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种田之表弟不好养+番外——辣椒拌饭

作者:辣椒拌饭  录入:05-12

 文案:

 前一世的段睿青沉默地为了别人而活着,每天做着千篇一律的工作,机械般地完成搭伙婚姻……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按照父亲安排好的人生计划表按部就班、庸庸碌碌地过完这一生,却不想因为一个升迁指标,而被自己视为好友的同事背叛,将他死死捂住的同性恋倾向曝光了出来…… 于是一夜之间,他那虽死板却至少完整的家庭跌入地狱摔得粉碎,家没了,铁饭碗丢了,他更是因为这一系列的变故摔伤脑袋,在医院里安静地躺了三年。 重回十七岁,他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放弃高考,下海从商…… 只是在这之前他所面临的第一件事,是被暴怒的父亲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好在又被表哥捡回了家…… CP:外表温和内心有点黑暗的受VS严肃深情攻 CP明确不玩弄,攻宠受,小白风、温暖风无虐,1VS1,多CP,HE。 少量家乡美食、金手指、种田、家长里短等,爱情、创业一样不少。 想写出一段细水长流却又蕴藏浓烈深情的爱情,希望能成功。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不伦之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段睿青,云绍晨 ┃ 配角:亲戚们 ┃ 其它:辣椒拌饭,家长里短,攻宠受,种田,美食,温暖风,无虐,1V1,HE。 1、重生 段睿青在医院躺了整整三年。 他站在病床前,看着自己干瘦苍白的身体,心中却异常平静。 这一生,他都是在为了别人而活着,平凡庸碌凡事不能自主,所以,躺在这里做一个活死人,还是离开这里继续行尸走肉般地生活着,又有什么区别? 段睿青静静地看着惨白病床上自己的身体,脑海里闪过那个为他安排好人生计划表的男人,他的父亲。 父亲段世国原本是个农民,年青的时候靠着段睿青姥爷在县城里的关系,在城里边的某个工厂谋了个职位,辛辛苦苦工作了十多年时才转正成为正式员工,到是分到了一套单位住房,把原本的农村户口转了出来,算是勉强脱离了农民的身份,成为半个城里人。 他性格暴躁易怒,因为出生农村的关系,总觉得自己比城里人矮一截,被城里人所瞧不起。 也是因为这种自卑的心理,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城里人,所以他牢牢地控制着自己儿子的人生。为他选择最好的学校,为他拉关系把他送进政府部门捧上了铁饭碗,为他的婚姻高攀政府高官…… 段睿青在父亲的棍棒加独裁教育下,沉默了将近四十年,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按照父亲为他精心安排的计划表,拼死考大学,然后捧着铁饭碗,与一个陌生的女人结婚,生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如此按部就班、没有一丝偏差地走完这一生…… 直到他死死捂住的同性恋倾向被人利用曝光了出来…… 他这一生,就如同提线木偶,机械而死板,看不到任何美丽的色彩与风情。 他想,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他一定要挣脱那些看不见、却紧紧束缚着自己的线,自由自在地为自己活一次。 然而上苍总是慈悲又无情的,他平等地给了每一个人活一次的机会,从不例外。 如果没能好好把握,错过了,便不可能再重来…… 深秋,窗外的大树只剩下光秃秃的干枯树枝,在寒凉秋风中张牙舞爪地晃动,枯黄的落叶与灰层满天飞舞。 段睿青望着窗外这一片灰黄萧瑟的秋景,五官温和的脸上忽然扬出淡淡的笑容。 病房里连接着他身体的仪器突然想起尖锐的声音,那道显示着他心跳频率的绿线被无限期地拉直,而他的生命也走到了终点。 病床前的段睿青渐渐消失,本就透明的“身体”越加感觉不到存在。 洁白的房门突然被人匆忙推开,进来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原本严肃没有表情的脸在看到那条平直不再有波动的绿线后,变得茫然而空洞,甚至渐渐渗进了一丝深刻的悲伤,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下来。 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段睿青有些疑惑,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已经死了…… ****** 老旧的校门,拥挤的人群,穿着朴素老土的学生仔,大大的青布书包…… 段睿青背负着同样大的厚重书包,满脸茫然无措。 这里、这里怎么看都像是十多年前自己所读的高中吧?重要的是,他记得在自己毕业的几年后,这所学校整个都重建过了,那个老校门也从东南朝向改成了正南方…… 段睿青望着那个连校门都垮下来一边的老学校,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额头冒出一阵冷汗。 他幻觉了?遇到鬼打墙了?穿越了? “睿青,还站着干什么?快进去啊。”一只长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带笑的声音从他的耳边冒了出来。 段睿青闻声吃惊地转过头,就看见一个同他差不多高的男生,笑笑地看着自己,他的背上同样背着一个厚重的大书包。 “你……”段睿青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个似乎还处在愣头青年纪的少年,如果说刚才看到的一切让他觉得吃惊的话,那么面前出现的这个半大少年,就让他觉得震惊了。 “我?我什么我?”少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整齐的白牙,稀奇地看着他,故意道,“这才几天不见啊,就不认识我啦?” “呃,没有,”段睿青脸上的表情不自然地抽动了好一会儿,才正常过来,对少年微微一笑,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现在什么时间了?” 段睿青强压下心头的震惊,然后缓缓地将之前因为吃惊而提起的一口气慢慢舒了出来。 这个少年他当然认识,是他高中的一个同班同学,那时他还邀请自己考同一所学校,只是最后因为父亲的安排,他去了另外一所当时比较吃香的学校。 “我也刚来啊,看我书包还没放呢,”愣头青少年笑嘻嘻地说道,“现在天都快黑了,快走吧,一会儿还得去打水,要晚自习迟到了,乔老头又该拿着他那铁板尺站在门口守着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推着段睿青往校门里走。 段睿青被动地被他推着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头疑惑地看着他,“乔老头?” “是啊。”少年点点头。 段睿青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他想起来了,这个乔老头,是同学们取的绰号,他高三时的班主任,那么说,现在的时间是他们拼博高考那一年? 所以,他从三十八岁,回到了十八岁? “睿青,你今天怎么了?”少年似乎是终于发现了他的奇怪之处,还带着少量稚气的脸上露出些许疑惑。 “没什么。”段睿青抬脸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温温淡淡的,就好像一湾藏在深谷的静谧水潭,从未被任何世事打扰过。 少年奇怪地看了他一会儿,又见身边的人都赶着往校门边挤,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也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推着他往前走,一边道:“那快走吧。” “等一下,”段睿青忙稳住脚步,拉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你先去吧,孟青,我还有别的事要办。”孟青是那个少年的名字,当初就是因为和自己的名字里都有一个“青”字,而让孟青这个大大咧咧的愣头青缠上了他这个温吞的书生,和他成为了学生时代的死党。 “啊?”孟青抬头四处看了一眼,惊讶地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你先走吧。”段睿青没有解释,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与校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哎?你……”莫名其妙的孟青站在原地,皱眉看着他的背影,最后叹了口气。 ****** 段睿青走出父亲的单位宿舍楼,清秀温和的脸上第一次挂彩,眼角额头的地方青掉了一块,嘴角也破掉了。 他走出大门,在下水道口将嘴里的血水吐了出来。 之前背在身上的书包在父亲发火前放到了客厅的椅子上,没有背出来,不过也没有必要了,他已经告诉了父亲自己的决定,放弃高考,不再读书了。 这是他第一次拒绝父亲的要求,本来就脾气不好的父亲会发脾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段睿青看着自己在医院里躺了三年,那时无所事事的他想了很多事,例如人生,例如梦想,例如家庭。 如今一切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点也不想再过一次那样的生活了,放弃高考就是他走出前世的第一步,也是他脱离父亲掌控的第一步。 抬头看了看已经完全黑暗下来的天空,内心感到一种脱去枷锁的自在,却又奇异地夹了一丝令人不知所措的空茫,十分矛盾。 前世活着的三十五年不能自己做主,在医院里待着的三年也不能自由离开,现在突然得到了一点自由,他竟然有点不知所措。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坐牢坐久了的人,即使再向往外面自由自在的天空,在真正飞出去的时候,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和茫然,都不敢随便离开牢房了。 人类这种贱骨头的性格…… 还是先随便四处走走吧。 十多年前的路灯还没有那么密集,昏昏淡淡地投在路面上,大马路也没有那么宽,在寒凉的深秋里没有几个行人,看起来有些凄凉。 段睿青顺着大马路走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冷又有点累,就走到路边一个广告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只是他才刚坐一会儿,一片黑影就被路灯投到了他的身上。 “小睿?怎么在这里?”说话的声音严肃低沉,段睿青愣了一下,转头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笔挺警服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 “……表哥。”段睿青抬头看着这张几个小时前还是一个成熟的中年男人脸、对着他的尸体露出哀伤的表情,此刻却又那么年轻英俊,那残酷的月岁还未来得及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肆虐的痕迹,唯一相同的,恐怕就只有他总是严肃着的表情和他穿在身上的那身笔挺的黑色警服了。 2、表哥 “小睿?怎么在这里?” “……表哥。” “怎么在这里不回家?”云绍晨站在他面前疑惑地看着他,眉头习惯性皱起,转念一想又否定道,“不对,你今天应该去学校。” 段睿青抬头看了他一眼,扯了一下嘴角,说道:“我不读书了。” “什么?!”云绍晨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块儿,严厉的眼瞪人时让人下意识地想后退,“你才多大!不读书想去做什么?”云绍晨想不通,他这个表弟从小到大就很听话,就算是初中时代的叛逆期,也没有见他出过什么事。 “表哥你不用管我,”段睿青没理会他的严肃的表情,抬头朝他露出一个平淡的笑容,“我想好了,读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我不想走这条别人走出来的老路。” “不管你,”云绍晨点点头,“你想走别的路,什么路?流落街头当乞丐么?”他原本不想把话说得那重,但是当他看见段睿云脸上的淤青和伤口时,就觉得胸口一阵微微冒火。 只要将前因后果一对照,他就能猜到那肯定是段睿青的父亲打的,老子教训不听话的儿子天经地义,只是那伤让人亲眼看到了还是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段睿青抿了抿唇,其实这个表哥和他的血缘并不近,虽然和他家关系挺好的,但是他们这一辈的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或者说那时候两人的生活圈子交集并不大,而且这个表哥为人严肃,给人一种很不好相处的感觉,那时候段睿青又因为某些原因,没有想过主动和他拉近关系,于是就变得不咸不淡了。 云绍晨看他的样子,以为他词穷了被父亲赶出家门心里委屈了,有点心软,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稍软下了一些口气说道:“走吧。” “去哪儿?”段睿青疑惑地看着他,他知道云绍晨因为他的工作常常加班,这个时间段还算早,他应该没这么早下班才对。 “先跟我回所里吧,一会儿去我家。”云绍晨道,其间那双锋利的剑眉一直皱着没有松开过。 虽然前世的交集不多,但是毕竟是亲戚,而且段睿青此刻也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便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提意。 云绍晨在他走近了一点后,就将他脸上的伤看得更加清楚了,眉头不由皱得更紧,心里觉得舅舅下手也太重了点,再怎么说也是他自己的儿子。 “走吧。”到最后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没立场。 “嗯。”段睿青脸上习惯性地露出淡淡的笑容。 云绍晨比段睿青大四岁多,今天才二十二岁,但是他已经从警校毕业参加工作一年了,最近才刚刚转正。 因为他性格严肃,工作认真,又肯吃苦,在所里很受领导们看重,大家都觉得他不会在这里待多久,那么有本事的年轻人,总有一天会升上去的。 但是现实却总是那么残酷,段睿青记得在上一世,云绍晨的职位并没有升多高,反而是家庭问题十分不顺利,结了两次婚也离了两次。第一次虽然是被大领导家的千金看上结了婚,但是没有过多久便离了,而且动静闹得很大,就连和他关系并不亲近的段睿青都有所耳闻,后面一次婚姻到是生了个儿子,只是后来也离了,没人知道原因。 段睿青那时候知道这个消息,也只是觉得十分惊讶替他觉得有点遗憾,毕竟他这个表哥除了看上去严肃了点,不好相处了一点外,其它的没有一样差的,样貌好,肯上进,人品更是没得说,他听说这人在学校就特别受女孩子欢迎,参加工作后看上他的姑娘更是不少,到后来即使结婚又离婚仍然行情不错。 县里的派出所这会儿还亮着灯,还有别的同事在加班。 云绍晨领着段睿青进去后,他的同事顾海抬头看了他一眼,见到跟着他身后脸上带伤的段睿青,便笑着问道:“这犯了什么事啊?和人打架?这么倒霉就被你给碰上了。” 云绍晨朝那同事点点头,说道:“这是我弟。” “哟,你还有弟弟啊,”顾海认真偏头看了一眼段睿青,段睿青笑着同他点点头,十七八岁的年龄,正是最在意别人眼光的年纪,却一点也没在意他之前说的话,这让顾海忍不住挑眉,调侃云绍晨,“你弟长得真好看啊,跟女孩儿似的,这么乖。” 云绍晨皱眉,却没有搭话,只是拎着段睿晨进了里面的办公室,关上门的时候对段睿青说了一句话,“你别理他。” 段睿青知道他是怕自己觉得别扭,在心里扯了一个苦笑,他不知道自己在上一世活了三十八岁,所经历的事远比他这一世的二十二年多上一倍,而且只会更加残酷,粗砺的时光早已经磨去了自己的棱角,那沉睡不能移动的三年更是让自己的心走了形……现在的他哪里又会为别人的几句调侃而动怒生气,毕竟已经不是真的只是一个青涩冲动的十八岁少年啊。 云绍晨进了办公室便从办公桌里找了伤药出来,转身见他还站在门边像是在发呆,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站着干什么,快过来。” 段睿青愣了一下,点头顺着他的意思坐到他面前。 云绍晨见他听话地走过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站在他旁边俯下身仔细地观察着他脸上的伤。 因为他的脸压得很近,段睿青能清楚地看见那张年轻的英俊脸庞上两道浓眉的形状,甚至是两对浓密的睫毛,吐出来的热气都喷到了他的脸上,段睿青觉得不自在,脑袋下意识地往后撤了撤,却又被他的一双大手按住。 “别动!”云绍晨见他脸上的伤除了眉骨那里的一块较大的淤青外,就只有破了口子的嘴角,不知道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他用药棉沾上药膏,板着的脸仍然十分严肃,但是替段睿青擦伤口的动作却出乎意料的轻柔。 段睿青僵着脖子,不敢将眼睛一直定云绍晨的脸上,又没办法看别处,只好敛下眼,却又刚好看着对方脖子处扣得十分严谨保守的衬领。 “很痛?”云绍晨见他青涩的脑袋一直动来动去,便疑惑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表弟。 “没、没有。”段睿青只是觉得不自在,毕竟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人有一张很吸引人的脸皮。 云绍晨看了他一眼,直起身将药棉和药膏收了起来,又给他倒了一杯水,指了指自己的办公桌道:“困了就趴着休息一会儿。” 段睿青侧头看了一眼那办公桌,问道:“那你呢?” 云绍晨将警服的外套脱了下来挂在衣架子上,转头回了一句:“我还有别的事。”便推开门出了办公室。 直到办公室的门“嗒”的一声关严实了,办公室只剩下段睿青一个人了,他才吐了口气。 从傍晚重生到现在,他算是才刚有一点有时间好好想想自己的事了。 放弃高考,浪费父亲精心培养的那么多年时间和精力,肯定把他气得不轻,这一世该怎么过,他得好好想想,好好安排一下。 ****** 云绍晨推门走出自己的办公室,顾海正好抬头往他这边看,看见他出来了便笑兮兮地凑上来说道:“那真是你‘弟’啊?我怎么看着更像妹妹呢?” 顾海这话说得别有深意,这年头大家脸皮薄,有了女朋友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便以“哥哥妹妹”或者更隐晦地用“表哥表妹”的身份向别人介绍互相的关系。 云绍晨从小就长着一张严肃脸,参加工作后更是认认真真,不苟言笑,最不喜欢的也是拿这种比较私人的事和人调笑,他听了顾海的话,立刻皱眉表情严肃地看向他道:“别乱说,小睿是个男孩子,今年正上高三。” 做了一年的同事,顾海知道云绍晨这个人不爱说假话,刚才也只不过是看他突然带来一个漂亮的小孩,说是自己的弟弟,忍不住拿这话题调侃他一下,这会儿见他这么抵触,便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了。 云绍晨见他不再多做纠缠,也转身去另外一个位子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3、决定 等云绍晨忙完自己的工作,已经接近夜里十二点了,顾海的家比较远,十一点的时候就先回去了。云绍晨从椅子上站起身,想了想推开里间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他进去的时候,段睿青正趴在办公桌上写着什么,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抬起头来,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喊了一声“表哥”,便又低下头继续在纸上写着自己的东西。 “在写什么?”云绍晨见到他五官青涩的脸上露出的温和笑容,心情比之前知道他逃学时要好了很多,语气也跟着变软化了一些。 “没什么。”