽然很漂亮但不适合你。我建议你往里面走走,那里面有跟你很相似的气息。” 很相似的气息?这是什么意思?苏御安不解地看着女人,女鬼则是从摊子下面取了一样东西出来,递给他:“送你。”女鬼给出来的是一个小小的鼻烟壶,看上去非常精美。 13. 苏御安哪好意思无功受禄,推手说了几句客套话。但女鬼似乎很坚持,甚至越过摊子把鼻烟壶塞进了苏御安的口袋里。苏御安的手与她的手摩擦了一下,冰冷的感觉让他打了寒颤。但是,他不讨厌她。作为回礼,苏御安解下腕上的手表放在摊位上:“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算是谢礼吧。”女人把用丝帕把手表谨慎地包起来,看上去非常喜欢。苏御安道了别,继续往前走。途径一些摊位,看到很多买卖双方在置换稀奇古怪的货物。吸引他眼球的是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孩子,正踮着脚高举着一个拨浪鼓,似乎想要跟摊位后面的卖家换什么东西。因为身材过小,摊主根本看不到他。苏御安走过去,一把抱起小家伙,从小家伙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让他冷不丁地哆嗦了一下,即便如此,孩子转回头回报给他的微笑,还是让他没忍心放手。小家伙用自己的拨浪鼓跟摊主换了一把好像樱桃似的果子。小家伙咬着果子朝着苏御安摆摆手,没跑几步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好吧,这里是鬼市,就算有个孩子忽然消失了也是正常的。苏御安不禁莞尔,对着孩子消失的方向摆摆手,继续前进。大约快走到尽头的时候,他终于明白那个女鬼所谓的“那里面有跟你很相似的气息。”是什么意思了。他加快脚步,迫不及待地朝着前面跑去,彻底跑到了尽头,周围却是一片昏暗。应该就在这里,为什么看不到呢?苏御安四下打量着,忽然,一束摇曳的烛火照亮了身边一隅。小小的摊位如凭空乍现一般冒了出来。相似的气息来自于用灰布铺垫的桌子上。桌子后面的烛火,照亮了一个老人的半边脸。 “有什么看得上眼的吗?”老人苍老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来。 苏御安深吸了一口气,保持着冷静走过去。低头看着桌子上少的可怜的物品。其中,一只钢笔引起了他的注意。朴质无华的黑色笔身上面刻着拙劣了两个字——大安。 为什么爸爸的钢笔会在这里?苏御安拿起笔仔细地看着,没错,这大安两个字还是当时爸爸把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刻上去的。但是,为什么会在这里?疑惑之余,一只苍老的手伸过来要拿走那支钢笔,摊子后面的老人沙哑的声音说:“这个是不换的。” “拜托。”苏御安紧紧握着手里的钢笔,“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它,我可以拿任何东西来换。” “任何啊。”老人的冷笑着说,“就算是我要你的命,也可以吗?” “这个,这个不行。我阳寿未尽,估计是不能把命给你。其他的,你说吧。” 摊子后面的老人忽然扬声大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嘲讽似地叫嚷着:“阳寿未尽,阳寿未尽。我多少年没在这里见过阳寿未尽的人了?” 老鬼,你他妈的就不能小点声?苏御安气恼地瞪着摊子后面的阴影。还没等他继续“砍价儿”忽觉周围的气氛变了。危机感在瞬间围上来,他慢慢地转回头,看到的是整个鬼市的“人”都在朝这边盯着瞧,直愣愣地盯着。苏御安心说:糟糕!该死的老鬼怕是要害死自己。 “拿命来换!”那只苍老的手忽然抓住了苏御安的手腕。苏御安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使劲甩开了鬼手。拿着钢笔拼命地跑了起来。鬼市的“人”起初还直勾勾地看着他没命地跑,看着老鬼在后面没命的追。等苏御安跑到鬼市中间的时候,这些“人”才发出尖利的嘶吼声,纷纷加入了老鬼的追杀行列中。 要不要这么拼命啊?不就是一支钢笔,居然整个鬼市的鬼都来追他?苏御安眼看着就要跑到鬼市的入口,顺手把口袋里的记事贴朝后面扔过去:“等价交换,别追我了!” 小小的记事贴被一个鬼拿到了,另外几个鬼立刻围上去,聚拢在一起研究起来。剩下没拿到东西的鬼继续追赶苏御安。苏御安都不知道被抓住后还有什么能拿出来给它们的,总不能真的把命留下吧?就在这个当口,他忽然被什么抓住了肩头,强大的力气拉扯着他直接跌进了旁边黑暗的摊位后面。苏御安俩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一股没有恶意的气息把他围绕起来,那些追赶他的鬼猛然间失去了目标,在原地打打转儿,似无事地各自散去了。那个老鬼,在入口处徘徊了好一阵子,才气吼吼地转身朝鬼市里走去。苏御安长吁一声,却并未放下心来。他还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 耳边轻轻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别出声,跟我来。” 肩膀上的力量轻了许多,似乎拉扯着朝着更加黑暗的角落那边去。苏御安随着这股力量小心翼翼地移动。差不多走了三四分钟后,视野豁然开朗。他居然回到了主题公园!猛地转头看向身边拉着自己的人,惊讶于这少年清秀的脸上竟是病秧的虚弱。 面前的少年绝对不是人,这一点苏御安可以肯定。但他也不是鬼。围绕着少年身上的灵动之气有些单薄,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苏御安先把钢笔收进口袋里,反手扣住了少年细弱的肩头:“你脸色很差,刚才有没有受伤?”这种时候应该先问对方的身份吧?但是苏御安无法忽略少年的虚弱,伸出手想要搀扶一把。少年却后退了几步,对他摇摇头。说:“以后千万不要再去了。” 这少年究竟是什么?苏御安百思不得其解。看似羸弱而又秀气的少年大概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单薄的身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不真切,仿佛随时都会消失,让人想从心底呵护他。苏御安下意识地靠近少年,伸出手去抓,少年却像受到了什么惊吓,四下顾盼,神色慌张。苏御安急切地说:“别走。我还有事要问你。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不等他的话说完,少年凭空消失,只留下一点点清雅的香气。苏御安愣住了,看着面前一缕似有似无的清淡薄雾慢慢散开,少年的声音随即在耳边低语:“离开他……危险……” “离开谁?别走。” “太危险……快……” 少年的声音断断续续,最后还是没了下文。苏御安的的心没着没落的空荡起来,少年临走前畏惧的眼神,慌张的神情,让苏御安察觉到少年怕是比自己的处境还要危险。还没等他思索出该如何寻找那个神秘的少年,忽闻不远处传来一些人的叫嚷声。他转头朝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三四个男人急急忙忙朝他跑了过来。苏御安能分辨出这些人身上有法力,不是普通人。就在这时,沙丹阳也从另一个方向叫着他的名字疾奔而至。看到苏御安的时候,沙丹阳明显松了一口气,这一回紧紧拉住了他的手,埋怨着怎么买杯咖啡的时间苏御安也能走失。苏御安没有心情跟他解释,而已经听到沙丹阳抱怨连连的那些人,已经走到了跟前。打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上去是这些人的头头。他打量了几眼苏御安,忽问道:“你叫苏御安?” “对,你认识我?”苏御安纳闷地问。 男人一边摇头一边对其余人摆摆手,貌似让他们不必紧张。继而对苏御安做了自我介绍。男人自称罗兵耀,役鬼师罗家的掌门人。因为听见沙丹阳叫了苏御安的名字,故此才联想到苏御信的关系。经过双方的确认,罗兵耀纳闷地端详了苏御安几眼:“你跟御信长的不大像。” “谁说亲兄弟一定要长的像?”事实上,苏御安不喜欢别人对他们兄弟的容貌说三道四。 罗兵耀察觉到了苏御安不悦的心情,故而改变了话题,问他和沙丹阳大晚上的在这里干什么。苏御安不答反问,也想知道大晚上的罗兵耀带着几个人在这里是什么意思。罗兵耀长叹一声,说:“我们也在找人。御信的朋友遇到役鬼师,我们要找到那个人。” 看来他们还不知道降头师和丝罗瓶的事。苏御安多了心眼儿,没说。转而问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暂时还没有头绪。倒是苏老弟,看你这一身的阴气,莫非刚从鬼市出来?” 苏御安回避了他的问题,表现出有很疲劳的样子,简单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拉着沙丹阳匆匆离开了主题公园。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罗兵耀抬头望着不远处那高大的杏树,眉间紧蹙。 回家的路上苏御安为了不被沙丹阳追问索性闭上眼睛装着睡觉。到了楼门口,沙丹阳轻轻晃晃他,让苏御安自己先上去,他要把车驶入车库。这正好合了苏御安的心意,打着哈欠上了楼,耳边隐约听见车库门升起的声音。 沙丹阳把车在车库内停稳,确定周遭无人这才掏出电话。光线昏暗的车库内只有沙丹阳的头顶亮着一盏车内灯,灯光反射在沙丹阳的眼镜片上,隐藏了一双眼睛里的感情。他放低声音,严肃地说:“去查查今晚他都干了什么。不管什么细节,都要调查清楚……警方那边不要再追了,他们也没多少作用。有了结果马上通知我。”言罢,他挂断电话打开车门下去。 从车库的卷帘门外投进一点光亮,沙丹阳刚刚走到车头前忽然停住了脚步。周遭安静的很,只有他轻浅的呼吸声缭绕在自己的耳边。沙丹阳屏住呼吸,慢慢地转回身…… 就在他的车后面,站立着,不,那个“女人”应该是漂浮着才对。她就在那里,距离沙丹阳不足三米的距离。 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从左边的脖子开始流血,血顺着肩膀流下去,染红了她大半的衣衫。她略低着头,但沙丹阳却有种被她死死盯着的错觉。不是错觉!沙丹阳后退一步,她的的确确是看着自己。那双充满了恨意的眼睛透过头发的缝隙死死地盯着自己。女人身上的血流的很快,已经从车底盘下面流了过来,像是有了意识一般地朝着沙丹阳流去。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她了。虽然这种情况更适合尖叫一声马上跑开,但他却没有这么做。沙丹阳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居然上前一步!迎着已经飘过来的“她”上前一步,马上拉进了与她的距离。沙丹阳的面色很难看,却毫无表情。他定睛瞧着她飘到眼前,带着令人胆寒的冷意。 14. “你找我多次了。你是谁?”沙丹阳竟然试图跟她沟通。 女鬼毫无反应,只是在沙丹阳面前漂浮着。沙丹阳皱皱眉,试探着问:“你是……”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来着?殷海和御安都提到过的。“姚小姐?”女鬼还是没反应,这让沙丹阳觉得所见到的恐怖景象完全是一种幻觉。他努力地回忆着她的名字,“姚、姚,姚美亚!” 女鬼忽然抬起头来,隐藏在头发后面的眼睛瞪得浑圆,就像要掉出来似的。沙丹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女鬼紧随而上;沙丹阳继续退,女鬼如影相随。一人一鬼就这样僵持着。沙丹阳一半的身子已经退出了车库,天边升起的初阳普照下来,暖暖的温度让沙丹阳好过了很多。他微微侧过身子,让一缕阳光直接照进了车库里。女鬼漂浮在地面上的脚被阳光笼罩,顿时冒出一股灰色的烟雾,女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好像是忽然被刺破的气球,在车库里四下乱撞了几回,转眼消失。 沙丹阳脱力地坐在地上,方才的沉稳和镇定就像浮云一样飘走了。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面色惨白,擦汗的手抖得厉害,撑着膝盖想要站立起来的时候双腿无力,又跌坐在地上。 推开卧室的门,看到御信已经躺在被子里呼呼大睡。苏御安走到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御信熟睡的脸。因为经历了鬼市的奇遇,暂时忘记了心中的郁闷感。就在方才刚刚回到客厅的时候,甚至还想着御信怕是已经在殷海的房间里睡下了。这样的想法让心里边空空荡荡的没个着落,瞥了眼殷海的房间门,竟想进去把御信揪出来,质问他是来解决委托案的还是来再叙旧情的?但事实上,他知道,不能那样做。踌躇的脚步终于走进了卧室,看到床上的御信时,低落的心情有莫名的雀跃起来。不合理、不应该、无法解释自己的异变。苏御安只能呆坐在床边,看着御信出神。 撩起遮挡了御信眼睛的头发,细看他安逸的睡脸。那个曾经的,自己所不了解的御信;那个沙丹阳口中敢爱敢当的御信,究竟是什么样子呢?自己所了解的御信又是什么样子呢?喜欢开玩笑、做得一手的好菜、体贴入微、胆子很大偶尔脱线。还总是有意无意地纵容着自己这个哥哥。其实,御信要比自己更成熟吧,一直以来,似乎都是依赖着御信解决问题。他从来没有抱怨过,就算伤痕累累,头破血流,也只是嘻哈着坐在自己面前,端着一杯符水,捧着一打儿药棉,毫无来由地信任自己蹩脚的包扎手法。每次跟他同睡一张床这小子总喜欢抱着搂着,还把手伸进衣服里面揉着肚子。 想到御信的种种,不知怎的,苏御安竟然面如火烧。急忙收回了手,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几步疾走,走到了客厅,刚好遇到开门回来的沙丹阳。俩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苏御安因为心神不稳而忽略了对方惨白的脸色。沙丹阳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干嘛?又要出去?天都亮了。” 苏御安揶揄着说口渴了,出来喝杯水。其实沙丹阳很想提醒他,每个卧室里都有饮水机,唯独客厅没有。这种很容易被拆穿的谎言没有必要点破它。沙丹阳放下外衣和车钥匙,走到柜子前拿了瓶红酒和两个酒杯,给苏御安倒了一杯。似随意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这一天都恍恍惚惚的。” “没啊。”苏御安有点烦乱。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喝干,靠在沙发上侧头望着窗外的日出,“可能是因为我跟御信分开的太久,他在我面前跟别人特别亲密我有点不适应。以前,我没遇到过喜欢同性的男人。” 闻言,沙丹阳略有诧异地看着苏御安,没吭声,只是看着他。苏御安误会了他的意思,赶忙解释:“我没有歧视你们的意思。我只是不大习惯,尤其是对方是我弟弟。” “你反对?”沙丹阳问道。 苏御安摇摇头:“只要他认定了,是男是女无所谓。” “是什么人也无所谓吗?” “可以这么说。前提是御信自己认定了。”即便那个人是殷海,即便御信想要留在这里。只要御信认定了,他不会有任何异议。对,这才是哥哥应该有的态度和反应。苏御安放下酒杯,话也没说转身回了卧室。他这一走,沙丹阳伪装出来的镇定溃败下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喝酒压惊。 回到床上,躺在御信的身边,苏御安这才觉得困乏。拉好了被子才把眼睛闭上,身边的人翻了个身,苏御安的腰上多了一只手。搂的紧,紧的让苏御安莫名其妙地心慌意乱。 “你怎么喝酒了?”御信的嗓音很是慵懒,还有些沙哑,“去酒吧了?” “没有。刚才沙丹阳给我一杯红酒。没多喝。” 身后的人久久才嗯了一声,随即另一只手也抱过来,把他彻底圈进了怀里。苏御安好不容易来的那点困乏劲儿转眼跑的干干净净。正想说他几句,忽闻他在耳边低语:“哥,我想跟你说点事。” “太,太晚了。睡吧。”苏御安忐忑不安地拒绝,“有事明天再说。” “哥,你……” “我累了。睡觉。”下意识地拒绝听御信要说的话。赶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须臾,身后传来一声叹息,连着他的心一并往下沉。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苏御安还睡的正香就被敲门声吵醒。仔细一听是沙丹阳在外面说话,还没听清说些什么,已经起了床正在换衣服的御信走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起来吧,龙胜带着李娇娇来了。” 这一下完全清醒了!赶忙起身换衣服,趁着这功夫,御信已经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刚刚跟沙丹阳擦肩而过,他便站住了。回了头看着沙丹阳:“你昨晚干嘛去了?遇到什么脏东西了?” 沙丹阳愣愣地摇着头说:“没有啊。”随即,把话题扯到了苏御安身上,以及他失踪的那半个小时。苏御信越听越纳闷。看了看卧室房门,又看了看沙丹阳:“他就那样,动不动就消失一会。没事就好,谢了哥们。”另一间卧室门紧随着苏御信的话音打开,殷海走了出来,看着苏御信和沙丹阳微妙的感觉,顿时瞪起了眼睛。他走到沙丹阳面前,不轻不重地打了一拳,说:“一大早的你干嘛欺负御信?” “我哪里欺负他了?”沙丹阳笑道,“要欺负也是欺负御安,他可比御信好玩多了。你说是吧,御信。” 苏御信眯眼笑着,反击:“我哥那人老实,惹毛了真给你亮爪子。小心为好哦。” “这么厉害?”沙丹阳故作惊讶状,顺手把殷海搂进了怀里,“那你把这个借我。” “去死啦!”苏御信一把抢过殷海,放在身前双臂圈着他的肩膀,“殷海跟钱包都是概不外借的。”言罢,揉揉殷海的头发,转身走向客厅那边去了。殷海眨眨眼睛瞧了瞧苦笑着的沙丹阳,有些尴尬地说:“丹阳,那个什么,我……” “别想太多。”沙丹阳放低了声音,“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过问你的私生活。” 殷海挠挠头,似苦恼地说:“我总觉得欠你点什么。” “真难得,你居然还知道这事。我可从来没催你马上还钱吧,反正你也赖不掉,总有一天要还的。我不急。” 殷海翻了个白眼,总觉得有时候跟沙丹阳交流是驴唇不对马嘴。 赶巧了。他们三人交流这一幕让别有用心的龙胜从头看到尾。等苏御信坐在他对面,发现他笑不露齿的嘴脸。还有些纳闷这家伙脑子进水了不成?干嘛笑的这么阴险? 须臾,换好衣服洗漱完毕的苏御安来到客厅。他看到龙胜身边坐着的正是李娇娇。相比前两次的情况而言,现在的李娇娇好了很多,眼睛里也有些神采了,只是跟她说话,她反应很慢。通常一句普通的问候也要琢磨上一分钟左右才能回答你。这样一来,想要打听李华亮的事就有些困难了,谁有那个耐心坐在这里等她慢慢想、慢慢说?最后,这个任务落在了殷海的身上。 苏御信分布任务。他跟哥哥去主题公园查看一番,寻找丝罗瓶和李娇娇最后一魂的踪迹;沙丹阳负责主题公园外围的调查工作。为此,龙胜还特意安排庞大做他的助手,顺带叫上七八个兄弟帮忙。沙丹阳的工作可轻可重,主要是询问主题公园周围的人有没有在最近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也许毫无收获,也许有惊喜,不管怎样,都是要去做的一项工作。至于龙胜,他只能老老实实呆在这里陪着李娇娇。殷海是一百个不乐意留在家里,他仰着头委委屈屈地看着苏御信,即便对他已经开始抵触的苏御安看来,这样殷海也是可爱的。他别过头去,不愿看到弟弟望着殷海宠溺的目光。 苏御信开的车市龙胜提供的,车里一股子烟味儿。苏御安不喜欢这种味道就把车窗打开,冷风灌进来,他缩了缩脖子。苏御信二话不说脱了衣服给他,没想到苏御安竟然拒绝了:“我不冷。” “还说不冷呢?你看你的脸都白了。” 苏御安就使劲地把脸搓红,不阴不阳地说昨晚没睡好,并提醒弟弟有这闲心还不如想想丝罗瓶的事。苏御信被挤兑的都不敢说话了,只好把话题转到昨晚。说到这里,苏御安将误入鬼市的经过讲了一遍,说到水尸鼠的时候,苏御信大喊一声:“你见到水尸鼠了?我怎么就没跟你一起去啊。我就见过一只死的。我听老头子说,水尸鼠是犯过大错溺水自杀的人死后的魂魄所化。要是能养一只,各种级别的水鬼都不敢靠近。那玩意就是水鬼的克星!” 苏御安没他那么兴奋,呐呐地说:“你昨晚忙嘛。” 苏御信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连忙说不再打断,继续讲、继续讲。随后,苏御安提到了女鬼送他的鼻烟壶和爸爸的钢笔。这回,苏御信不开玩笑了,把车速放慢,跟哥哥要了钢笔来看。小时候,苏御信对这只钢笔的印象不深,但看上面那两个字的确是哥哥的小名。他跟苏御安一样纳闷,爸爸的钢笔怎么会在鬼市出现?实则,让他更为纳闷的还有一件事,就是那个神秘的少年。听苏御安的讲述,那个少年不会是当时那拨浪鼓换取果子吃的孩子,换句话说,少年甚至不属于鬼市。但凡有些轻灵之气的,都与鬼市无缘。也就是说,它们不会轻易接近鬼市那种地方。 15. 苏御安不耻下问,要御信说的明白些。 “因为气场不和。”苏御信说道,“打个比方:比方说咱们人类是不会靠近有害气体,对不对?有害气体对我们的身体造成危害,甚至导致死亡。所以,我们绝对不会去靠近那种东西。同样的道理,鬼市对于那个少年来说,就等于我们和有害气体的关系。所以,我不得不怀疑,他根本就是为了你才进去的。” “为了我?”为什么?难道你家老哥还真是人家人爱了?好吧,少年根本不是人。转念一想,苏御安笑了,“说不定是我前世跟那个人有点因缘。不是常有那种前世恩情今生回报的故事么。在很久很久以前什么的。” 哥哥的吐槽永远是这么冷。苏御信哭笑不得地问他,那少年长什么样。苏御安一边回忆着一边说少年的头发很柔软,很想试试手感;眼睛不算大但是很漂亮,水汪汪的。鼻子挺翘,别说,他鼻子很好看。嘴嘛,比殷海的还要小一点,脸也小,用手绝对就能包的住。身体有点瘦了,属于骨感型的。小屁股上有肉,跑在他后面的时候就数小屁股最扎眼。虽说是少年体态,那两条腿可够长的,再长个几年绝对是个迷人的小青年儿。总结——惹人怜爱。 “你怎么不怜爱怜爱我?”吃了味儿的苏御信嘀咕起来,“我比他可爱吧。” “我怎么看不出一百八三公分的大老爷们哪里可爱。” “我瘦啊,我骨感啊!” “小心骨癌吧你。” 一脚踩住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苏御信认真地看着自家哥哥:“哥,你的爱呢?你的爱呢?” 苏御安灿烂一笑:“你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爱吧。”眼看着弟弟被噎的无言反驳就要炸毛,苏御安一指前面那栋老旧的大楼,“那里,察觉到没有?” 察觉到了,但是不管!哥哥你的爱更重要! 