段睿青朝他摇了摇头,将笔放回原位,把铺在桌上的纸折叠整齐放到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少年时代的段睿青脸比较小,眼睛有点大,笑起来的时候却会变得弯弯的,嘴角往两边拉开,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再加上他有点长、盖住了额头的黑头发,搭配起来确实很漂亮,很像刻意打扮成男孩子的女孩儿。 云绍晨收回视线,拍了拍他还显得有些单薄的肩膀,说道:“走吧,回去休息了。” “嗯。” 他们所在的小县城并不大,这个年代县城里面的大马路一共加起来也不过十来条,所以云绍晨从来都是靠双脚走路上下班的。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开口说话,云绍晨是从小就是这种严肃的闷性子,而段睿青话也不算太多,再说他才刚刚重生回这个时代,心理上的落差真的不是那么一时半会儿纠正得过来的,让他突然和这么多年关系不咸不淡的表哥热络起来,那是不可能的。 这种落差不止是在面对这个不太熟悉的表哥时会出现,在面对前一世那个算得上控制了他一生的父亲时也是一样。 他下午从学校跑回家,看到不但十分精神,还十分年轻健壮的父亲时,心里也升起一种“不如再听父亲一次,这一次就不要违逆他了”的想法,只是最后还是被心中弥漫的黑暗掩盖了,只要一想到自己妥协了这一次,一定就还会有下一次,然后在自己渐渐长大成熟、父父渐渐变老、越来越不愿意违逆父亲的岁月中重新跌回上一世的噩梦里。 云绍晨的家在县城的东边,是他爸爸在世时买下的房子,两室一厅,母亲和他住在一起刚好够,再多一个人就得睡沙发了,要么就得和他同床一起睡。 两人到家后,云绍晨的母亲已经睡下了,但是听到儿子回家的声音,又特意从床上爬了起来。 “绍晨回来了啊。咦?这是睿青吗?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云绍晨的母亲名叫段佳秋,是段睿青父亲的一个血缘较远的姐姐,但是因为两人都是从农村里出来的,在县城里也只有互相这两个亲戚,关系便好了起来,走动得也比较频繁,段佳秋对自己这个听话的小侄子也是很喜欢的。 “三姑。”段睿青朝她笑了笑,再次见到这个姑姑,他突然想起当年父亲因为暴怒而高血压住院后,一直都是这个姑姑和云绍晨为他们家跑前跑后,反而是他这个做儿子的这时被家人赶离父亲,害怕父亲再次受到来自他的刺激。 想到这些,段睿青心里不由对她们升起一阵感激,笑容也亲近了不少。 段佳秋见到他脸上露从笑容,又看了一眼他少年人特有的单薄身体,觉得一阵心疼,转身便往厨房走,边走还边说道:“你们两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们做点宵夜吃。” 云绍晨没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外套放好,便走进了自己母亲的卧室,从衣橱里抱了一床厚一点的被子回自己屋子。小睿要在这里睡,他自然不会让他去睡客厅,两人是表兄弟还都是男人,同睡一床很自然。 段睿青却跟着段佳秋进了厨房,这么晚了还麻烦一个长辈不睡觉替他准备食物,他觉得过意不去。 段佳秋在县城里的一家比较高档的酒店帮厨,闲暇时也跟着厨房里的大厨学过几手,再加上从小给家里做饭的经验,厨艺相当不错。她见段睿青也跟了进来帮忙,知道这小孩从小听话懂事,便也没有赶他出去,微笑着和他聊起天来,“睿青今天过来玩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做点好吃的等你了。” “刚才在路上碰见表哥,就过来了。”段睿青拿过她递来的碗,打开水龙头里之冲洗干净,又还给她盛汤。 段佳秋笑着点点头,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又问道:“睿青今年念高三吧?课程很辛苦吧?”她记得当年绍晨读高三的时候,人都瘦了三圈,吃什么都补不回来,高考过后有半年多了才慢慢长点肉,小睿比绍晨可是要瘦得多,也没他壮,她也很清楚自己的那个弟弟对他这个唯一的儿子有多狠心,段佳秋实在很担心,这么熬一年下来,还能剩下个完整的人吗?世国这个狠心父亲不心疼,她心疼。 “不了,我不读书了。”段睿青微笑着表情平淡地将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一点也没有在意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惊人。 “啊?”一瞬间段佳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错愕地看着他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妈。” 段睿青正准备重复了一遍,云绍晨的声音突然从厨房门口传了进来,打断了段睿青的话。 “怎么了?饿了?”段佳秋被这么一打叉,也没再追究。 “没什么,我找小睿有点事。”云绍晨对她摇了遥头,伸手拉过段睿青便转身离开了厨房。 段佳秋一怔,回过神来只看到两人相牵离开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发愁,有些无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没再多想。 云绍晨拉着段睿青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后面顺手把门关上。他的房间并不算太大,里面只放着一张一米五宽的床,靠着墙壁放着一个衣橱,窗户边一个书桌,粉刷得雪白的墙壁,灰色的窗帘,便没有其它东西可看了。 云绍晨示意段睿青坐到自己的床上,然后他则站在他面前表情严肃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表哥?”段睿青的嘴角往两边拉开,露出一排雪白漂亮的牙齿,这笑容没有青春期少年的张扬急躁,反而温和平淡,不像一个十八岁少年该有的沉稳。 云绍晨站在他面前,皱眉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之前说的不是在开玩笑?” “你指的是什么?”段睿青问。 “放弃高考。”云绍晨道。 段睿青看着他认真的眼睛,点点头,十分确定地说道:“是的。” 云绍晨听了他的决定没有像之前那样嘲讽他,反而问道:“那你不读书了打算去做什么?” 段睿青没有听到预料中反对的话,忍不住挑了挑眉,一双黑眼睛在灯光的折射下越加明亮,“我想自己创业。” “自己创业?”云绍晨也跟着挑眉,觉得有点意外,“你想去做生意?你想做什么生意?你才多大年纪懂得怎么做生意么?最重要的是,你有本钱么?”云绍晨没有再打击他,他了解自己这个小表弟,并不是个冲动不懂事的小孩,反而是他看着他从小就那么听话乖巧,还为他担心过。 “是的,”段睿青点点,对于后面的问题则是摇头,“我什么也不懂,也没经验和本钱。” “那你……” “表哥,”段睿青打断他要说的话,笑了笑继续说道,“虽然我不懂,但是我可以学,没有人能一出生就懂很多东西的。” 段睿青有自己的想法,他上一世毕业后,父亲走了不少后门,才把他送进了县里的财政部门上班,算是吃上了公家饭。那时他虽然日子过得有点浑浑噩噩,但在那个岗位上工作了十多年,也大概了解了在这二十年里这个县城会有着怎样的巨大发展,现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往哪里努力的大方向。 云绍晨被他抢了话,再开口已经不知道说了什么了,张了张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等两人从卧室里走出来时,段佳秋已经将宵夜做好放在了餐桌上,她自己则先去休息了,第二天她还得早起去上班。 两人吃过宵夜,段睿青原本打算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的,毕竟对于别人来说,表兄弟同睡一床完全不会有问题,但是段睿青清楚自己的性向,他觉得自己如果也装做没事一样地和表哥同床而眠,有点占表哥便宜的意思。 “沙发太小了,睡着难受。”云绍晨却皱眉不同意。 段睿青心里觉得有点别扭,云绍晨叹了口气抓过他的肩膀,像工作时抓犯人一样地将人提进了卧室。 “你身上还有伤么?”云绍晨站在床边问,之前在所里他就有点担心,怕舅舅愤怒之下下手没轻重,真把人给打出了内伤,不早点发现就麻烦了,可那时他顾及小睿的面子,怕他在公共场所脱光衣服给他检查会觉得没脸——由其那个公共场所还是派出所——便想着回家再给他检查检查。 “没、没有了。”段睿青有点怕他上前直接动手拉开自己的衣服检查,心里觉得十分不自在,脸都有点烧。 云绍晨拿他那双火眼金晴似的眼睛上下扫视了他一圈,最后微微叹息了一声,没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转身上了床。 段睿青也心里舒了口气,虽然名意上是表哥,那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十分成熟,但是没有人比段睿青心里更清楚,如果按心理年龄算的话,云绍晨要比他小十来岁,被这么一个小自己十来岁的年青男孩剥光了衣服做全身检查,他还真不能保证自己的身体会起什么样的反应。 “还不上来睡?”云绍晨躺到床上,看见他仍然站在原地,那双好看的剑眉又皱到了一块。 “好。”段睿青立刻点点头,往床走了过去。 看着不算太宽的床上另外给自己准备的厚被子,段睿青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各自盖着自己的被子,至少不会那么亲密地贴在一起睡,这样要好很多。 4、欠条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段睿青就醒了,实际上这一晚上他睡的时间并不多,在医院的三年他的身体一直在睡,思想却不用,重新让思想回归沉寂,他有点不习惯。 “醒了?”他才刚从床上坐起,睡在他旁边的云绍晨也睁开了眼睛。 “嗯。”段睿青回头朝他笑了笑。 云绍晨的眼神十分清明,似乎这一晚睡得也并不好,他揉了揉额头,从床上坐起来开口问了一句,“你已经想好了?确定自己以后不会后悔?” 段睿青知道他说的是放弃高考的事,便点点头,“嗯,我想好了,不会后悔。”后悔的事他上一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现在才是他想改变命运所踏出的第一步。 云绍晨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毕竟每一个人的人生都只有他自己能作主,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都该由他自己来承担。 小睿现在放弃高考和继续读书这条路,那么他最好已经做好了为自己的决定承担后果的决心。 云绍晨人虽严肃,但却并不是个死板,或许小睿的决定在老一辈人的眼里看来是小孩子不懂事的任性,等他吃到苦头了,就一定会后悔。可云绍晨却有不同的想法,他觉得小睿不一定会输,他相信他,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而且就算小睿真的输了,他也还年轻,人生的路也不仅止抱紧铁饭碗这一条,况且还有他在,他不会让小睿落魄的。 段睿青起床到厨房帮段佳秋做好早饭,三人吃过之后,段佳秋便收拾了要出门上班,却被云绍晨拦了下来。 “怎么了?”段佳秋奇怪地看着他。 “你们酒店现在缺不缺人?”云绍晨问。 “缺不缺人?”段佳秋皱思考了一下,才道,“这个我到不太清楚,你问这个干什么?” 一旁的段睿青看了一眼云绍晨,就见他正好看过来,两人对视一眼,他心中便是一动,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 段睿青抿了抿嘴唇,转念一想,这样也不错。 果然,云绍晨转头对段佳秋道:“在你们酒店帮小睿找个工作。” “让小睿去酒店工作?”段佳秋古怪看了两人一眼,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云绍晨,“小睿不是在上学吗?高三正重要呢,上课都上不完了,还上什么班!” “三姑,你别怪表哥,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打算考大学了。”段睿青主动解释道。 “哎,那……那你爸爸那里怎么办?他可是一心想你考个好大学啊。”段佳秋吃惊地看着他,脸上全是不能理解。 “嗯,我已经给他说过了。”段睿青的脸上一如既往地平静,那温和的笑容似乎永远无法掀起任何波纹。 “那、那……”段佳秋毕竟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中年人,在他那一辈的认知里,小孩除了努力读书考大学是正途外,别的都是不务正业,而现在这个不务正业的人是自己的小侄子,而她的儿子不但不反对还成为了帮凶,她一时有点无法接受。 “你要觉得为难对不起舅舅,我自己去帮他找,你别告诉舅舅他在哪里工作就行了。”云绍晨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有点噎人。 而其实最吃惊的要数段睿青了,他原本以为这个表哥不反对他已经是对他的支持了,没想到他只是说想学创业,表哥已经着手为他准备踏入社会实践的第一步,段睿青心里觉得有些感动,父亲为他的前途着急,却只懂在前面修好路,把他硬往上赶,而这个和他血缘并不算太近的表哥不但无条件地支持他的想法,还默不吭声地为了他考虑了这么多。 段佳秋瞪了云绍晨一眼,有点埋怨地说道:“你那说得是什么话,睿青毕竟是第一次踏入社会工作,当然是跟在我身边让我看着比较好,”她说着又叹了口气,“酒店里最近生意比较好,应该是缺人的,不过就是很辛苦,只怕比你高考那股子劲轻松不了多少。” “我不怕辛苦。”段睿青想如果是自己前世的十八岁,说不定还真吃不得什么苦,但是在他踏进社会磨砺了十多年后,那些少爷的娇气早就被现实的风雨吹淋得不省下半点,耐心和耐力都被时间磨练出来了,这点苦他相信自己绝对能抗住,以后可是还要走更远的路呢。 “那好吧,我今天去帮你问问,你今天先在家休息准备一天,有消息了我晚上回来了告诉你。”段佳秋见他心意已决,又见自己的儿子一副要护到底的态度,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当然她心里清楚,有些事她多说也没用。 事情决定好了,两人把段佳秋送出门,云绍晨对准备回家的段睿青道:“走吧,先去给你买两套衣服。” “呃,不用了吧,等我上班了再说吧。”段睿青想也不想地便摇头拒绝,他现在身无分文,除了身上这套衣服外,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出来,现在买衣服,摆明了是要花云绍晨的钱。 云绍晨看了他一眼,也不说什么,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段睿青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他觉得表哥应该不至于为自己的拒绝而生气才对。 云绍晨进了卧室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把拿在手上的一张纸放到段睿青面前。 “怎么?”段睿青接过纸,翻来覆去地看了一篇,也没有看见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写欠条吧。”云绍晨没什么情绪地说完话,就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抽了两张票子放到他面前。 段睿青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表哥这是不想让自己因为白拿钱而过意不去,一时有点不自在,拿着纸写也不是不写也不是。 “写吧。”反到是云绍晨朝他扬了扬下巴,催促道。 段睿青抿了抿嘴,还是拿过他一起递过来的笔,规规矩矩地按照欠条的格式写了下来。 两百块钱在那个年代还是很值钱的,可以让他买两套不错的衣服。 云绍晨等段睿青写好后,就把欠条拿回来折好放到自己的钱包里,冲他道:“走吧。” 段睿青身上穿着的还是之前那身十分稚气的学生装,云绍晨也没想着去给他买多高档的,把人带到了步行街,那里的门面店里的衣服都比较便宜。 县城里的那条步行街离云绍晨家不算太远,两人没走两步就走到了地头。 因为县城本来就不算太大,所以那条步行街也并不很长。虽然两人都是大男人,好在都比较有耐心,在里面转了一圈也没有觉得很烦,反倒是一起看中了几套不错的。 那个年头牛仔裤才刚刚开始流进大街小巷,还没有真正火爆起来,或许在城市里已经很火了,但是在乡下还很少。 两人最终一起选了两条牛仔裤,一件白衬衫一件棉质白色长袖衫,一套换洗的内衣裤,鞋子没有买。 那时人们在秋冬天穿的保暖衣也还没有二十年后那样高档轻薄,就算有也不是普通人舍得花钱买的,大多数人还是穿着自家用毛线织成的毛衣毛裤,穿在内外衣之间,虽然看起来有点臃肿,但还是很能预寒的。 段佳秋只有云绍晨这么一个儿子,所以从小到大各个年龄段给他准备的毛衣不少,她又是个勤快细心的女人,这些衣服虽然云绍晨早不能穿了,她还是将它们洗得很干净地存在了箱子底下,现在拿一套出来给段睿青穿正好,也省得再多花冤枉钱。 等两人买好了东西,云绍晨才说自己要去上班,让他自己先四处看看,还给了他一把家里的钥匙,让他晚上一定要回家,不然他就直接报警,让所里的人出来找,还会告诉他父亲。 段睿青毕竟并不是真的叛逆了的中二小孩,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做些让人担心的事,所以想也不想地便直接点头跟他保证自己绝对会在天黑前回家。 云绍晨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和他脸上那种不属于他年龄段的成稳笑容,眨了眨眼,没再说什么,点头离开了。 段睿青在云绍晨离开后,将手里的衣服放回云绍晨家里,才回到街上。 街道两旁的建筑仍然十分老旧,一点二十年后繁华样貌的影子都看不出来,很多街道的样子,甚至都让段睿青觉得陌生。 加起来不过十来条马路的县城,转不了多久就逛得差不多了。 段睿青在县城里看了一圈后,便直接绕到了县城外,因为他所在的整个县都处在丘陵地带中,所以还算繁华的县城边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山坡,而在山坡与县城之间的一段空地上,种植着一些农作物涨势并不太好的农田或者一些低矮破旧的老房屋,看上去毫无价值,但是段睿青心里却很清楚,这一段包括往西的大片现在还同样是农田的地段,用不了十年时间,地价就会翻倍上涨,到时候就算有钱,也不一定有人肯卖。 虽然他现在可以说算得上身无分文,甚至还欠着表哥的钱,寄人篱下,但是他并不为此着急。 段睿青在那一片转了一遍后,又回到了县城,最后脚步停在了县城靠南边的菜市场。 5、想法 县城的菜市城其实是比较大的,长长一条街几乎全部被菜农占满,入口处十分拥挤,段睿青在外面看了一眼,并没有着急挤进去,反而是观察着那些似乎刚卖完菜从里面挤出来的农民。 现在时间还不到中午,这些人已经挑着自己家空空的菜筐往家里赶,皱纹深刻的脸上带着疲惫,但笑容却不减半分。 段睿青虽然没有卖过菜,但也知道这些人怕是天不亮就起床,用自家担子挑一担子菜,走上十几里路从山里走到县城里卖的,十分辛苦。 而那些菜只怕也只是刚刚从自家菜园子里摘的,数量并不是特别多。 他站在菜市场外面看了一会儿,等到中午过后,买菜的人越来越少了才慢慢走进去。 菜市场里现在只零零散散还有一些蔬菜,很多位置都空了出去,不过到是很快又被补了回来。 他在里面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却什么也没有买,那些开始还扬起笑脸吆喝他买点菜的人,这会儿都拿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段睿青也没有再意,等到觉得转得差不多了才慢慢从出口走了出来,一双好看仍显稚气的眉毛微微皱在一块后。 三姑段佳秋因为在酒店里上班,中午和晚上的饭都在酒店的食堂里吃。所以段睿青回到云绍晨家后只给自己做了一顿饭,一个人在小餐厅里吃完后,从厨房里找了一个保温盒,将另一份没有动过的饭菜装进去,然后提着去了派出所。 就如同他所想的一样,云绍晨才刚从外面回来,正在整理资料,还没顾得上吃饭。 所里的人看见有人来送饭,大家都十分惊讶并且对那个有此待遇的人感到羡慕,要知道忙起来的时候,一顿两顿不吃那简直是常事。 “怎么来了?”云绍晨却完全没有在意别人的态度,还是那副纹丝不动的表情,只是主动站起来将人拉到了后面的休息室,关上门将那些家伙馋得流口水的视线隔在了门外。 “吃独食的混蛋!”顾海羡慕嫉妒地直瞪眼。 “那个男孩子是谁啊?看起来好乖的样子,还给送饭呢。”另一个同事好奇地凑过来问。 “弟弟,他自己说的。”顾海抬了抬下巴,指云绍晨。 “咦?那是绍晨的弟弟?怎么以前没听他说过啊?” “啧啧,这么乖巧听话的弟弟,他能说出来给你们这帮子糙人知道?”顾海朝几人翻了个白眼。 其它人都很不给面子哈哈笑了起来,调侃道:“我看你是羡慕人绍晨有个会送饭的乖弟弟吧,那么喜欢回家让你妈再生一个啊,哈哈哈……” 顾海气得白眼直翻,转头荤素不忌地同几人笑骂了起来。 段睿青虽然被云绍晨拉进了后面的休息室,但是那时的派出所所在的房子本就简陋,隔音效果自然不用多说,就算关上了门,还是能原封原样地把话听了个全,由其是后面越来越没正形的对话。 云绍晨自然也听到了,他原本是不在意这些的,别人说什么他只当没听到,但这会儿心里却有点担心段睿青,毕竟严格来说,他这个小表弟可还没成年呢。 其实段睿青原本也没怎么在意那些人说的话,上一世他什么没经历过,哪里会在意这些,可是一抬眼却刚好看到云绍晨看过来的视线,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头突然晃过外面传来的那一句“乖弟弟”,忍不住就感觉到一阵别扭,也许是真的因为还没长大,脸皮还没长好不够厚的原因,他感到自己的脸一阵火烧火燎的,心想自己这会儿肯定脸红了。 “别理他们。”云绍晨见小孩的脸上果然一片烧红,抬起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最后放到他的头顶揉了一把。 “没事。”段睿青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毕竟脸皮太薄可不是做生意人的料。 云绍晨看了他一眼,把保温盒放到桌上,示意他坐下了,才问道:“你上午去城郊了?去那里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段睿青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你的鞋。”云绍晨随手指了指他脚上的鞋。 段睿青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见自己的鞋边缘沾了一些湿润的泥土,还是那种带着粘性的灰黑色的润泥,应该是去那些农田边时沾上的。 “我听说那一段有人建房子,想去看一眼。”他解释道,没把话说得很明确。 云绍晨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没有多追究他的话,而是问道:“你还在城里逛过了吧?有什么想法?” 段睿青不知道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去了城里逛过的,大概也是因为他的观察力,也没有多想,转念思考了一下自己上午的收获,然后认真地回答他的话问题,“嗯,我去逛过,也有了想法。” “说说看。”云绍晨也拖一把椅子过来,坐到他对面说道。 “现在还没有十分确定该怎么入手,想先在城里的餐饮行业工作一段时间,等到过年的时候我想回乡下姥爷和爷爷家,到时候我再将我的计划拿给你看。”段睿青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背脊习惯性地挺直,不像同龄孩子那样因为长期的伏案学习而驼着单薄的背,眼神也很清丽明亮,仿佛对自己十分自信,没有半丝犹豫。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窗外漏进来的午后阳光十分耀眼,云绍晨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弟弟,一时竟感到有些晃神。 好在他在警校那几年也不是白上的,良好的自制力让他很快回神,微微移开眼睛问道:“你回乡下做什么?” 段睿青的姥爷原本也是在城里有工作的,但是人老了之后反而不喜欢城里那种浮躁的生活,所以他在退休后,就回到了乡下自己的老家住着,闲时就种点菜,侍弄侍弄花花草草的,日子过得十分悠闲。 而段睿青的爷爷原本就是农民,他除了段睿青的父亲外,另外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所以也没有跟着搬到城里。 当然,两位老人都不愿意去城里和段睿青的父母住在一起,除了一些客观原因外,还有一些原因是因为他们和段睿青那个暴躁的父亲之间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 因为云绍晨的母亲段佳秋也是在那个山村里出生的,所以他到是对段睿青的亲戚们并不陌生。 “还没想好,等回去看看了再说。”段睿青笑着道。 云绍晨点点头,说道:“你自己安排就好。” “嗯。”段睿青含笑点头,心里头觉得高兴,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从未在父亲那里得到过信任,现在却在这个原本并不亲近的表哥这里得到了,这比什么都让他觉得开心。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好在两人都很了解对方的性格,也没觉得别扭。段睿青担心自己送来的午饭再不吃就凉了,便催促云绍晨先吃,他自己则离开派出所,打算再去城里逛一圈。 段睿青心里确实已经了不少想法,民以食为天,人活一世,衣食住行、吃喝拉撒一样都少不了,而其中食物和吃喝绝对是人们能够活下来的首要条件,没有谁能例外。 下午的时候他又去了一趟那个菜市场,大概因为今天是赶集日,所以即便是下午,县城里仍然是人山人海。 ——县里的赶集日隔日一趟,分为冷集热集,赶集那天就是热集。每到赶集的那天,住在县城周边山区里的村民如果有必要都会赶来,而专做生意的生意人则几乎每集必到。 段睿青在里面转了一圈,又暗暗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才买好了晚上要吃的菜回了家。 段佳秋原本晚上是在酒店里的员工食堂里吃饭的,因为惦记着家里多了个小侄子住,一换班便早早赶了回来做饭,而云绍晨这一天也破天荒般地准时下班回家。 晚饭仍然是段睿青帮忙段佳秋做的,做好后三个人围在一起,聊聊各自知道的事,那种没有一点隔阂的感觉让段睿青觉得有些陌生。 晚饭后云绍晨问段佳秋关于段睿青工作的事,段佳秋笑着点点头说道:“我昨天说得没错,这段时间酒店正忙,确实很需要人手,睿青你看,你是想去餐厅部或者前台上班,还是后勤搞采购之类的?” 段佳秋对自己这个小侄子的样貌十分有信心,一米七八的个头,眉目清明有神,性格不焦不躁,又十分懂礼貌,读书时的成绩也是属一属二的,如果进入一个不错的部门,一定前途无量。 段睿青思考了一会儿,才对段佳秋说道:“我想进采购部,三姑可以帮我去说说吗?” 段佳秋对于他的决定感到十分惊讶,怎么那么多好部门不选,偏选这么一个一般年轻人不会选的部门? 6、工作 段睿青选择进入采购部当然不是随意决定的,他有着自己的想法。 这个部门在酒店里是一个独立核算的部门,与后勒部挂钩,又受财务部经济管理,服务于酒店内各个营业部门。 而段睿青在意的,就是这个部门是专门与,提供给各部门所需物品的供应商交流的部门,同时又能直接了解到酒店的厨房原料食材采购需求,以及随时可以了解不同时期不同食材的价格变动。 当然,想进入这个部门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不但需要一定的工作经验,还得对本地相当熟悉。而且就算顺利地获得了这个工作,刚开始肯定也只能做些打杂的事,无法接触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段睿青对本地到是十分熟悉,但是工作经验那肯定是没有的,就算杜撰一个出来,他的年龄也不够。 段佳秋听了他的担忧后,笑着道:“没关系,以你的年龄确实没有经验不好进,但既然你真的想去,那三姑就去帮你说说,三姑知道你肯定不是在瞎闹,必然有你的原因。”因为是临时工作性质,也不用投简历什么的,如果里面有相熟,而酒店里的管理人员又信得过的人,想进入工作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自从住进云家后,云家母子对他的好常常让他心里产生一种幻觉,似乎他们才是他真正的家人……他们无条件地相信他无条件地支持他,即使他才十八岁,任性地说出不再读书的话,看上去一点也不够可靠,可是他们却从没有怀疑过他的任何决定。 “谢谢你,三姑。” 段睿青忍不住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心中感动,脸上的笑容却仍然平平淡淡的。他的母亲性格柔弱,甚至是懦弱、无能,在性格暴躁的父亲面前,她习惯性地保持沉默。段睿青有时候在想,他上一世总是沉默地接受父亲的安排,也许就是因为继承了来自母亲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懦弱无能。 段佳秋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有点奇怪,无言地拍了拍他的手。 ****** 段佳秋所工作的酒店名叫南门酒店,段睿青听到这个名字后多少有点惊讶,他记得这个名字在二十年后仍然比较有名,也就是说至少在这二十年里,这家酒店的发展还是不错的。 南门酒店的位置处在县城靠东南边,离热闹的步行街、菜市场等地只隔着几条街而已。 酒店与二十年后的那些四处可见的高楼大厦完全无法相比,但在当时的县城里也算是比较大的建筑了,五层的楼房,下面第一层是餐厅,上面四层则是客房。 这个年代人们的消费水平实在很低,农村人和城市人之间的身份区别也是很明显的,在农村人的眼里,谁同这样的地方有上那么一点关系,那会是件很了不得的事情。所以会上那里去吃饭的,绝对不会是农村人,或者说绝对不会自认是农村人。 但尽管段睿青所在的平山县是一个农业大县,县里的人口也多数是农村户口,这家在农村人眼里已经算十分高档、很少有农村人敢随便进入的酒店,它华丽的门庭却并不冷清。 段睿青曾经在县里的财政部门上班,所以他心里十分清楚,这几年还不明显,但绝对用不了十年时间,就会有各种投资者看中这块处在山沟沟里的小县城,他们来这里投资,在这里修建各种道路与建筑,为这里的人们带来更广阔的视野。而他们会看中这里的原因,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商机,有一部分人已经渐渐意识到了,但大多数人仍然蒙在鼓里。 然而不管他们看中这里的原因为何,他们的到来,带来的不仅是丰富的资产,还有更多的商机。 既然答应会帮段睿青去说工作的事,第二天段佳秋就将人直接带了过去。 南门酒店采购部的主管名叫康宁辉,他听了段佳秋的来意后,朝段睿青友好地点点头,一点也没有因为他年纪小而有看轻他的意思。 段睿青也面含微笑地朝他点了点头,主动朝他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康主管,我姓段,我叫段睿青。” 康宁辉对他的不怯生挑了挑眉,伸手回握了他一下,笑着点头,“你好。” 握手相视一笑后两人没再交谈,康宁辉向两人介绍了一遍采购部的工作范围,以及一些注意事项,和段睿青如果定留下来工作,所需要做的事。 “主要是在办公室里帮着分一下单子以及整理资料之类的,放心吧,你刚过来不会给你安排太辛苦的工作。”康宁辉大概是看段睿青身体单薄斯斯文文的,所以很给段佳秋面子的,替他分配了一个轻松活。 然而只坐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却不是段睿青来这里的目的,不过他也没有着急反驳康宁辉的话,他耐下心思,什么也没有多说。 听到对方这么照顾自己的小侄子,段佳秋自然很高兴,而且对康宁辉给段睿青开的工资高低也很满意,说一句把段睿青交给他了,就先去上班了。 康宁辉把被留下的段睿青带到大办公室,给他指了一张办公桌,说道:“小段啊,你就先在这里坐着吧,自己先把卫生打扫一下,一会儿我让人送点资料过来你整理一下。” 那张办公桌之前应该有人用过,并不是很脏,段睿青把桌子清理了一遍,没过一会儿果然有人送来了一大叠资料给他。 给他送资料的人把东西放到他的桌上后,借机和他搭了一会儿话,神情中全是羡慕,眼睛就跟粘在了办公桌上了一样。 这个男孩说他的名字叫夏兴,是个十分年轻的男孩,说话时的神态动作青涩单纯,是个能让人一眼看清的小孩。 段睿青把一切看在眼里,找了个机会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在这里都做些什么工作啊?” “我没你命好,只能下苦力了,”夏兴有些失落地耸肩,好在语气中有羡慕却不带有嫉妒的情绪,“每次供货商把东西送过来,我都得跟着去帮忙搬东西,粗活重活都得做,特别是每次有厨房的订单,搬东西搬得累死,想学点东西都学不到……那像你,一进来就这么好运地坐办公室。” 段睿青很清楚这个年代的人对坐办公室的奇怪执着,虽然他私心里也很想和夏兴把两人的工作内容换过来,但是毕竟现在他也是在为别人打工,最忌讳的就是私自和人换工作以及越权。 最后他也只能满怀遗憾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会好起来的。” 夏兴无奈耸肩,把资料给他放好后,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送来的资料是各个部门需要的物品清单,而段睿青的工作就是将这些物品清单按照一定的规律分类,然后制定订购单。 段睿青才第一天工作,他自然什么也不懂,好在康宁辉确实十分照顾他,特别吩咐了一下和他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带带他。 同事人很不错,虽然因为前一世的某些经历,段睿青对同事这种人际关系隐隐感觉到排斥,但到不至于让他无法与新同事很好地相处。 一整天下来,段睿青不但已经能很熟练地完成了分配给自己的工作,还知道了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虽然离他最想知道的东西还差得很远。 下班回家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些东西记下来,然后再加上自己的分析。 云绍晨这几天下午都回来得很早,只是常常在吃过晚饭后,还要回去加班。 段睿青反正晚上也没事,主动说跟他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云绍晨到没有直接拒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他的工作其实很枯躁,不是在办公室弄资料,就是出去巡逻,或者就是在给人做笔录。他又是个格外认真的人,所里的同事们都说一个枯燥无趣的人做着枯燥无趣的工作,就变得更加枯燥无趣,所以云绍晨在工作时,最后不要和他离太近,不然一定会被那枯燥无趣辐射到的。 “陪你啊。”段睿青笑了笑说道。 云绍晨愣了一下,回过神什么也没多说,转身出了家门。 段睿青微微一笑,在他身后跟了上去。 7、试探 这个年代,还处在贫困线上的平山县并不像表面那样安宁,杀人抢劫的事也不在少数,但是县里的警力却很有限,所以县城里常常会发生一些流血事件,却因为各种原因没办法破案。 段睿青跟在云绍晨身后,两人都没有说话,然而这种沉默的气氛却没有给两人造成什么压力。段睿青一路走一路观察四周的环境,二十年前的街道老旧得让人如同穿越到了旧社会,一种怀旧的滋味在他心里滋生,他想曾经那一生确实过得太匆忙浑噩了,错过的风景也太多了。 “工作怎么样?”最后还是云绍晨放缓步子,侧头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工作啊?挺好的。”段睿青眉目含笑地加快了一步和他并肩,问道,“表哥你呢?” “我什么?” “工作啊。” “你想问什么?”云绍晨疑惑地看他一眼,自己的工作千篇一律,每天都是同一套流程原封不动,他觉得没什么好问的。 “就是顺利吗?最近天天加班很忙?”段睿青道。 “还好,”云绍晨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最近晚上有点乱,没事不要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有批爱闹事的小流氓犯了事就往山里躲,抓不到。”云绍晨道。 段睿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人走到派出所门口的时候,段睿青给云绍晨说了一声,就转身进了旁边一家还没关门的小书店里。 段睿青在书店里看了好一会儿,才在角落里挑了两本和此地特有的野菜有关的书,那时的书装帧十分简陋,没有漂亮的封面,就连里面的纸张似乎都是用最普通的订书针装订的,书里都藏了灰,灰黄灰黄的。书店老板看了一眼,随便跟他要了几毛钱便把书给他了。 段睿青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心里十分高兴,出了书店捧着书便转进了派出所。 那时的人们对派出所这种地方有种本能的恐惧,认为好人是不会进去那里的,进去过的都是犯过事的,是会被别人戳脊梁骨的。所以普通人没事都会离这里远远的,就算有事也是筹措再三才会进去一次,平时绝对不愿意和这里沾边。 因为在书店里找书费了一点时间,所以等段睿青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但派出所里此时却灯火通明,里面站着蹲着很多人,还有些人头破血流地靠在墙边呻吟。 云绍晨忙着审问这些人,没空理段睿青,给他指了指休息室的位置,便转身继续忙去了。 段睿青知道自己不是所里的人,却跟着表哥进来,其实并不太好,所以他也很识相地没有打扰表哥的工作。 他在休息室里给自己倒了杯茶,就坐在椅子上专心地看自己刚寻来的书。 他拿着书先仔细将目录看了一遍,到是看到几样很熟悉的,那是他印象中,在后来改变了好几个大村经济状况的农作物,并且成为了地方上十分有名的特色菜。 段睿青弯了弯嘴角,端起手里的茶喝了一口,嘴里的茶水有点苦涩还带着淡淡清香,咽下去的时候他挑了挑眉,端过茶杯看了一眼。 外面的大厅里传来一阵叫嚷声,所里的警察立刻吼了几声将声音压了过去,旁边似乎还有一些人的哭声,混在一起十分嘲杂。段睿青起身到门边往外看了一眼,见外面那些叫嚷得厉害的都是一些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身上穿着在段睿青看来老土得掉渣的小皮夹,耳朵上穿了一排耳钉,看起来流里流气的。 段睿青看了一眼,原本打算坐回自己的位置,但是他才刚转过头,又转了回来,他刚才好像看到夏兴了? “再吵关你几天。” 云绍晨皱眉将一个小流氓压回了座位,他表情严肃,身材高大,再加上那一身警服,对这些爱闹事的小流氓很有威慑性,那个原本十分嚣张的小流氓尽管满脸不甘心,但在云绍晨寒着脸瞪视下,还是坐回了椅子,只是嘴里一直骂骂咧咧没有停过。 段睿青趴在门边看了一会儿,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抱着头的夏兴,不过他应该不是爱闹事的小流氓那一伙的,因为他身上穿着很平常的衣服,脸上的表情也不像那帮小流氓那样因为进惯了派出所这种地方,早对这一切感到不害怕了,他很紧张害怕,甚至满脸慌乱。 等云绍晨几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将几个带头闹事的拘留在了所里,给其余人做好笔录,严肃地警告了一番后都放走了。 段睿青等着夏兴走出了派出所大门,也在他身后跟了出去。 “夏兴。”他紧赶几步跑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夏兴肩膀上似乎有伤,只是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他就疼得狠狠缩了一下肩膀,转回头看人时整张脸都皱到了一块儿。 “你是……段睿青?”他借着路灯看见来人,多少有点惊讶,没想到早上刚在酒店里认识他,这会儿就在外面碰上他了。不过转念一想,本来这个小县城就不大,想在这里碰到熟人太容易了。 “嗯,”段睿青微笑着同他点点头,“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 “还,还好。”夏兴扯了扯嘴角,知道他估计是看到刚才发生的事了,脸上有点挂不住。 “你明天还去上班吗?这样没办法工作吧?”段睿青见他尴尬的样子,便把话题转开,没有多问刚才的事。 夏兴没有回答,样子看起来十分沮丧。 他在酒店里做的是体力活,这会儿身上有伤,明天还要死抗着去干活,估计得去掉半条命。 段睿青就着路灯观察了他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要不你先去医院看看身上的伤吧,明天请假休息一天。” “这,这样不好吧,最近酒店里正忙呢,请不到假吧?”