苏御安无奈地把着御信的脸扭到前面去,让他仔仔细细看个清楚。苏御信斜眼看着自家哥哥,丝毫没把前面的状况放在眼里,苏御安瞪他,他装委屈;苏御安无视他,他装难过。最后,当哥哥的实在没辙了,才说:“我是被爸爸钢笔的事搅的心情不好。你别跟着闹了行不行?” 闻言,苏御信的眼中闪过一抹失落。随即对着自家哥哥眯眼一笑:“放心,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走吧,先去前面看看。” 欲言又止,苏御安是想要跟御信说点什么的。但是说什么?他不知道。沉默中,总是觉得自己对御信的态度很是差劲,可方才,他没管得住自己这张嘴。心烦,这感觉真心烦。转头看了看御信,他还是那个样子,没什么变化。或许,只有在自己面前他才是这样,换做是殷海,他也许就是另一个样儿。该死,怎么又想到那边去了! 发现问题的地方是一栋有些年头的大楼。大约有十七八层那么高,楼门口台阶下面竖着一个告示牌,等待拆、迁。苏御信把车停好,跟着哥哥走到楼门口。虚掩的楼门用一条生了锈的铁链随便拴着。苏御安三下两下扯掉了铁链,推开楼门。里面若有若无的古怪气息流泻出来,让苏御信疾步上前,站在哥哥的身边,握住他的手叮嘱:“多加小心。” 苏御安只觉得跟弟弟牵了手脸上发烫,赶紧转过头去,怎么都抑制不住心里甜丝丝的喜悦。好像他们又回到了以前,其他人都不能介入他们兄弟的生活。苏御信偷偷将哥哥的反应看在眼里,只是会心一笑,握紧他的手。提醒:“里面黑,小心脚下。” “罗嗦!” 哥俩手牵着手走进大楼内。此时虽然已经正午,大楼里却是非常阴暗潮湿。走了没多久,阳光彻底被隔绝在外,浑身上下都能感觉到不适的阴冷。苏御安紧了紧弟弟的手,感应到头顶上方似乎又什么东西。俩人相互看了一眼,御信走在前面,拉着御安往楼上走。 二楼和三楼似乎没什么问题,让哥俩在意的是更上面的地方。索性一口气爬到十楼,苏御信看着自家哥哥都没喘粗气,不免笑道:“最近行啊,比以前结实多了。” “嗯,可以下刀宰了。”苏御安含笑白了他一眼。这话音还没落地儿呢,忽听头顶上方噗通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大东西从高空掉下来似的。苏御信敛去平日里的嬉闹摸样,塞给哥哥一张符篆 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把东西赶下来。你看准了就把符篆扔出去。咱俩来个两面夹击。“ 苏御安并没有紧张,抓着御信的手使劲捏了一下:“你多小心。” 趴在沙发上殷海觉得自己快疯了。他跟李娇娇说一句话,要等上好久好久对方才反应过来。而且还是所答非所问,这都两个小时了,半点有用的线索没问出来。别说他,就连龙胜都要疯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殷海有气无力地建议:“龙先生,要不,你带李小姐出去散散步?” 龙胜也是没办法,只好领着李娇娇出去走走。他们前脚刚走,殷海就跳了起来。可算走了,天呐,再对着那张扑克脸他绝对会郁闷而死!打开电视让客厅里热闹起来,又去了厨房给自己搞了一杯香浓的咖啡喝。再上上网,刷刷网页,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生活啊。 在网上大约玩了半个小时,听见外面的房门咔哒一声。殷海的心顿时沉了下去,那李娇娇回来了。他无奈地关掉电脑,出去继续被折磨。走到客厅一瞧,怎么没人?这时候,卫生间传来冲马桶的声音。他转身走过去,看到卫生间的门半掩着,还有点不好意思过去。万一人家龙胜跟李娇娇在里面,那啥,多尴尬啊。这俩人也够可以的,也不嫌脏。 等了那么一会,还不见人出来。殷海纳闷了,想着他们俩不会在别人家的卫生间里来全套的吧?想到这里,殷海恼火起来,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喊着:“龙先生,解决好了就出来吧。还有很多事没说呢。” 卫生间里悄无声息,殷海又喊了两声,还是没动静。不是吧,大白天的出鬼了?许是因为经历过两次胆子大了些,殷海慢慢走过去,把胳膊伸的很长,用力地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尽管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李娇娇在马桶上危襟正坐,表情木讷。 这人不是跟龙胜出去了么?不对,他们刚才回来了啊。忽然,殷海想起,龙胜没有这家的门钥匙,刚才是谁开的门?为什么只有李娇娇回来了?龙胜呢? “李,李小姐,龙、龙先生呢?”殷海站在原地不动,试着问她。 李娇娇的眼睛动了动,缓慢地转动了几下,十几秒后才发现殷海站在外面。她歪着头呆呆地看着殷海,殷海知道自己的视线跟她对上了,赶忙又问了一遍。李娇娇的脸上浮现出非常困惑的神情,好半天才说:“胜哥,买水。渴了。” 能交流就好。殷海感动的都快哭了。放了心走过去,问:“是谁带你进来的?” 李娇娇低下头,许久了才又看着殷海:“不、知、道。” 这算什么回答?殷海索性也放弃了。伸出手要抓李娇娇,带她出去。忽然,门铃响了起来。殷海就知道肯定是御信回来了,忙不迭地扔下李娇娇,跑出去开门。打开房门一看,龙胜站在面前,殷海失望之余惊愕地发现,龙胜身后站着李娇娇。等等,那里面那个是谁?殷海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返回身急忙跑到卫生间门口,再看,马桶上哪还有人! “怎么了?”拉着李娇娇走进来的龙胜察觉到殷海不大对劲,就走过来询问。殷海转头看了他们一眼。赶忙说自己忘了冲马桶,不好意思。看着殷海进了卫生间关了门,龙胜的脸色变得狐疑起来。 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的殷海双手不停地发抖,他掏出手机,在电话簿里找到御信。却迟迟没有呼出。忐忑不安的他握着手机,大口喘着气,最后还是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打开门,回到客厅后他紧挨着龙胜坐下,近的几乎让龙胜有了误会的念头。而事实上,殷海此刻满脑子都是一句话——御信,快回来! 苏御信恼火地在走廊里布下天罗地网,有胆量掠走他家哥哥,就不要怕魂飞魄散!他不只不过是上了两层楼而已,转回来就发现哥哥没影儿了。好一招调虎离山计,混蛋的是自己居然这么配合!越想越是来气,苏御信没了冷静思索的耐性。所谓急有急招,乱有乱辙。苏御信也是灵机一动,想起把天罡地缚咒扩大开来,就像是信号网一样。让那些魑魅魍魉无处遁形! 那边厢弟弟急的满头大汗,这边厢哥哥挠挠头不知发生何事。刚才好像听见御信叫他来着,然后顺着声音往上找,怎么走着走着走到楼顶了?御信呢?试着喊了两声,没反应;再看看周围,也没人。苏御安察觉到了危急,转身就朝着来路走去。他不担心大白天的会有什么东西冒出来,他所担心的是方才自己毫无知觉地走上楼顶这段时间,御信那边发生了什么。 仅仅走出去七八步的功夫,周围就起了浓雾。苏御安看不清前面的情况只能暂时停了下来。他确认周围没有脏东西,这一点凭着感觉就可以断定。但是,似乎什么人站在身边,因为他察觉到了属于人的气息和味道。淡淡的,线香的味道。御信身上没有这种味道,所以不会是他。那会是谁?苏御安提高警惕,手,习惯性地摸到装着电话的裤子口袋。这时才恍然想起,电话似乎掉在鬼市里,从出来到现在就没再用过。好了,唯一能联系御信的方法也没了。只有自己面对才行。 苏御安倒是没怎么紧张,面对这种场面也不是第一次了。他缓慢地转身,放松精神力去感知周围的一切。逐渐,浓雾中淡淡的影子引起了他的注意。猛地睁开眼睛,那人影却消失了,他只好再度闭上眼睛才又感觉到对方。他试着朝人影挪动一步,那人影忌惮他似地退了一步。苏御安没有发现对方怀有什么敌意,这便继续上前一步。 浓雾笼罩着整个楼顶,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玻璃罩里充满了白色的蒸汽。在里面,苏御安小心翼翼地靠近对方,并试图跟“他”沟通。苏御安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朝着人影慢慢地伸出去传达着“我们可以握手”的信息。但是对方似乎不大明白,虽然不再后退,却没有回应苏御安的邀请。苏御安再进一步,索性伸出另外一只手,双臂朝着前面慢慢展开,做出一个类似半拥抱的动作。那个人影好像明白了,也同他那样缓慢地伸出手来,苏御安心中大喜!可又怕吓到对方,只好耐着性子,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蹭。眼看着就要抓住对方的手了,忽听有人惊恐地大喊:“哥,快站住!” 16. 忽闻御信的声音,苏御安才察觉到脚下没有着落。心里一空,身体冲破浓浓白雾的瞬间,看到的是高楼大厦的屋顶,听见的呼啸而来的风声。身体急速下坠,脑中一片空白!本能的求生激起身体所有的力气去抓眼前的护栏,怎奈下坠的速度太快,那护栏堪堪在指尖擦过。苏御安瞪着惊恐的眼睛,看到御信站在护栏后面朝着自己伸出手。 御信…… “哥!”苏御信情急之下一个纵身跳了下去,在苏御安惊恐的注视下跃出了护栏,跟着他一同朝着地面下坠。几秒钟的变化,苏御信抓住了哥哥的手腕,身体碰撞在一起,紧紧地搂住。苏御安忽然觉得安心了,觉得即便是死,有御信在身边也安心了。但是,搂着他的人却在大喊:“风火雷电听我号令,齐发神通,四方来告,急急如律令。”四张符篆被风卷起,呼啦啦地在御信手指间抖动。苏御安忽觉得身下一股强劲有力的气流直冲上来,打在他的背上!苏御安心口一痛,一口血喷出来,眼前黑暗一片,就此失去了直觉。 恍恍惚惚中,意识再度回到身体里。第一种心情竟是万般不舍,千般懊悔。还有一些让他难以忽略的情愫在心中开始萌芽。那是什么,苏御安来不及思索明白,便听到耳边有人急切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是御信的声音,苏御安睁开了眼睛,看到御信就在跟前。 “御信?”苏御安试着开口说话,嗓子火燎燎的疼痛,一阵腥腻的甜味涌到嘴里,令他作呕。他看到御信的手摸过来,擦过自己的嘴角,抹掉一点血红。苏御安这才知道,自己在吐血。本来想要告诉御信别担心,休养休养就好,没大事的。张了嘴,又是一股血腥味。 苏御信抱着自家哥哥,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看到他终于睁开眼睛,说一句话就是痛骂:“当我的话是放屁!不是让你等着吗?瞎跑什么?我他妈的要被你吓破胆了,知道吗?!” 御信说了粗话,是真是生气了吧。苏御安无力开口,只好慢慢地扶着御信的手臂,借力摸到他的脸颊。冰冷的手指颤抖着触到了御信拧成一团疙瘩的眉头,轻缓缓地揉揉,给他揉开满腹的怨恼,一心的惊吓。随即对他笑笑,这便再也无力做些什么,闭上眼睛只听御信焦急的声音,一声一声喊着:“哥,别吓我。睁开眼睛,哥,别吓我……” 他知道自己死不了的,这是苏御安非常确定的事实。虽然没什么根据,但他就是知道。所以,他以为自己又做了梦。梦中,御信拉着他的手漫步在春意盎然的杏树林中。盛开的杏花把整个世界点缀的清雅唯美,再有阵阵花香袭来,真是惬意而又舒爽。漫步间,似乎还有些感慨。两个男人就这样手牵手漫步在杏花林中真的合适吗?这也太…… 转头提醒御信是不是换个地方散步,至少没有花啊草啊什么的。哪知道,身边的人探过身子来在自己的唇上轻轻一吻,吻的他浑身僵硬。却不诧异。这一吻似乎是理所当然,毫无异常的。妈的,这是什么毛病?为什么亲弟弟吻了自己,不但没有惊讶,反而觉得再正常不过? 疑惑间,漫天的杏花随风飘来,打断了他与御信的相互凝视。苏御安忽觉一阵冰冷的寒意从脑袋上倾泻下来,一片花瓣跑到眼里,眨眨眼睛,再看面前的人愕然已经不是御信。少年清秀的脸上尽是亟亟的焦虑。他忽然出现,忽然说:“快走吧,你不该来这里。 是那个从鬼市里救了自己的少年。苏御安来不及想的更多,伸出手便要抓住他。少年吓的后退一步,急急切切地说:“快走,我撑不了多久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三翻两次救我?”苏御安不敢再造次,试着追问原因。 少年动了动微白的嘴唇,噗通一声给他跪下了:“求你救我一命。” “我能救你?”苏御安大为不解。但是,他愿意帮忙,只要是能帮的上的忙,他会不遗余力。再度去碰触少年单薄的身子,却发现对方只是虚影。他的手直接穿透了少年的胸膛。惊讶之余,再看少年的状态,分明是时日无多。 少年指着漫天的杏花:“我就是这百年杏树的精灵,古时候人们称我为杏童。我本来就要修炼成仙,不知怎的中了剧毒。苏先生,求你救我。我灵体虚弱。如此下去,不出七日,世间再无杏童。” 杏童语速太快,苏御安又急着记住他所说的一切,不敢多问。但是必要的还是要知道:“我怎么救你?” “只要……” 杏童正说到关键处,这个世界忽然开始扭曲起来。从四面八方传来御信急切的呼叫声。杏童难过地看了苏御安一眼,两行清泪划过惨白的脸颊。张张嘴,声音却被呼啸而来的风声吞没,苏御安听不到,急的去抓住他。少年的身影模糊起来,在眨眼的功夫里消失不见。 “哥,醒醒!别睡,千万别睡。”坐在救护车里,苏御信紧紧地握着哥哥的手,不停地跟他说话。在他对面,坐着同样急躁的沙丹阳和一脸阴沉的罗兵耀。这俩人怎么会在这里?说来,话一点不长。沙丹阳在主题公园附近打探消息,其实跟苏家兄弟发现的那座大厦只有一条街的距离;罗兵耀还在寻找使用禁术的役鬼师,跟踪足迹也赶巧就在附近。俩人同时看到有人从大厦顶上跳下来,这才急急忙忙赶到现场。那时候,苏御安已经第二次昏厥,救护车刚到,苏御信正不知所措地围前围后。沙丹阳和罗兵耀一见出了大事,哪有不跟着的道理。 也许是因为苏御信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唤起了作用,苏御安真的在昏厥中睁开了眼睛。就连一旁负责急救的医生都感到吃惊。苏御安缓了几秒钟才看清楚御信的脸,抓住弟弟的手腕,张张嘴,虚弱地说:“少年,我见到……” “鬼市里的少年,你见到他了?”其实,御信误会了哥哥的意思。他以为,御安看见害他的人是那个少年,这就起了杀意。苏御安也没那个精力去感觉弟弟的情绪,断断续续地说:“他,是,杏……杏童。御信,救,救……” 御信紧紧握住了御安的手,低声道:“放心,我会救你。别怕,肯定不会有事的。”说完,再一抬头,哥哥又昏了。 一旁的沙丹阳听的明白,见苏御安并没有生命危险连着安慰了苏御信几句,最后才问:“什么是杏童?” “抱歉丹阳。”苏御信只看着哥哥的脸,说,“这事以后再说,现在我没心情说话。对了,给殷海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今天不回去了。” 天大的事,这时候也不能离开他身边。坐在走廊里等手术结束的苏御信拒绝了护士为他包扎伤口的要求,固执地坚持等在手术室门口。尽管医生告诉他,只是简单的手术,不会有生命危险,苏御信还是闷不吭声地坐在门口。沙丹阳给殷海打了完电话,本来想告诉他,殷海说不过来了。但是看他的神情,沙丹阳没有开口。一直留下来帮忙的罗兵耀吩咐自家几个人,跑跑医院的关系给苏御安找一个好的单人病房。这些人忙里忙外,不一会,龙胜的副手庞大也来了。带着大笔现金,给苏御安支付医疗费。两个小时后,苏御安的手术结束,苏御信坚持自己把人推进病房。 病房的门打开,殷海拎着几个便当来探病。温柔地劝慰了苏御信几句,就让他和沙丹阳吃些东西。一去而复返的罗兵耀也送来了一些比较有营养的饭菜。看着满桌子的食物,再看看床上还未苏醒的哥哥。苏御信长叹一声:“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就说吧。过一会儿都回去休息,今天晚上我要陪着我哥。” 殷海连声说应该的,沙丹阳却不同意:“你太累了。而且身上的伤口都还没处理。今晚我留下帮你,你吃完饭先去处理下伤口再回来。” “我也留下。”殷海固执地说,“我有事跟你说,关于李娇娇的。” 苏御信送走了罗兵耀,虽然心情不佳连客套话都没说,罗兵耀也没在意这些,并说让御信专心照顾哥哥。今晚他会安排几个人过来帮忙警戒医院周围。苏御信谢过他的好意,并没拒绝。 到了晚上九点多,苏御安醒过来一次,迷迷糊糊的不大清醒,没说几句话就睡过去了。苏御信一直守在哥哥的病床前,陪在他身边的殷海也不怎么说话。病房里充满了令人不安的压抑气氛。不多一会,沙丹阳从外面进来,对着御信招招手,俩人出去说话。殷海本来还想跟着,御信回头小声地说:“帮我看着御安,别离开病房。” 就这样,苏御信跟着沙丹阳到了走廊里,问他要说什么。沙丹阳微微叹息一声,道:“李娇娇也住院了,就在上面七楼。我碰到庞大,听他说李娇娇是因为突然发烧,龙胜一直在病房里陪着。估计今晚也是不会回去了。庞大让我转告你,明天一早他和龙胜会来探望御安。医院方面你需要什么尽快说,他们去办。” 龙胜的态度让苏御信觉得还很满意。但是已经听殷海提过李娇娇的事后,苏御信多少还有点纳闷。现在御安的情况也稳定了,他就叫上沙丹阳一起上楼去看看李娇娇。 苏御信跟沙丹阳刚走没多一会儿,苏御安迷迷糊糊的又睁开眼睛,说口渴。殷海拿过杯子,把吸管塞进了苏御安的嘴里。看他喝了大半杯竟也有了精神,就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苏御安摇摇头,四下看了看:“御信呢?” “跟丹阳去外面说话了。”殷海道,“估计是有什么事吧,你找他?” 苏御安自己撑着床坐了起来。不是他觉得身体没有大碍了,而是发生的事太多,想休息也没那个心情。殷海见他固执地要下床,拦也拦不住,只好扶着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找御信,很多事都要告诉他。顺便也出去走走,身体紧绷,不舒服。” 殷海翻了个白眼,好像完全无法理解苏御安的这种想法。但是也没说什么,单手搭在苏御安的胳膊上,扶着他走出病房。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俩人面面相觑,苏御信和沙丹阳哪去了?会不会出去抽烟了?殷海说:“要不咱俩到后面吸烟区找找,那俩大烟鬼,搞不好都在那呢。” “你很了解他们。”苏御安边走边说。其实,他没别的意思,只是没话找话而已,“御信上学那会儿成绩好吗?” “他?”殷海笑起来,“十天他能上八天课老师就高兴的屁颠屁颠的。但是他聪明,不管什么一点就透。所以啊,老师喜欢他,同学也喜欢他。” 你也喜欢他。苏御安心中暗想。好吧,他在试着跟殷海沟通,以后方便好好相处。虽然到现在苏御安还有些抵触殷海,为了御信,他愿意试着改变自己的喜好和选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此事,此事在他心中似乎比委托案还要重要。然而,苏御安不是钻牛角尖的人,至少自认不是,故此,找到一个哥哥应该有的态度,他会努力去做,去适应。 两个人没说几句话就到了吸烟区,但是这里并没有沙丹阳和苏御信。正在纳闷之余,忽然同时打了个冷颤。四周关的严严实实的窗户和身后已经关上的玻璃门都没有一点缝隙,这股冷飕飕的风哪来的? 苏御安心中一紧,蹙眉瞪眼,用力地抓住殷海的手腕,低声说:“快走,丝罗瓶来了!” 17. 已经跟丝罗瓶打过一次交道的殷海顿时毛骨悚然,好在苏御安紧紧拉着他的手三步两步跑出了吸烟室。周围阴风阵阵,却未见丝罗瓶到底在哪里。殷海左顾右盼着,大喊着苏御信的名字,还没把下半句喊出来,苏御安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你是在给丝罗瓶引路吗?” 殷海诧异地看着他,不解其意。有些愠怒的神情似乎在提醒苏御安,这种时候必须让御信来救助才对。苏御安对他的态度视而不见,一个闪身躲进了逃生楼梯间里,压低声音告诉他:“丝罗瓶没什么可怕的,但是它很敏锐,不等御信找到我们它就会跑了。” “那才好啊。”殷海瞪着大眼睛说,“难不成你还想留它喝茶?” “我倒是想。”苏御安哼笑一声,把门欠开一条缝隙看走廊里的情况,“如果它愿意留下来喝茶,我可是非常欢迎的。”一系列事件都太古怪了,苏御安心想。从最开始殷海遇到役鬼师却没死,到李娇娇找回一魂,再到自己险些跳楼,总觉得里面有一股猫腻味儿。一直愁着抓不到个倒霉的来问问,丝罗瓶就出现了。就算不能活捉,也要彻底杀了它。所以,这时候不能叫御信来。御信的气场对丝罗瓶来说很强大,那玩意儿又溜得快,搞不好,又是白忙一场。 想到这里,苏御安轻轻按了一下打上石膏的左肩,估计还能坚持住,便转头对殷海说:“你要是害怕等我把丝罗瓶引开后,你就去御信那边躲起来。”话刚说完就觉得不对,“不行。你不能去御信那儿,他不会答应我一个人面对丝罗瓶。他来就没戏了。” 殷海直接翻了白眼:“我说哥哥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是你哥。”苏御安冷言冷语地说,“我要杀了丝罗瓶,就这么简单。”严罢,不再顾及殷海,关了走廊间的门脱下鞋子,开始下楼梯。殷海无奈,只好跟着学他的摸样,脱了鞋往下跑。 殷海跟在苏御安身后,似自言自语地说:“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说话干嘛那么冲?” 说话冲?明明很收敛了好不好?苏御安心想,虽然真是有点不大喜欢你,但是还没小心眼到拿话挤兑你的程度。再者说,我的确不是你哥,这有什么好在意的?想来,殷海是因为跟御信的关系在讨好自己。算了,想这些干嘛,身后还有个怪物追着呢。 也许丝罗瓶的方向感不好,虽然阴风如影相随,但始终不见丝罗瓶冒出来。苏御安想起了御信说过的那些话:丝罗瓶没什么可怕的。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人家能拖着一肚子内脏到处乱飞吸血。你想想看,人的骨肉皮肤就像是盔甲保护着内脏,没了盔甲,它不是死的更快。只要找到丝罗瓶的弱点,杀了它很简单。 脚下踉跄,殷海险些摔倒。苏御安还能活动的右手伸过去拉他起来,殷海苦哈哈地说:“脚软了。” “这点出息。是个爷们不?赶紧的,起来,在这遇上它,又十个八个咱俩也不够人家塞牙缝儿的。” “你不是要杀了它吗?没把握吗?怎么还说这话,好歹给我点信心啊。” 苏御安继续拉着殷海往下跑,随口道:“你觉得我这个半残的身体还能武斗吗?找个特殊环境再说。” 殷海心力犯嘀咕:哎呦,你还知道自己半残,白痴啊你! “你在骂我吗?” “没,没有啊。” 苏御安转头瞥他一眼:“我知道,咱俩是谁都不待见谁。你是为了御信不得已才对我好一点,不用勉强自己,我知道自己有时候不招人喜欢。” 跟着跑的殷海尴尬地避开了苏御安的注视,不吭声了。苏御安也不在乎这个,反正只是临时凑到了一起,即便不喜欢殷海也要保护他。说着话的功夫,他们俩已经跑到最底层,地下停车场的入口。苏御安回身看着楼梯上面,感觉了七八秒的功夫。估计这再不过两分钟,丝罗瓶就会找到他们的位置。他偷偷看了眼殷海,这小子除了脸色白一点之外还算正常。苏御安马上说:“把外衣脱了。” “干嘛啊?” “快脱!”苏御安的左肩有伤,不可能脱得下衣服来,只能让殷海出力。拿着殷海的外衣裹住右臂,手肘对准玻璃狠劲地打了上去。玻璃碎了,碎片掉在地上,他让殷海挑块大儿带尖儿的拿。俩人各捡了锋利的玻璃碎片,还没直起腰来,一阵腥风袭来!苏御安头也不抬推着殷海往旁边一滚,只觉得头顶上什么东西疾飞而过,撞在了墙壁上。