夏兴明显被他说动了心思,可想到工作的事又十分犹豫,他就是因为觉得白天工作太辛苦,晚上才出来想找个地方放松一下,没到就这么倒霉会碰上小流氓闹事,无辜被连累到。 段睿青装作思考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要不这样你看行吗?你先去请假,如果酒店太忙,我去替你一天班,反正我的工作并不算太多,可以晚上加班再做。” “可以吗?”夏兴眼睛一亮,可是一看段睿青瘦弱的身材,又忍不住皱眉,犹豫地问道,“可是你能做得来我的工作吗?很辛苦的。” “嗯,我能做来,没事的。”段睿青不在意地摇头,或许在夏兴看来搬东西确实是件十分辛苦的事情,但在他看来却是可以达成目的的一个跳板。 “那、那我明天早上就去请假,你能和我一块儿去吗?”得到段睿青的确切回答,夏兴一得意便咧开嘴大笑了起来,可他的嘴才刚咧开一半,就开始呼痛,扯到伤口了。 “好了,你现在先去找个诊所看看伤吧,不行就去医院。”段睿青见他满脸青紫,嘴角破了好大一个口子,替他疼得皱眉。 “嗯好,那我先去了,明天早上我在酒店门前等你。”夏兴捂着嘴嗡声嗡气的,忍不住一再同段睿青确认。 “好,我会记得早点过去的。”段睿青微笑着点头。 送走了夏兴,段睿青回到大厅时,里面的人已经在做这场闹剧的收尾工作了,云绍晨见段睿青走进来,便问道:“刚才那小孩你认识?”在云绍晨的眼里,自己的表弟还是个小孩,和他一般大的都是小孩。 “一个同事,对了,这事跟他关系不大吧?”段睿青见他已经收拾好了,便到衣架子边将他的外套取了下来,打算同他一起回家。 “他是被连累的,事情跟他没多大关系。”云绍晨虽然这么样说着,但是脸色却仍然没有放晴,眉头皱得紧紧的。 “怎么了表哥?”段睿青忍不住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事了?” 云绍晨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从他手里把自己的外套拿了过来,对他道:“没什么事,走吧,该回家了。” 段睿青皱眉,在心里努力回想了一会儿,也没有回想起来前世的这一段,在云绍晨身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他有点失望,原本还以为从二十年后重生回来的自己,知道未来发生的事可以帮一次表哥呢。只可惜前世他对这个表哥的事了解得太少了,现在能记得的就更少了。 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云绍晨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见他皱着眉,脸上还带着一点沮丧,没有了之前那种他身上不应该有的沉稳之气,他觉得有些莫名,又觉得这样才是不满十八岁的小表弟该有的表情,便问道:“怎么这副表情?” 段睿青抬起头,幽幽地叹了口气,嘴上却说道:“没什么。” 云绍晨见他这副表情,莫名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没事叹什么气,是不是白天工作太辛苦,应付不来?” “怎么会,你不相信我吗?”段睿青故意眼斜看他。 “没有。”云绍晨摇头。 段睿青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还边笑边摇头。 云绍晨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一会儿皱眉叹气一会儿又跟自己笑,想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小表弟这个年龄段的小孩都是这样,便没在意,也没多想。 “表哥,我过段时间回乡下,你跟我一起回去吗?”段睿青眨了眨眼,望着他问道。乡下也有不少表哥的亲戚,邀他一起回去也没什么。 云绍晨偏头想了想,说道:“最近会很忙,可能没有时间。” “这样啊。”段睿青点点头。 云绍晨没有从他脸上看到失望之类的表情,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头那种怪怪的感觉是什么,只好打住不再深想,而是问道:“你回去有事?” “嗯,我打算回乡下做些准备。”从重生后,表哥同三姑就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家人在照顾,所以段睿青也没有瞒他的打算。 “做准备?什么准备?你打算做什么?”云绍晨知道段睿青突然说不读书了,要去学做生意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他之前一直没问,是考虑他的感受,这会儿听他主动提起,顺势便问了出来。 段睿青心里认真思考了一下告诉表哥真像的可能性,又不确定表哥会不会相信自己,最后还是决定先试一下,他问道:“如果我说我知道某些东西在未来一定会有大发展,所以我想提前做准备,将那样东西提前发展出来,你觉得怎么样?” 云绍晨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他并不是很能明白段睿青的话代表着什么,但他也知道表弟所说的“某些东西”是代指,并不是具体指某样东西,而最让他想不通的是,自己的表弟为什么要这么说,是只对自己一个人说过吗?而且这些跟他回乡下有没有关系? 段睿青见云绍晨久久没说话,皱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他并不感到失望,反而觉得高兴,他知道自己说得笼统而且抽象,一般人听到只怕都会觉得他是在做梦,是胡说八道,表哥这个反应已经是对他最大的鼓励了。 8、苦力 第二天早上段睿青去上班的时候,夏兴果然顶着那张贴着纱包的脸站在酒店门口等他,见他来了立刻便迎了上来。 “走吧。”段睿青对他微微一笑。 “你说康主管会答应吗?”夏兴的脸上有担忧,但更多的还是掩不住的高兴。 “不知道,”段睿青摇头,见夏兴脸上的担忧更重时,才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凡事都要去尝试过一次才会知道结果如何,否则只有老天爷才知道没做过的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你觉得呢?” 夏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听懂了。 段睿青见夏兴成功被自己绕晕,心里很满意,拍了拍他从员工通道走了进去,一边道,“快走吧,要不一会儿迟到了。” “哦哦,好,”夏兴忙紧跟在他身后,心里觉得段睿青真是个好人,还肯白白替自己顶班,于是十分感激地对段睿青道,“睿青,谢谢你这么帮我啊,以后你有什么事,只管告诉我,我保证绝对不会推脱的。” 夏兴人单纯,对于他人的帮助他一点也不会怀疑他们的用心,觉得对方真是个大好人。再加上他已经连着工作很多天了,段睿青肯替他顶班让他休息两天,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是真拿他当朋友看,在他自己心里,段睿青更是瞬间升到了最要好的朋友的位子。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客气。”段睿青早看清了这个傻小孩的本质,他没有过加害别人的心思,但对于别人愿意送给他的好处他也不会拒绝。只不过找一个同事做朋友,抱歉他上一世已经被蛇咬过一次了,这次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再靠近任何草绳之类的东西。 康宁辉听了两人的话,并没有像夏兴心里所想象的那样一口拒绝,他审视了一下段睿青的单薄身板,皱眉问道:“需要帮忙搬东西,会有点辛苦,你能做得了吗?” “可以。”段睿青点头,脸上的笑容很平淡,不温不火的。 康宁辉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夏兴很高兴,跟着段睿青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淡过,不停地感谢着段睿青。 段睿青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怎么变,问过了夏兴每天的工作内容和注意事项后,就和他道了别。 夏兴的工作并不复杂,就是在每次供货商把货物送来后,将东西按各部门所需要的物品按订购单分类,然后再交给各个部门。 段睿青在分了半天的货物后,身体确实觉得挺累的,不过到也没有觉得有多枯燥,反而有了自己的心得。 厨房里几乎每天都会采购一次食材原料,特别新鲜的那种每天甚至要按时间点采购两三次,所以每天送给厨房的东西差不多是最多的。 几乎整个下午都在忙厨房需要的东西,算账、验收的事轮不到段睿青,等食材原料被供货商送来后,厨师长便把他借了过去,厨师长点货的时候,就让他帮忙直接将原料搬进贮藏室,再按分类各自放好。 对于这个工作段睿青自然是十分乐意做的。 厨师长名叫罗弘,在酒店里的地位不低,徒弟也是大把大把的,可也许是见过的人多了,他对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看不上,不是懒惰,就是不够机灵聪明,并且大部分人工作时都特别消极,都是为了工作而工作,没有一点灵性。 而这其中最让他看不上眼的,还是他们工作不够认真,脑子也很死板,吩咐给他们做的事似乎每次都要另外再解释半天他们才能懂,才能按部就班地去完成,而且所做出来的东西也让他很看不顺眼,对结果不满意说他们几句还会犟嘴,气得他常常发飙,这也是他的坏脾气在酒店里越来越出名的最大原因。 段睿青却正好与那些年轻人相反,他性格好,人又聪明灵活,做事也认真负责。罗弘实在很喜欢他,每次他只需要吩咐一声,段睿青就能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将事情做到最符合他的心意为止。 所以在段睿青跟着他忙活了半个下午后,罗弘亲自把他送了回去,并在康宁辉面前大夸了一番,羡慕之情溢于言表,这让康宁辉很是惊讶,要知道听罗弘骂人他到是常听到,夸人那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啊。 罗弘辉夸人后还不走,直接拖了把椅子在康宁辉的办公桌前坐下了。段睿青见他喷了半天沫子,有点替他觉得口干,顺手给他倒了杯茶,这一举动更加博得罗厨师长的好感。 康宁辉叹了口气,这人在他这里夸了半天,现在还赖着不走,他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揉了揉眉头说道:“小段啊,明天罗经理要亲自去市场采购,你同他一起去吧。” “嗯?我?”段睿青十分惊讶地看着两人。 “去吧,我会另外再指派一个人跟你们一起去的。”康宁辉道。 段睿青明白了大概是罗弘对自己的行动能力和理解能力很满意,想让自己再次去给他做搬运工。他也不做推脱,反而很高兴地点头答应了下来,“好的。” 罗弘见康宁辉松了口,段睿青也答应了下来,这才满意地走了。 他确实很欣赏这个小段,有这个小伙子帮忙做事,他觉得整个人都要轻松很多,也不用每次因为给人解释不通而气得半死。只是唯一可惜的是,这么聪明有干劲却又性格谦和的年轻人却是别家部门的,他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却羡慕得要死,为什么他就招不到这样的人呢? ****** 一整天脚不沾地地忙下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段睿青觉得双臂都快要抬不起来了。 可是早上他还答应了下班后加班完成自己的工作,他不想反悔,决定咬牙硬撑下来,只不过是坐在办公室写写字整理一下资料,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在员工餐厅吃过晚饭,段睿青揉了揉僵硬的双臂,坐到办公室里那唯一的一台老式电脑前,将白天的订货记录全部录入进去——这也是他能坐在办公室里做轻松活的另一个原因,他会电脑,并且十分精通,最主要的是他对数字很敏感。 一直到云绍晨亲自来酒店接他,他还趴在电脑前与各种货物订单奋战。 “别趴这么近。”一只手挡在他的额头前,稍微用了点力将他的脑袋往后推了推。 “……表哥?你怎么来了?”段睿青看着放在自己额头上的大手,又抬眼看向自家表哥。 “来接你。”云绍晨看到段睿青略显疲态的脸,眉头习惯性地皱起。 “加班?” “嗯,马上就做完了,你等我一下。” 段睿青转回身将做好的表格保存好打印了出来,将电脑关掉,才站起身对云绍晨道:“我弄好了,走吧。” “工作很多?”云绍晨虽然知道一旦踏进社会,如果想出人头地就必定要吃些苦头才行,可亲眼见到段睿青这么晚还待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一个人趴在电脑前忙碌,他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不多啊,今天是给别人代班一天才忙到这么晚。”段睿青一边说着一边揉肩膀,并肩和他出了酒店。白天搬了一天东西,晚上又在电脑前坐到半夜,这会儿稍用力一点,就感觉痛得快断掉了。 “表哥你也刚下班?” “嗯。” 云绍晨下班回家时就已经很晚了,他见段睿青还没到家,问了自己母亲才知道是在加班,他想到最近这边不安全,又担心段睿青一个人回家出什么事,便特意赶过来接人下班。 段睿青侧头看了他一眼,表哥来接他的时候换过衣服了,不过仍然是一整套黑色的,走在昏暗的路灯下,整个人就跟掉进了墨水里似的,能看见的就只有那张颇英俊的脸,虽然他的皮肤仍然挺黑的。 表哥的相貌真的很好,鼻梁高挺,目光专注,就是那双眉毛总是皱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与实际年龄相差了好几岁。 云绍晨见他一直在看自己,便转头回视他道:“在看什么?” “没什么,”段睿青摇头,有点好奇地问,“表哥,你有对象了吗?” “没,问这个干什么?”云绍晨永远是那一零一号表情,俊脸上唯一会变动的,大概就是皱眉了。 “没什么,就是好奇,”段睿青也不遮掩,继续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找什么样的?” 云绍晨这回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停下脚步,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双眼却定定地看着他。 “呃,怎么了?”段睿青眨眨眼,被他看得不明所以。 云绍晨看了他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继续往前走。 段睿青莫名其妙,紧跑两步追上去继续问,云绍晨这时却成了名副其实的闷嘴葫芦,怎么问也不开口。 两人就这么一个追问,一个怎么也不开口地当着闷葫芦到了家。 这时已经是深夜了,段佳秋给两人留了刚出锅还冒着烟的宵夜,她自己已经先睡了。 段睿青一边吃着宵夜,一边还在想云绍晨的反应,最后还是云绍晨看不下去了,皱眉对他说道:“我的事你别管,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段睿青只好叹了口气,他当然不是想随便多管闲事,只是他每次想到云绍晨前一世的两段婚姻,就觉得十分惋惜,既然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他想为他做点什么,改变点什么。 云绍晨说了两句话后就没再理他,吃完宵夜后,就把碗拿到厨房里顺手洗了,然后拿了一套睡衣进了浴室。 这期间段睿青一直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云绍晨没有在浴室里待多久,很快就洗好澡换好睡衣走了出来,对还在发呆的段睿青道:“热水给你放好了,去泡一会儿吧。” 段睿青很顺从地也进了浴室,浴室门被敲了两声,云绍晨拿着他的睡衣走进来放到架子上后,又一声响地转身离开并帮他关好门。 虽然全身酸痛,这会儿泡在热水里也很舒服,段睿青还是没敢泡多久,他怕一会儿没注意在浴缸里睡着了得了感冒,耽误明天的事。 他换好睡衣出来时,云绍晨已经铺好了床。 两条被子挨着叠在一块儿,只要掀开一个被角钻进去就可以将人裹紧,旁边一点儿也不会漏风。 段睿青对自家表哥的细心程度感到吃惊,真想不到那么大块头、还那么严肃的男人,做起这些事来却一点儿也不粗糙。段睿青想表哥应该是遗传了他妈妈的那股子会照顾人的性子,即使总是板着、表情也十分严肃的脸看起来一点也不亲切。 云绍晨铺好床正准备躺上去,抬头却看见小表弟站在床前对着床上的被子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双手往后,有一下没有一下地揉着肩膀,样子十分别扭。 他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不住地抬手,放到他的脖子上替他揉捏了起来。 段睿青被脖子上突然多出的一只手吓了一跳,侧头见是自家表哥才松了口气。 “你白天都做什么了?”肌肉都硬得跟石块似的。云绍晨皱眉。 段睿青被他捏得实在很舒服,双眼微微眯起,弯弯的像两弯月牙。 云绍晨见他一脸享受的样子,手上的力道没停,顺着他的肩膀往两边揉捏。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力道又控制得很好,弄得段睿青都想呻吟了。 “顶同事的班。”段睿青舒服地眯起来,没打算说慌。 “怎么要你顶班?他自己呢?”云绍晨皱眉问,他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小表弟在酒店里被人欺负,吃了闷亏却没地方说。 “没事,是我自己主动提出帮他顶班的,”段睿青解释道,“我之前的工作确实很轻松,但是没办法接触到更多的人,那不是我想要的。” 云绍晨听了他的话,敛下眼稍用了点力帮他捏肩膀,没再说什么,也没再多问。 段睿青被他越捏越舒服,身体还站得笔直,人已经在打嗑睡了。 云绍晨叹息了一声,揽着他的肩膀,把人连推带抱地放到了床上。 9、请假 厨房每次需要的食品原料采购是最麻烦了,不像其它部门,只要数量不错,质量过关,价钱合理就没什么问题了。 采购食品原料,大部分原料都可以提前将购买储存备用,这样货源稳定,价格也比较低,只要提前与供货商签好协议,他们就会按时按量将东西送到酒店,十分方便。 但还有一部分是需要即时购买的,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原料的新鲜程度,以及原料的质量。 段睿青在天刚蒙蒙亮就爬起来赶到了酒店,他和罗弘再加上采购部的另一个同事,以及罗弘带着的徒弟,四个人赶到了县里的菜市场。 今天是热集,不过大概是因为天还没怎么亮明的关系,这会儿来菜市场买菜的人还不多,菜市场也没有那天段睿青来的时候那么拥挤,到是菜农和收购蔬菜的生意人来得很早。 罗弘似乎是常来这里,轻车熟路地就带着几人直接去了目的的,他找的人似乎都是老熟悉人,和人见了面也不多寒暄,直接就聊了起来。 一起来的四个人,除了罗弘自己外,另外三人,段睿青一直面带微笑地站在旁边,偶尔在罗弘看向他时还会附和两句,或者趁机问两句自己不懂的,那浅淡的笑容似乎只是习惯性地带上的,看起来很公式化,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用心地在听罗弘和那个菜农的话——他想进入这一行,并想有更大的发展,但他却又对这一行并不了解,那么就只能靠自己更加努力地去听去记去问了。 而另外两个人则似乎是习惯了罗弘爱和人聊天的习惯,一个低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则干脆找了个地方蹲着继续打嗑睡了。 罗弘和那个人聊了接近有半个小时,才带三人离开了那个推位,另外两个人见等了半天却什么也没买,有点莫名其妙,但碍于罗弘的脾气,他们也没敢多问。 但一直听着罗弘和那个人谈话的段睿青却明白了罗弘今天到这里的来意,他是在向那个菜农预定一些市场上难买的山货,只可惜那个菜农手里的山货也不多,罗弘只和他约好下次手里一旦有好东西,就直接送到酒店里找他。 离开那个摊位后,有点话唠的罗弘拉着段睿青边走边说个不停,段睿青好脾气,能听懂的就静静聆听,偶尔还会附和两句,听不懂的就问,罗弘本来就爱说,有人问自然更合他的胃口。 四人在市场上转了小半个上午,等他们订好货物回去的时候,酒店里轮班的员工刚好换班。 段佳秋见段睿青与罗弘一起回来,有点惊讶,吃早餐的时候,特意把他拉到一边问怎么回事。 “罗大厨在餐饮这方面确实是比较有话语权的,厨房里好几个小师傅都是他的徒弟,你有空多向他请教也没错。”段佳秋在听了段睿青的解释后,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她心里也挺高兴,自家的小侄子人聪明又肯干,走到那里都讨人喜欢,她也跟着沾了光。 