苏御安手术的刀口开始作痛,他扶着左肩抬头一瞧。脱口骂道:“真他妈的恶心。” “恶心?只是恶心吗?”殷海吓的混身发抖,吵嚷的声音里带着点哭腔。 苏御安看着丝罗瓶已经到了跟前,他开始算计,走廊间这点窄小的空间很危险,但是也很实用。至少他不能在宽敞的地方跟丝罗瓶开战。这玩意飞来飞去的着实麻烦,还是小地方更好施展。想到此,他忍着伤痛,扶了一把哆哆嗦嗦的殷海,一边警惕着丝罗瓶,一边低声说:“记住,看到他扑上来就躺在地上,把手里的碎玻璃向上刺。它的内脏没什么自我保护力,会被刺穿。这也是咱俩唯一能保命的办法。” “我,我试试。” “试个屁!”苏御安火了,“生死攸关的事,必须成功。”他的话还没说完,丝罗瓶带着一阵阴风扑了上来,打了俩人一个措手不及。要不是苏御安眼疾手快推开了殷海,丝罗瓶那张大嘴肯定咬上殷海的脖子。被吓的浑身发软的殷海差不多快哭了,扔下苏御安往楼上跑。 太他娘的没义气了!居然自己先跑。在苏御安偷偷腹诽的时候,丝罗瓶竟然放弃了他,追着殷海飘去。苏御安连爬带跑的截住了丝罗瓶,手中的碎玻璃使劲横扫了两下,虽然没能刺中丝罗瓶但至少封住了它的去路。而殷海,已经跑了两层楼梯。苏御安居然还有心情吐糟:这速度怎么不去参加奥运会? 丝罗瓶漂浮在苏御安面前,连着脑袋的食管和下面那堆乱七八糟摇摇欲坠的内脏,真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苏御安下意识地咧咧嘴:“你也太恶心了。居然把自己练成这个样子,你照过镜子没有?” 不知道丝罗瓶是不是听明白了苏御安的奚落,嘴张的大大的扑了上去!苏御安没机会趴在地上高举手里的碎玻璃,只能能够狼狈地往楼梯上面扑倒。右手按在楼梯阶上,手下摸到了小小的硬硬的东西,闪躲丝罗瓶第二次袭击的时候飞快地握在手里顺势朝着楼梯下面滚落。他暗道一声糟糕,通往上面的路没了阻碍,丝罗瓶肯定要去追殷海。不料,丝罗瓶居然没走,转回去对着苏御安虎视眈眈。 不追殷海了?苏御安忽然发现,丝罗瓶那双隐藏在乱发下面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把手掌摊开一看,刚刚抓到的是一枚硬币。不是硬币,是个小铜板,圆的,反正面都没又花纹。这不是罗兵耀给殷海的东西么?一愣神的功夫,丝罗瓶已经扑了上来,这一回无处可躲了。苏御安瞪着眼睛一个转身,被腥臭味包围的瞬间,丝罗瓶那嘴已经咬住了他! 左肩上的石膏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但是苏御安暗自庆幸自己反应敏捷,让丝罗瓶咬住了肩上的石膏。这要是咬了脖子,估计自己就不是半死,而是全死了。既然来了,客气岂不是见外。苏御安握紧手里的碎玻璃块儿,没什么章法地开始在丝罗瓶的内脏上又刺又刮,只听得阵阵刺耳尖利的哀叫声几乎把房顶掀开。咬在肩上的嘴松了,丝罗瓶要逃!这一次让它跑掉的话,就很难再有下一次。苏御安也是一着急忘了恶心,不能动的左手死死抓住了什么。温热的,滑腻腻的什么东西。右手里的碎玻璃从下往上,一路搅动着刺中了丝罗瓶的脑袋。 就在这时,忽听上面传来御信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张犹如利剑般的符篆打在丝罗瓶被剖开的脑袋上,丝罗瓶顿时化为一滩脓血,溅了苏御安一脸。 苏御安脱力地坐在地上,捂着左肩疼的直骂脏话。苏御信慌里慌张地跑到跟前,还没说话先给哥哥的脑门来了一巴掌。虽然这一巴掌一点不疼,苏御安还是生气了:“你打我干什么?” “我还想打昏你呢!”苏御信气的大喊起来,“为什么不找我?如果不是殷海通知我,你是不是打算自己跟丝罗瓶抗到底了?” 苏御安看了眼地上的脓血,勉强一笑:“你不来我也干掉它了。”见弟弟气不过,他赶紧岔开话题,“别罗嗦了,被我上去,快疼死了。” 生气归生气,心疼才是主要的。苏御信三下两下擦掉了哥哥脸上的污迹,双手一身,把人抱了起来。苏御安不满:“不要这样抱着我。” “你对公主抱有什么看法吗?” “太难看了。” “凑合吧。” 苏御安心里偷着乐,虽然御信嘴上不饶人,只要他还愿意跟自己说话就说明没动真气。他安安稳稳地窝在御信怀里,路过殷海和沙丹阳的时候对他们苦笑一声。沙丹阳长出了一口气:“下次再有这事赶紧通知御信。” 苏御安点点头,瞧着惊魂未定的殷海:“我还以为你自己逃命了呢。还行,有点义气。” 殷海咽咽唾沫,近乎于崇拜地盯着苏御安:“哥,你太猛了!收我当小弟吧,我跟着你混。” 沙丹阳和苏御信不免失笑。苏御安却说:“哥也有撑不住的时候。不行,好困。”说着,右手楼主御信的脖子,把脑袋靠在他的胸前闭了眼睛。苏御信紧了紧抱着哥哥的手,率先走上返回病房的楼梯。苏御安装作调整姿势的摸样,往上挺了挺身子,嘴巴紧贴在御信的下巴上,说:“支开他们俩,我有事告诉你。” 苏御信一愣,低头看着分明精神头十足的哥哥,发现他对自己摊开了右手,手心里的东西让苏御信百思不其解。这种烦乱的心情马上就被苏御信忽略了,哥哥说话时嘴唇有意无意地摩擦了下巴,让他浑身都酥麻了起来。抬眼看着哥哥脸上认真的表情,脑子一热,凑过去轻轻在他嘴角落下一吻:“老实休息吧。” 走在后面的俩人看不真切前面的兄弟俩在干什么,可苏御安却红了脸。赶紧低下头,做鸵鸟状态。 18. 一行人回到病房,苏御信打了水,浸湿了毛巾。出来的时候说:“殷海,罗兵耀的人就在附近,你去把人叫来,就说我有事找他们。让丹阳陪你去,这么晚了我不大放心你一个人出去。” 殷海点点头,招呼沙丹阳一同出去找人。沙丹阳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虚弱的苏御安,欲言又止。走在前头的殷海催着他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沙丹阳笑笑,追上了殷海。这俩人刚走没多一会,苏御信扶着哥哥坐起来,靠着床头。一本正经地问:“殷海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他掉的。”苏御信说。当时的情况太混乱,没空仔细想个明白。经过从现场回到病房这段时间,苏御安才琢磨出这里面的子午卯酉。但是,里面还缺少一些环节,比方说:殷海跟降头师会有什么瓜葛 虽然问题很难解,还得一件一件地说不是?苏御安分析:“丝罗瓶是冲着铜板来的。或者说,是冲着拿着铜板的人。他没有固定的加害目标,谁拿着铜板他追谁。所以,当时在停车场门口是我拿到了铜板,丝罗瓶就开始追我。我不得不想到役鬼师罗家,因为那个铜板是罗兵耀给殷海的。” 苏御信点点头,拿着刚浸湿的毛巾给哥哥擦脸擦手,一边擦一边让苏御安继续说。苏御安的思维稍微有些混乱,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一系列古怪的事件中,他想的最多的就是降头师:“御信,李华亮死于降头术;殷海被丝罗瓶追杀。而罗兵耀给他的那个铜板就像是一个标记,让丝罗瓶准确无误地找到殷海。那咱们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罗兵耀跟降头师是一伙的,或者,罗兵耀被降头师利用了。还有一点,李华亮不但跟殷海认识并有牵扯,他跟沙丹阳也认识啊,为什么沙丹阳就没事?” 闻言,苏御信嘿嘿一笑。苏御安马上睁大了眼睛,按住他正在给自己擦脸的手,追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没告诉我?” 苏御信抬眼笑看哥哥,靠近了一些神神秘秘地说:“你怎么知道沙丹阳没事?他至少遇到过两次‘事’只不过那小子命大又胆大,所以才安然无恙。况且,相比之下,他要比殷海走运的多,没有被盯上。至于罗兵耀,还真说不准,” 罗兵耀这个人,苏御信一直以为他就是个不得志的役鬼师掌门人,没什么野心和建树。但是方才哥哥一番话倒是提醒了他,役鬼师一族虽然很少露面,但族里老的小的一大群也算是人丁兴旺。既然兴旺了,那就保不齐会有这样那样的人,保不齐这样那样的人里就有几个野心勃勃的家伙。罗兵耀一个平反的几乎有些懦弱的当家人如果没点真本事,岂能镇得住那一大家子的老老少少?况且,也没有明文规定役鬼师不准和降头师合作。关键问题在于他们为什么合作。 “也许,殷海遇到的那个役鬼师就是罗兵耀。事后,他在你们面前演一出戏,这几天来安排人到处寻找那个所谓的役鬼师也是一出戏,做给你看的。”苏御安说着的话的时候很自然地把手塞进弟弟的手里,让他擦个干净。看到弟弟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就觉得自己好像一直被他蒙在鼓里。索性抓了一把弟弟的手腕,“想什么呢?” 放下手里的毛巾,苏御信抓住哥哥的手握在掌心里,似自语地说:“这一趟,我不该带你来。” 这破孩子到底什么意思?苏御安有点恼火,想要把手抽回来,动了动,御信却握的更紧。苏御安瞪了他一眼,让他把话说清楚。苏御信苦笑一声:“这里的事比我想的要复杂。如果只是单纯的灵异事件,真是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复杂的人际关系就把委托案搞得这么晦涩,所以我才说,不该带你来。你这人啊。” “我这人怎么了?”苏御安不满地问。 “你这人一根筋。”苏御信肯定地说,“虽然聪明,能分析出很多事情真相,但是因为直肠子就很容易吃亏。我举个最实际的例子吧,你是不是觉得沙丹阳很可疑?” 这还用问吗?苏御安白了弟弟一眼。苏御信还给他一个笑脸,继续说:“事实上呢,沙丹阳只是喜欢殷海,却得不到他的回应,处处跟我较劲呢。” “等等!”苏御安忽然大喊一声,“你说沙丹阳喜欢殷海?” “当然。你用最笨的法子想想。一个无亲无故的朋友,为什么处处帮着殷海?二十四小时随传随到,要房给房、要人有人,他沙丹阳又不是圣人,凭什么这么照顾殷海?” 被弟弟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但是,完全看不出来啊!苏御安脱口便说:“那他为什么还要对我示好?” 一听这话苏御信火了!瞪着眼睛问:“他对你干什么了?” 哎呀,还敢质问他?苏御安一股火气冲头,一拳打在御信的肚子上:“你跟殷海不清不楚的又是怎么回事?都亲上了,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 苏御信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想要跟哥哥近乎近乎撒撒娇。却被苏御安一把推开,那架势,分明是说:你不把殷海那点事说清楚,就离我远点!苏御信哭笑不得,只好说:“殷海的事你暂时别担心了,我总会跟你说清楚。当务之急是罗兵耀,他跟降头师究竟是什么关系,通过他能不能找到降头师。” 要说心里话,苏御安对弟弟的态度是有点失望的。为什么弟弟避而不谈殷海的事?是庇护着,还是怕撕破了这层窗户纸?想到这里,苏御安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赌气地说:“那你自己处理吧。我去找杏童的本体,我得救他。” 这话把苏御信逗乐了,捏了捏哥哥的脸颊:“你怎么救?你连他本体在哪都不知道怎么救?乖乖养伤吧,后面的事不用你管了。” 几句话把苏御安说的郁闷到了极点!抬头看着弟弟的笑脸又舍不得跟他发脾气,索性推开他的手抓了被子蒙了头,躺回床上无视了苏御信。自家哥哥开始闹脾气,苏御信也没着急,他知道哥哥脾气倔,现在就哄他也不会有什么效果。让他冷静冷静再来解释,比较妥当。这便轻轻地压在哥哥身上,低声安慰了几句。 其实,为了接受殷海和弟弟的关系,苏御安做了好一番的心理斗争。终于决定把话说开来的时候,苏御信又神神秘秘的不肯坦言,这才让苏御安觉得火大。就好像苏御信把他当成了局外人,不许打听、不许参与、不许疑问。只要乖乖地等着结果就好。虽说,弟弟的恋情哥哥没什么立场蘀他下决定,但是御信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过火了?苏御安转念一想,也许,殷海跟降头师有瓜葛,而御信早就知道了这一点,又怕自己为难殷海,所以才不让自己参与其中。很好,苏御信,你护着你的情人,当哥哥的岂能为难你们?真他妈的,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老子还真不管了! 恰好这时候殷海把罗兵耀找回来了。苏御安躲在被窝里心想:够快啊,屁股上插火箭了吧。 听闻苏御安解决了丝罗瓶,罗兵耀也没怎么惊讶。其后,苏御信谎称有了那个使用禁术的役鬼师的下落,罗兵耀一愣,忙说要跟着一起去看看。苏御安心里七上八下的,刚掀开被角提醒御信多加小心,岂料,却看到殷海扑到御信怀里,撒娇耍赖地一定要跟着。而御信,正温柔地揉搓着殷海的头发,似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苏御安气的又把自己埋进被窝里。一旁的沙丹阳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说留下来陪着苏御安。 天色已经微明,苏御信带着殷海回家休息,沙丹阳随便在病房的沙发上凑合一觉。只有苏御安,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也许是这一夜经历了很多,他明明睡不着,眼睛却很酸涩,精神也有些恍惚。到了上午九点,换过药后,沙丹阳买来早餐,他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一点胃口没有。沙丹阳干脆把汤匙递到他嘴边,搞得苏御安浑身不自在。沙丹阳也不觉的尴尬,放下汤匙,忽然说:“我一直很喜欢殷海。” 苏御安一愣,搞不明白沙丹阳这是什么打法。沙丹阳继续说:“但是你也看出来了,殷海喜欢的是你弟弟。我这个人呢,不喜欢花费太多的心思去追求一个人。” “你准备放弃了?”苏御安问道。 沙丹阳点点头,忽然伸出手摸了摸苏御安的脸:“让我追求你吧。” 温柔的手把苏御安摸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说,沙丹阳想干什么?苏御安无奈地长吁一声,随口道:“如果所有求而不得的人都有你这么豁达的心胸,人世间会少很多悲剧吧。” 这一回,是沙丹阳哭笑不得了。他婉转地说苏御安这张嘴真是了不得,奚落他的话都说的这么有创意。苏御安实在没心情跟沙丹阳胡闹,拉起被子丢给对方一句:“我睡觉,你自便。” 说要睡觉可不是随口应付的话,苏御安是真的困了。这一觉一直睡到日头落了才醒来,一睁眼就见沙丹阳坐在床边看书,忽然间,苏御安觉得椅子上的人应该是御信而不是这个让人看不透的富家子弟。本想问问御信的情况,可不知怎的,又开不了口。沙丹阳喜欢殷海,而殷海喜欢御信,提到那俩人会伤害沙丹阳吧?虽然他表现的毫不在意,但是有谁会不在意自己喜欢的人喜欢另外一个人呢? 算了,还是不问了。 要说自家弟弟也够没心没肺的,怎么走了一天也不知道来个信儿?苏御安气闷地下了床,去洗脸刷牙。回来的时候,就见沙丹阳举着电话,说一个叫黄天翔的人找苏御安。苏御安还纳闷,黄天翔的电话怎么打到沙丹阳这里了?接过来喂了一声,就听黄天翔说:“是御信告诉我这个号码的。听说你想不开跳楼了?” “你找死是吧?”苏御安没好气地说。 电话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接着,听黄天翔调侃道:“你那颗容易受伤的心等回来再慢慢调养吧。我得跟你说说关于你父亲那支钢笔的事。” 闻言,苏御安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御信告诉我的呗。大约就是在你跳楼之后,他让我查查当年你们家剩下的东西是让谁领走了。”黄天翔的口气正经了一些,“当年的火灾也不是把什么东西都烧成灰烬,还是剩下几件的。那个钢笔就是其中之一。留下来的东西作为证物被警方拿走,是负责调查你们家案子的警察保管的。不过呢,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警察也死了,死的不明不白。” 隐约中,苏御安嗅到了危险的气味儿,追问黄天翔那个警察什么时候死的,怎样的“不明不白”。黄天翔掂量了好半天,才说:“火灾过后的两个月,那个警察死在自己家里。法医鉴定书上写的死因是心肌梗塞,但是我打听出来的内部消息是失血过多。据说那个警察的尸体很可怕,脖子几乎都断了,只连着一层皮。” 苏御安觉得纳闷,为什么警方要隐瞒死因呢?这一点就是黄天翔要说的最后一点。那个警察死因可怖,经过无数次的勘察现场和案情分析,得来的结论是:死者在二十三层公寓里,所处密室状态的书房内,用裁纸刀一点一点隔断了自己的脖子。当时的警局里就有了一些神神鬼鬼的猜测。有一个老警察,找来这方面的专家帮忙看看。看过之后,那位专家说,还得出事,但是不会死人。果然,专家刚离开,苏家证物里的钢笔丢了。专家就告诉老警察,这案子不能再查了。 白痴啊!苏御安心想,钢笔百分之一百是那专家拿走了。苏御安问道:“知道那个专家是谁吗?” “嗯,问了几个人。听说那专家跟你们一样,特别年轻。好像姓罗。” 罗兵耀!罗兵耀现在看上去四十多岁,当年也就二十多岁,可不是挺年轻么。不对,罗兵耀到底是谁?难道他也参与了十八年前的事?脑袋开始疼了起来,苏御安忍着不适谢过黄天翔,顺便问了几句他现在的状况。黄天翔跟他抱怨,说:“我堂堂刑警队长居然成了小混混,真他妈的是屈才啊。你们俩倒是赶紧回来啊,吃不着御信做的饭菜,我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对啊。自己也是很久没吃过御信做的东西了?啊,不对不对,现在想的不是这个! “天翔,麻烦你再帮个忙。问问当年那个老警察,我们家案子的案宗还有没有?” “人家都过世了。哎呦,你叫我天翔了。”黄天翔后知后觉地开起了玩笑,“你等着吧,我帮你问问看。不过吧,你们俩最好能回去一趟,案宗不是随随便便能拿过来的。要不这样吧,等我……” 黄天翔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起来,手机里也传来丝丝拉拉的声音,就像是信号受到干扰一样。苏御安紧着喊了两声,忽觉黄天翔的声音变了。苏御安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你是谁?” “我……苏先生……在……” 杏童!? “苏先生……救命……主题……树下……” 苏御安握紧电话使劲地呼喊着杏童,但是杏童的声音只持续了十秒钟都不到,便消失了。继而又传来黄天翔的声音,只是一句再见而已。就是说,黄天翔不知道杏童闯入了他们的通话,只有苏御安一个人听见了杏童的声音! 杏童想说什么?苏先生、救命、我、在、主题、树下。 19. 握着电话,苏御安整理了一下杏童传递过来的信息。杏童的本体应该在主题公园里,苏御安想起了那个高大的杏树。想了个明白便是再也坐不住了,正想着给御信打电话通知他一声,忽想起御信说过,不准他再管这里面的事。况且,御信也不会让伤势未愈的自己跑出去。再者说,御信跟着罗兵耀出去也有点危险,自己这一个电话打过去,会不会搅乱了御信的计划?想到此,心里莫名其妙地燃起一团无名火,没来由的就是觉得气闷。他转头看了看沙丹阳,便问:“敢不敢跟我出去走走?” “你要去哪?” “主题公园。” 沙丹阳一愣,随即对着苏御安微笑起来:“如果这算是约会的话,我当然愿意。” 苏御安直接直接翻了个白眼,打开柜子拿了件外衣,瞧也不瞧沙丹阳,率先走出病房。他的脚步虽然坚定,但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御信走了一天,为什么连个电话都没有?如果真是有了什么意外,那黄天翔也不会把电话打到沙丹阳的手机里。就是说,御信没事,他不跟自己联系肯定是有某种特殊的原因。 如果苏御安知道弟弟离开医院后所经历的事情,那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飞奔过去。 离开医院之后,苏御信带着殷海回家补眠,这一觉睡到下午五点才起来。恰好罗兵耀的人也到了,两帮人一起出发去探查那个役鬼师的下落。跟着罗兵耀到了罗家事先监视起来的地方。一路上,苏御信就有种预感,这个地方对自己来说应该不是陌生的,至于其中的理由,想必就是暗中搞鬼的人要自圆其说吧。等到了地方,他暗自冷笑一声,这不就是昨天哥哥中招跳楼的大厦么,罗兵耀怎么想的啊,还真把自己当成白痴了。 现在的情况很微妙,罗兵耀带着罗家七八个役鬼师来助阵,而苏御信这边只有一个吃啥没够,干啥不行的殷海,真要是动起武来,自己肯定吃亏。所以,早一些时候苏御信就偷偷给龙胜打了电话,让他安排几个能打胆子又大的人来帮忙。这会儿已经过了一个小时,那些人也该跟上了吧?正想着呢,忽听后面传来车辆疾驰的声音。众人回头一瞧,两辆黑色汽车开过来,停在他们面前。车门打开后,龙胜的得力助手庞大走了下来,对着苏御信点点头,说:“大哥听说你出来办事,让我们几个过来帮忙。老弟,别客气,有什么地方需要出力的,尽管说。” 跟庞大面对面站着,苏御信在庞大身后的车窗上看到了罗兵耀的倒影。庞大等人的出现显然让罗兵耀大感意外,在那一瞬间,苏御信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急躁阴戾的表情。显然,庞大这伙人打乱了罗兵耀的计划。 殷海站在苏御信的身边,就像只兔子一般的乖巧。庞大对他笑笑,他躲在苏御信身后,拘谨地回了一个笑脸,引来庞大的一阵大笑。罗兵耀马上瞪了一眼庞大,并说:“这么多人进去会引起注意。还是我的人和御信进去比较好。殷海跟剩下的人在外面等着。” 苏御信偷偷掐了一把殷海,殷海马上抱着苏御信的手臂:“我要跟着御信,必须的。” 罗兵耀的脸色不大好看,并说殷海一个普通人进去很危险。但是殷海非常坚持,甚至窝在苏御信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撒娇似地说:“带我进去,我可不想在外面等着。在你身边最安全,你不带着我,我就一个月不让你碰。” 这话说的实在太……庞大忍着笑;罗兵耀面色阴沉;其他的人偷偷打量苏御信哭笑不得的样子。苏御信反手搂住了殷海,对罗兵耀说:“我负责看着他。” 苏御信的态度明确,罗兵耀也不好再坚持下去。但是,庞大不声不响地跟着往里走,罗兵耀可不乐意了。回头瞪着他:“你不怕死吗?” 庞大冷笑一声:“你觉得我庞爷会怕死?老大说了,苏御安已经遇到一次麻烦,不能让苏御信再出点什么岔子,我们这几个兄弟必须贴身保护他。” 这番话自然是龙胜教给庞大的,苏御信不免在心力叫好——龙胜,好样的! 苏御信偷偷地感谢龙胜的安排。路过庞大身边的时候拍拍他的肩:“那我就客气了,庞哥。”言罢,又跟庞大带来的兄弟们说,“我们要找的也是个人,说穿了,没什么可怕的。你们只要记住,不管那人跟你们说什么,都不要回答,也不要应声就能没事。” “不是不回答就没事的!”罗兵耀急了,“那是会使用禁术的役鬼师,你以为只要不吭声就安全了?” 面对罗兵耀的急躁,苏御信表现出很尊重他的态度,说:“罗叔,这些人也是奉命保护我,我不能就这么把他们留在外面。他们保护我,我也要保护他们。真出了什么事,不是还有咱们呢嘛。别担心,我不会让他们涉入过深的。” 在罗兵耀气恼的怒视下,庞大带着他的人率先走进了废旧的大厦。苏御信也跟着走了进去。一行总共十二个人站在一楼的大厅里,罗兵耀开始分配任务。庞大的人负责搜索一楼到三楼的范围;役鬼师负责三楼以上的楼层;罗兵耀自己和苏御信加上殷海、庞大,则是在大楼中间层,也就是十一层使用法术搜索役鬼师的气息。最后,罗兵耀叮嘱大家:“一旦发现目标不要轻举妄动,马上通知我们。” 没有电梯,他们只能迈开双脚爬上十一楼。安静的走廊里非常阴暗,因为太阳已经下山,走廊里半点光亮没有,就更显出几分冷森。苏御信和罗兵耀早已习惯了这种黑暗,殷海却是紧张地抓着苏御信的手臂,左顾右盼着。安慰殷海的时候,苏御信看到庞大居然拿出一把手枪,这人真不愧是黑涩会的,就这么毫无顾忌地掏出武器。 罗兵耀对那把手枪视而不见,苏御信倒是兴致勃勃的,想着有机会要过来玩玩。殷海似乎没什么反应,继续贴在苏御信身上。 走廊大约有五十米长,三米宽。尽头处还有通向左右两边的拐弯。四个人站在中间位置,苏御信和庞大把殷海夹在中间,有意无意地保护着他。四人朝着两边感觉了一下,苏御信就说:“罗叔,就这儿吧。再往上走就偏了。” 罗兵耀点点头,从口袋里取出几张符篆来分别贴在两面的墙上。苏御信倒是没像他那么麻烦,只是拉着殷海在地上坐下而已。他低声叮嘱殷海:“等会别跟我说话,只要不离开我就没事。” 殷海乖乖地点头,眨眨大眼睛,小声地问:“我贴着你坐下行吗?”闻言,御信笑着揉揉他的头发,说可以。殷海忙不迭地紧靠在御信身边盘膝坐好,另一头的罗兵耀看到俩人那黏糊劲儿,厌恶地转过脸去,背对着他们。 其实,苏御信不认为这里有什么役鬼师的踪迹,说白了,他罗兵耀打得什么主意是很明显的事儿。如果庞大没带着人过来,今天很可能就是他跟殷海的死期。当然,苏御信自信不会被罗兵耀杀了,他跟着来只是想看看罗兵耀准备对付他。直到,到了这栋大厦他才确定,罗兵耀是想借着找役鬼师的借口,趁机杀了自己。可惜的是,龙胜是个会做事的人,他让庞大来了,罗兵耀自然施展不开手脚。苏御信偷偷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站在前面的庞大,只见他身姿挺拔,手里拎着枪,一副蓄势待战的摸样。 忽然,从走廊尽头那扇没了玻璃的窗户外面灌进一股强风,吹的人睁不开眼睛!四个人下意识地闭上眼,强风好像发了疯的野牛群穿过整条走廊,从另一扇窗户吹了出去。待御信再睁开眼时,黑暗的走廊里居然只剩下他和庞大! 这是罗兵耀搞的鬼吧?苏御信并没有着急,把庞大举起来的枪按下去,警告他不要慌乱。继而,苏御信开始分析,罗兵耀带走了殷海,无非是借此来要挟自己,但是有一点似乎说不通。罗兵耀好像已经知道他暴露了,关键是:他怎么知道的?罗兵耀带走殷海这一手,明显是打算亮底牌了,罗兵耀急什么呢? “庞哥,你别乱跑,就在这儿等着。”说着,给了庞大一张符篆,“拿在手里,就不会有事。” “你呢?”庞大问道。 苏御信无奈地叹息一声:“去找人啊。”言罢,懒懒洋洋地朝着来路走去。 打开一扇破旧的风门,罗兵用力将殷海甩了进去!不慎摔在地上的殷海,惊恐地看着他。此时,罗兵耀哪里还有半点和善的摸样,木露凶光,阴仄地盯着殷海。殷海想不明白,为什么起风的时候自己明明是抓住了御信,睁开眼却变成了罗兵耀;为什么罗兵耀要把自己带到这个地方来?虽然想不通,害怕还是知道的,他大声叫喊着御信,罗兵耀不耐烦地告诉他,整个房间他做了特殊处理,就算殷海叫破了喉咙也没人会听见。殷海忽然明白了! “根本没有,没有什么使用禁术的役鬼师。你,你是那天晚上要,要杀我的人,对不对?”殷海后知后觉地问。 罗兵耀似乎已经连掩饰都不愿意做了,他冷哼一声:“是我。那天晚上算你命大。现在,把东西交出来。” 东西?殷海纳闷了,就问:“什么东西?” “少装傻!”罗兵耀低吼着,“你是最后一个见过李华亮的人,东西肯定在你手上!” 经过这么几句的交谈,殷海似乎不像刚才那么害怕了,他站起来很无辜地看着罗兵耀:“我交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啊。住的地方时丹阳的,用的东西也是丹阳的。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就是一些衣服和一个笔记本电脑。你要什么尽管拿去啊。” 殷海的回答让罗兵耀非常不满,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比巴掌大了一些的椭圆形磨砂瓶子。打开瓶盖的瞬间,整个屋子里充满了尖利的嘶叫声,刺的殷海头疼欲裂,死死地捂着耳朵也无法阻挡这种声音。他眼看着从瓶子里冒出七八个黑乎乎的影子,殷海知道那是——鬼。 被从瓶子里释放出来的鬼在眨眼间缠上了殷海。殷海惊叫着,身体却丝毫动弹不得。罗兵耀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继续追问“东西”的下落。殷海一再说:“真的没有,我都不知道你要什么。我的确是最后一个见过华亮的人,但是她没给我什么,相信我。” “不见滚棺材不落泪。”罗兵耀单手握拳,收紧。那些缠在殷海身上的鬼魂就像绳子一样紧紧地勒着他的身体。听到殷海发出的惨叫声,罗兵耀继续追问,“不说实话,我会杀了你。你死了,魂魄就跟这些鬼都被我收进瓶子。” 殷海疼的脸色惨白,愤愤地瞪着罗兵耀:“御信会救我。” 闻言,罗兵耀大笑起来:“如果苏御信知道你给他下了降头术,还会救你吗?” 倏然瞪大的眼睛里是隐藏不住的惊愕和怀疑,殷海下意识地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你给苏御信下的降头术是情降,具体点说是来一瓶降头油。本来那是李华亮要用在你身上的,阴差阳错那瓶降头油却到了你手里。你找苏御信来调查李华亮死因是假,要给他下降头才是真。但是你没想到还跟来一个苏御安,所以,你没敢把那瓶情降油都用在苏御信身上,也因此导致苏御信虽然对你有了好感,却不是死心塌地的。说的再清楚一点,你在苏御信身上下的降头术,不完整。” 随着罗兵耀的话说的越来越清楚,殷海的脸色也愈发难看了起来。罗兵耀非常满意殷海的反应,他上前几步:“殷海,我们作个交易吧。我可以让苏御信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把东西给我。” 面对罗兵耀的诱惑,殷海流露出来的表情显然是动了心。见他这般摸样,罗兵耀更加有信心拿到东西,为了表示诚意,罗兵耀役使那些鬼魂离开了殷海的身体。殷海无力地坐在地上,陷入了犹豫中。但,罗兵耀没有耐心等他慢慢选择,三五分钟过后便催着他尽快答复,否则,死路一条。殷海抬起头,睁大了眼睛:“我真的很爱他。我给以给他下降,却不能忍受你在他身上动手脚。我拒绝跟你做交易。” 那就去死吧! 20. 死就死,死也不让别人染指苏御信!眼看着罗兵耀役使的鬼魂齐齐向自己扑来,殷海竟然咬紧牙关宁死不松口。就在这时,忽听外面传来铿锵有力的喝声:“太阴幽冥、速现广灵,月光日精,永照我庭。” 罗兵耀大呼一声不好,话音未落,便被苏御信狠狠一脚踹进了屋子深处。罗兵耀被踹的直接趴在地上,鼻子顿时血流如注!苏御信趁机使用符篆增加法力,将耀眼光明增大了数倍,波及到了那些鬼魂,它们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纷纷逃窜至阴暗的角落处。苏御信赶紧单手拎起浑身瘫软的殷海,把他拉到身后。提上一口气,自周身散发出来的光明再度扩大,把缓缓起身的罗兵耀也笼罩在里面。 许是万万没有想到苏御信能突破自己的结界闯到这里来,罗兵耀的眼睛里尽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但毕竟是一族之长,这点场面还不至于让罗兵耀手足无措。他一把撸起左臂的袖子,露出手腕上的一个小铃铛。苏御信一见那铃铛心里面猛地咯噔一下:“我操,快跑!”说着,抓紧殷海掉头就跑。 殷海不知道那个铃铛到底是什么。听到屋子里的罗兵耀嘀嘀咕咕不知道念叨着什么,就估摸着那玩意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御信也不会这样落荒而逃。看着跑在前面的御信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殷海忽然觉得,就算死在这里也无所谓了。 俩个人死在一起,也是种幸福。 这念头才刚刚在脑子里闪过,殷海忽觉手腕上一轻。前一秒还在眼前的苏御信竟然不见了!他惊愕地看着昏暗的前方,毫无变化,仿佛苏御信压根没出现过似的;再看看左右两边,仍旧是进来时那样;最后回了头,刺眼的灯光让殷海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睁开,他更加疑惑不解。不禁纳闷,怎么罗兵耀也不见了? “殷海……殷海……殷海……”忽然从背后传来一声声呼唤。女人的声音,好像是快死掉的女人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殷海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走廊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变化,原本昏暗的光线变成了淡淡的青色。几缕从破窗外映射到地面的光影,就像是一把把钩子,正对着他。殷海惊恐地咽了口唾沫,试着低声呼唤苏御信的名字。声音很快被诡异的空间吸了进去,连个回声都没有。只有那女人的叫声不断传了过来。殷海也不知道是怎的了,有一种想要靠近那个声音的欲望,想看看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在殷海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走廊尽头的声音变了调儿。颤颤悠悠的,缓而不断。活像深更半夜树丛里的老猫叫秧子。 殷海……殷海……殷海…… 殷海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起来,咔哒、咔哒。那声音叫一声,他就会走一步,缓慢的且不停歇。很慢很慢才走到走廊中间。整个走廊里青色的光线愈发的浓重起来,把殷海的脸色也变得青嘘嘘的。走廊两边的墙壁和房门渐渐凝聚了不少青色斑痕,这些斑痕开始变化扭曲成一张张诡异的人脸。麻木的、窃笑的、狰狞的、贪婪的……人脸的眼睛都没有黑色的瞳孔,就像在青嘘嘘的脸上挖出了两个洞。这些“洞”死死地盯着殷海,并随着他慢慢地朝着走廊深处移动。 人脸越积越多,它们相互挤压着,争先抢后等着看殷海怎么个死法。 “他到底怎么了?”帮忙把昏迷的殷海拖进了安全的屋子里。庞大在苏御信身边急的直跺脚。 苏御信眉间紧蹙,再次确认自己贴上符篆的房门窗户是安全了,这才说:“他中了役鬼术。我帮不了他。”苏御信跟庞大解释,凡是法师都可以驱使鬼怪做些事情,为什么只有罗家独占鳌头?因为罗家的役鬼术与众不同。其中一种役鬼术他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听老头子说过。这种役鬼术是针对人心的。你的心里放弃了希望,鬼就会趁虚而入,在你的魂魄里寄生。你的绝望越大,鬼寄生的越多。如果你有了求死的念头,那么,鬼就会在你的魂魄里映照出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可以通向阴间,直接把你的魂魄拉进去。 苏御信不知道殷海的心里到底想些什么,他只知道,殷海放弃了希望。记得老头子曾经说过:“御信,想要破解这种役鬼术就只有一个办法。等待。等待中术者自己坚强起来,求生的欲望是唯一的办法。” 此时此刻,苏御信已经无能为力。他只能在殷海的七窍和天灵盖上贴了符篆,稳住住他的魂魄,即便如此,殷海的心跳还是见渐渐弱了下来。苏御信单手捏诀,按在殷海的胸口给他过度真气。 好冷。湿腻的寒意从汗毛孔渗透出来,顺着脊梁骨爬上了头顶,让他浑身发抖、牙齿打颤。身边不知道何时有了同伴,余光能够看见那是由一张张诡异的人脸而拼凑起来的人形。它们走在身边,似乎都在看着自己。殷海觉得好可怕,可怕的想要去死。 冷青的天花板上也有了异变。一双双手从天花板长出来,就像雨后的春笋。那些惨白的手甚至骨肉不全,一起朝着殷海抓挠着,有几只碰到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便迫不及待地变成了利爪,要抓破他的脑袋。刺痛,让殷海惊叫起来,神智居然有了几分清明。 刺耳的惨叫声几乎能掀开天花板,殷海疯狂地踢打着身上的手和身边的恶鬼。一大团的东西忽然挤到跟前,殷海惊愕地看到,那是十来张人脸挤在一起,就像是被捏成了一个面团。其中几张脸还能看的清五官,那是,那是自己的脸! 数不清的自己的脸相互挤压,啃咬,蚕食。看到“自己撕咬自己”那些青嘘嘘的脸上竟也能留下鲜红的血,每一口仿佛真的咬在他的身上。酸痛,从脚底板窜至脑顶,手指尖痉挛似地抖动着。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窗外一缕青色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殷海扭头朝着窗户看去,挂在窗户上的半块玻璃映出了他的脸,巴掌大的脸上血流纵横,不断地从头顶流下来。眼睛、鼻子、嘴巴、下颚都被染成了红色。没有沾到血的几块地方露出青嘘嘘的肤色,枯皱如风干的老皮。 殷海惊叫着一拳打在玻璃上,转身慌不择路地乱跑起来。那个在尽头深处叫他名字的女声立时变得愤怒,那些鬼脸和鬼手也不示弱,纠集在一起对着深处嘶吼。似乎是为了争夺殷海而发生了争执。 听着身后恐怖的声音,殷海只能拼命地跑。他不敢回头,使出浑身力气拼命地跑。但是,不管怎么跑,他始终还是在走廊里绕圈,根本跑不出去。就这样死了吧?要不自杀也好,自杀总好过被那些鬼怪活生生撕碎吃掉。殷海躲在一身房门后面喘气,他跑不动了,肺子好像要炸开一样的痛疼。死掉吧,自杀吧。反正御信也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他不会原谅自己。 真没想到,你居然干了这种事。殷海,你太恶心了! “御信?”殷海听见了御信话说,惊喜地四下寻找。御信的声音又说:“我把你当朋友才来帮你忙,没想到你居然给我下降头。你太恶心了,给我添脚都不配。” 不是的御信,不是那样。我,我爱你,我只是想让你也爱我。 “爱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爱上你这种人。什么都不会做,只知道坐吃等死,只知道让别人养活你保护你。你还自诩是什么米虫,真可笑,你连乞丐都不如。我怎么会爱上你?” 御信,你别这么说。你曾经爱过我的,你都忘了吗?那一年我们多快乐幸福? “你白痴啊?不过是随便玩玩,谁会跟你永远在一起?” 殷海的胸口闷痛难忍,大吼着:“你说过喜欢我的!你说过!你说过!你说过!” “你怎么还不死?恶心的废物。你应该死的比那个李华亮还惨,还恶心才对。你这种人就不配活着。” 温热的泪划过脸颊,漂亮的大眼睛里一片死寂。 手掌下的心脏越跳越慢,苏御信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一边的庞大数次提出马上送殷海去医院,但苏御信明白,去哪里都没用。也许是急中生智,苏御信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杀了罗兵耀,殷海就能没事!但是谁去杀?现在,自己不能离开殷海,殷海还有能些微弱的心跳全凭他的真气撑着,一旦他撤了手印,殷海马上就会断气。让庞大去?结果只会是再多一个中了役鬼术的人。但庞大却不这么看,他说:“你去救殷海的时候我也没跟着,罗兵耀也没看见我。我找到他可以说,在十一楼走廊那时候就跟你们走散了。他虽然肯定会怀疑,但至少不会马上杀了我。”庞大一边想一边说,“役鬼师再怎么牛逼,也不可能挡得住子弹吧?” 对,罗兵耀还是个人,他怕子弹。但是…… 庞大把手枪拿出来,再次确认了里面的子弹和手枪的保险,正色对苏御信说:“老大的吩咐是保护你们安全。我庞大的命是老大给的,他让我保护你们,我就要豁出命去做。大不了一死,死了之后我也是鬼,怕他个屁啊。”说着,庞大已经冲了出去。苏御信想要拦住他,怎奈不能起身。气的他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深夜的d市郊外比以往更加冷清了许多。明亮的路灯把机动车道照的犹如白昼。一辆车疾驰而过,转弯的时候车尾甩出一道淡蓝色的光线。负责开车的沙丹阳有些担心地看着苏御安,从刚才起这人就脸色苍白,心神不宁的。沙丹阳知道他着急,所以提高了车速,但苏御安的情况并没好转,脸色越来越差。沙丹阳忧心地问:“怎么了?伤口疼了?” “不是。”苏御安摇摇头,单手附在心脏上面,“不知道怎么了,从刚才就觉得心慌气短,喘不上气来。”他的右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抹掉满手的冷汗。脑子还是发晕,心跳逐渐失去规律,他估计再过不了多一会很可能就会昏厥过去。该死的,伤口并不疼,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沙丹阳一听说他心脏不舒服又赶紧放慢了车速,提议马上回医院。苏御安则是坚持继续前行。也许,他知道这种变异的原因。曾几何时,他也有过一次这种感觉。虽然那时候在自己被草鬼婆搞的三魂离体,意识总是昏昏迷迷,但是在御信跟草鬼婆最后一站那时候,他还是有些意识的。那时候的感觉就跟现在一样。 苏御安深深吸了口气,说:“御信出事了。把你电话借我。” 21. 眼看着殷海的心跳越来越弱,苏御信的心情复杂。殷海给他下了降头他是知道的,自从发觉对殷海似乎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便开始怀疑有人对自己动了手脚。但是苏御信不愿意也没想到会是那个人会是殷海。为了不让哥哥担心,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最初,他怀疑的人是沙丹阳,因为这个人的确古怪,但观察一阵子之后,发现殷海反而愈发古怪起来。殷海这个人把感情分的很清楚,做情人的时候,怎么亲热都可以,就算是在公开场合他也敢亲密地贴在情人的身边,但是跟朋友,殷海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或者说保持着朋友该有的距离。那几天殷海有意无意的投怀送抱让他倍感困惑,不得不从新审视殷海这个“老朋友”。另外一方面,苏御信对情降也有些了解,所以才断定是殷海给自己下了情降。 情降这玩意其实很烫手。为什么呢?因为下降的时候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只要下降者把情降油点在自己嘴里,亲吻被下降者,这降头就算是成了。不过,情降也会反噬,如果下降者日后变心爱上了其他人,就会肠穿肚烂而死。苏御信估摸着,也许是殷海趁着自己熟睡的时候亲过一口,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自己并没有完全爱上他,只是觉得他比以前更可爱,更亲近了一些。说实话,对这事苏御信还没大度到不生气,想明白那时候还真打断找殷海说个明白,好好教训教训他。然而,整个事件跟降头师有关,戳穿了殷海就等于是打草惊蛇,而且,哥哥那边也会担心。再者说,如果哥哥知道了殷海对自己下降,就以自家老哥那脾气,八成不会轻易放过殷海。所以,苏御信把这事埋进了肚子里,并打算在事情没有完全解决之前绝口不谈。 也许是因为苏御信的隐忍,幸运之神给他带来了新的曙光。他终于看清楚自己喜欢的是谁。就像那天晚上,殷海在龙家别墅里遇到了丝罗瓶,回到家后有意无意地想要接吻。刚好被自家老哥看到。苏御信敢用自己的脑袋发誓,他家老哥——吃醋了!而那一刻,那一眼,看到老哥反身离开的时候,苏御信的心无法抑制地酸痛起来。好想追出去,然后…… 再然后,苏御信不敢想,怕是想了就停不下来。因为心里有了个惦记的人,有了份牵挂的感情,他对殷海的怒气也没当初那么甚了。只打算解决了问题之后好好跟殷海谈谈,让他死了这份心。但是现在看来,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苏御信是个做事有始有终的人,他不想殷海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他的手继续支撑着殷海微弱的生命,并低声对他说:“我不爱你,但是我曾经爱过。那时候跟你在一起我很快乐。殷海,我知道分手的事我伤了你,但是咱俩真的不合适在一起。我知道你渴望的是稳定的生活,这一点我给不了你。如果你为了我而放弃或者是改变了自己,那你还是你吗?下降的事我真的挺生气,可后来一想,就觉得你也是一番苦心吧。怎么说呢,爱一个人没错,但是,殷海,不能以为有爱就能胡来。现在,我没办法救你……” 说着说着,苏御信哽咽了。他发现舍不得殷海,单纯的舍不得这个朋友。手印,收了回来,把殷海渐渐冷却的身体抱在怀里,在他耳边低语:“你会不会恨我?对不起,我救不了你。我会记得你,一辈子都记得。” 眼泪落在衣襟上,苏御信咬着牙忍着心痛,看着殷海紧闭的眼睛流出泪水。苏御信的手刚刚抹掉眼泪,口袋里的电话嗡嗡嗡地震动起来。苏御信想起了苏御安,知道肯定是他打来的电话。单手抱着殷海,另一只手拿出电话接听。就听苏御安急切地问他是不是出了事。 “哥……” “御信,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坐在车里的苏御信没把“你怎么哭了”这句话说出来。他不想让沙丹阳知道御信哭了。电话那边的御信沉默了。苏御安知道他没事,就放缓了口气,“御信,出事了?” “没,都没事。我挺好,就是太累了。现在我跟罗兵耀已经撕破脸皮,他跑了,不过还在大厦里,我在找他。你别担心,我就是觉得罗兵耀不该走上这条路,心里有点不舒服。” 自家弟弟明显是在说谎,但是因为沙丹阳在身边,苏御安又不能仔细询问。知道苏御信没事,他也放了心,本来还想告诉他自己所在的位置,苏御信那边就以抓罗兵耀为理由挂了电话。 不是苏御信诚心想要欺骗苏御安,现在这个情况没法跟他详细解释。他急急忙忙挂断电话。做好了心理准备看殷海最后一眼,岂料,再低头的时候殷海竟然回复了正常的呼吸!苏御信眼睛一亮,赶忙检查心跳呼吸和体温等情况,最后一拍脑门:“这算什么?峰回路转?”还是说,庞大真的把罗兵耀杀了?不可能吧!? 就在他诧异之时,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庞大的叫喊声:“殷海怎么样了?”话音未落,人也冲了进来。 苏御信眨眨眼睛,还有点发懵地说:“好了。”说完才缓过神来,“你杀了罗兵耀?” “不是我杀的。”庞大顶着一脸的苦大仇深走进来,“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庞大也不知道怎么说清整个经过,他告诉苏御信他连续跑了三层楼才找到罗兵耀。当时发现罗兵耀的时候,人就不行了。他还纳闷,是谁这么英雄把罗兵耀杀了?结果一翻尸体才看到,罗兵耀的眉心中了一枪。庞大就更纳闷了,要说这个大厦里有枪的人就他一个,他带来的那些兄弟都没有。而且,为什么没有听见枪声?