段睿青心里猜测三姑是想自己去跟罗弘学厨师,在那时也是很有前途的职业,只可惜他的志向并不在此,但他也不好扫了三姑的兴,只好在她说的时候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听着。 段佳秋见自己说了半天,他却只是一脸笑意,即不明显地答应下来也不开口拒绝,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他的意思,有点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自己却先笑了起来。 “谢谢三姑为我操心。”段睿青见她笑了,心里也松了口气,脸上却露出讨好般的笑容。 “哎,你呀。”段佳秋有点无奈,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有点发愁,最后也只能淡淡地叹息一声。 两天后,夏兴的伤好得差不多,便销假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段睿青也回到了办公室里,如常工作。 只不过唯一不同的,就是罗弘还是常常过来找康宁辉借段睿青。 厨房和采购部对此都挺惊讶的,大家都看得出来,那个不好相处的罗弘是看上了段睿青这个小伙子了。这些事对段睿青的生活还是有一定影响的,他脾气好,所以常常就有人来找他本人八卦罗厨师长是不是想收他为徒,段睿青对这些问题总是一笑置之,不予置评,弄得众人更加好奇了。到是罗弘的徒弟常常来向段睿青讨经,向他请教怎么才能让罗厨师长对自己另眼相待。 转眼,段睿青已经在这家酒店工作了一个月,也领到了他这一世的第一笔工资。 那个年月的工资真的很少,辛苦了一个月也才几百块钱,段睿青领了六百块,已经是很多的了。 夏兴也领了自己的那几百块钱,笑嘻嘻地说要请段睿青吃饭,不过被段睿青拒绝了。 段睿青领了六百块钱,再加上给夏兴代班,夏兴又另外补给了他五十块钱,一共六百五,他一分没用全部存着了,这些钱虽然不多,但对原本身无分文的自己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这段时间已经是初冬了,酒店里没有前段时间那么忙,段睿青向康宁辉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姥爷的生日快到了。 前段时间他常常跟着罗弘一起外出采买各种稀奇古怪的食材原料,对这方面有了一定的了解,他这回要回乡下,正好做些准备。 康宁辉到是批给了他几天假,罗弘听他说要回乡下,还特跑来找他,在知道他的老家在县城边上的云岭村,十分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道:“云岭那个地方我知道啊,是个好地方,专出好东西,哦对了,既然你回去,就帮着带点那边的山货吧,像什么干笋野磨菇之类的,唉,可惜啊,我不能离开酒店,不然我就跟你一起过去了。” “呃,是你要吃的吗?”段睿青好奇地问道。 “你要带来的东西少我就自己留着,”罗弘笑了笑,突然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要是带得多、东西又好就卖给酒店里,过段时间会有大人物要来,领导说,县里有人专门来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他们下榻到酒里,厨房里最好给他们弄点特色菜,家乡菜尝尝鲜。” 段睿青一愣,心中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他的脸上仍然保持着微微带笑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罗弘是酒店里的厨师长,如果酒店需要接待重要客人,都是由他亲自选料,烹制菜肴的。 罗弘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就喜欢你这股聪明劲,年轻人,有前途啊。” “可我带来的东西,酒店不一定会收吧?”段睿青心里虽然早有了主意,但担忧还是少不了的,他也在酒店里待了一个月,知道越是这种牵扯面大的地方,不熟悉的供货商就越难插入进来,更何况酒店里各部门需要的各种物品,都必须经由各部门经理审核签字,再交由采购部与供货商交流,总之是要多麻烦有多麻烦,绝对不是一个人能说成的。 “没事,只要你带来的东西我满意,其它人我去帮你说。”罗弘笑眯眯地道。 段睿青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没再多问什么,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 ****** 云绍晨知道段睿青请了假要回乡下,也没有多管,从银行里取了一千块钱给他,让他自己去买回乡给姥爷送的寿礼,还照样让他写了欠条。 花一千块买寿礼,在那个年代确实有点奢侈了,段睿青知道云绍晨是怕自己的那点工资不够用,估计是特意借给自己用的。 段睿青把那一千块和自己的六百块工资放到一块儿,取了二百块准备了一份十分不错的礼物,另外还用两百块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礼物,这些都是买来送给其它亲戚的,爷爷家住得和姥爷家并不远,回去的放,势必是要去一趟爷爷家看看的。 他把那些东西整理好,坐到一旁难得发起呆来。 姥爷和爸爸一直不合,也不知道姥爷过生日,爸妈会不会回去看他。 所有的东西打包整理好后,段睿青才想到一件十分麻烦的事。 这个年代生活水平不高,交通工具也同样很少,而单人买得起的就更少了,不可能像二十年后那样每户必备一辆私家车。 可段睿青买了这么多东西回乡下,没个交通工具光靠他用双肩背着走回去还能说得过去,毕竟这个年代大家都是这样做的,但关键问题是回来的时候,罗弘交待给他的任务——收集大量山货的事,那就肯定不可能再背着东西走回县城里了,这不现实,而且也太浪费时间。 云绍晨听了他的话后,把他带到了楼下的小仓库,将里面的一些杂物搬开,从角落里搬了一辆老式的自行车出来。 “这个是?”段睿青吃惊地看着他。 云绍晨把自行车搬到外面的院子里,又拿来抹布将车仔细擦干净,才抬头问道:“会骑吗?” “……会一点。”段睿青也在帮他擦车,听他问便点点头,不过他也很多年没骑了,而且这种自行车有一个很高的大架,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骑得了。 “这个是我妈以前买的,我没骑过,你试试吧。”云绍晨把车交到他手里。 自行车挺新的,刹车还有链条之类的都还很灵活,除了前面有一个大杠外,后面的座位下面还有两个铁架子,放下来刚好能绑东西在上面。段睿青接过来的时候,就觉得很喜欢,他把车推到院子里的操场上,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坐上去。 “先坐上去再骑。”云绍晨走到他身边,将车头偏向一边,示意他先跨过大架再坐到坐位上,用脚尖点着地面支撑身体。 段睿青在云绍晨的示意下,跨坐上去,一只脚支着地面,另一只脚踩上刹车,将车滑了出去。 他的技术确实有点生疏了,有点把握不住车头,前行的路径都是蛇形的。上一世他学的时候也是十来岁学过一段时间,后来去了别的省城里上大学,再后来进入单位工作,都没再碰过自行车这种简单却方便的交通工具了。而且就算那时有自行车,也是十分轻便的那种,不像这种架子这么大不好掌握。 段睿青在试着骑了一段路后,就渐渐找回了感觉,能把握住车头完整地在院子里转上一圈。 他心里挺高兴的,抬头见表哥正站在院子中间,专注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和自行车,忍不住微微一笑,调转车头又绕着他骑了一圈。 “会骑了吗?”云绍晨见他握紧刹车停了下来,便走到他身边问道。 “嗯,会骑了。”段睿青高兴地朝他笑了笑,嘴角向两边拉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看上去十分乖巧可爱。 “那再练练吧,路上要小心。”云绍晨不放心地叮嘱道。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段睿青笑着朝他点点头。 云绍晨看着他的笑容,没再多说什么。 小表弟一直很听话,也很招人疼,要单独把他放到马路上去,他心里确实不放心。但他总是有会长大的一天,他不可能永远将他拴在身边。 这个新的交通工具,对段睿青来说帮助太大了,至少对目前的他来说,已经是最有力的助手了。 第二天早上,段睿青天不亮就爬了起来,云绍晨在他起床时就醒了,起床和他一起将他买的礼物绑到自动车的后座上,又吃过三姑段佳秋做的早餐,两人才一起下了楼。 “表哥最近还很忙吗?”段睿青双手扶着车头,侧头问道。因为之前罗弘告诉过他最近会有大人物过来,那么云绍晨的工作应该也不会轻松了。 “可能会忙上一段时间了,你一个人回去吧,”云绍晨以为他是一个人骑车上路害怕,又想到他毕竟年纪还那么小,有点心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一句,“记得不要逆行,路上尽量靠边,小心一点就行了。” “那你工作时要小心点。”段睿青心里觉得有点不放心,他记得前世云绍晨干警察这一行,受过的伤大大小小不少,严重的甚至差点丧命,只可惜他只记得个大概,完全记不得具体时间了。 “知道了。”云绍晨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 如果不是知道他那种认真的性格,段睿青几乎都觉得他是在敷衍自己了。 段睿青默默叹了口气,他知道云绍晨的性格,只怕就是告诉他会有危险,有事些他还是会去做的。 “那、我走了啊。”段睿青推着车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他道。 “嗯。”云绍晨朝他点点头,站在原地看着他没有立刻转身离开。 段睿青叹了口气,骑上车往大山的方向走了。 10、回乡 云岭村离县城只有十多里,骑车速度稍快一点只需要半个多小时、一个小时不到就能到达。 第一回骑着大架自行车,段睿青也不敢骑得太快,他花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到达云岭村山脚下。 那时的农村人都还习惯住在山上,自行车没办法上山,段睿青只好将车寄放在山脚下的一户人家,然后将东西解下来,背在背上往山上爬。 整个平山县都处在丘陵地带,所以这一方的山都不高,段睿青虽然年纪不大,但毕竟是个男孩子,背着东西沿着挖成Z字型的山道往山上爬,没怎么歇气就已经爬到了住在山腰的外公家。 他到的时候才早上九点多,外公早起床了,段睿青绕到了他家屋后才看到人。 外公名叫陶胜柏,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但身体仍然十分硬朗建康,整个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胜过柏树。早年也是在县里的一个国有制工厂的管理层做领导,所以尽管已经年老退休,周身仍然自然而然地环绕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气场。 外公此刻正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旧制服蹲在一片果树林里检查着什么,老远就能看到那一脸认真。 “外公。”段睿青在离他几步远的路边停上,笑着喊了一声。 “诶……”外公转过头,看到突然出现的段睿青十分惊讶,语气里也带着惊喜,“小睿?你怎么回来了?放假了?” “我回来看您,”段睿青微微一笑,走进果树林来到他的身边,笑着问道,“你在干什么?” “哦,是之前嫁接的果树苗,好像被虫子咬了,我来看看,”陶胜柏笑着站起身,抬手摸了摸段睿青的头发,笑得有点感慨,“才半年没见啊,都长这么高了,比外公的果树苗长得还快。” 段睿青抿嘴浅笑不语,随他的手在自己头上揉来揉去。 “这么早过来,吃过早饭没?没吃外公去给你做。”陶胜柏一生就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对这唯一的一个外孙,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的。 只可惜那个女婿的脾气死在是太臭了,他即使想和女儿外孙多接触,又怕因此而多生些不必要的事端,让女儿夹在中间为难,只好硬下心肠忍着了。 “我吃过了,外公您不用担心。”段睿青基本上算是从小被外公带大的,自然也很喜欢自己的外公,当然他也知道父亲与外公两人之间的矛盾,他却怎么说也只是小辈,这些事根本没他说话的权力。 关于外公和父亲之间的那些矛盾,段睿青知道一点儿,大约就是外公退休时,却没有推选父亲坐上自己的位置,而是推荐了自己的徒弟。原本做了完全准备的父亲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坐上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脾气本来就不好的父亲怎么可能心平气和地忍下这口气,他私下做了些上不来台面的事,这些事后来又被人捅了出来,于是父亲与外公之间的间隙也就越来越大,两人的关系直接跌向冰点。 想到这些,段睿青心里叹了口气,上一世因为自己与众不同的性向,他原来就内向的性格变得更加自卑,每天都在担心被别人知道了自己的不一样,会把自己当成怪物,再加上父亲的高压教育,他哪里还有时间关注其它的事。 “哦,那就好。”陶胜柏这才满意地点头。 住在山上的人家离得都不近,一个山头估计也就三四户人家,而且互相之间的距离也不会离得太近,这就导致即使一个村的人口并不多,覆盖面却十分广。 段睿青的外公家离爷爷家也是隔着一道山梁子的,虽然那山梁子同样不高。 段睿青在把送给外公的寿礼放到屋里后,同外公说想去爷爷家看看再回来。外公本来就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再说小孩回来,看看自己再去看看爷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便想也没想地点头答应了。 “东西多拿点,我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多,你爷爷家那边亲戚多,东西拿少了可不像话啊。”陶胜柏见他把一半的东西都解了下来,放在桌上都有一大堆,便有点看不惯,皱眉教育道。 “没事的外公,我带的东西很多,您别担心。”段睿青坚持将东西放好,才从家里取了一个背篓,将留下的东西全部装进去,背到背上。 陶胜柏帮他把背篓背好,又皱眉问道:“我刚才都忘记问你了,这些东西都是你爸妈让你送来的?你怎么来的?” “我骑车回来的,等会儿我回来再和您解释。”段睿青知道退学的事迟早是瞒不住的,他也没打算瞒。 陶胜柏皱眉,目送着他离开家门才回屋把他解下来的东西收拾好。 屋里再次变得空荡荡的,他坐在桌边微微叹了口气,背脊再不复年轻时的挺直,微微佝偻着,衬着空空的大屋子,显得更加孤独苍桑。 段睿青背着东西沿着山路爬上了山梁中间的凹口,那个凹口也是个风口,才刚走到那里就被初冬的寒风吹得浑身打哆嗦,他哈了口气捂住被吹得生疼的耳朵,看着对面山半腰的大院子微微一笑。算起来他也有很多年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爷爷家所在的山头了,他心中那股子怀旧感又冒了出来。 山凹口的寒风越来越大,段睿青紧了紧衣领没再多做停留,沿着山路继续往山下走——要过到对面的山上,必须先下了山走过山下面的小河再走上对面的山路上山,才能到达对面的山头。 看着不远,但背着东西又是下山又是过河又是上山的,所花的时间并不比骑车从县城里到云岭山脚下花的时间短,反而会花更长的时间。 等段睿青终于走到爷爷家的时候,穿在里面的内衣已经被汗湿透,整个贴在了后背上,十分难受。 爷爷家所在的山头住着的住户要比姥爷家这边多得多,共有十多二十户,因为地势比较平稳的关系,家家户户住得都比较近,行成一个大院子的布置。因为这里人家基本全部是姓段的,这个山头也因此得了一个名字——段家山。 段睿青看着还是二十年前老样子的段家山,还特意停下脚步欣赏了一会儿,才抬脚往爷爷家走。 爷爷家没有住在那个大院子里,不过离得也不远。段睿青上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人从爷爷家旁边的山路往下走,他还没认出对方是谁,对方已经十分惊讶地叫道:“诶?小睿?你背上背着什么?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回来了?” “小姑,我回来看外公和爷爷的。”段睿青朝对方点点头,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温和笑容。 “哦,那快进家里去啊,傻站在门外边干什么?”小姑说着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道。 “好,对了,爷爷这会儿在家吗?”段睿青的爷爷和他的父亲一样脾气并不好,有的时候特别地不讲理,想事又特别容易拐进死胡同,自己怎么走也走不出来,还从不愿听取别人的劝告。大约也是因为这两人相同的性格,而让两人之间的关系闹得那么僵。 “他啊,到山上去了,你要找他有事,我帮你叫他。” 段睿青的小姑年纪和他差不了几岁,长得挺漂亮的。 小姑的名字叫段瑶娴,本人虽然不像她的名字那般娴静,但也是个性格很好、勤快能干的女人,然而她的人生之路却颇有些凄凉,段睿青还曾为她深深惋惜过。 现在想起来,他们两人的人生悲剧其实挺相像的,都是被强权的父亲控制了一生。 幼年丧母,父亲又不是什么好脾气细心的人,家里又全是男人,段瑶娴虽然是个女孩儿,却也同样被当成男孩子养大。十几岁之前到是读过几年书,后来因为家庭状况不好而退学了。她原本也有一个一心想把她娶回家的青梅竹马,可无奈因为自家父亲与竹马家关系实在太坏了,两家父母都不同意这门亲事,两人后来又因为各种原因而不得不分开,让两个有情人没能终成眷属,最终抱憾终身,竹马离开了家乡再没回来,她虽然被父亲逼着嫁了人,却没得善终…… “喂,问你话呢,发什么呆。”段瑶娴抬手敲了敲他的额头,不满地说道。 “没,没什么。”突然回忆起前世的事情,还是一段并不美好的回忆,段睿青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勉强扯出来的笑容也十分僵硬。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刚才在想什么?”段瑶娴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段睿青那明显的不对劲,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没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不读书了。”现在段瑶娴的悲剧命运还没有开始,那个竹马和她也还没有被逼着分手,段睿青不可能告诉她未来会发生的事,只好用退学的事转移她的注意力。 “什么?!你、你刚说什么?”段瑶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这个小侄子一直很听话,怎么可能说出这么任性的话。 “是真的,小姑,我不读书了,我想去学做生意。”段睿青早就清楚她的反应,所以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 “可、可你爸爸他,他没阻止你?”段瑶娴那一双好看的秀眉整个拧在了一块儿,她完全没办法想象自己那个脾气那么坏的三哥听到他的话,会有什么反应,估计用火烧房子都没办法形容他的怒火了。 “我已经给他说过了,他说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把我赶出家门了。”段睿青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仍然是淡淡的笑容,仿佛他嘴里所说的人是别人、另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而不是他自己。 段瑶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自家三哥脾气不好她早就知道,可小侄子也突然变得这么拧,她就有点搞不懂了。 想来想去也想不通,最后她也只能问道:“你刚才说你要学做生意,你想做什么生意?” “什么都行,能赚钱就行。”段睿青道。 “那你……”段瑶娴拧着眉毛,有点没办法组织言语,“准备往哪方面发展你都没想过吗?”