反正一大堆的疑问把他搞的云里雾里。 罗兵耀一死,线索虽然断了,殷海却能活下来。苏御信觉得这就够了。他把殷海交给了庞大:“他一时半会醒不了,你看着点。我去看看罗兵耀的尸体。还有其他役鬼师,不安抚好他们,又是一堆麻烦。”话还没说完,苏御信就跑了出去。 月光惨淡地笼罩着高大杏树的树顶,本该是葱葱郁郁的枝叶现如今却变得枯萎干黄。地面上堆积起来的落叶几乎可以埋没苏御安的膝盖,看着这满地的萧瑟,苏御安的心没来由地酸了起来。就在刚才,沙丹阳还说,这棵树从他出生就没见枯黄过,一年四季总是那么鸀意盎然。不少老人都说这树是神树,能看到它开花的人都会得到幸福。所以,每年的七夕总会有好些情侣来这里过节,临走时还会在树枝上留下自己最甜蜜的心里话。 苏御安自知不像弟弟那样懂得看些气场灵气,但是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颗杏树还被充沛的灵气环绕着,怎么现如今变得死气沉沉了?他走过去,单手抚摸着树干,自言自语地说:“我来了。你,你教教我,该怎么做?” 他的话音落定后过了十来秒的功夫,杏童虚弱的声音传进了脑子里:“树根下面有东西。是尸体,我,我的灵体无法靠近。苏先生,求你把尸体挖出来。” 该死的!谁杀了人把尸体埋在这里了? “谁的尸体?”苏御安问道。 “我,我不能说。”杏童的声音愈发的虚弱,“我被下了禁咒,不能说。你快挖开,挖开就知道了。” 沙丹阳和苏御安一商量,这把大半夜上哪买铁锨去?与其到处乱转,还不如回家拿来得快。两个人急急忙忙往市区赶,回到家拿了铁锨往回返,沙丹阳的车开的飞快,很快就到了通往郊外的缴费口。刚巧,从后面驶来龙胜的车,两车相互打了几下大灯,停靠在路边。龙胜一直在医院里陪着李娇娇,因为身体有点吃不消了,这才回家休息。听闻苏御安要救人,就说他要多少给多少。 “既然这样,就麻烦龙先生再给我安排几个帮手。”苏御安说道,“光我们俩人,还不够用。” 龙胜略显疲惫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你这样还能动吗?你们要是没遇上我,劳动力就沙先生一个人。” 苏御安被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他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劳动力,到时候可不就是沙丹阳一个人干活么。也许是因为看到龙胜对李娇娇的那份情意,又也许是因为龙胜对他们处处关照,现在的苏御安对龙胜多少有了些好感。他无奈地叹息一声,对龙胜说:“真不好意思,到现在我们也没能找回李小姐的最后一魂。龙先生再等等,我们肯定能让李小姐恢复健康。” 说到了李娇娇,龙胜的脸上明显流露一丝担忧。但是他坚持说:“事情也分轻重缓急,你们可着重要的事来,娇娇的事再拖个几天也没关系。”说着,他招呼司机下来,“你把后备箱那条毯子拿出来给苏先生披上。”不等苏御安拒绝,龙胜摆摆手,“我龙胜想要结交你们兄弟,就要拿你们当兄弟看。这么晚了,你身上还有伤,不能再感染风寒。披上点总是好的。你们俩先去主题公园等着吧,我让人马上带工具过去。” 披上了毛毯,苏御安觉得暖和了很多,不由得暗骂自己粗心大意,也不由得对龙胜这人佩服了一些。闲话不再续,几个人分别上车,朝着各自的目的地而去。 回去的路上沙丹阳看上去有些不开心,苏御安也不问他是怎么了。没过多一会儿,沙丹阳就自语地说:“你很讨人喜欢,龙胜那种人都看上你了。” “你胡说什么。”苏御安厌烦地瞪了沙丹阳一眼。这人思维怪异,怎么会以为龙胜看上了自己。苏御安没好气地说,“你最好不要这么想。” 几句话的交谈让车内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沙丹阳阴沉着脸难得的没有保持他面具一般的笑容。如果不是苏御信告诉自己沙丹阳喜欢的是殷海,苏御安真的以为沙丹阳是因为自己而吃了龙胜的醋。这也太诡异了!苏御安赶紧把这个念头扼杀掉!满脑子想的都是苏御信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什么的。 苏御安和沙丹阳比龙胜的人早到了主题公园,为了尽早救下杏童,沙丹阳一个人先开始挖了起来。苏御安看着着急,也拿了一把铁锨吃力地挖,他看了一眼已经无视了自己的沙丹阳,说:“你从来不干体力活吧?” “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 闻言,苏御安笑了。他的笑声并没有引起沙丹阳的注意力,这不免让苏御安觉得有些古怪。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看了看沙丹阳,发现这人眉头紧紧地皱着,嘴角也抿着,一副陷入苦思中的摸样。苏御安就问他:“你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从头到尾,所有的事。”沙丹阳一边笨拙地使用铁锨,一边说,“不管是罗兵耀跟役鬼师,还是丝罗瓶和降头师,我总觉得咱们还有什么事没查到。首先说,丝罗瓶是降头师的杀人工具,丝罗瓶的目标是拿着铜板的人,简单的分析就是降头师指使丝罗瓶杀掉拿着铜板的人。但是,在龙胜的别墅里丝罗瓶察觉到你的时候跑的飞快,为什么在医院那时候就不跑呢?总觉得这里边有问题。” 沙丹阳的疑惑苏御安不是没有想过,但是罗兵耀那边的情况还没摸清,暂时没办法下定论。希望御信能抓到罗兵耀,这样一来,不但降头师会有个下落,爸爸的钢笔也可以问个清楚。苏御安也跟着陷入了沉思,但是沙丹阳那边却停了下来。苏御安转头看着他,他也转过脸来看着苏御安。只是,沙丹阳好像魔怔了似的,一把抓住苏御安的手:“不对劲。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救杏童啊。”苏御安理所当然地回答。 “杏童跟整件事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啊。”说完这话,苏御安整个人走愣住了!对啊,杏童跟整个事件有什么关系?既然没关系,为什么屡次遇到他?为什么他偏偏在鬼市救了自己?御信说过,鬼市对杏童来说是有害的,就是说,杏童不可能随随便便跑进鬼市。换个说法,杏童为什么要救自己?就算是为了让自己来救他,可以求的人也可以是御信。对,相比自己而言,御信更有能力救杏童。杏童为什么不找御信? 综合以前那些鬼怪蜀子专拣他这个软的捏的经验,苏御安怀疑杏童恐怕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先不说别的。”苏御安说,“不管杏童的目的是什么,我都对树下的尸体有兴趣。我倒想看看,尸体是谁。”说着,苏御安单手挥起铁锨铲进了土里,只觉的碰到了什么硬物。他的眼睛顿时一亮,挖到了! “丹阳,别发愣,快挖,就在下面!不管怎么样,先看清楚了再说。” 沙丹阳也是没了主意,只能跟着苏御安继续往下挖。这时候,龙胜的人也赶过来了,大约有八九个之多。沙丹阳一边挖一边回头看着,忽然间,被苏御安打断的疑惑感又袭上心头“御安,你跟龙胜提到这里的时候怎么说的?” “你不是就在旁边么。”苏御安单手很吃力,索性扔了铁锨用手挖。听着沙丹阳气喘吁吁的声音明显是刻意压低,就说,“你怎么了?没力气就歇会,反正龙胜的人也来了。” 沙丹阳并不累,他在回忆:“你,好像压根没提过主题公园这事。” “是吗?”苏御安继续挖,他已经挖到了尸体的胸口。腐烂的气味散了出来,他皱皱眉,说,“当时说什么我也记不清了。” “我想了一下,你的确没说。你当时只是说咱俩要救人,需要铁锨。然后……” “啊,挖到脸了!”苏御安兴奋地说。 沙丹阳转头看着已经快走到跟前那几个人,赶紧又看着苏御安:“御安,你没说这里,为什么龙胜会知道?” 咦?苏御安一怔的功夫,尸体面部的土已经被他拨开。一张还没有完全腐败的脸露了出来。他惊恐地盯着这张脸,沙丹阳也惊恐地瞪着土里面那张尸脸。他们都肯定自己没有看错,那张脸是——龙胜! 22. 为什么是龙胜?死的这个跟活着的那个到底哪个是真的?诸多的疑问在苏御安脑子里划过,但现实中时间紧迫,眼看着那个人就到了眼前,苏御安抓住沙丹阳一声大喝:“快跑!” 还没等沙丹阳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已经被苏御安拉扯着没头没脑地使劲狂奔。后面那几个人毫无善意的叫嚷着:“站住!他妈的,敢跑打死你们。” 不跑才会死,我傻啊我。苏御安在心里嘀咕着,脚下加快速度,别看他身上有伤,真到了逃命的关键时刻,跑的跟猎豹似的。沙丹阳居然跟不上苏御安的速度,呼哧带喘地踉跄了好几步。沙丹阳回头看来一眼后面的追兵,估计按照苏御安这个速度那些人不用十分钟就能被甩的远远的。果然,后面那些人扯着嗓子骂道:“我操!这真是尥蹶子跑啊,你妈的,给老子站住!” 本来是很要命的事,沙丹阳却忍不住笑了。这一口气泄了出来,险些被苏御安扯的趴在地上。苏御安火气很足,回头使劲拉了他一把:“不想死就快跑。”他的话音还没落地儿,忽见迎面上来三四个手拿铁棒的男人,不用猜也知道是龙胜的手下,围追堵截来了。苏御安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这次,他们八成跑不掉了。而已经站起起来的沙丹阳反手拉着苏御安调转方向,朝着右边跑。俩人都明白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沙丹阳就问苏御安有没有什么法术可以拦住身后的追兵,苏御安眼睛一瞪:“他们是人,我会的那些都是针对鬼的。要不,你先把他们都杀了,我再出手。” 沙丹阳没话说了,因为前面又冒出几个拦截的。这回好,俩人被圈了起来,苏御安气恼地咒骂一句:“我日龙胜全家进了坟的,至于搞这么多人么?”一转头,看到沙丹阳瞪着眼睛格外惊讶地看着自己,“看什么?” “你,你居然说骂人!?” “老子骂人很稀奇吗?我要拿出桔子瓜子开茶话,你觉得合适吗?”苏御安只要被气到没了办法就会这样突然变身,看谁都想捶。冷眼瞧着围上来的那些人,苏御安紧靠着沙丹阳的背脊,“你打过架没有?” “小打小闹而已。你呢?” “打过,玩命的也有几回。这回就是玩命了,你行不行?” “不行也得行吧。”沙丹阳苦笑,“不过,你要掩护我两分钟,我打电话叫救兵。” 两分钟。苏御安咬咬牙:“你觉得我现在这个半残的胳膊能掩护你吗?自己想办法吧。”话都没有说完,苏御安猛地窜了出去,刚好跟第一个跑到他面前的小混混打了个照面,苏御安提起一脚狠狠踹过去,对方一个不留神被踢中了肚子,弯着腰后退数步!苏御安还能活动的左手趁机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照着这小子的脑袋使出浑身的劲儿猛拍下去,一下子,就让对方见了红。只不过,这也是跟着龙胜在黑道上混过的不要命的主儿,就算脑袋被苏御安开了花,也能抡起手里的棒子打向苏御安。苏御安竟然没躲,用右手臂上的石膏硬生生地扛了下来!后面刚把电话掏出来的沙丹阳彻底傻了。苏御安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还有点瘦弱,哪知道打起架来真是不要命的狠茬儿啊,他那右手不疼吗? 疼不疼?真疼,疼的苏御安想杀人,想一口咬死眼前这个杂碎!钻心的疼激发了苏御安心里的一团火,抗住了一棒子的同时,单手勾住对方的脖子,往下一按,同时提起膝盖,浑身的劲儿好像都集中在膝盖上,把对方的脸磕的面目全非! 虽然苏御安很英勇,但是沙丹阳还是没能把电话打出去,两个人很快就被龙胜的手下按在地上,成了俘虏。其中一个看似头头的人指着苏御安直磨牙,恨恨地说:“要不是老大说还有吩咐,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苏御安抬眼看了看这群人,问道:“你们知道树底下埋的是谁。就不害怕吗?” “怕什么?”这人哼笑着,“管他是谁,只要能给我们钱,我们就认谁都当大哥。” 闻言,苏御安鄙视地嘲笑道:“一群有奶就是娘的狗杂种。” “不对,说你们是狗杂种都高抬了他们。”沙丹阳在一边帮腔,“他们连哈士奇那种二货狗都比不上。” 苏御安不同意:“哈士奇很可爱,不能相提并论。” 见苏御安和沙丹阳如此嚣张,几个混混就要上去教训教训,却被那个领头儿的拦住了。他告诉其他人,办正事要紧,先把地上这俩弄走。于是,苏御安和沙丹阳被捆了起来,嘴也被胶带黏上了,四个人抬着他们俩朝着远处走过去。苏御安并不担心自己将会被送到何处,他担心的是这些人所谓的“正事”到底是什么!只见那个领头儿的男人反身走回到杏树下,跟两个守着尸体的同伙点点头。三个人各自拎起一个大桶,打开桶盖朝着树干泼洒着什么。 不能烧,杏童会死的!他呜呜呜的挣扎着,却没人肯理会他。沙丹阳已是自顾不暇,虽然也看明白了这些人的企图,但是,他跟苏御安一样,只有看着干着急。 两个人很快被抬到主题公园最后面一处正在修建的凉亭的施工现场里面,杂乱不堪的地面还有一些工具,四个人把苏沙二人放在地上,拿起工具开始挖坑。沙丹阳转头看了眼苏御安,发现他也明白了眼下的处境,再不想办法就要被活埋了! 苏御安也着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自己不会死在这里。此刻他反而冷静了下来,朝着沙丹阳吃力地点点头,示意他稍安爀躁。 苏御安知道自己论法力不如御信;论人脉不如沙丹阳;论机敏不如黄天翔;论可爱不如殷海。所以,不管违禁使用法术、还是拉名人摆势力、还是急中生智、还是是色诱,他都没有办法改变现状。他唯一可以发挥的长处只有一个! 就在苏御安拿定主意的时候,远处的杏树方向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这边的四个人也把坑挖好了,回来抬着他们俩扔进坑里,这就开始填土。沙丹阳似乎相信了苏御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等着他想办法。苏御安仍旧紧闭着双眼,潮湿的土被泼在脸上,他却似乎毫不自知。慢慢的释放自己的气息。灵气在丹田打了个转,窜至四肢百骸,透过骨肉和表皮,散发出去。他释放的越多,身体越是虚弱。沙丹阳见他好久有没动静,转好转头看着坑上面那四个人,也许是沙丹阳的眼神过于冷静,还真把一个小子吓着了。但这不是办法,沙丹阳知道,再过不了多久,就真的没命了。 土坑边上有三个人拼命的往坑里填土,被沙丹阳震住的那人忽然于心不忍地嘀咕了一句:“不会遭报应吧。” “别傻了。”另一个说道,“不这么干,死的就是我们。快点,火已经烧起来了,说不定马上就有人来。” “但是。”这个人的手停了下来,“不能给他们个痛快吗?活埋……太狠了吧。” 干的最起劲的一个人讥笑道:“没看这个姓苏的都把眼睛闭上了,这小子任命了,你手快点吧。” 这人的话音还没消失,土坑里已经被埋的就剩个脑袋的苏御安猛地睁开了眼睛!四个人顿时愣住了,方才那个于心不忍的男人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坑底:“眼,他,他的眼睛。怎么,怎么……回事?” 天上一团乌云飘过遮住了弯弯的月牙儿,施工地上瞬时变得阴阴暗暗,一阵阴煞风吹过,吹的四个惊恐的男人打了哆嗦。坐在地上的那一个再也坚持不住,屁股在地上蹭了几下,爬起来掉头就跑。胆子稍大的一个缓过神来,回头叫他:“回来,你他妈的……” 噗地一声闷呼呼的声响,骂人的人脖子上炸开一团血雾,脑袋被砍掉的时候从脖腔里喷出来的血在阴暗的光线下显得尤为扎眼,没了脑袋,身体还往前走了两步,摇摇晃晃的,最后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一切变故仅在数秒之内,剩下的三个人惊恐地发出嘹亮的惨叫声,没头没脑地跑起来逃命。土坑很深,就像一个被镶嵌在地里的大碗,等着有食物掉下来。地面上的三个男人急于逃命,古怪地绕着这个土坑来回地跑,像是找不到其他的路,只能这样绕圈。跑着跑着,又是一股阴风刮过,第二个人的上半身掉在地上,下半身又朝着前面跑了几步,也倒下了,连声惨叫都没喊出来。剩下的两个人吓的魂飞魄散,也没力气再跑,面朝土坑跪下,磕头如捣蒜,求饶如鬼嚎。那个曾经想过会不会有报应的男人只记得自己要磕头,说不定坑里那个人就会放过自己。磕着磕着,脸上一热,下意识地扭头看自己的同伙,这人正面对着他,整张脸被挖空了,只剩下一个血窟窿在咕咚咕咚地冒着血…… 最后一个人僵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活生生被吓死。 躺在坑底的沙丹阳已经被埋了大半,从刚才他就听见上面凄惨又惊恐的叫声,过了大约有两分钟的时间忽然安静了下来。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苏御安的办法起到了作用。转眼去看紧挨着自己的苏御安,发现他竟然疑惑地瞪着眼睛,似乎也不知道上面究竟怎么了。不是苏御安干的?沙丹阳万分不解。而就在他想办法准备挣脱绳索的时候,忽然一阵冷到骨子里的阴风灌了下来,在他眼前凭空乍现的女鬼,双目呆滞地飘到他面前。眼对眼,面对面。 他记得她的名字——姚美亚。 两个人身上的绳子自动脱落,刚得到自由的苏御安还没起身就一把抓住沙丹阳的手腕:“别动,它没有恶意。” “我知道。”沙丹阳冷静地说,并大胆地看着姚美亚,“你,救了我们?” 姚美亚似乎没有语言的表达能力,略微点点头后,恐怖的脸转到苏御安那边。苏御安忽然明白了,脱口说道:“你,听见我的召唤了?”见姚美亚继续点头,苏御安这才说,“谢谢你。” 等到苏沙二人从坑里爬上来,面对血腥的现场都忍不住皱眉。好在两个人都是神经强韧的家伙,只是面色略白了些而已。当时,苏御安只想到自己能召鬼,但是会召来一个什么级别的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召来的会是姚美亚。他观察了几眼飘在沙丹阳身边的姚美亚,隐约中意识到,姚美亚能及时赶到,虽然跟自己的召唤有关,但是沙丹阳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这一点,沙丹阳似乎也明白,有些尴尬地告诉苏御安:“我见过姚小姐两次了。” “这个样子?”苏御安指着飘着的姚美亚,“你,你们俩以前认识?” 沙丹阳摇摇头,说:“只是见过几次。在殷海以前那个住所,他们俩是邻居,我去找殷海的时候遇到过姚小姐。”说完这话,沙丹阳回了头。愕然发现姚美亚本来看的清楚的“身体”忽然变得透明了,就连狰狞恐怖的脸也变得如以前那样秀美。沙丹阳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惊愣地看着眼前的姚美亚,瞠目结舌。一旁的苏御安告诉他:“她心愿已了,去轮回了。” 已经变得几乎看不清的姚美亚对着沙丹阳微笑,点头,最后消失在他的眼前。沙丹阳还是目瞪口呆的样子,苏御安拍拍他的肩膀:“她说,没想到你还记得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上下起了雨,苏御安惦记着杏童,就和沙丹阳拼命地朝着杏树跑去。到了地方俩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杏树周围的地面片片鲜红,刺鼻的血腥味让人作呕,却唯独不见尸体。这么多血少说也有是七八个人的,难道说烧树的那些人都被杀了?那尸体呢?苏御安捂着口鼻绕着杏树转了一圈。杏树的火虽然被雨水扑灭,毁坏程度还是不小。古怪的是,他现在什么都分辨不出,周围非常安静,似乎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大火,地面上也没什么异常。只是,少了尸体,就连被埋在土里的龙胜的尸体也没了。真让人纳闷,到底发生过什么?同样迷惑的沙丹阳怯步不前,难以相信地问苏御安:“这也是姚美亚干的?” “不。”苏御安肯定地说,“她杀了那四个人是因为要救我们,不算业障。所以,她可以轮回。但是,如果这些人也是她杀的……”苏御安琢磨了一下,继续说,“人死后,生前的罪孽要到阴间去偿还,但是死后杀人的罪很严重,一口气杀掉十多个人的魂魄是不可能去轮回的。但是,姚美亚走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所以我才说,这十来个人不是姚美亚杀的。”那会是谁呢?同样被自己召来的恶鬼?不是吧,他有那么牛逼吗? 不想了!苏御安让沙丹阳赶紧给御信打电话告诉他这边的情况,而苏御安自己又围绕着杏树转圈,试图联系杏童。 与此同时。已经知道自己的当家人被杀的罗家人正围着苏御安跟他要个说法。苏御信急忙给庞大打电话,让他安排几个人过来帮忙。但是庞大的电话始终没人接,苏御信隐隐察觉到不妙,就是这个关口,沙丹阳的电话打了进来,苏御信听完沙丹阳和哥哥的经历之后,对着罗家人大喊一声:“快上楼!” 众人不知道上楼是什么意思,但是至少有个行动。于是,罗家人呼呼啦啦地开始跑,苏御信首当其冲跑进了殷海那个房间,里面哪还有殷海和庞大的影子。苏御信狠狠地咒骂几句,转身告诉罗家人:“我们都被骗了。”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苏御信带着一串尾巴赶到主题公园里。这时候天上的雨已经下大了,大雨清洗了地面上的血迹,苏御安和沙丹阳坐在地上,疲惫不堪。苏御信隔着很远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哥!” 苏御安看到苏御信的那一眼,不知怎的了,心里就像打碎了五味瓶,百感交集。朝着已经跑起来的弟弟迎上去,还没等人到了眼前猛地一扑,紧紧地抱住了御信:“太好了,你没事。” 提了一路的心终于落回了原位,苏御信使劲地搂着怀里的人:“这话该我说吧。你也太乱来了,真是的,头发都被你吓白了。” “先不说别的,我找不到杏童了。”苏御安急的拉着苏御信走到杏树下,“你看,都被烧成这样了。” 事实真相苏御信不想告诉自家哥哥,特别是看到他望着自己那种期盼的眼神,这话就更说不出口了。就在他远远看到杏树的时候已经明白看,杏童九成九已经死了。也许是苏御信的沉默让苏御安意识到了什么,他的手一抖:“没,没希望了吗?” “别着急,我有办法。就是死了,我也能为你医活他。”说着,笑的一脸的灿烂,还揉了揉哥哥的头发,“放心,包在我身上。” 这牛皮吹出去了,接下来怎么做苏御信有点发懵。但是!眼下还有比杏童更重要的事,沙丹阳跑过来,拉着苏御信追问:“殷海呢?” 苏御信还不知道怎么回答,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上面显示着一个人名——龙胜。 苏御信拉着哥哥的手,示意他不要大声说话。随后,接听了龙胜的来电。这算是明白了真相后第一次跟龙胜通话,对于龙胜准备干什么苏御信猜到了七八分。很快,龙胜的声音传来,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就不说废话了,你说是吧,苏御信。” “正合我意。” “好。”龙胜说的也爽快,“殷海在我手里,我给你们十二个小时,找到一个黑色塑胶袋拿来给我。这个袋子不重,表面上是湿的,椭圆形。不要打开袋子,找到我马上送到娇娇的别墅。我们一手交货一手交人。” “这么说,从最开始罗兵耀跟你就是一伙的,是庞大杀了他。” 