什么都不想,就像个傻子一样闷着脑袋一头栽进水里,那能有好的吗? “这个想过啊,不过要等两天才能告诉你。”段睿青朝她笑了笑,说道。 段瑶娴认真观察了他一会儿,见他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也不像是在骗人的样子,还是有点犹豫:“我怎么总觉得你这个想法太天真了呢?做生意没那么容易的。” 在她的眼里,段睿青还是个小孩子,而那些做生意的人多精啊,没肉都能拔下别人一层皮来,一张嘴巴能把天上的鸟儿骗下来,自家小侄子年纪还这么小,算钱估计就算不过人家了,玩心眼还能玩过别人吗? 段睿青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是没办法这么容易就说服别人的,云家表哥大概是唯一一个不问原由就毫不怀疑地支持自己的人了吧? “小姑你不用提心,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吧,我不会输的。”段睿青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一丝未改,却能让人从中看到无需言语表达的自信。 段瑶娴抿了抿嘴唇,最后还是决定先观望一段时间再说,如果到时候真有哪个黑心商敢坑自家小侄子,她一定第一个去帮他撑腰。 “那你爸现在就不管你了?”她又问,如果答应是肯定的,她还真是没办法相信,那可是她三哥啊,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冀以厚望的儿子?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现在还不知道我住在哪里吧。”老实说,对于父亲会不会放过他,段睿青心里也没底,可是他离开家这么久,父亲都没有到表哥家来把他拎回去,那么就只有这一个原因了。 “那你住哪里啊?”段瑶娴好奇地问。 “表哥家。” “表哥?”段瑶娴皱眉想了一下,问道,“绍晨吗?” “嗯。”段睿青点点。 “呵呵,原来是他啊,有点意思。”段瑶娴笑着道。 “什么有点意思?”段睿青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那小子挺有意思的啊,你可能不记得了,你上小学那会儿在学校里被欺负了,那小子一个都读初中的人而特意跑到小学跟一群小学生打架,后来还差点被处分了,要不是他在学校一直品学兼优,估计真的有可能会被记大过的,毕竟影响不好。”段瑶娴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笑得有些无奈。 “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段睿青听了她的话,十分吃惊,他记得从小到大他和这个名义上的表哥并不亲近,他怎么还特意跑到自己的学校去替自己出头? “你当然不知道啦,你那时还只是个小学生嘛,我也是后来听以前的同学提起过这件事的,听说他后来还特意请知道这件事又认识你的人不要把这事告诉你。”段瑶娴耸耸肩。 段睿青皱眉,小学时常被人欺负的事,他隐约还记得一点,因为自己上小学时,个子矮小,性子又淡,不知道怎么的就让别人给讨厌上了,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必定有一帮大个子的坏小孩堵在路上找自己麻烦,到也不会真动手把自己打成什么样了,就是爱拽拽他的头发,抢抢他的零食之类的,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有一段时间,后来那些小孩突然间像是变了性子一样,突然就不再找他的麻烦了,见到他也是躲得远远的……他以前也想过原因,想过也许他们是找到更好欺负的小孩了,又或者是被老师们教训过了,但他怎么想,也没有想到会是和那个跟他关系那么远的表哥有关系…… 11、山货 段睿青把东西放下来后,又取出来一部分,提着去了云绍晨的一个舅舅家,那是云绍晨在这个山村里唯一的亲戚了。 云绍晨的舅舅,段睿青得叫叔叔,他提着东西上门的时候,对方认了半天才认出来是他。 段睿青放下东西后并没有多做停留,只告诉对方东西是云绍晨托自己送回来的,便回到了自己爷爷家。 “送去啦,”他回去的时候段瑶娴正在淘米,见他回来,便道,“快来帮我洗菜。” “嗯,好。”段睿青笑着点点头。 那时候农村里的人做饭用的还是土灶,烧的也是从山里面捡来的干树枝柴火等,虽然烟大,但胜在火力很猛,做出来的菜也别有一股子香味。 因为段睿青来了,段瑶娴准备的午饭比较丰富,还特别切了自家做的腊肉,烧了热水洗干净,切成片放到锅里炒着,又把之前从坛子里取出来的酸菜切碎了放进去一块儿用大火炒,腊肉炒着的味道非常的香,再加上那么些酸酸的味道,真是让人有流口水的欲望。 段睿青在一边洗着菜,闻到了香味便顺势问道:“小姑,我这次回来还有点事要准备,还得请你帮忙。” “什么事啊?还请不请的。”段瑶娴一边炒着菜,一边好笑地瞪了他一眼。 “我记得你以前总腌酸笋之类的东西,现在山上还能挖到竹笋吗?”段睿青把洗好的青菜放到干净的盆里,转身补充道,“我现在在县城里的南门酒店里帮忙,那家酒店的厨师长让我回去的时候给他带些山货,越多越好。” “笋当然有了,”段瑶娴笑着道,“这会儿正是挖冬笋的好时间,山货嘛村里人存得肯定不少,像野磨菇、野笋之类的,不过都是晒干了存放的,你需要的话,我去帮你问问,咱家也有些,是我平日自己弄的,不过不算多。” “好,晒干的更好,到时候我和你一块儿去。”段睿青听到有门路,眼睛都亮亮的。 段瑶娴见他的样子,扑哧一下乐了,又道:“你想要山货啊,进山去找最好,如果你再能找到两个伴,去打些野味,像野鸡、和一些山鸟之类的,人多的话,还能打出一两头野猪,再从山里采些野生调味品,放在一起,没吃过的城里人肯定更喜欢。” 段睿青一听眼睛更亮了,小姑说的这些东西,那可确实是些好东西啊,虽然价格赶不上二十年后的天价,但对这个时代人们的生活水平来说,那仍然是十分昂贵的了。 而且在那个时代,有钱人就两种,一种是本身就有钱,一种是暴发富。本身就有钱的就不多说了,常年吃的都是高档食品,这种人并不多,野味也不过是常个鲜。而另一种暴发户,说白了就是穷人抓住了机遇白手起家,翻身成了有钱人,这种人穷的时候吃够了土食,现在有钱了,哪里还会瞧得上这些东西,燕翅鲍参才是他们的首选。 所以在那个时代,山货野味这一经济价值极高的食材,还未被人们发撅出来,也没像二十年后那样,常常暴出天价。 段瑶娴见他听得津津有味,也来了兴趣,继续说道:“咱们这山虽然不够高,但却是真正的宝库,好多山沟沟都没什么人去,这些野味真的不少,那野猪一窝一窝地住在那里,前段时间不是还听说村里有人家的地被拱了嘛,糟蹋了好些粮食,都是这些野畜牲跑出来干的,还有一些野鸟也是,啄了地里好些玉米,唉,特别是那些靠山边的地,大家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到该收获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满地狼籍,糟心死了,前段时间村里也组织了人力去打了几一回,村长家出力最多,留着的东西也多,你要不想自己找人再去打,可以去村长家问问,把他家留下的东西买过来,估计也不少了。” “好,一会儿我就去问问。”段睿青听得连连点头,尽管他并不是一个好吃的人,听了小姑的话也忍不住有点流口水了。 “现在啊,好些靠山边的地都没人种了,就是因为这些野东西,我想进山里采些野生调料,都不太敢进得太深,连捡干柴禾都只敢在山边上转一圈,那些野猪凶悍得很,遇到单个的人进山,是会主动攻击的。”段瑶娴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惋惜,虽然被当成男孩子养,但说到本质她仍然是个实打实的女孩儿,没谁进山敢傻缺地随便带上她。 就算是她那位总是顺着她的竹马,也不敢干这种事。 段睿青心里也觉得可惜,他和村子里的男人们并不是很熟,唯一熟一点的,大概就是村长家的那几个男孩子了,他们以前在县城里读过中学,和他虽然不是同班,但也是同校认识的,要不然还真可以组织人进一次山。 “你说的冬笋,山后面的竹林里就有,你要的话,咱们下午就可以去挖,不过这种东西应该很常见,不像山里的野味不常见,不知道你们那个大厨会不会收?”段瑶娴又问。 “没关系,只要我们的东西好,酒店里不要,还可以卖到饭馆里去,城里也不是只有他们一家做生意的。”段睿青微微一笑,一点也不担心销路问题。 确实如果能将东西卖给酒店,价格会更贵一点,也更稳定一点不用四处兜售。但是有一句话说得好,聪明人永远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段睿青也早有自己的打算。 “那就好,小姑在这方面是行家,肯定能给你帮不少忙。”段瑶娴笑得很有自信。她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出生在农村,将来要嫁恐怕也只能嫁在农村,虽然她并不甘心一辈子就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过老一辈人过的穷日子,但是她同样也很清楚,很多事,并不是不甘心就能改变的,命运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 “嗯,那就麻烦小姑了。”段睿青微微一笑。 其实他心里是十分佩服自家小姑的,上一世,虽然命运对这个女人十分的不公平,但她并没有屈服,是个十分要强又自尊的人,即使面对那么残酷的现实,她也靠着那股子不愿服输的劲头、用自己并不有力的双肩硬扛了下来。 “说什么麻不麻烦的,”段瑶娴瞪了他一眼,“既然你说了想做生意,小姑又没办法劝你回头,就只能帮你一把是一把了,对了,说起来,你住绍晨家,他们知道你不读书了的事吗?” “表哥和三姑都知道,我告诉过他们了。”段睿青点点头。 “你这样住在他们家,他们会很为难吧?”段瑶娴皱眉,就自家三哥那个坏脾气,他要知道小孩住在别人家里,说不好还真会闯到别人家家里闹事。 “我不会让他们为难的。”段睿青道。 “你想到办法了?” “嗯,我有办法,”段睿青坐在灶前烧着火,抬头对她微微一笑,“我想回到村里发展点经济作物,不过酒店那边的工作也不会辞职,等到时候两边忙活,住在表哥家里的时间就不会多了,不过这样的话,就得小姑给我帮忙了。” “经济作物?”段瑶娴别的没听到,到是听到了最重要的四个字,“什么经济作物?”她读过的书在农村人里算是比较多的了,当然知道的也就比较多,知道经济作物指的是个什么概念。 她只是好奇段睿青会有这么个想法,也许真的是多读了几年书,脑子变得灵活了,不然就那些一辈子只会按部就班地种田种地的农民,整天下地干活累都快累死了,谁会去折腾这些东西?就算有人折腾,也会被说成是懒惰,不务实。 “嗯,也算是野菜一类的吧,一会儿我们去挖竹笋的时候,我指给你看。”段睿青既然想请段瑶娴帮他管理,自然也不会瞒着她。 段瑶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那你得在村里卖地种吧?你爸爸的户口早转到县城里,村里早没他的地了。” “嗯,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办这件事的,”段睿青点点头,“小姑你知道我外公后面那座山吧?我把那山包下来。” “那荒山?那荒山什么都长不出,原本上面种的地都没种了,都没人要,你包来干什么?”段瑶娴十分不赞同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别着急,等我把事弄好,再慢慢给你说我的计划。”段睿青也不着急,微笑着安抚道。 段瑶娴他那一副胜利在握却又不焦不躁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私心里她是十分想支撑他相信他的,毕竟那是她的侄子,她很了解他,而且她也读过几年书,并不没有老一辈那种保守死板的思想。 可同样的,那是她的侄子啊,还是她很喜欢的一个侄子,她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心地把他丢进残酷的现实世界? 12、合作 两人做好午饭的时候,段睿青的爷爷也从山上回了家。 段爷爷名叫段广德,脾气和段睿青的父亲一样暴躁,甚至更加偏执。 他回家见到段睿青时有点吃惊,但回过神来立刻就追问他怎么没去上学。 段睿青十分有耐心地跟他解释了一番,暴脾气的段广德当场便一脚踹了过去,段睿青往后退了一步勉强避开了,但是小腿还是被那一脚带了一下。段瑶娴见势不好,立刻上前将父亲拉住,一边给段睿青使眼色,一边劝道:“爸你先别气,睿青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乱来?” “他不乱来?”段广德气得一把甩开她的手,瞪着她吼道,“放着好好的学不上,跑回来种什么地,他以为地是那么好种的吗?!不知死活的兔仔子!” 段瑶娴最听不惯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们那股子羡富的劲,总把城里当成金窝银窝看,总以为就算在城里给人扫地都有面子,在乡下种地就是下贱。种地怎么了,种地那是老祖宗留下的活命本事。 她撇了撇嘴,忍不住嘀咕了两句,“那是你自己死种了一辈子地不知变通。” “叽叽咕咕在说些什么?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侄子不懂事你也跟着瞎掺合!” 段瑶娴被他吼得有些不耐烦,赌气的一句话也跟着顶了回去,“睿青不懂事,我看不懂事的根本就是你和三哥,为了一件小事吵这么多年。”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段瑶娴的话明显触到了段广德最不愿意被人提及的逆鳞,反手就是一巴掌打了过去,“我看你活够了,老子白养了你那么多年,你个白眼狼,给老子滚出去!!!” “啊……”段瑶娴毫没准备被他打了个正着,头偏到一遍,脸颊立刻红肿了起来。 段睿青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挡在两人之间,焦急地询问道:“小姑,你有没有受伤?” 段瑶娴勉强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段睿青站在两人之间,看看自己的爷爷又看了一眼小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段广德哼了一声,转身径直进了里屋,根本没理会两人。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一站沉默站着的段瑶娴突然转身跑出了家门。 段睿青见小姑一声不吭地跑了出去,有点被吓到了,转身给爷爷说了一声,也出了门跟着追了上去。 段瑶娴不是不知道父亲说那句话的意思,她很清楚对于自己二十多岁了还没有结婚的事,让自己那死要面子的父亲在村里很没脸,可有些事哪里是她能改变的。 因为结婚这件事,她心里多少也是有点着急的,她可以等,可是有些人没办法等。 父亲急着把她嫁个好门户,好让他脸上更有面子,可她不愿意,不愿就这样跟着一个“脸面”过一辈子,什么事她都可以依着父亲的安排,可唯有结婚这事就是不行。 段睿青跑出来找到小姑的时候,见她正坐在屋后的山坎上,那里视野开阔,能看见山下的马路、小河,甚至是大山之外。 她正靠着一个全是枯草的土坎,眼睛望着山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姑。”段睿青叫了她一声,跟着坐到了她的身边。 段睿青叫了那一声后,两人便没再说话了。 初冬季节,入眼能见到的都是暴露在外的黄土地,荒坡重叠,一片枯黄萧瑟,就连迎面吹来的风也带上了一丝刺骨的寒气。 “睿青。”两人在那里坐了一会儿,段瑶娴突然开口。 “嗯?”段睿青眨了眨眼,应了一声。 段瑶娴犹豫了一下,对段睿青说道:“杨辉让我跟他走。” “那你……” “我拒绝了,”段瑶娴转头朝他微微一笑,“爸爸毕竟年纪大了,你也知道,大哥二哥家的嫂子都是厉害人,就你妈妈脾气最好,可你爸又和你爷爷和不来,真正能照顾他的就剩下我了,我怎么敢随便走。” 那个年代,农村的青年人才刚刚开始向城市蔓延。繁华的城市,对他们来说是一条出路,也是改变命运的一个转折,但更多的人则是因为对外面的世界感到陌生,而不敢轻易踏出那一步。 段睿青敛下眼,想了一会儿才:“小姑,你别走了,让杨哥也别走。” “我当然不走,可我没办法阻止杨辉,我总不能拖着他跟我一直耗着吧?”段瑶娴笑了笑,笑容中有些无奈、也有些伤感。 “你们留下来,我们合作吧。”段睿青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地说道。 “合作?”段瑶娴疑惑地看着他。 “嗯,”段睿青微笑着朝她点点头,“小姑,我给你说实话吧,其实现在买菜卖菜,都只是初期的小打小闹,我真正想做的是茶叶生意,我记得你每年春天都会上山采茶,也进城里去卖过吧?价格应该不错?” 段瑶娴吃惊地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点头赞同道:“你说得到没错,每年卖茶叶到是能卖不少一笔钱,可我们家也没有专门的茶叶地,那些茶树都是种在田边土坎上的,数目不多,能卖的也不多。” “嗯,我们家乡的茶叶其实很有名,现在都有十多块一斤了吧?我敢保证,十年之后,每年采摘得最好的那一批价格起码能翻到五六十块一斤,甚至更多。”段睿青既想自家小姑相信自己的话,又不敢跟说得太明白,引起她的怀疑,只好将价格压掉很多,其实二十年后,他们家乡的茶叶早已经被人发展出自己的品牌,有时候甚至能卖上八九十块一斤。 当然,会涨到这个价格,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大约是因为地理环境以及地质原因问题,在这里生长的植物,不止是茶叶,还有大米以及各类蔬菜等,都含有丰富的矿物元素,在被人们发现其中的价值后,被广泛推广开来,十分受人们喜爱。 段瑶娴听了他的话,张着嘴半天没有合拢,好半晌才勉强理顺了思绪,反问道:“可你怎么知道会价格一定会涨?万一不涨呢?” 段睿青知道现在给她解释那么多也没用,便说道:“小姑,做任何事都是需要承担风险的,想得到的收获越大,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我现在也没办法给你解释更多,只能告诉你在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着的大山里,每一样都是宝贝,这些都是自然界留给我们的宝物,只要我们有一双会发现的眼睛,它们就会为我们带来让人惊喜的价值。” 段瑶娴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自己那个从小就乖巧听话的小侄子,也会有这么会说话的一天——之前她就一直觉得男孩子不能管教得太过严厉,否则会过早地磨灭他们的天真以及积极向上的热情,现在这样充满了干劲也不错。 “你……你让我再想想。”说实在的,段瑶娴被他说得有点心动了。 二十多年一层不变的生活,她偶尔也会对未来感到茫然,难道她的人生就注定只能在黄土中争扎,与老天爷抗争中度过吗? 段瑶娴是堵气跑出家门的,段睿青跟着她跑了出来也不敢一个人回去只好陪着她,两人就这么在土坎下坐着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一直到杨辉跑来找两人为止。 “小瑶,睿青。”杨辉越过土坎站在两人面前,朝段睿青点点头,便盯着段瑶娴看着不放。 “杨哥。”段睿青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微笑着对杨辉点了点头。 段瑶娴则仍然坐在地上,听到他的声音,只懒洋洋地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杨辉是个很实在的农村汉子,个子比较高壮,脸上是被太阳晒过的黝黑,五官虽然算不得多英俊,但也是十分耐看的。 他见段瑶娴没理他,也没有生气,走到她的身边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一边十分好脾气地说道:“这么冷的天,怎么跟小孩似的往地上坐。” 段瑶娴沉默地任他收拾沾到自己身上的枯草,安静地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对他说道:“杨辉,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杨辉疑惑地看着她。 段瑶娴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立刻问道:“你想跟我一块儿过日子吗?” 想,他当然想,做梦都在想,杨辉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是对她的一腔热忱。