电话里没有传来龙胜的回答,等了能有十来秒的功夫,才听龙胜说:“罗兵耀我本来不想杀他。没办法,你那个哥哥太多事了,居然找到了罗兵耀当年的一个破绽。我不得不找机会杀了他。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你想知道就赶紧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电话就这样挂断了,三个人面面相觑。 23. 谁都不清楚龙胜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而罗家跟来的这些人听闻罗兵耀是庞大杀的,都吵嚷着要去报仇。苏御信赶紧拦住他们,好言相劝,并说明利弊关系:“现在的龙胜很可能已经不是本人了。我怀疑他是个降头师,而且罗叔跟他之间的关系也说不清。我劝各位先不要贸然行事,回家跟你们长辈商量商量再做决定。我的联系方式你们也有,可以随时找我。” 罗家这些都是年轻后辈,几个比较冷静的琢磨琢磨,觉得苏御信说的的确有些道理,这才招呼其他人赶紧回家。等他们走了之后,苏御信就跟沙丹阳商量:“我估计,李华亮拿了龙胜的什么东西,就是龙胜说的那个黑色的有点湿的袋子。丹阳,你回忆一下,见过没有?” 沙丹阳想了半天,结果只能摇头。一旁的苏御安插嘴道:“没时间仔细想了,我跟丹阳去找。御信你想办法救活杏童,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就这样,三个人分头行动。沙丹阳带着苏御安去李华亮死前最后去过的几个地方找东西;苏御信留在主题公园这边拯救杏童。虽说当时跟哥哥夸下海口肯定能救得了杏童,真到该出手的时候,苏御信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杏童的气息早就没了,一丝一毫都没有留下,这棵树恐怕不用半个月就会枯萎致死,这要从何下手?要说放弃吧,一想到自家哥哥悲哀的眼神,苏御信就心疼,没办法了,请外援吧。 “老头子,是我。”给苏念打了电话,苏御信无精打采地说,“你在哪呢?” “靠近西藏地区。” “哈?你不是去找白叔了么?怎么还去西藏了?” “说来话长。你什么事?” “白叔呢?他没事吧?”话音刚落,就听电话那边传来白颉的声音,“御信,我要死了。” 哼哼,这一嗓子底气十足,说你要死了鬼都不信!苏御信翻了白眼,应付似地说:“白叔你长命百岁寿与天齐。啊,老头子,我有急事问你。” 话分两头,各表一边。 苏御安和沙丹阳这一上午跑遍了所有李华亮去过的地方,最后还是毫无收获。苏御安琢磨着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就给苏御信打了电话,问他那边的进展如何。苏御信说挽救杏童的方法有点麻烦,他要等到正午阳气最盛的时候,剖开树根,把埋在里面的杏童的本体挖出来。距离正午还有一个小时,他必须在这里守着。听说杏童有救,苏御安也放下心来,遂道:“我准备再召一次鬼,让它们帮忙。” “你小心点。”苏御信担心地说,“你召鬼的法术我从来没见过,跟其他道门的也不一样。而且,大白天的也未必能召出来。这样吧,你回这边来,到靠近鬼市的地方试试看。” “我知道了,你那边忙完了马 上找我。”说完,就让沙丹阳赶紧开车。 经过一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到了目的地。苏御安下了车,回头看到沙丹阳在后面跟着他,脸色不怎么好看,不由得有些微沙丹阳担心。苏御安一边疾走一边问他:“担心殷海?” 沙丹阳长吁一声:“他是自作自受。” “你好像知道很多事。” 面对苏御安的试探,沙丹阳摆摆手:“还是让御信告诉你吧,我没这个心情。” 既然沙丹阳不愿多说,苏御安也没追问。带着沙丹阳跑进那个可以通向鬼市的小胡同里,苏御安让沙丹阳稍微往后站,别被阴气冲了。沙丹阳还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是直觉上有些紧张。只见苏御安面对着墙站,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足足过了十多分钟也没什么变化。沙丹阳有些急了,想着过去问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刚走了三四步,忽听苏御安喝道:“别过来。” 喝止了沙丹阳的靠近,苏御安只觉得心口一阵闷痛,释放了太多的内息,让他倍感不适。从刚才起阴冷的煞气从墙面的对面渗透出来,似乎已经有鬼感应到了他的召唤。苏御安憋足一口气,继续释放内息。缓缓的,就听一个女人的声音穿透了墙壁,传过来:“小兄弟,昨晚还没折腾够,大白天的又来做什么?” 这声音好熟悉!苏御安赶忙收敛心神,说:“抱歉,打扰了。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我想请您帮个忙。” 墙壁里面传来一阵阴仄的窃笑声,稍时,那女鬼笑道:“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客气的人。你也算是我的老主顾了,说说看,想要我帮什么忙?” “啊!你是给我鼻烟壶的老板娘!”苏御安终于想起这个声音是谁,颇有些惊讶地说,“难怪我觉得你的声音耳熟。” 站在后面的沙丹阳听不到那个女鬼的声音,只知道苏御安站在胡同里面壁自言自语,他觉得这种感觉很诡异,偏偏苏御安那边一时兴奋跟人家话起了家常,“我给你的手表在那边还能走吗?我那表是上劲儿的,要是停了你拧两下就行。” “御安,正事正事。”沙丹阳哭笑不得地提醒他。 那鬼咯咯地笑,说:“走不走不重要,我已经有快三百年没收到过礼物了,我很喜欢。说吧,什么事需要帮忙。” “找个东西。”苏御安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补充,“您一个人做不来的话,我能再召几个……几个‘兄弟’帮忙吗?” “千万别。”女鬼的声音严肃了起来,“昨晚你已经把它们喂饱了,这好事还是留给我吧。小兄弟,你会老光术吗?” 什么玩意? “哦,对了,你们都叫‘圆光术’。在我活着的那个年代,大家都叫老光术或者是小光术。用来找东西找人再合适不过。” 好是好 ,但是苏御安不会。其实,圆光术苏御安也知道,在白颉的藏书中看到过。圆光术是一种民间法术,性质跟乩仙差不多。圆光术施术的时候需要一枚圆镜,使用布或者是纸把镜子蒙起来,然后把麻油涂在上面以及自己的手上,再念诵咒语,同时还要请两个童子观察镜子。镜子里就会显露出所要找的东西或者是人的景象,据说要看施术者功力的深浅而定,功力深的,丢失东西的过程都会看的一清二楚。但是,苏御安不会啊。 “没关系。”女鬼又说,“这种法术也不难,我可以传给你,就像过功力那样。但是呢,你要想好,我是鬼,我的功法里有阴气。你使用过小光术之后,恐怕要病上几天。” “我已经很习惯了。”好吧,其实这种情况经常发生,病了之后也不是多难受。眼下,找东西救殷海最为重要。苏御安表明了态度看,女鬼就让他把手附在墙面上。大约过了三分钟左右,两个手心开始发冷,到了五分钟,他的双手已经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可以了。”女鬼隔着墙说,“再去找个童子来吧。” “我就是。” 苏御安自信地说完之后,噗噗两声笑传了过来,女鬼笑笑也就罢了,沙丹阳笑个屁?苏御安回头狠狠白了一眼,沙丹阳赶紧捂着嘴,做抱歉状。这时候,墙后面的女鬼告诉苏御安:“圆光术分很多种,我传给你的是小圆光术,无需修炼,只要我开了口允许你使用,就会有效应。本来,只可以师传徒,但是,我可不敢收你做徒弟。” 闻言,苏御安还真急了:“为什么不能收我?我正想找个师傅呢。” “我是鬼啊。”女鬼笑道,“你不怕?” “鬼不能做师傅吗?” “算了算了,跟你说话真是比做鬼还累。”说到此,女鬼忽然压低了声音,告诉他,“我很喜欢你,所以再告诉你一件事。那只钢笔早在十七年前就在鬼市出现,当年一个役鬼师前来贩卖物品,无意中丢失的。原本是三件。” “等等,你说三件是什么意思?”苏御安急着追问。 “我记跟钢笔放在一起的,还有两件东西。”女鬼说,“一张很厚发黄的纸,还有一张照片。小兄弟,我只能言尽于此。” 本来苏御安还想知道的更多,但是对方已经打住了话头,显然是不肯再说的意思。苏御安不想勉强女鬼,谢过了它,还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他。 反身走到胡同口,苏御安冷的直打哆嗦,左手扶着右臂,抱怨着:“真他妈的疼死我了。”沙丹阳看了眼苏御安的右臂,张张嘴,却没说什么。这时候,苏御信的电话也打过来,说是已经挖到了杏童的本体,要等有了时间再帮他恢复元气。苏御安说了所在的位置,大约过了二十 分钟,苏御信赶到。三个人上了车,苏御安吵着要看杏童的本体,苏御信小心翼翼地扯开衣襟,露出里面一个用破纸包着的东西出来。破纸还没打开,就能看到里面微弱的光华,很是漂亮。苏御信说,现在的杏童还没有知觉,就像是人类陷入深度昏迷一样。等救了殷海之后,再想办法照顾杏童。 “哥,有我在你身边舒展小圆光术事半功倍。” 坐在后面的沙丹阳好奇地问:“御信你怎么不用圆光术,你也可以吧?” 苏御信嘴角抽抽:“老子早就不是童男之身了。不是,我说丹阳,你诚心给我找事吧?”没见他家哥哥那眼刀子刷刷地直往他脸上飞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都火烧眉毛了他们俩还有心闹,苏御安白了一眼御信,转回头瞧着沙丹阳:“你不担心殷海了是吧?” “别别别,你赶紧的。我不说话行了吧。”其实沙丹阳心里明白,有这哥俩出手,殷海一定会平安归来。三个人都正经了起来,苏御安就着女鬼传给他的小圆光术开始施法,不知道是他悟性高,还是女鬼传的妙。大约有十来分钟,双眼微闭的苏御安忽然瞪起了眼睛!猛地回头直愣愣地看着沙丹阳。沙丹阳有点发懵,正要开口问问,忽见苏御信也回了头,愣愣地看着他。 “你们俩干什么都看着我?” 苏御信伸手指着他:“我也看到了,东西在你手里。” “什么?”沙丹阳惊讶地大吼一声,“不可能!李华亮死之前我没见过他。” 但事实上,东西的确就在沙丹阳手里。或者说,在沙丹阳的身边,再具体点说,就在这辆车里!苏御安急急忙忙下了车,把沙丹阳拉出来之后,钻进去往车座地下摸,很快,就把拿东西拉了出来。沙丹阳当场就傻了,说他真的不知道这东西居然在自己的车里。苏御安并不怀疑他说的话,方才在小圆光术里看到,李华亮在晚上偷偷打开了沙丹阳的车,把东西塞了进去。但是苏御安纳闷:“李华亮怎么会有你的车钥匙呢?” “从殷海那拿的吧。这辆车的钥匙我也给了殷海一把。”沙丹阳明了了,继而说道,“其实,我跟李华亮的关系很僵硬。说白了,我们俩势如水火。” 因为殷海吧,苏御信想。正是因为李华良跟沙丹阳的关系不好,所以李华良才把东西藏在了沙丹阳的身边,龙胜等人怀疑过殷海,却没怀疑跟李华良关系僵硬的沙丹阳。这倒是棋走险招了。但是,眼下沙丹阳跟李华亮的关系如何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个黑色塑胶袋里面究竟是什么。苏御信想知道,苏御安更想知道。忽见,苏御安伸手就要揭开袋子,苏御信急忙拦住他:“不行。这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虽然现在看不出来什么,龙胜 对它势在必得,想来是只对降头师有用的东西。” “那就更要看看。”苏御安坚持。并小心地推开了弟弟和沙丹阳,“御信,你在旁边帮我,如果里面有什么东西跑出来,先灭了再说。” 苏御信哭笑不得,虽然还要拿这东西去换殷海,但是里面如果装了什么不得了的玩意儿,还真得毁了。就算龙胜那边不会善罢甘休……想到此,苏御信不免一笑,想来就算把东西完好无损地送过去,龙胜也未必就会跟他们和平相处。所以,哥哥想看就看吧。 苏御安打开了袋子口,探头往里面一瞧。沙丹阳跟苏御信也好奇,都凑过去往里面看。只看了一眼,沙丹阳打开车门就冲了出去,蹲在路边哇哇大吐。苏御安也恶心了,赶紧扎好袋口,摇下车窗呼吸新鲜空气。苏御信捂着眼睛,直埋怨:“看到脏东西了,完了,回家以后要连洗三个月的眼睛!” 就算把袋子口又扎好,苏御安的脑子里已经把拿东西记得清清楚楚了。不足一岁大的婴儿尸体变成了绛紫色,不知道是死后被人动了手脚,还是生下来就是怪胎,婴尸头大如斗,四个手臂,四个脚,纠缠在一起就像是一只被揉搓成一团的蜘蛛。 降头师要这古怪的婴尸干什么? 距离预定时间还有四个小时,沙丹阳说要离开一会,做些事情。车,他留给了苏家兄弟,并建议他们在最后一战之前,抓紧时间休息。苏御信也是折腾的很累了,不顾哥哥的意愿,强行带着他回家睡觉。一路上,苏御信因为想着殷海给自己下降的事,不敢跟自家哥哥说个明白。但是见哥哥满腹心事的摸样,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两个人一路沉默回到沙家,苏御安直接走进卧室准备休息,苏御信拉住他:“哥,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苏御安眼睛一瞪:“是你有话该跟我说吧?”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但是,忍不住了,“御信,我不管你跟殷海怎么回事,事实上,我也没有资格管。但是,作为你的亲哥哥,我不想最后一个才知道。” “知道什么?”苏御信没想到哥哥会发脾气,“你冷静点,慢慢说。” “冷静个屁。我没事,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说着,他转身走出了卧室,“我去殷海的房间睡,你早点休息。” 这还叫没事?说话都语无伦次了还在他面前故作冷静。苏御信追着苏御安进了殷海的房间,拦住他走到床边的路,面色严正地问:“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你多大了?”苏御安愠怒地问,“二十好几了吧,用得着我担心吗?” 果然是生气了。苏御信急忙解释:“你误会我跟殷海了。” 这话怎么听都是欠揍!苏御安被气乐了:“你当我瞎子吧?殷海对你动了手脚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OK,我激动了,我冷静点说。”苏御安推开弟弟坐在床边,深吸了一口气,“你到这里之后变得很古怪,说实话,我是有点生气,但是我发现你的变化毫无理由,所以我才怀疑殷海。我不知道你们俩当年有什么恩怨,但是现在,说句真心话,我还是讨厌他。你别误会,我虽然讨厌殷海,但是我会去救他,讨厌跟救人是两码事。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屁事都完了之后,你要是不想跟殷海和好,就说清楚;如果想跟他好,就明确表个态。别把人家沙丹阳也耽误了。” 自家哥哥说了心里话,苏御信也有心里话要说。但是在此之前,他却问他:“如果我决定留下跟殷海在一起呢?” 万万没有想到苏御信是这么打算的,苏御安一向自以为傲的冷静轰然溃败,只觉得一阵火气从脚底板瞬间烧到了头顶,一脚踢开腿前的椅子猛地站起身来,口气不善地说:“祝你们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哥!”苏御信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苏御安,就势拉倒在床上。不等哥哥起身,他便压了上去。抓着哥哥还能动弹的左手,小心避开他的右手。居高临下,笑眯眯地看着:“还说不担心我?” “你下去不下去?”某家哥哥叱问道。 苏御信苦了脸:“哥,你到底再生什么气啊。从头到尾我都没说过要跟殷海怎么样,你既然知道我为什么瞒着你,干嘛还生气?” 可恶,无言反驳了。苏御信涨红了脸狠狠地瞪着:“我小气行不行?我就乐意生气行不行?” “所以我才问啊,你到底生的什么气?都明白了的事,你还生什么气啊。” “真他妈的!”苏御安火到了极点,终于习惯性地爆了粗口,“老子就是看他不顺眼!妈的,在我面前亲我弟弟,当我不存在啊!” 噗!苏御信笑了,因为实在忍不住,因为哥哥太可爱。本来嘛,苏御安这点借口半分道理没有,谁家的法律规定不能当着哥哥的面亲弟弟?不过,在弟弟眼中,哥哥就是可爱的要命!苏御信忽然俯下身子准确无误地吻到了哥哥的嘴,被吻的那一个当场愣住!直到御信撬开了他的牙,把舌头都塞了进去,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该死的是——他不想拒绝。 24. 也许,这并不意外。平日里,御信就喜欢搂搂抱抱的,偶尔亲一下的事他也习惯了。但是这一次似乎不同。御安矛盾地看着眼前的弟弟,他确信,没有谁家的弟弟会如此陶醉的亲吻自己的哥哥。他来势汹汹,却又如此小心翼翼,相互矛盾中透露着无法忽略的隐忍,一瞬间,太多的心情交织在一起,繁乱的让苏御安无所适从。忽见御信的眼微微睁开,御安赶忙闭上眼睛,不是害怕也不是尴尬,仅仅是心慌而已。心慌的让他不知所措。然而,即便闭上了眼睛,仍能感觉到御信灼热的视线落在脸上,御安紧张了,紧张的连睫毛都打了颤。如此一来,浑身上下的感觉倍加敏感,口中里的湿润和柔软喧宾夺主地侵占了脑袋里的意识,使得他混沌起来。 看到哥哥紧张的摸样,苏御信的心里升腾起一团火焰,几乎将他所有的理智焚烧殆尽。他知道自己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游刃有余,事实上,他要比哥哥还紧张。虽然以往也亲过,但是如此露骨的亲吻,还是第一次。自家哥哥不是笨蛋,如此表露心迹的吻绝对不会再被当做是玩笑看待,也许下一刻哥哥就被把自己推开,挥起拳头叱问他是不是疯了;也许下一刻哥哥会仓皇落跑,尽可能的躲避着自己。太多可能性会发生,苏御信不知道该如何一一思考应对的办法。说到底,他从来没有爱的这么小心翼翼。 不知道纠缠了多久的吻把两个人的肢体紧紧联系在一起,湿润又火热的唇舌相互摩擦,在苏御安的脸上挑染出一抹红晕,在苏御信的心里埋下欲望的种子。罢了,御信想,早晚要说的事,他不要等到看他找了别人,再独自懊悔为什么没有及时抓住他。 在最后,苏御信咬了一下哥哥的下唇,听到他隐忍的喘息声,御信险些又没把持住。恋恋不舍地放开他的唇,视线终于交汇,苏御安紧张不已,心跳如打鼓,咚咚……咚咚…… “哥,我喜欢你。” 御安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想一直跟在你在一起。抱着你,亲你,不想让别人把你抢走。”豁出去了,大不了纠葛一辈子。 震惊中的苏御安瞠目结舌地看着弟弟,看着弟弟的手摸到脸上,对自己说:“别急着说咱俩是兄弟这种话,如果你也喜欢我,我更愿意做你的男人,而不是你的弟弟。给我一次机会吧,考虑考虑。” 他该说什么?第一次被人告白,第一次被男人告白,这个人还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等等,做梦吧?是做梦吧?要不,眼前的御信就是鬼上身了!不对,是自己被鬼上身了吧?脑子有点混乱,思维不清晰,那就是自己被鬼身上了。苏御安喳眨眨眼睛,偷着掐了自己一把。见鬼,好疼! 看到哥哥如此可 爱的小动作,御信忍不住笑着再去吻他的唇角,吓的御安赶忙闭眼睛装死,且不敢再睁眼。 御信怎么出去的,御安毫无感觉,他只记得御信好像说了什么,然后起了身给自己脱掉鞋袜,又给自己盖了被子。再然后,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刚才发生了什么?苏御安后知后觉地冒了一身大汗,眼睛瞪的浑圆,呆呆地看着天花板,须臾,猛地拉起被子把自己藏在里面。睡觉睡觉,睡醒了就没事了。 不知不觉地睡了三个多小时,苏御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刚睁开眼睛,就见御信冲了进来,御安迷迷糊糊地起身:“怎么了?” 御信哭笑不得地掀开了他的被子,说:“起来吧,该走了。” 哦,对了,还有件大麻烦没解决呢。说到大麻烦,似乎还不止一件事,什么来着?御安皱着眉头看站在床边的弟弟,想啊、想啊…… “傻愣着干什么,快起来。要出发了。”说着,苏御信拉着哥哥的左手,把人弄下床。转身跑出去,说是到楼下等着。其实,苏御信分得清孰轻孰重,眼下最为重要的是殷海和那个降头师。至于跟哥哥之间,回到家之后有大把的时间好好“交流”。 御信一眨眼跑的没了影,御安也赶紧拿了外衣往外跑,一边跑一边琢磨:好像忘了什么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事。 兄弟俩上了车,苏御信看到哥哥的脸上还有一点迷糊,可爱的让他心痒。毕竟是年轻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心上人的渴望让他凑过去,在哥哥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在哥哥怔愣之时,御信眯眼一笑:“哥,别太可爱了。” 想起来了! 眨眼间,苏御安面红过耳。御信越看越喜欢,伸手要去碰碰他的头发,苏御安忽然严肃起来:“御信!” 过于严厉的口气让苏御信一愣,就听哥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救殷海。” 话是这么说,但是,苏御信的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自家哥哥抗拒的态度明显,该死的,他不该这个时候告诉他。车子里的气氛压抑了起来,谁都不再说话,苏御信紧张的不敢偷看苏御安一眼,不知道哥哥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变态?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分轻重?会不会觉得自己可怕?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辆好好的车被他开的时快时慢,像头年迈的老牛。苏御安几次险些撞到挡风玻璃上,终于忍不住悄悄地看了御信,须臾,嘟嘟囔囔地说:“那什么,我会考虑。” 苏御信万分惊喜:“哥!” “注意前面!啊,撞上了,撞上了,快拐弯啊。” 急速的刹车声在深夜特别刺耳,苏御安抓着把手才没让自己的脑袋磕到前面,他恼火地看着苏御信,却见弟弟的一双眼闪着兴奋 的小火花,晶晶亮亮的。不好,御信好可爱!不能看! “车开,开车。”苏御安紧张的嘴都不好使了,暗骂自己忒没出息。如此紧张的摸样引来苏御信大笑声,随着车子再开起来,苏御安被他笑的无地自容,气不过踹一脚,弟弟笑的更加肆无忌惮。恼 了他的不知收敛,御安伸手去打。 “笑个屁。” “哎,哥,别打,我开车呢。” “不耽误挨揍。” 要命了,自家哥哥下手不轻,疼的好幸福。 完了,御信是彻底犯傻了。苏御安扶着额头,语重心长地说:“赶紧说说龙胜的事吧。” “没什么可说的了。”御信笑道,“李华良肯定是在龙胜那边打工的时候知道了他的秘密,进而偷了那个古怪的婴尸。龙胜在婴儿尸体上下了降头,谁碰谁中招。意外的是,龙胜在李华良死之前没能从他嘴里问出婴尸的下落,这就把目标瞄准了殷海。” “那殷海是怎么对你动手脚的?”说点私心话,苏御安一直纠结这事。 苏御信无奈地耸耸肩,说:“我想这也跟李华良有关。殷海给我下的是降头术里的情降,殷海跟龙胜之间的联系只有李华良。但是具体情况我不知道,等救了殷海就明白了。” 说到这里,苏御安觉得错综复杂的线索最后都归在了龙胜身上,现在怎么讨论都是没用的,必须活捉了龙胜让他把事情说明白。 车子稳稳地停在别墅区门口,苏御信下了车,从后备箱里取出婴尸。他告诉苏御安给婴尸加了点好料,至于是什么,苏御信买了个关子,不肯说。苏御安也不追问,御信翻着口袋里的符篆和几个古怪的东西,顺便告诉御安:“现在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拟定计划也没用。见招拆招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沙丹阳哪去了? 算起来,这是他们兄弟俩第四次并肩作战。从海底酒店到今天,他们的对手一个比一个强,苏御安都怀疑,他们哥俩能活到今天是不是有神灵庇佑。没关系,就算无神庇佑,他跟御信也不会输,虽然这种信念毫无根据,但他就是知道。 别墅里的情况超出他们的预料,所有的窗户都亮着灯光,就连院子里都被照的如白日一般。别墅的大门欠了一条缝儿,里面屋子的大门敞开着,似乎正等着他们进去。苏御信握紧了哥哥的手:“别怕,有我在。” 手上的温度让苏御安心跳过速,偷偷地腹诽着:有你才害怕。 推开大门走进去,一直走到屋子里的客厅,才看到又二十来个小混混正等着他们。这二十多个人脸上都挂着嗜血般的狰狞,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虽然不是抢,但是打在身上也够他们俩喝一壶儿的。苏御安扫了一眼客厅里的这些人,没见着殷海和龙 胜,想必,主角是在楼上。他们要打发了这些混混,才能见到龙胜和殷海。 见苏家兄弟来了,两个混混走到前面,掂量着手里的铁棍:“大哥说了,今天晚上就是要弄死你们。” 苏御安沉沉地叹息一声:“御信,你上楼去。这些人交给我。” 闻言,苏御信惊讶不已地看着自家哥哥:“哥,你太高估自己了吧?” “不。”苏御安上前一步,冷眼看着这二十几个人,“没有必要手下留情,他们都是干了不知多少缺德事的人渣,死了也就死了。” 原来如此。苏御信明白了哥哥的意思,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忍。他最后一次警告这些人:“没必要为了龙胜把命搭上。听我一句劝,别等我哥出手才知道后悔。你们这些寻常人是斗不过我们的。想想看,昨晚那些同伴,你们不害怕吗?” 苏御信的话让这些人想起了那几个去活埋苏御安和火烧杏树的兄弟,那些人都没回来。四个被分了尸,其余的下落不明。想到这些,二十几个人顿时没了刚才的气焰,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胆怯。苏御信仅仅是摇摇头,不再理会他们。专注地看着哥哥:“哥,还记得我教你那个‘镇鬼降魔咒’吗?如果群鬼失去控制,咒语能挟制他们。” 苏御安挠挠头:“天元太一,精司主兵,卫护世土。对吧?我都快倒背如流了,放心。” 不再多言,苏御信转身上楼,临走前回头看了眼那些人,他悲悯的眼神让他们冷汗淋淋。 二楼几个房间门都紧闭着,唯有李娇娇的那个房门大开。反正人家都敞开门等着了,自己何必小心翼翼呢?苏御信大喊一声:“龙胜,我来了。”的时候,大踏步地走进了李娇娇的房间。 房间里,龙胜稳坐在真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抽着雪茄。一副好整以暇的摸样笑看苏御信。在他的脚下趴着被捆的跟粽子似的的殷海。殷海睁着眼睛,看到御信的时候张嘴要喊,龙胜的脚狠狠踩上去:“安静一点。”言罢,抬眼瞧着苏御信,“东西呢?” 苏御信把手里的袋子举起来:“是这个吧。” 龙胜的眼睛里闪过贪婪的兴奋,苏御信冷笑一声:“我倒是好奇,李华亮是怎么从你手里偷走的。” “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龙胜显然镇定了下来,言道,“不过,拿了别人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 苏御信一摆手,打住了他的话头,继而说:“得了,我也不问你这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咱们也别废话。你把殷海给我,我把东西给你。” 这话说的很实在,但龙胜却笑的前仰后合,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苏御信纹丝不动,等冷眼看他唱独角戏。龙胜笑的张狂,说苏御信太天真了:“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们兄 弟?” 苏御信不屑地笑道:“你以为我们兄弟会放过你?” 倏然之间,龙胜的连脸上毫无笑意,眼神阴仄地盯着苏御信。他的右手缓缓抬起:“那就开始吧,看看我们谁活到最后。” “Stop!别急着动手,这么大年纪了,有点耐心行不行?”苏御信好笑地说,“来,先说说杏童的事,我得讨个说法跟我哥有个交代。” 龙胜神秘地笑着,缓缓起身:“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话音未落,龙胜双眼瞪的浑圆,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肉眼不可见的气流,直冲苏御信而去。 就算苏御信再怎么有把握,也不敢跟降头师硬碰硬,闪身避开这股气,挥手甩出一张符篆,把降头师的气硬生生打了回去。不成想,龙胜不闪不躲,一副阴险的嘴脸。苏御信暗道糟糕!急忙单手接引:“收!” 符篆眼看着就要打在殷海的脸上,幸亏苏御信收的及时。殷海吓的面色苍白,瞧着贴在脑门上的符篆,软趴趴地掉在地上,心有余悸地大喊:“御信,救我!” 说得容易!苏御信狠狠地白了一眼殷海:“现在知道怕了?闭嘴,别打扰我。”骂完了殷海,苏御信怒视着龙胜,“不是说要开打么,有能耐你别拿他当挡箭牌,孬种。” “打,当然是要打。”龙胜弯下腰,把殷海提了起来,“我可没说公平的打。” 这时候,忽听楼下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苏御信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知道,哥哥已经找来鬼收拾那些人。但是,哥哥会不会有事? “喂,苏御信。”龙胜扬声道,“你说,我跟你那个哥哥谁才是怪物?” “别把我哥跟你相提并论。他就是怪物也是我哥。不像你,活生生把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摸样。” “谁说的?”龙胜笑道,“我本来就是龙胜的孪生兄弟,我是他哥哥龙阳。” 噗!苏御信不合时宜地喷笑一记:“我说,你爸妈得多没文化才能给你起这个破名。你是不是还有个小名叫分桃啊?” 一番嘲笑惹恼了龙胜,他狠狠地掐住殷海的脖子,殷海顿时被掐的脸色红紫。龙胜随口问道:“取笑我很有趣吗?” 不等苏御信出手解救殷海,楼下又传来苏御安大声诵咒的声音。果然,那些被招来的鬼失去了控制,哥哥肯定是无力让它们回去,所以才诵咒镇鬼,该死的,必须马上解决了龙胜。苏御信一晃神的功夫,龙胜猛地扔出来一块木头,木头只有巴掌大小,被刻成了鬼脸的摸样。鬼脸木掉在苏御信的脚下,突然变成了一团黑泥,一呼一吸之间窜起来啪叽一声,糊在了御信的脸上。 恶臭的气息紧紧扣在脸上,苏御信失去了视觉、呼吸,紧抠着脸上的黑泥,却死活都拔不下来。那边的龙 胜阴森森地笑着:“怎么样,舒服吗?”说着,他把殷海扔在一边,抽出一把造型古怪的匕首朝着苏御信走去。 殷海急了,却动弹不得,只能大喊着:“混蛋,你放开御信!” “会放的。”龙胜说,“我还要用他炼制丝罗瓶,这可是好货色。” “龙胜,你不是人。你……” 他早就不是人了。龙胜如此这般地回头看着殷海,很是不解地问:“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如果李华良没有笨到下个情降都失败,也不会回来再找我。情降对一个人只能下一次,我不帮他,他就偷了我的东西。从那时候起,你们就注定了都要死在我手里。” “那娇娇姐呢?她有什么错?” “娇娇疼弟弟啊,我杀了她会引起很多麻烦。无奈之下,我只好取了她的两魂。” “妈的,你他妈的就是个畜生。放了御信,这事跟他没关系!” 转眼再看苏御信,他已经跌坐在地上,因窒息而狂乱起来。殷海急的双眼通红:“快放了他,放了他!丝罗瓶什么的用我就好,你放了御信!” 在殷海的哭求中,龙阳的大笑声似乎已经预示了事件的结尾。殷海救不了苏御信,苏御安在楼下忙着镇压群鬼,用不了几分钟,苏御信就会被活活闷死。这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事,龙阳兴奋地放生大笑,在殷海的身上发泄着癫狂的情绪,一脚接着一脚踢在殷海身上,殷海的哭叫、苏御信的呜咽、龙阳的狂笑,把偌大的房间变成了阿鼻地狱。就在这时,苏御安的喊声穿过这距离呼唤:“御信,坚持住!” 龙阳的脸色马上变了!握紧了匕首快步走到苏御信跟前,抓住他的脑袋,狠狠刺了下去。 “御信!”殷海惊恐地哭喊着。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就连殷海都没了动静。龙阳的手还抓着插在苏御信身上的匕首,但是他半眯着眼睛,看了三五秒钟,忽然大骂:“他妈的,你敢耍我!” 眨眼间的功夫,门外闪过一个人影,如疾风般在龙阳的脑袋上扫过一掌!殷海惊诧地看到又出现一个苏御信,而被龙胜刺中的那一个,居然变成了一个贴着符篆的小假人。来不及消化眼前发生的一切,殷海彻底傻了。 正牌法师苏御信,单手结印站在龙阳面前:“降头师,说白了,不过是修习了些异术的人类。你连阴阳眼都没有,怎么跟我斗?” 替身法!苏御信早早准备好的招数发挥了作用,龙阳没有阴阳眼,自然看不出是真是假。龙阳惊愕不已的时候,忽见第三个苏御信走进来,含笑的眼睛不屑地瞥过他,径直走到殷海身边,提起来扛在肩上。 “站住!”龙阳大喝一声。 “来,我才是真的。”苏御信拦住龙阳,让自己的替身带着殷海离开房间。 25. 也许是天性使然,苏御安有些后悔召鬼杀掉这些人。虽说在御信的劝说下,已经走了大半,但是剩下的这七八个人还是冥顽不灵。他身上有伤,就算想要肉搏也是不可能的,无奈之下,只好召鬼。只可惜,这种召鬼术他无法收放自如,结果便是客厅里残尸满地。幸亏有御信教给他的镇鬼咒,否则他都不知道如何收场。看着满地的血腥,苏御安哪顾得上反省,抹了把脸上的血水一步两个台阶跑上楼。 房间里,龙阳已经被苏御信逼的无计可施。他不知道苏御信在自己的脑袋上究竟动了什么手脚,他所有的降头术全部失灵,只好握紧了匕首跟苏御信肉搏。要说到身手,苏御信是不及龙阳的,几番较量下来,苏御信显然有些吃不消了。龙阳抓住他一个破绽,起脚踢中肚子!趁着苏御信踉跄后退的时候,龙阳刺破自己的手心,在脸上抹了一把,顿时变成了血淋淋的嘴脸。他不知道低声嘀咕着什么,从脑袋上开始冒出黑色的烟。苏御信一看不好!自己的法术被他解开了!遂见龙阳又割破了右手中指,在替身术的小木偶人上抹下去。 那是自己用来施展替身术的木偶!龙阳要干嘛?猛然间,苏御信大呼糟糕。他知道降头术中有一种术,名为——血咒! 血咒是杀伤力极强的降头术。降头师在下降头时,需要以自己的精血为引,所以,当降头术被破时,降头师也会被降头术反袭,功力不足的降头师极有可能因此破功,甚至倒送一条性命。即使降头师的功力深厚,十之八九也会因降头术反噬,而大伤元气,必须急觅隐密之处养伤,才能逃过破功之劫。因此,降头血咒不施则已,一施便得见血。若非有深仇大恨,一般的降头师绝不轻易动用血咒。这遭恨的玩意儿行使方法还特别简单,降头师在下降时,割破自己右手中指,挤出一滴血于下降之物,配合咒语,便可增加降头术的威力! 为了施展替身术,木偶上有自己的生辰八字,对龙阳的血咒来说简直是事半功倍!妈的,被摆了一道。苏御信急着去抢夺龙阳手里的木偶,龙阳岂会让他如愿,几招打过去,苏御信竟然连木偶的边儿都没摸着。眼看着龙阳的咒语就要念叨完了,苏御信急忙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符篆,分别贴在身上!但,龙阳阴仄地一笑:“没用的,就算你叔叔来,也逃不过我的血咒。” 他居然知道老头子!听说谁的?罗兵耀? 此刻,苏御安终于跑到了门口,乍一见背对着自己的龙阳,还被吓了一跳!这哥们怎么个意思?要升天了?怎么脑袋上还冒着黑青色的光?苏御信一见哥哥进来,急忙喊道:“哥,打他!” 不等苏御信话音落地,苏御安起脚对准龙阳的屁股 狠狠踹了过去!龙阳过于专注于下血咒,完全没顾忌到身后,苏御安这一脚踹的结结实实。龙阳直接被踹到地上,鼻梁差点没摔断了。苏御信在里面叫好:“踹的好!” 被弟弟夸奖了!苏御安就觉得浑身都是劲儿,蹦起来跳到龙阳的背上,使劲的跺,狠命的踹!跟个蹦高的兔子似的。苏御信本来还挺紧张,一见哥哥那样,差点没哭出来:“哥,他危险,快过来。” 龙阳岂能被苏御安这么踩在脚下,手里的匕首险些刺中苏御安的脚踝,幸好苏御安反应快跳了下去,跑到弟弟身边:“那脑袋上那团光是怎么回事?” “豪光。”苏御信语速非飞快地解释道,“就像我们身上的灵光是一个意思。降头师的豪光分几种,他这是没练到家才会出现的黑青色。小心点,这混蛋要玩命了。” “那这个是什么玩意儿?”苏御安把捡到的东西举到弟弟面前,很认真地问。 苏御信一低头:“哥,你太厉害了!”居然捡到了他的替身木偶。自家哥哥绝对是福将啊福将! 龙阳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掉了那个木偶,气的直磨牙!从口袋里掏出电话,直接告诉对方:“上来。” 兄弟俩面面相觑,不明白龙阳还要干什么。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速战速决的好。苏御信把哥哥拉到身后,叮嘱他:“你站远点。” 苏御安面色一沉:“站的再远也没用了,龙胜早有准备。” 说着话的功夫,便听下面阵阵脚步声,听起来上来的人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九。苏御信也明白过来,气道:“居然来人海战术。” “正合适。”龙胜冷笑一声,“你们以为我会不提放苏御安的召鬼术?他只有能力召一次,换句话说,现在的苏御安毫无作用。只要抓住了他,还怕你不乖乖束手就擒?” 瞬时间,龙阳准备的第二波帮手到了,几乎挤满了整个屋子。苏御信拉着哥哥退无可退。要是来二十多个鬼他都不怕,可是活生生的人实在没办法对付他们。苏御安也明白,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再召一次鬼,这么下去,他跟御信肯定会被抓住。 龙阳见最后一手有了效果,叫手下人赶紧把苏家兄弟捆上。帮手们个个磨刀霍霍,围了上去。苏御信一张符篆扔出去,只见一团金光炸开,耀的人张不开眼睛。苏御信趁机一把抱起哥哥,顺着窗户扔了出去!苏御安那声:“御信,你混蛋!”消失在窗外,苏御信转身守住窗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等金光消失,那十来个人也狰狞了嘴脸,骂骂咧咧地朝着苏御信扑了上去。 虽说是二楼,苏御安那屁股也摔的够呛。爬起来仰着头大骂:“苏御信,你找死啊你!”但是,从窗口看到的人影,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多 的数不过来的影子,把御信扑下去。好像叠罗汉似的一个接着一个扑上去,他们的动作很明显,紧紧围在一起,踢踏着脚下…… 御信…… 苏御安脑中一片空白! 不要打了!住手!快住手!御信…… 这时候的苏御安头皮都炸开了,浑身的血液滚烫地沸腾起来。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张着嘴昂着头,雷绽喉间,一声怒吼冲天而去!地面震颤,树木狂曳,玻璃尽碎!天上雷云滚滚,霎时间遮蔽了星月,一阵寒风席卷而来,自他身后起,狂暴地灌进了那扇窗户。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在风中此起彼伏,窗户上还没有掉下来的一块玻璃唰地一下子被血染的鲜红。苏御安毫不自知,昂着头对着那窗户嘶吼。 忽听一声苍老的声音大喝:“万钧雷宗,诺告息。律令,伏兮。” 暴怒中的苏御安只听见最后两个字,忽然浑身的力气都散了开去,转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的老太太,怒视:“滚!”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老太太手中的拐杖一敲地面,所有的异常全部停了下来。立刻就有两个人走到苏御安身后,不是抓人,而是搀扶。搀扶着浑身无力,瘫软下来的苏御安。这时候,别墅外面呼啦啦跑进来三十多个人,为首的正是失踪多时的沙丹阳。沙丹阳顾不得许多,只跟老太太说:“罗奶奶,快救救御信。” 老太太的拐杖指着别墅内:“进去救人,降头师给我留活口。”三十多人齐齐说了声“是”后,鱼贯走进别墅里。沙丹阳担心地接过苏御安让他坐在地上。苏御安浑身都在哆嗦,脸色也苍白的吓人。再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苏御安眨眨眼:“我,我被御信,扔,扔下来了。” 老太太闻言一怔,低头看着他,低声自语:“不记得了么。” 大约有二十多分钟的功夫,罗家人捆着龙阳走了出来,最后是苏御信。他除了一张脸就没一个好地方,可见被打的有多惨。苏御安的眼里已经看不到别人,挣扎着起身扑向御信,一把抱住他的脑袋:“你要吓死我是不是?” 兄弟俩这边情浓浓意切切,那边的情况却紧张的很。罗家的一个年轻后生走到老太太身边,低语:“太奶奶,我们上去的时候除了苏御信,其他人都昏倒了。可能跟那个叫苏御安的人……” “别说了。”老太太摆摆手,“我心里有数。先把龙胜带回去。老四呢?” “奶奶,我在这儿。”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赶紧过去,“您什么事?” “去趟警察局,该料理的好好料理。”罗家奶奶吩咐了这些,就对沙丹阳招手。这会儿沙丹阳正抱着昏迷不醒的殷海查看伤势,听见老太太叫他,再怎么不愿意放手也得过去。老太太瞧 了一眼殷海,告诉沙丹阳:“没事,回去睡一觉就行。小子,你得让那兄弟俩赶紧走,这不是玩闹事,死了这么多人,警察必定会得到消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儿晚上我会亲自登门拜访。赶紧的,把他们带走。” 在罗家老太太的安排下,罗家七八个人护送苏家兄弟和沙丹阳殷海离开了龙胜的别墅。别墅院子里只有罗家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从外面跑进院子来,一路跑到老太太跟前说:“奶奶,那些人的魂魄都没了,怎么回事?” “别问了。”老太太摇头,“这不是小孩子该知道的事儿。你先去把那个少了一魂的女子带回家去。” 小姑娘瘪瘪嘴,只好转身看着从半路捡回来的女人——李娇娇。 昏,还是不昏?这是个问题。依靠在御信怀里,苏御安强打起精神,还想问问御信哪里疼的厉害。其实苏御信的伤基本没大碍,就是挨了几脚而已。倒是哥哥的情况让他担心,那一声吼叫,那种异状,绝对不是人类该有的能力。苏御信不免开始怀疑,自家哥哥莫非有什么他还不知道的秘密?想到秘密,苏御信抬眼看着前面的沙丹阳:“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能让你们俩去么?”沙丹阳说,“咱们分开后我就去了罗家,说服罗家的太奶奶去帮你们一把。这事他们罗家也有份儿,为什么不出面?但是那老太太不好说话,我磨破了嘴皮子才让她点头。幸好去的及时,要不然……”要不然,苏御安指不定会杀多少人。 管那些干什么,只要哥哥安全就行了。其他的,等睡醒了再说,他妈的,困死了!苏御信打了个哈欠,把怀里的哥哥搂紧,眼睛一闭,睡觉! 苏御安微微抬头看着弟弟,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脸。坐在副驾驶席上的殷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在车镜里看到御安摸着御信那一刻脸上淡淡的忧虑,殷海咬咬嘴唇,闭上眼睛。 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睡了多久,等苏御信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经大亮。转眼看看身边,发现哥哥也醒了,正在摆弄重新打好的石膏。苏御信吃了一惊,赶紧问他:“你去医院怎么不叫我?” 苏御安笑着说:“看你睡的香,就没叫你。我跟沙丹阳和去的。殷海住院了,身体不大好,一直高烧。沙丹阳在医院陪着呢。对了,晚上罗家人会来,白天没事,你可劲睡吧。” 这还睡什么啊。苏御信起了身,小心翼翼地扶起哥哥的右臂看了又看,心疼地问:“医生怎么说?” “没事,一个月后拆石膏。”苏御安也起了身,靠在床头上,笑眯眯地看着弟弟,“你看看你这一身伤,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说着,掀开被子下了床,边说,“回来路上我买了药,你说都是外 伤,暂时处理一下,明天再去医院看。” 苏御信听话,脱的就剩一条底裤,坐在床上乖乖地等着苏御安回来,坐在面前。安静的房间里充满了令人喜欢的暧昧气氛,苏御信低头细看哥哥的脸,怎么看都觉得不够。察觉到他的目光,苏御安忽然就觉得格外紧张。手上的动作都跟着笨拙起来,没多一会,苏御信看的有趣,轻笑几声。苏御安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却惹来他的手抓住了耳朵:“哥,耳朵都红了。” “滚。”苏御安这个气,“老实点。” “哎呦,轻点啊,疼。” “怎么没把你疼死!” 某家的弟弟贼兮兮地靠上去:“你舍得让我死吗?” 真坑爹啊!这是弟弟跟哥哥说话的口气吗?苏御安哭笑不得的时候,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本来他就对情情爱爱的没什么经验,尤其是被人调戏的时候嘴就变得更笨了。可也不能出手打人吧?对方是自己的弟弟,还有一身的伤,打人的手也伸不出去。骂他几句吧,抬头看到他温柔又玩味的笑脸,苏御安心慌意乱地低下头,暗骂自己——真没出息! 26. 身上的伤不重要,如果不是哥哥担心,苏御信甚至毫不在乎它们。看着哥哥的手在身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看着越擦脸色越红的哥哥,苏御信觉得自己真没多少把握能忍住不去干点什么。房间里的暧昧气氛愈发浓重了起来,苏御信享受的很,这可苦了苏御安,他哪经历过这个啊。等着上身的伤口处理完了,他把东西一扔:“下面的你自己擦,我出去一会。” “回来!”一把抓住哥哥的左手,把人拉回身边。苏御信嬉皮笑脸地问,“太不负责任了吧?你给我弄。” “你没手啊?自己弄。” “不要,你给我弄。” “不管,自己弄。” “你不管我,我就不弄了。” “屁!又不是我的伤,你爱怎样怎样。” 苏御信还是不放手,甚至靠在了哥哥身上:“你是我哥嘛。” 混小子!还知道他是哥哥!苏御安狠狠一眼瞪过去:“你觉得谁家弟弟能跟哥哥这样黏糊?” “因为我喜欢你啊。”苏御信理直气壮地说,“这事咱俩不是谈过了么,怎么,还要我再说?没关系,说多少次都行。” 苏御安赶紧捂住他的嘴:“小祖宗,哥求你了,赶紧把嘴闭上。”可别说了,再说就没法待这屋了。苏御安忐忑啊,忐忑的都想落跑了。但是不等他把手撤回来,忽觉手心一阵温热的湿润,惊的面红过耳,使劲往回抽手。怎奈,被弟弟紧紧按住,几番下来都没抽回去。苏御安打着石膏的右臂挡住脸,“御信,你老实点行不行?” “行。”御信笑道,“那你亲我一下。” “抽死你个不要脸的!” “先亲我。” “你他妈的。”不对,他妈就是自己的妈,不能骂这话,“御信,你别闹了。” 自家哥哥可爱到爆!这不是犯规么?真的不是犯规吗?苏御信心痒难耐,把脸凑过去:“来,亲口。亲了我就自己处理伤口。” 死小子!苏御安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弟弟凑过来的脸颊,也不知怎的了,还真想亲一口。别别扭扭地咳嗽两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御信的脸上啾了一下,完事赶紧跑。跑,是跑不了的,苏御信手快,一把将哥哥扯进怀里,二话不说压倒在床上,找准了那紧抿着的唇亲下去,结结实实地亲下去。 唔!混蛋,居然敢动粗!苏御安火大,抬手打人,打着石膏的右手跟挠痒痒似地捶在御信的背上,反而有了另一番效果。苏御信就觉得背上好痒,抓着哥哥的左手放在脖子上,让他搂着自己。 “御……” 话都说不出来了,还被御信抓着机会,撬开了嘴把舌头塞进来。苏御安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搭在御信脖子上的左手,不自觉地搂紧。 被弟弟压在身下,苏御安竟觉得悬了许久的心安稳了下来。偷偷张开一点眼睛,瞧见御信缓缓转着头,变换着角度亲吻自己。嘴里灵活的舌尖,腰上霸道的搂抱,无一不宣告着御信的急切。苏御安也紧张了起来,缩了缩身子,想要避开他越来越沉重的挤压。 激吻中湿腻腻的唾液顺着嘴角流下来,苏御信的舌尖顺着哥哥的下唇一路舔吻到了脖子,迫使哥哥不得不把头转到一边。白净的脖子怎么看都美味至极,苏御信一口咬住,顿时让身下的人吃不消半身的酥麻,气喘吁吁地求饶:“别咬我。御,御信,你属狗的啊?别,别咬我。” 一番警告有气无力,三分慌张,七分紧张,把苏御信搞的骨头的酥了,在他的脖子上更加着迷地啃咬起来。苏御安不止酥麻了半个身子,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一口一口的热气喷洒在御信的脸上,灼热撩人。 “哥……”苏御信鬼使神差地在哥哥耳边低唤着,亲密的称呼在他心里荡起一阵热浪,情不自禁地掀开哥哥的衣摆摸进去,触手的紧致肌肤让他无法自持。 “御信,我揍你了!”苏御安的威胁毫无威力,只能徒劳地缩紧身体。但是怎样都抵挡不住弟弟的手在身上乱摸,“苏御信,我,我警告你。别,混蛋,手,拿开。” “让我摸摸。”苏御信的声音沙哑,咬着哥哥的耳朵,“乖,别动。” “你大爷的苏御信。啊,不,不要摸那里。” 一声轻笑落在耳边,只听弟弟说:“咱俩没大爷,可劲骂。” 混蛋小子,咬死你!苏御安气不过,转头一口咬住御信的肩头,满嘴的汗味儿。这一口惹了祸,御信忽然撑起身来,一把扯开御安的腰带,不等御安骂他,他直接伸手进去。 “你!” “哥。”御信的眼神变了,“我想要你。” …… 御信说了什么?苏御安脑中一片空白的时候,裤子已经被褪到了膝盖上,连同贴身的底裤。苏御安终于慌了,左手紧紧抓住御信的手,试图推开他。御信轻松地把他的左手抓住控制在脑袋上面,欺负自家哥哥的右手不能动,肆无忌惮地握紧哥哥的股间,轻笑:“你也有反应了。” “别闹御信。”苏御安慌张地说,“我们不能这样。” “不管。”他固执且任性地说,“又不是让你给我生儿子,你怕什么?” “你他妈,唔!”还没出口的粗话被御信的 吻堵在了嘴里。下一秒,沦陷的灼热在弟弟手中毫无坚持地倒戈相向。阵阵热流窜至四肢百骸,激荡着苏御安难以忍耐卡在喉间的一声哽咽。苏御安羞愤交加,却又拿御信毫无办法,即便御信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他也没想过要翻脸把人推开。只觉得太可怕了,这种陌生的感觉太可怕了!这比他自己偶尔DIY的感觉好强烈太多,不,完全不能相比。御信究竟想怎么样? 苏御信真是如火煎熬,在哥哥身上下意识地耸动着身体,一下一下地紧压着他。手里的感觉愈发令他沉迷,这是哥哥的温度,这是哥哥的触觉,想到这里苏御信就觉得头皮发炸,恨不能一口把身下的人吞进肚子里。激荡之余,他迫不及待褪下自己的底裤,紧贴着哥哥靠上去。 “啊!”苏御安惊慌地低呼一声。瞬间知道贴上来的同样滚烫又硬邦邦的东西是什么,脸上跟火烧似的,吓的赶紧闭上眼睛。 “哥,别不管我啊。要憋死了。”苏御信拉着哥哥的左手包裹住自己的火热,教他怎么动才能让俩人都舒服。可哥哥别扭的很,一个劲儿的往回抽手。苏御信被挂在浪尖上,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快疯了,“你再别扭,我可不放手,咱俩就这么贴着吧。” “混蛋,你,你……”苏御安又气又急,哪能就这么下去。不是要他命么!可苏御信见哥哥终于肯正眼看他了,赶紧贴上去舔了他的下颚,“哥,你忍心看我憋死?” 妈的,回头弄死你个不学好的破孩子!苏御安把心一横,顺手握紧了弟弟的火热,把苏御信舒服的哼了几声,得寸进尺地要求:“动动啊,别说你不会。” “我他妈捏死你得了!” 喜欢就喜欢哥哥这股子狠劲儿,特别是满脸通红瞪着眼睛气喘吁吁的时候还跟自己逞强。苏御信咬咬牙:“今天不弄你,我就不姓苏了。” 还不等苏御安骂人,下面已经造反了。弟弟的手活儿明显高出自己几个级别,一番动作下来苏御安浑身无力,只能咬着嘴唇拼命忍耐着冲到嘴边的哼吟声。不知不觉的,他那左手也握着御信的热硬活动了起来,不疼不痒的安抚完全无法满足御信,结果直接反应在自己身上:“御,御信,不,不行了。” “再忍忍。”苏御信无心顾及其他,蹭着哥哥的身子下火。动作又快了几分,手里的火热忽然明显地跳动了几下。苏御信脑子一热,低头隔着T恤咬住哥哥胸口的凸起。 “啊,不——!”苏御安浑身紧绷起来,随着高、潮的来临,终于喊出了声。这一声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条。这是自己的声音吗?也太那个了! “哥,你真要命。”苏御信再也无法忍耐了!把御安翻过去,扣紧他的腰,将自己快要爆开的硬挺直接插、进双腿间,腰上用力,直撞的御安的屁股发出刺耳的啪啪声。 苏御安死的心都有了!这算什么事啊? 哥哥羞的快死了,弟弟这便可是爽的要疯了。啪啪地撞击着御安的身子,嘴里还不停地嘀咕:“今天放过你,等你伤好了。我去,哥,别再夹了。” “你,你要干就快点。”苏御安单手捂着脸,“别,别说话。” 真是爱死他!苏御信不再罗嗦,干脆压在哥哥身上,大力鞭打起来。下面那位恨不得憋死自己,弟弟在身上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息,忽然腿间一股灼热,苏御安就想:死了算了。 这一股火好歹算出泄出去了,可丝毫没有缓解心里的欲望。苏御信紧紧搂着身下人蹭啊蹭:“哥,真舒服。” “下去。”苏御安闷呼呼地说。 苏御信不敢耽搁,他也知道这事要慢慢来。这次一时没忍住,把哥哥吃了一半,再继续的话这别扭的人真要火了。这便赶紧起身,抓起被子把半裸的哥哥整个盖住,起身去浴室拿了条浸湿的毛巾回来:“哥,你躺着,我给你擦擦。” 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抢过毛巾。苏御安自己在被子里擦身子,苏御信也不坚持,回到浴室处理自己的卫生。等他再回来,就见哥哥靠在床头,一脸怒气地瞪着他。苏御信嘿嘿一笑,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屁股还没坐在床边,就见一个拳头迎面而来。 “啊!”被打中了眼睛,苏御信居然还能笑嘻嘻地贴上去,“别生气别生气,我保证短时间里不会这样了。” “苏御信。”苏御安虎着脸瞪他,“今天我要不打的你满脸血,我也不姓苏了!” “我操!哥,要打你用手打,别拿台灯。那是铜的。” “站住。”苏御安拎着铜灯一路追到客厅,“苏御信,你他妈的有种就给我滚回来!” 苏御信蹲在沙发后面露头:“咱俩一个妈。” “你大爷!我是你哥知不知道?” 沙发后面的弟弟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你提裤子不认账是吧?刚才明明就被我弄的很爽。” 头顶雷云滚滚,苏御安那脸都黑了! 当沙丹阳回来给殷海拿换洗衣服的时候,一进门看到的就是客厅好像被洗劫一般,苏御安手里拿着擀面杖,气势汹汹的;苏御信被他踩在脚下,一副无赖相。沙丹阳眨眨眼:“要不,我等会再回来?” 报复被打断了,苏御安气哼 哼地扔了手里的擀面杖,转身进了厨房。苏御信赶紧爬起来,走到跟前的沙丹阳作揖赔礼:“我收拾我收拾,你别说他。” “不用你,回头我叫家里的佣人来。”沙丹阳摸着下巴琢磨,“我说,你们俩干什么了?” “哎呀,这个不可说,不可说。”苏御信打着马虎眼,也跟着跑进了厨房。就见自家哥哥正在橱柜里翻腾呢。吓的赶紧抱住,“哥,动刀就伤感情了。” “滚!我找抹布呢,屋子祸害成这样,你不给人家收拾收拾。”苏御安数落着,“你就知道胡闹,滚出去,别跟我黏黏糊糊的。”正转身推开御信,忽见他的表情正经了起来,不由得一怔。 苏御信淡淡地笑着:“哥,我是认真的,答应我吧。” 不争气啊,脸上又跟火烧似的!要说胡闹起来的御信他还能骂几句,踹两脚,这样认真的御信,要他怎么开口骂人? 傍晚那会沙丹阳又走了,屋子里只剩下哥俩大眼瞪小眼。苏御信刚刚尝到些甜头,自然是食髓知味,恨不能时时刻刻腻在哥哥身边。只是…… “苏御信,你再没脸没皮的我抽你了!” 看,这人羞的厉害!苏御信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一脸的委屈样。抱个垫子在怀里,无精打采地说自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这一身的伤也没管管。最初,苏御安只当他说梦话了,不理睬他,可熬不住他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苏御安到底是没心思收拾屋子,一转头盯着弟弟:“你唠叨完没?” 苏御信把脸一扭:“没良心,自己爽完了就不管我。卸磨杀驴。” “你是驴吗?”说着,苏御安扔掉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揪着弟弟的头发,“别不知足,看你有伤不让你干活,你还来劲儿了!” “这不是闲的嘛。你不让我动,我看着你又摸不着你。” 果然是闲的!苏御安有点脸红,但是不能继续放任这小子了,瞧瞧,这手又缠上来。苏御安啪地一声打掉弟弟缠在腰上的手:“去换衣服,咱俩走一趟罗家。不能光等着。” 别说,这事苏御信也很在意,不再跟哥哥打哈哈,赶紧去换了衣服,哥俩一起出门。 罗家人没想到天才擦黑苏家兄弟就来了,有人请他们去前厅坐了一会。大约有十来分钟左右,罗家的老太太颤巍巍地走了进来。一打眼,看着苏家兄弟,笑了:“都这么大了。” 哥俩面面相觑,心说:怎么个意思?这老太太认识咱俩?苏御安就问:“老奶奶,您认识我们?” “可不。”老太太在 后辈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你们俩小时候啊,我还抱过呢。这一晃儿都这么大了,岁月不饶人啊。” 这老太太嘴里有货!苏御信瞥了眼哥哥,示意他别着急,慢慢问。苏御安比较在意龙阳的事,毕竟罗家失了一个当家,这事又跟他们有扯不开的关系,苏御安就说:“老奶奶,罗叔的事我们也挺意外。没想到罗叔跟龙阳……” 老太太摆摆手:“这是我罗家的事,你们就不必操心了。走吧,我带你们去见见龙阳。” 几句话把苏家兄弟所有的疑问堵在嘴里,罗家老太太似乎不想告诉他们罗兵耀跟龙阳之间究竟怎么回事。不过,苏御安觉得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是家丑不可外扬,只要跟他们没关系,不问也就不问了。跟着老太太去了罗家的那个地下室,推开厚重的门往里一看,苏御安不由得大吃一惊。这还是龙阳吗?分明就是一个快要死了的老头子! “因为用过血咒才变成这样。”老太太说,“降头师的血咒非同一般,他功力不够,又被你们打断,血咒反噬所以才变成这样。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说完,老太太颤巍巍地转了身,由后辈人扶着,离开了地下室。 苏御信看了看哥哥:“我问吧,你补充。”见哥哥点了头,苏御信走上前去,蹲在龙阳的面前。 龙阳的情况很可怜,他坐在椅子上被捆绑着。头几乎垂到了胸口,头顶的头发都快掉没了。闻声缓缓地抬起头来,满脸的皱纹,双眼塌陷,被昏黄的油灯映照着好像蒙上一层蜡黄蜡黄的油脂,让人恶心又厌恶。完全看不出以前那个趾高气昂的龙阳的影子。苏御信不免唏嘘起来:“你说你何苦呢?” 龙阳看了一会,哼哼地笑着。苏御信不愿再耗下去,便问:“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亲兄弟?” “为了王。” “什么?”苏御信不是没听清,而是没闹明白,“你什么意思?” 这时候,苏御安从后面走过来,也蹲在弟弟身边,问龙阳:“你,有个王?国王的王,是吧?” 闻言,龙阳抬眼看着苏御安嘿嘿地笑了起来:“你、懂,你最懂。” 哥俩又纳闷了。苏御安心说:我懂什么啊?苏御信按住哥哥的手,示意他不要太相信龙阳,转回头来再问龙阳:“为了你那个王,你就杀了自己的亲兄弟。具体的呢?做了什么,你那个古怪的婴尸是干嘛的?” 龙阳忽然大笑起来,沙哑的笑声让苏御安倍感不适,但他不想打断龙阳,这个人也挺可怜的。苏御信可没那么好心,啪地一声不轻不重地打了龙阳一巴掌:“好好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 “十八年前一场大火烧了你们苏家。”龙阳突然冷下脸,浑浊的眼睛看着苏御安,“白颉为了一己私欲拖延时间,苏念千里奔波终究无法抗拒命运。” “你说什么?”苏御安瞪起眼睛,一把揪住龙阳的衣襟,“你说白颉什么?” 不止苏御安惊讶,苏御信也被吓了一跳!为什么十八年前的事扯到了白颉?所谓的命运,说的是老头子还是他们苏家?不等苏御安紧逼追问,苏御信掐住龙阳的下巴让他昂着头,盯着他的双眼:“把话说清楚!白颉跟我们家的事有什么关系?苏念又是什么怎么回事?” “想知道吗?”龙阳冷笑着说,“去问他们本人。” 俩人相互看了一眼,苏御安厉声道:“现在问你呢,说。” “带我走。”龙阳开出条件,“我不想死在罗家,带我离开这里,我就告诉你们。” “不可能。”苏御信明白。不管罗兵耀是不是背叛了罗家,他是死在龙阳手里的,罗家人不可能放过龙阳。如果偷偷摸摸带走了龙阳,就等于是跟罗家结仇,这种傻事苏御信不会干。得罪罗家并不是好玩的事。况且,罗家的老太太似乎知道什么,以后还要找机会仔细问问,这样一来,就更不能得罪罗家。想到此,苏御信坦言,“龙阳,我们就是想带你走也不可能。你也明白罗家怎么回事,你觉得单凭我跟我哥,斗得过他们?再者说,我们没必要为了你得罪罗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御信这番实话让龙阳接受了现实,他没有急躁,反而安静了下来,自嘲地笑了笑,说:“我不后悔。只是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王,迟早会回来。苏家兄弟,我会在地狱看着你们,看着你们这对乱仑的兄弟是个什么下场。” 苏御安当成惊呆!苏御信一巴掌扇过去,打的龙阳口吐鲜血。龙阳不但毫不介意,反而狂妄地大笑起来,整个地下室充满了他肆意又邪恶的笑声,苏御信越看越是恼火,正要再教训教训他,忽见龙眼浑身抽搐了起来,两条腿猛力蹬了几下,双眼一翻,死了。 就这么死了!苏御安气的痛骂几句,赶紧叫外面的罗家人进来,并解释不是他们动了手脚。罗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仔细检查了龙阳的尸体,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我明白,跟你们无关。” 能明白最好。苏御信松了一口气,说:“我们想跟罗奶奶谈谈,行吗?” 那人说:“不行。奶奶不在家,送你们进来之后就走了。去了哪里我们不知道,不过奶奶让我转告你们,一年后回到这里来。你们想知道的,她会告知。” 为什么罗家奶奶走的这么匆忙?为什么是一年之后?白颉跟十八年前的事究竟有什么瓜葛?所谓的命运就是指的是苏念还是什么? 离开罗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苏御安缓缓走过计程车站,似乎没有叫车的打算。苏御信跟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哥哥的脸色。苏御信不明白为什么龙阳会知道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这种事情不得不让苏御信多几个心眼儿去琢磨,他最怕的可能性无法回避——跟哥哥的相爱,莫非是早就注定好的? 不管怎么样,他不想跟哥哥分开,永远不想。思及至此,伸手去拉哥哥的手…… 苏御安好像被惊到一样猛地甩开了御信的手,转头惊愣地看着他。苏御信的心酸痛不已,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哥。” 马上就知道自己让弟弟心慌了,苏御安懊恼地咂舌:“对不起,我,我走神了。”说着,他犹犹豫豫地握紧了弟弟的手,“回家,找白颉。” “嗯,回家。”虽然这么说,但是,苏御信明白,哥哥的心里塞满了让他愁闷的心事。 安静的夜路上,兄弟俩手牵着手谁都没再说话。他们揣着各自的心事和烦恼不知道如何排解。两个刚刚对爱情懵懂的人笨拙的为对方着想着,怎么做才能不伤害到他,怎么做才能让他开心?围绕着 十八年前的事,身边人一个接着一个被卷了进去。兄弟俩都不敢去碰触的真相终于到了不得不揭开面纱的这一天。结果会是什么?至少苏御安不敢想象。 “哥,不管那些老的怎么回事。咱俩,不能分开。”苏御信握紧了哥哥的手,“怕担心,有我在呢。” 一阵微凉的风吹过来,撩起苏御安额前的发,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眼睛里流露着不安和惊讶,转而却被那一抹坚定的信念掩盖。苏御安淡淡地笑着也握紧了弟弟的手:“嗯,不分开。” 龙阳的死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是时至今日苏御安始终觉得龙阳这个人有着太多他们不知道的故事。死了也就死了,虽然有些事还没查清,毕竟这次的事件落下帷幕,也算是圆满。李娇娇留在了罗家,据说已经没有机会恢复原状,一辈子呆呆傻傻,对此,苏御安也只有唏嘘的份儿。至于殷海,苏御信在临走前见了他一面,苏御安没跟着去,等御信回来他也没问怎么跟殷海谈的。单看沙丹阳的反应,似乎还不错。几件事都处理完了,他们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 机场内,苏御信去办理登记手续。苏御安跟沙丹阳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殷海。苏御安咳嗽两声,试 问:“你,放不下他吧?” “嗯。”沙丹阳爽快地说,“他也很后悔对御信做的事,既然都说开了殷海也不会困惑很久。有我在他身边,他也没时间困惑。”言罢,沙丹阳转回头去,看了看远处正在排队的苏御信,不由得笑了。 “笑什么?”苏御安问道。 沙丹阳神神秘秘地靠近了苏御安:“你们俩到什么地步了?” 吓!他什么意思?苏御安被搞的面红过耳,张着嘴却哑口无言。沙丹阳捂着嘴,不好意思当面笑出来,苏御安气恼地踢了一脚过去。沙丹阳这才说:“我觉得挺好。以后,如果你们俩遇到什么难处了,来找我。别的不敢说,能让你们俩有个窝安安稳稳过日子我还是能办到的。” “不用。”苏御安可不愿意借假别人之手,“我们俩的事我们自己处理。”说这话的时候,偷偷看着远处的弟弟,心里暖融融的。 临上飞机前,苏御安给白颉打了电话。听对方的声音就知道他活蹦乱跳的。苏御安简单说了几句关于委托的事,随后有聊了几句家常话,问白颉现在究竟在哪里。 “我跟你们叔叔正往家走呢。”白颉说,“你们什么时候到家?” “今天晚上。你们呢?” “要明天下午吧。行了,回去再说。” 同样是在机场的白颉挂断电话之后摸着下巴琢磨了起来。刚刚办完登记手续的苏念回来,一见他那样就皱起了眉头:“你又算计谁呢?” “家里那俩小的。”白颉笑眯眯地说,“苏念,我饿了。想吃李老头他家的烧饼,你去给我买吗?” 距离登机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了,苏念的脸色马上黑了一层。压根不去理会白颉的无理取闹,坐在一旁。白颉长叹一声,抬起腿在众目睽睽之下搭在了苏念的腿上。苏念皱眉瞪眼:“拿下去!” “不要。” “丢不丢人!一把年纪了。” 白颉一个劲地笑,还探过身子伸手抹了一把苏念的下巴,在苏念的怒视中,笑道:“真嫩。” “白颉!” “哎呀,好饿啊。”白颉大声的叫嚷着,“什么人啊,饭都不让吃饱。你说带我出来找工作的,结果这几天连饭都不让我吃饱,那你把身份证和钱都给我吧,我不跟你走了。” 这混蛋又在胡说什么!苏念气呼呼地瞪着他,结果却听见周围人的议论声。都怀疑苏念那个黑脸的不是好人,担心那个白白净净的白颉是被诓骗出来的,有两个大妈已经在商量要不要找警察什么的。这把苏念气的,抓着白颉的手腕就朝登机口走。白颉 一路吵着说:“你干嘛?放开我!我不跟你走,快放开我。” 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行侠仗义,拦住苏念的去路:“我说你介人到底什么回事?你跟这个小伙子认识吗?” 小伙子?苏念心说:他都四十多了,还小伙子?转眼一看白颉,这混蛋低头捂嘴偷着乐呢。还没等苏念绕过大妈,白颉忽然挣开他的手——跑了!苏念立刻被一群大妈团团围住,情急之下,苏念只好不管白颉,走进登机口。结果…… 妈的,那混蛋把机票和登记卡偷走了!白颉,别让我抓着你,千万别让我抓着你! 第四卷·情降·完兄弟鬼事(二)——藏妖
作者:藏妖 录入:05-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