可他是个实在惯了的男人,太过露骨的话他说不出,只能上前一把捉住她的手,紧紧的,像是一辈子不愿意放开。 段瑶娴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对他的了解不亚于他自己,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心意。 从小大大咧咧惯了的段瑶娴也忍不住红了脸,挣了一下没有挣开他的手,低声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既然你答应了,那你以后就听我的话,我走一步你也跟着我走一步吧。” 杨辉听了她的话连连点头,眼眶里甚至隐隐闪烁着激动的泪花,望着她的目光温柔得能将人揉碎。 段瑶娴见他如此,一颗心也定了下来,转头对自己的小侄子说道:“睿青,我们合作吧,不管以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成功了也好失败了也罢,我们都一起承担,大不了一切从头再来嘛。” “好,”段睿青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补充了一句,“我们一定不会失败的,小姑,相信我。”他的目光仍然温和,却充满了自信。 13、野菜 因为段睿青和段瑶娴两人没吃中午饭就跑了出来,又在山坡上吹了半下午的凉风,他们又不肯听杨辉的意见去杨家吃点晚饭,杨辉只好自己跑回家热好了饭菜给两人带到山上,顺便还带了挖竹笋需要的工具。 段睿青对这么麻烦人家挺不好意思的,连带着本来没什么感觉的段瑶娴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杨辉,你下午有事没?没事跟我们一起干活去吧。” 这段时间正好农闲,年青人如果没出外找活干,也都是闲在家里没事做。 杨辉虽然也很想出外找活干,但他这次运气不好,人家县城里做小工的工地已经不需要人了。 而且帮段瑶娴干活,他自然答应得十分乐意。 段睿青也挺高兴的,有杨辉帮忙,他们应该会有不小收获。 等两人吃过饭,也没有回家,直接带着工具去了后山,那里生长着大片茂盛的竹林。 那一片竹林不知道是从哪个年代开始生长的,反正当年分田地的时候,便已经属于了段睿青爷爷家,所以只要段广德不出现制止,是不会有人管他们的。 杨辉给两人一人拿了一把锄头,他自己也拿了一把,认真听了段瑶娴吩咐的挖冬笋的注意事项,才开始采挖。 因为多数冬笋到了春天后会转化成春笋出土成竹,不能随便采挖,所以段睿青与杨辉都很严格地按照段瑶娴吩咐的注意事项进入采挖,尽量保证不影响竹子繁殖。 这样虽然速度慢了不少,但采挖出来的冬笋质量却很好,一颗颗十分肥美,段瑶娴在手里颠了颠,对段睿青说道:“这一颗估计有三斤重了,我看那最小的估计也有两斤,今天收获不小了。” “我们一共挖了三十多颗,就这些足够了。”段睿青接话道,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冬笋虽然现在也能叫上价,但在市场上卖的却不少,他弄多了反而占地方,想再带点别的东西也不方便了。 “那好,把东西直接弄到小河里洗干净吧,省得再麻烦,杨辉,你去找两个编制袋来装。”段瑶娴很有大家长气势地吩咐道。 “好。”杨辉笑了笑,什么也不多说地便听话转身往家走。 段瑶娴对他听话的态度很麻烦,转回头却看见自家小侄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笑话自己,于是瞪了他一眼调侃他道:“小孩子看什么看,等你以后有媳妇了,我看你还笑得出来。” 段睿青脸上的笑容突然淡了下来,弯下腰收拾了地上的东西往小河边扛,一边声音淡淡地同段瑶娴说道:“我先去河边了。” 段瑶娴以为小孩脸皮薄说到娶媳妇害羞了,好笑地拍了他一把,没有多想。 山边上的小河并不宽,但却因为水流长年累月地冲刷,而变得十分的深,有的地方甚至已经达到了两米以上,但水流却只漫过了小腿,紧挨着山边往下流去,有的地方甚至已经被岸两边的荆棘丛封严了河面。 段睿青找了一个敞面的河口,将冬笋倒在一边,一个一个地放到水里将泥洗干净。 他原本准备直接将外面那层壳给去掉,却被刚好跟过来的段瑶娴阻止了。 “这壳得吃的时候才能去,不然笋肉就不嫩了。” “呃,还有这种讲究啊?”段睿青汗颜。 “这吃的东西啊最讲究了,特别是山里的东西,稍有一点没弄好,就失了味道,你还有得学呢。”段瑶娴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 两人在河边边洗边说笑,可等两人手边的东西都洗完了,去拿袋子的杨辉还没过来。 段睿青有点担心地问,“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嗨,能有什么事,”段瑶娴不再意地摇了摇头,笑着道,“你也知道你爷爷那种不讲理的暴脾气,也不知道在村里得罪了多少人,杨家也是其中之一,他家爸妈虽然通情达理,但肯定也不想同我们家多来往,免得惹上事,这会儿见我们走一块儿,肯定要说上他几句了。” 杨辉的家庭其实挺简单的,虽然杨家和段家不合,两家也一直没说话,但杨家家长对儿子的心上人段瑶娴却还不错,至少从没给她什么脸色看过。 段睿青明白了她的意思,担心她心里觉得别扭,便主动转移话题道:“小姑,我记得以前吃过一道叫折耳根的凉菜,不知道现在还能挖到不能?” “有啊,你想吃啊,”段瑶娴说着转头四处看了一圈,最后指着小河弯的一处阴暗地说道,“那里应该有,我们去挖一点好了。” “好。”段睿青笑着点点头,不过他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自己吃,而是另有打算。 (折耳根,书名叫鱼腥草,也算是作者家乡的一道有名的凉菜,现在已经发展成为有宴必上的一道名菜了。) 两人把东西放,在潮湿阴暗一点的小河边上转了一圈,倒真找到了不小一片的鱼腥草叶子。 段睿青一亮,忙拿了锄头将那一片连根部全部挖了起来。 这种植物因为叶上有鱼腥气而得名,全株有腥臭味,当然爱吃的人和吃惯的人却会觉得很香。单吃根茎有苦味,但将根茎洗干净切成两厘米左右的碎断,再撒上干辣椒碎沫,各种调料、酱油等拌匀,放上一段时间等入味后再吃,嫩脆爽口,特有的味道充斥口腔,十分的美味。 “你怎么全挖了,你能吃得了那么多么?挖出来不吃就老了。”段瑶娴虽然也在一旁帮忙,但对他的行为却感到很疑惑。 “没事的,那些老掉的根还可以择出来重新种到土里,让它生出新芽,而且我想推广这种凉菜,所以这些都是拿来送人的。”段睿青微笑着解释道。 段瑶娴挑了挑眉,想了一下点点头,“这个到是可以,凉拌折耳根大家都喜欢吃,但是却没有人想过去种,最多去田边土坎上挖一点吃。” 段睿青朝她微微一笑,没再多做解释。 段瑶娴想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对,于是立刻皱眉问道:“你是早想好要来这边找这个的吧?你怎么想起来要种这个的?”居然能想到这么偏门的地方,她都快要佩服自己这个侄子的灵活脑袋了。 “上次在县城里吃过一回,觉得很有味道,在街上没有找到有卖的,就想回来自己种一块。”段睿青笑着跟她打马虎眼。 段瑶娴有点不信,可也想不到反驳的理由,最后笑着拍了他一巴掌,“你小子。” 段睿青笑着躲开了。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将挖好的鱼腥草抱到岸边洗干净,一边等着杨辉,这回没有等多久,杨辉就拿着编制袋过来了。 “刚来的时候,碰到村长了,我给他说了他家的野猪肉还有买荒山的事,他让我们晚上过去谈谈。”杨辉主动将来晚的理由解释了一下。 之前他们三个一起挖冬笋的时候,段瑶娴就给他说了计划,对于段瑶娴的决定,杨辉自然是支持的,再说这事虽然开头时比较难,但要真做起来,却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在经济上,段瑶娴能脱离他父亲的掌控,这对杨辉来说才是天大的好事。 “嗯,我们晚上过去吧。”段睿青说道。 段瑶娴赞同地点头,又有些为难地问道:“那这些冬笋现在放到哪里去?”她可是负气跑出来的,现在他们再把东西弄回家,不知道会不会被父亲把东西扔出来。 “放到我家里去吧。”杨辉主动说道。 段睿青对这事不好开口,只好看向段瑶娴,如果她不开口,他就只有将东西先带回姥爷家了,不过那样会绕很远的路。 “我记得你家不是有个牛栏吗?能先放到那里去吗?”段瑶娴心里也挺为难的,只好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可以的。”杨辉知道两人的顾及,好脾气地点点头。 三人用拿来的编制袋将洗干净的冬笋装好,杨辉主动扛了一袋大的,把小的那一袋递给了段睿青,段瑶娴拿着锄头,三人一起往山下的牛栏走。 14、荒山 云岭村的范围内全部是山,大大小小难以计数,荒山野沟更是不再少数。 也因为数量多了,而且大多荒山都是米沙地,也长不出大株植物,保肥能力也很差,再加上山里的野牲畜到秋冬季节跑出来寻找食物时会糟蹋粮食,所以当年分地时分到靠山边的地基本已经没人种东西了。 虽然如此,那些山却并不是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黄土坡,上面长了许多矮株植物以及大量绿色藤蔓或者荆棘丛,有些靠山沟沟的地方还生长着一小片竹林,到了每年春天,山上也是郁郁葱葱一片绿,看起来并不荒芜。 村长听说段睿青想买陶家背靠的那座荒山,十分惊讶,因为之前还没有人有过这种想法。 但那荒山荒在那里,既然有人想买来做些有意义的事,自然是很好的。 那天晚上段睿青掐着村长家吃完晚饭的时间点,提着自己之前准备好的礼物,在小姑还有杨辉的陪同下,一起去了村长家。 村长所住的山头离段家山很近,三人打着手电筒便过去了。 他们这次去并不是想直接就把事情谈好,其它就不说了,直接拦在几人面前的资金就是个大问题。 段瑶娴平时花心思做些东西卖到是攒了些钱,但却不多,杨辉自己赚的钱大部分都给了他母亲存着,而才上过一个月班的段睿青就更别提了。 段睿青心里到是有些安排,承包荒山一年估计花不了多少钱,但他却没打算一年一年地租,毕竟他是要在上面种东西的,租的话起码得十年起租,如此累记在一起的话,他一次拿出来的钱估计也不会少。 好在其它事花的都是功夫,当然不管是茶叶树还是其它植物,种好后,花在上面的肥料钱也不在少数。 好在山中百草皆是宝,等真正开发出来,想把承包山地的钱收回来其实也很容易。 那山原本是段睿青外公的,后来外公的户口转到了县城里,那山头自然就回到了集体所有。 村长在听说了段睿青的安排后,喝了一口自家留的粗茶,又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道:“这开发荒山种经济作物,是个不错的想法,要真弄成了到是一件好事,这值得支持,这样吧,我也知道你们第一年弄资金肯定周转不开,而且那反正也是荒山,我去给你们想想办法,尽量把承包价格调低一点,既然是荒山也没法给你们按亩算,我估计你们一年能拿过五百块顶多了。” 段睿青对这个价格还是能接受的,承包十年的话就是五千,比他之前的预算要便宜不少。 他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从外公家到爷爷家时,经过的那条山沟,忙问道:“那山下挨着河沟有七八个小田,不知道那是谁家的?我看都已经荒掉了。” “哦,那个是我家的,山沟沟里太阴,一年到头照射不到多少阳光,水稻产量太低,种别的也种不出啥,所以就一直荒着了。” 村长说着叹了口气,当年分地的时候,因为他是村长,为了公平起见,他所有的田地都是在最后面分到的,自然最后那些没有人要的田地都分给了他,其中就包括那一条沟里的一遛形状细长的水田。 就因为自家分到的这些差田地,他的妻子为此和他不知道吵了多少架。 “那不如把那些田地也租给我吧。”段睿青说道。 他这话一出口,其它几人都十分吃惊地看着他。 段瑶娴还好一点,她早知道自家小侄子主意多,他想把那一遛田租下来肯定是已经有了想法,便耐下心等回去的时候再问。 而村长则吃惊地直接问了出来:“你要那田干什么?那里什么都种不出,你要想租田,村里多的是。” “不,”段睿青微笑着摇摇头,“我就要那八个小田,别的我不要。” “可……” “没关系的段叔,我有自己的用处。”段睿青摇头打断他的担忧。 村长张了张嘴,最后摇了摇头叹口气,如实说道:“那田加起来一共有六分地,你要就拿去吧,反正也是荒在那里的。” “不,这样不好,最好是说好价格,然后我们再签一个合同,这样以后有事也好说清。”段睿青这话说得有点生硬了,毕竟对方说要将田白给他用,但他却硬要扯上钱,并且还说要签合同,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其实段睿青也不想这样,可他心里也很清楚,就算现在那田地是荒着的没用,一但等他用这田地种出东西赚了钱,到时候就真不好说了。 “你这孩子。”村长瞪了他一眼,就连段瑶娴都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服给他使眼色。 “既然是这样,那就按村里的规矩来吧,村里其它人承包田地,一般都是一年一亩三百斤粮食,我那六分田毕竟位置太差,你给一年一百二十块钱吧,说定了我就给你拟合同,这样行了吧?”村长好笑地看着他。 “嗯,这样比较好。”段睿青点点头,他知道村长没赚自己多少钱,反而让了很多,心里也挺感激他的。 “那好,我明天就去给你弄承包荒山的事,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村长道。 “好,那就麻烦段叔了,”段睿青将之前提来的东西放到桌上,又道,“这些烟是我在县城里做工的时候,客人送的,留给段叔尝尝。” “你这是干什么,”村长看到他推到自己面前的东西,立刻就生气地推了回去,嘴里十分严厉地教训道,”年纪轻轻的,就学些烂规矩,亏你还是读过那么多书的人呢!怎么好的不学,尽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 段睿青被骂了个灰头土脸,摸了摸鼻子,什么也不敢多说了,只一个劲讨饶道:“段叔你别生气,你看我外公和爷爷年纪大了,烟抽多了不好,我这放在家里也放坏了,来你家的时候就顺手给带来了。” 段睿青忘记了,虽然求人办事送礼在城里那是礼节,但是他忘记现在这个时代,对于某些人来说,帮人办事还要收人东西,那是在侮辱他的人格。 村长瞪了他一眼,却一点也没有收他东西的意思。 段睿青尴尬地又摸了摸鼻子,默默将东西收了回来。 段瑶娴看了觉得好笑,主动帮着圆场道:“睿青你不是还有别的事找段叔吗?” “哦,是,段叔,小姑说村里前段时间组织去打过一次野猪,听说段叔家分了不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卖出的打算?如果有的话,可以卖给我吗?”段睿青也跟着借坡下驴,顺势说道。 “你要那些野猪肉啊?”村长点点头,“嗯,我家分了确实不少,不过你要来做什么?” “我现在在县城里的南门酒店做事,那里的厨师长让我给他带些野味,所以我才想问的。”段睿青接话道。 “这样啊,那到是可以卖给你,除了我自家留着的以外,还能剩下一百多斤左右,你看你想要多少?”村长也好说话,他家分到了接近一整头猪,自己家里还养了两头家猪,如果过年留年猪自家吃,也用不了那么多。 “那一百多斤我全要了。”段睿青道。 村长听他说全要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对于那么豪华的酒店来说,这点肉根本算不了什么,便没再多说了。 “那段叔你看这价格你怎么算的?”段睿青又问。 “呃,这价格呢,睿青你也知道,”村长朝他笑笑,“这市面上啊,野猪肉要比家猪肉贵,家猪现在五元一斤,我这个就给你算八块一斤吧,你看怎么样?”他说着又转头看了一眼段瑶娴,虽然一直跟他谈着的是段睿青,他也是把他当成大人一般在谈生意说价格,但毕竟段瑶娴是段睿青的长辈,他询问一下她的意见不会错。 段睿青点点头,也看了一眼自家小姑。 段瑶娴见两人都看向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做为一个农村女人,这还是她第一次碰到自己能说上话的事,她心里也挺激动的,和杨辉对视了一眼,看到对方脸上的鼓励,便也点点头说道:“段叔是个实在人,这个价格也确实一点没坑睿青的,我也觉得很合理,睿青你觉得呢?”她看向段睿青。 “嗯,段叔给得价格很实在。”段睿青点点头,没有再说价。 “那我们就这样说定吧,之前说的合同手续之类的,我尽量早点给你们办出来。”村长说道。 “行,那就麻烦段叔了。” “小子,客气什么。”村长拍了他一巴掌,几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屋里正说笑着,便听到村长的家人因为有人敲门而里面没人应,在外面朝他们喊了一声,紧接着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走了进来。 “表哥?”段睿青看到来人,惊讶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15、关注 “表哥?”段睿青惊讶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云绍晨身上穿的不是长年不离身的警服,而是一身休闲便衣,他看到段睿青在这里,也有些惊讶,不过外人很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 “我来找段叔有事。”他说。 段睿青没好问是什么事,便点点头,说道:“那你一会儿还回县城里吗?” “不回。”云绍晨摇头。 “那我在外面等你。”段睿青咧开嘴笑了笑,看起来挺开心的。 云绍晨对他点点头。 “那你和段叔先聊,小姑,我们先出去吧。” 段瑶娴看了两人一眼,朝云绍晨点头闲聊了两句,便跟着段睿青一起到了村长家外屋。 村长等屋子里只剩下他和云绍晨两人了才说道:“坐吧绍晨,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确实有事,”云绍晨一板一眼地点头,然后从外衣的内袋里掏出一份资料放到他面前,表情十分严肃地说道,“段安涉嫌贩卖人口,已被查证属实,他是村里人,我是来发布他的通缉令的,如果他回到村里了,麻烦你通知我们,并且尽量想办法拖住他。” “什么?!”村长大吃一惊,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云绍晨见他反应那么大,眉头微微皱起,看了门口一眼。 村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自在地摸摸衣服口袋,从里面掏出一根烟夹在手里,却没摸到火机,折腾了半天才慢慢坐回椅子,喃喃地说道:“他、他犯的事大么?贩卖人口……” 他这话问得艰难,段安确实是村里人,而且是个脑筋转得很快的年轻人,胆子一直很大,从前就敢一个人到大城市里去闯,回来后还带动村里其它年轻人跟着他一起出去了,那那些人…… 他手抖了一些,一截烧红的烟烫到了他的手指。 “他的事比较严重,如果你以及材里的人有他的任何消息,就及时联系我。”云绍晨又重复了一次。 村长看了他一眼,然后凝重地点点头,这事可真不是小事。 云绍晨见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便将手里的纸抽了一张递给他,吩咐他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遗失泄漏后,才将话题转到了自己关心的事情上。 “睿青他们来做什么?” “哦,他们是来谈承包荒山的事的,”村长想起之前的事,脸上多了些笑容,“他的想法不错,就是这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成的,是长期投资,睿青毕竟年纪不大,不知道他能不能定下心来。” “睿青不是个浮躁的人,他能做好的。”云绍晨说话时,眉头习惯性地微微皱起,看起来就像是很不高兴别人说自己的表弟不是一样。 “既然绍晨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这事我会好好帮他们办的。”村长点点头。 “这个什么时候能给他办好?需要的钱多么?”云绍晨又问。 “嗨,一座荒山而已,能要几个钱,想成功花的都是时间,”村长对他摆摆手,“一年让他们拿几百块钱就行了,这也算是起带头作用吧,咱们村这么多人,那么多山,以后的年轻人不想困死在家里种田,全跟着去城市里打工也不现实,刚又出了段安这事……”他说着有些无奈,叹息了一声摇头。 “睿青说的是哪座山?” “就是他外公家背靠的那座山,你问这个做什么?”村长有点好奇。云绍晨的母亲也是段家山出去的,对于这个有出息的后辈,他也是很喜欢的。 云绍晨微微摇头,最后也没再说什么了。 段睿青在村长家等了半个多小时,云绍晨才从里屋出来。之前小姑已经跟着杨辉回去了,她没办法回自己家,说是到好姐妹家里去住一晚。 “谈完了?”段睿青脸上习惯性地挂着笑容,微笑着问道。 “嗯。”云绍晨点点头。 “你今晚不回去,跟我去外公家住吧?”段睿青很自然地就帮他决定了晚上的住宿问题。 云绍晨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算是默认了他替自己拿主意。 两人离开村长家,拿着手电开始爬山。 尽管小姑将手电留给了两人,晚上的山路依然难看清脚上的路,段睿青走在前,一脚深一脚浅的,好几次都是靠云绍晨扶着才勉强没摔倒,云绍晨扶了几次索性抓住他的胳膊,拿过他的手电筒走在稍前面一点给他开路。 山路很窄,两人并排走靠得很近,段睿青感受到云绍晨握在自己手臂上有力而温热的手掌,再加上黑夜掩盖一切却仍由人的思绪增长,他再次不可避免的脸红了。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前世的时候,他对这个表哥也并不是那么陌生的。 怎么说呢,那时这个表哥是别人口中的好学生好榜样,更是段睿青父亲恨不得照着他的模样再刻一个的典范。段睿青也因为这些事,而偷偷关注过这他。 段睿青从小到大一直很听话,就算在父亲段世国口中,表哥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比他优秀,他也没有因此而嫉恨过他。 他只是一直在一旁偷偷关注,然后尽量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不让父亲太过失望,最后远离。 他想他在上一世就知道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却一直没有对某个固定的同性有过爱恋这种情愫,这个表哥其实也是有功劳的,因为再见过这么优秀的男人之后,再遇到别人,就会下意识地拿来对比吧,就像偷偷拿他和自己比一样。 “怎么不看路?想什么?” 云绍晨严肃低沉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段睿青心里一惊,刚好踩到一块石头的脚往旁边一滑,整个人都滚进了云绍晨的怀里。 “……” “……” ——还好表哥的胸膛很宽,身体也很稳,不然他们就只能顺着坡滚进下方的荆棘丛了。 这是段睿青趴在云绍晨身上时的第一个想法。 “脚崴到了?”云绍晨将小表弟接了个满怀,见小孩趴着怀里便不动了,心里也有点吓到了。 “没,就是脚滑了一下。”段睿青忙用手掌撑着他的胸膛想站直身体,可也不知道是他太着急了,还是山中太陡,他一连稳了几次身形都没稳住,还差点一脚踩下路边的坎掉下去。 “别动,我来。”云绍晨忙扶住他的腰,拿电筒在他的脚下照了照,才发现因为刚才那块石头被他给踩偏,连带着路边的土坎都垮掉了半边。 云绍晨小心地扶着他,让他的脚跨到了坑上方,让他扶着另一边的树稳定身形,才松了口气。 段睿青心里挺尴尬的,主动伸手拉云绍晨。 云绍晨也没跟他客气,抓住他的手,脚下一步便跨了过去。 两人互相扶持着走到了山凹那块,期间牵着的手一直没松开,过了山凹,云绍晨先松开了他的手。 段睿青也忙收回手,脸上却有点烧,手指在手心里来拿回挠,似乎想把残留在手心里的那点热度也抹去。 等两人回到家时,外公还没有休息。屋里亮着灯,外公一个人坐在桌边,看着桌上一堆礼物,似乎是在发呆。 “外公。”段睿青进门就见外公这个样子,心里十分担心,他心里猜测那些是母亲送来的,父亲估计没露脸。 云绍晨进门后也跟着叫了一声外公。 “哦,睿青回来了啊,”外公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勉强扯了一个笑容,看到跟在段睿青身后的云绍晨,也跟着点点头,“绍晨也回来了啊。” “外公,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段睿青心里很担心,外公这么大把年纪了,独自一个人这么把所有事都憋在心里迟早会憋出病来。 “呵呵,等你呢,还以为你会回来吃晚饭,怎么到现在才回来。”陶胜柏忙站起身,准备将另一张桌上摆好的饭菜收起来。 “外公,先别弄了,我们还没吃晚饭呢,热热一起吃点吧。”段睿青忙伸手拉了拉云绍晨的手指,示意他也赶紧说话。 云绍晨的小手指被小孩拉得很痒,心里动了动,嘴上顺着他的意思也说道:“我也是刚从县城里赶回来的,我也还没吃。” “诶,怎么都这么晚还不吃饭,赶紧洗把脸坐会儿,我去给你们热饭。”陶胜柏叹了口气,起身便端着装得满满的菜盘子往厨房里走。 段睿青连忙也端起笑容,笑眯眯地凑上去给他帮忙,一边还转头冲云绍晨挤眉弄眼使眼色。 云绍晨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拿他没办法,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上去帮忙。 16、同床 连哄带骗地拖着外公三人一起吃了一顿饭,段睿青笑眯眯地又是敬酒又是说祝贺的话,还拉着云绍晨跟他一起扮小孩哄外公开心,总算让原本闷闷不乐的外公心情好了起来。 段睿青见外公脸上终于露出真正的笑颜,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他就怕外公年纪大了,一个人待在乡下自个闷着想太多,再生出什么病来。 折腾了一晚上,两人在客房里睡下的时候,段睿青已经有点睁不开眼了。 “去洗洗再睡?”云绍晨在他的头上摸了一把,发现全是土和汗,忍不住皱眉。小孩早上自己骑车过来,马路上全是灰,听说下午又跟着去了竹林干活,怎么会不脏。 “好困。”段睿青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他也很想洗,可这会儿实在有点睁不开眼了,再加上刚陪外公喝了点酒,那点酒劲也跟着上来了,他就更觉得全身无力了。 “走吧,我帮你洗。”云绍晨起身半拉半抱地把人带进了木屋后的洗澡房,又抱来干柴禾在旁边的大灶里点着。 “表哥,你什么时候回去啊?”段睿青为了防止自己先睡着,就把椅子反过来坐着,下巴靠在椅背上,同忙碌的云绍晨搭话。 “怎么了?”云绍晨将锅洗干净,烧上水,才再次转到灶下填柴禾,一边转头问。 “没,就问问。”段睿青知道他的工作很忙,忍不住便有点沮丧。有哥哥的感觉可真好,但是云绍晨毕竟和他隔了一层,他也不好对他提太过份的要求。 虽然论起实际年龄来,云绍晨那点年龄自然比不上活了两世的他,但有些事并不是年龄大就能无视的,更重要的还是心理承受能力的问题。 云绍晨见到他有点恹的样子,有点心疼,便放低声音说道:“放心吧,我这两天都不回去了,留下来给你帮忙。” “真的啊?”段睿青果然立刻高兴起来,被润得湿湿的眼睛也变得亮亮的。 云绍晨正好对上那张亮晶晶的眼睛,觉得胸口跳动的频率与往常有些不一样。 虽然那次将小孩捡回家,听到他说不想读书不参加高考的时候,他嘴上训人训得厉害,可是有时候他也觉得,也许只要是这个小表弟提出的要求,他都没办法拒绝。 “嗯,是真的。”他点点头,同他确认道。 烧了一大锅水,两人洗完全够用了。段睿青见他把水全部装在一个澡桶里,赶紧说道:“还是分两次洗吧。”开玩笑,现在可正是他生理上最冲动的年纪,两个大男人光溜溜地挤在一起洗,他可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云绍晨见他的眼睛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什么也没说转身往外走。 段睿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看着表哥的背影总觉得好像自己刚才的话,伤了对方的心似的,脑子里不知道转了些什么念头,鬼使神差地手已经拉住了云绍晨的胳膊。 “那什么,哥,要不我给你搓背吧?”他说话的时候,抓着人的手指紧了紧,就像在同自己鼓劲一样,双眼紧紧地盯着云绍晨俊朗的脸,不敢想别的事。 云绍晨看了一眼那双眼睛,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把热水全部加进了大澡桶里,拉着小孩把他的衣服剥光,一起坐了进去。 虽然说是大澡桶,但其实也不算太大,两个大男人坐进去刚刚好。 段睿青背对着云绍晨坐在前面,心里却十分紧张,甚至连眼睛都不敢乱瞄。要知道不管是前世今生,这可都是他第一次和哪个同性这么亲密地待在一起过。 云绍晨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拿着澡巾一下一下地帮小孩擦着背,十分仔细,就像是在对待一件极心爱的珍藏品一样。 两人互相给对方的身体洗干净,又将洗澡房收拾好,才一起躺到外公给他们铺好的大床上。 床很软,原本很困的段睿青这会儿虽然仍然困得很,但是精神却意外地很好,又有点睡不着了,便拉着云绍晨说道:“哥,我想承包后面的荒山种茶叶树,用不了两三年就会有回报了。” “你会种茶么?”云绍晨见他精神好,也陪着他睁着眼睛。 “我只知道一些理论知识,但是表姑会,而且等茶叶种好了,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学习如何更好地管理,我知道别的地方有开荒种茶的先例。” 也许是第一次同别人说这些事,段睿青觉得自己的精神出奇的好。 “销路问题你考虑过了没?”云绍晨侧头看着他同自己躺在同一个大枕头上的脑袋,问的问题都有点心不在焉。 “销路并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能不能卖到更好的价钱。”段睿青微笑着道。他知道县城里有人收散茶,也知道这些生意人将茶叶销往了哪里,但他却不想赚二手钱,他想给自己的东西找一个更直接的销路。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云绍晨给他盖好被子,闭上眼睛说道。 “嗯……”段睿青点了点头,感觉到云绍晨近在耳边的声音,这才想起两人不但睡着同一个枕头,还盖着同一床被子,并且被子底下两人穿的衣服都很少,光溜溜的都几乎贴在了一起。 他觉得身上有点发热。 “早点睡吧……” 云绍晨为了回来陪着这个小表弟,将之后两天的工作积在一天赶了出来,之前还不觉得,这会儿感觉到让自己放心不下的人就在身边,他觉得很安心,说着说着便有点睁不开眼了,连对方的异样都没有感觉到。 段睿青这会儿却彻底睡不着了,他睡在床里边,借着床对面投进来的月光,他只要侧头便能看见云绍晨有型的侧脸,非常好看而且有魅力。 他一直睁着眼睛,脑子里乱七八糟地闪过一些事,前世的还有今生发生的事,一直到后半夜才闭上眼睛睡着,只是脑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了云绍晨宽阔的肩膀上。 理所当然的,段睿青第二天起得有点晚了,等他睁开眼时,已经听到外公带笑的声音从窗外传了进来。 段睿青爬起床看了一眼,见外公正同表哥站在院子外,指着大山说着什么。 等他走近了,才听到外公说那大山里有许多野物,都是十分美味的食材,他年轻的时候还进山打过不止一次。 “外公,你说的那些现在还有吗?”这个话题正是段睿青感兴趣的类型,忙凑过去插话。 “有啊,像竹鸡,野鸡,锦鸡之类的,数量不在少数。”陶胜柏笑着说道。 “那不知道能抓住不能?” “能啊,不过抓这个是有技巧的,得用‘媒子’把东西引到网里,一网能网到七八只,最多能套上个十只。”陶胜柏见他感兴趣便给讲解其中的门路。 所谓的媒子,就是同类中的雄性,将它关在笼子里,放到因为竹鸡常走而形成沟的路上,四周再安好网,一切弄好后,只等笼子里的雄鸟发出鸣叫声,便会有雌鸟往按好的网子里钻。 雌性的竹鸡,大约一只半斤左右,而锦鸡山鸡要更大一点,得一两斤,或者两三斤一只。 段睿青听了便上了心,这野鸡肉质细嫩鲜美,野味浓,基本不含胆固醇,味道比家鸡好上不止一倍,而这锦鸡也叫土凤凰(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雄鸟的羽毛十分鲜艳,分为白腹锦鸡、红腹锦鸡两种,脚爪利害,喜欢打斗。 相比较起来,竹鸡好抓,另外两种要比较狡猾一点。 云绍晨见段睿青那样子,便替他问道:“那咱们村有人能套吗?” 陶胜柏听了十分好笑地说道:“就你们俩从小在城里长大不懂这些个,长在山里的野孩子哪个不会啊,不信你去问问段家山那帮子野小子,上山下海的没他们不能干的事。” 云绍晨和段睿青对视一眼,他明显看到小孩子眼睛里跃跃欲试的光芒,便说道:“估计杨辉也会,一会儿过去问问他吧。” “好。”段睿青忙点头,一双眼睛都笑弯了。 在外公家吃过早饭后,段睿青原本是打算直接去找小姑还有杨辉,这几天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忙,承包山地的事得尽快办下来,他们还得收拾荒地,将要种的东西种出来,还有想办法把承包土地的钱凑出来。 段睿青趁着吃早饭的时机,把自己的安排给另外两人说了,云绍晨不用说,他是一直支持着小表弟的,外公更是直接从屋里拿了三千块钱给他,说这是每月领的退休金里攒出来的,让他先拿着用。 段睿青心里很感激,眼眶都有点热,他知道这些钱都是外公省吃减用存下来的,虽然他很不想承认,可他心里很清楚,这怕是外公给自己留的棺材钱。 上一世的段睿青一直活在自己圈出来的牢笼里自怨自哀,很少关注其它的人或者事。重活一世,那些上一世被他忽略的人,以另一种姿态进入他的生命,他们无条件地爱护他、支持他、信任他,这大约是他这一世赚到的最大一笔财富吧。 17、野味 表兄弟两人吃过早饭,便再次翻过山凹去了段家山。 杨辉早就起床了,正与同样早起的段瑶娴两人商量事,见两人过来了,段瑶娴便直接对他们说道:“绍晨,睿青,小姑和杨辉一起凑了两千多块钱,虽然不多,但好歹也能凑个份,你先拿着吧,不够我们再想办法。” 段睿青也不客气,直接将钱收了下来,所谓万事开头难,开头万事难,他们现在各方面都很困难,其中最缺的就是资金,能多有一分便多省下一分了。 收过钱,他还特意去村长家拿了一份材料纸,白纸黑字将把数目以及用途写清楚,双方签了字,又请村长给他们做了个见证。 段瑶娴原本对他非要弄得这么正式而有些不满,到是杨辉对她摇了摇头。 从古至今多少铁打的好关系最后都因为金钱问题而弄得老死不相往来,他们这样弄清楚也好,毕竟钱是钱,情谊是情谊,能不混在一起最好还是别混在一起的好。 “小姑,你别生气,我这样不也是为了大家能一起走得更远吗?”段睿青赶紧挤到她身边,讨好地抱住她的胳膊说道。 段瑶娴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绍晨则趁机和杨辉说了上山抓野鸡的事,杨辉果然也是会的,立刻就答应去借“媒子”上山帮他们抓。 段睿青原本也很想跟着上山看他们是怎么弄的,但是他这次回来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这会儿根本走不了,心里不禁有些遗憾。 “等下次有空再去吧。”云绍晨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那好吧,”段睿青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突然说道,“如果你们在山上看到野鸡或者竹鸡的蛋,也一起带回来吧,我有其它用处。” 云绍晨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 之后四人分开行动,段睿青跟着自家小姑开始在村里询问谁家留着上好的山货,到也确实收到好些好东西。 像从朽烂的干树段上采下的,放在太阳下晒干封存起来的黑木耳,以及一些在山里捡到的,同样晒干的野磨菇之类的,还有一些野生的香料,段睿青只要见到便当场说好价格拿钱买了下来。 好些人家都是平日里在山里捡柴禾时捡到好东西便拿回家,但因为数量不多,上街一趟又觉得划不来,便放在家里封存了起来,刚好方便了段睿青。 满载而归,段睿青满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段瑶娴见了好笑道:“花了不下一百多块钱,就买这么大一小包东西,值得那么高兴嘛?”那时的一百块钱可不是小数目,能顶二十年后一百块的三四倍了。 “嗯,”段睿青笑眯眯地点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这些东西,我拿到城里至少能把价格翻一倍,就算卖不出,拿来送人发展关系也很好,而且还好存放。” 段瑶娴想起头天晚上他在村长家的作为,微微皱眉问道:“你从哪里学到的这些东西,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像个小孩呢?” 段睿青心想他都活了接近四十年了,当然不会像小孩一样天真单纯不现实,嘴上却说道:“小姑你不能这么说,这是交际能力的问题,再说你想求人办事,不给人一些好处怎么行,他们又不欠我们的。” 段瑶娴思考了一会儿他说的话,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那其它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有什么事支会我们一声便行了。” “嗯,好。”段睿青自然满口答应。 中午的时候,去山上的人也回来了,只说等晚上再去一趟看看。 四人去了杨辉家吃过午饭,又一起去了村长家,将他答应好的那一百来斤野猪肉买了下来。 村长拿出来的野猪肉,过称时共有一百一十斤,按之前说好的价格,一过八百八十元,段睿青同样当场便付了钱,同另外两个男人一起把肉扛回了杨辉家放着的。 农村人为了能将肉类食品放得更长久一点,会将肉砍成长条,在上面抹上盐,花椒等悬挂在房梁上,再在下面放好火盆用干木材或者木屑等再加点干橘子皮点燃熏炕,等到肉皮炕成橘黄泛油光再挂到通风处存放着,能存放一整年不会坏。 村长家的野猪肉也是这么弄的,杨辉拿了几个编制袋便将肉装好了,十分方便。 下午,段睿青终于得了空,同几人一起去了山上,将上午放好的网收了回来,收获同样令人惊喜,十分丰厚。 杨辉一共按了好几张网,其中一张抓到的竹鸡有八九只,还有两张抓野鸡的比较少,不过每张都有五六只,加起来也有十来只了。 他们下午过来得早,那些刚钻进来的都还是活着的,被他们抓了个正着。 有点遗憾的是没有抓到那种漂亮的锦鸡,杨辉说下次借到训练过的家鸡再去抓。 杨辉将这些东西都装好后,十分熟练地在周围一个草窝里翻到了几窝蛋,数一数得有三十来只,这可把段瑶娴高兴坏了,段睿青也在一边说道:“这些野鸡蛋可以拿回家孵蛋,以后就不用上山来抓了。” 几人满载而归,每人脸上都挂着满意的笑容。 到了傍晚的时候,段瑶娴特杀了一只野鸡,用段睿青刚买回来的野蘑菇,加上香料炖了一锅,又炒了几个别的菜,浓郁的香味几乎飘满了整个村庄,几个给她打下手等着吃的男人,都馋得直流口气,就连一向表情严肃的云绍晨的脸色都变得十分好看。 段睿青特意去了村长家把村长请了过来,一桌五个人把菜盘子吃得精光,连锅里的汤都没放过。 原本他们还想把段睿青爷爷请来的,但是考虑到他的脾气,最后还是放弃了。 吃过饭后,村长摸了摸嘴角,对几人说道:“你们说那事,我到上面给你们问过了,能成,一年四百八,你们要觉得没问题呢,一会儿去我家给你们签合同,填资料就行了。” 几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喜,段睿青深深觉得,自己这一世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当初重生时,毅然放弃继续读书的决定果然一点没有做错。 办好了手续,第二天段睿青便起了个大早,将之前买到的东西都放在一起,准备捆到车上。 云绍晨见东西那么多,心里十分不放心,于是把杨辉的那辆自行车也借了过来,将一半多的东西都捆到了自己的车上,决定和段睿青一起回县城。 段睿青原本还想拒绝的,但是见到自家表哥脸上那么认真的态度,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两人把东西捆好后,段睿青才想起来对段瑶娴说道:“小姑,你以前自己做的好茶叶家里还留得有吗?给我拿一些。” “有,”段瑶娴点点头,这些东西她家里最多了,“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对了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就给我多少吧。” 段瑶娴挑眉,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家。 这个时候段广德早就起床去了地里,段瑶娴轻松进了家门,把之前自己存放的东西取出来,又将段睿青让她带回来的一只野鸡捆住双脚和翅膀放在家里,这才离开。 段睿青把小姑拿来的大包茶叶掀开了一个口,一丝幽幽的茶叶清香便飘了出来,十分醒神。 即使已经存放了有一段时间,香味仍然存留,这说明小姑之前存放得很好,质量也没有变差。他眯起眼满意地笑了笑,将口子重新封上,一起捆到了自行车后座,和小姑打了一声招呼,便同云绍晨一起骑车走了。 两人回到城里,段睿青并没有立刻将东西送去酒店,而是转了一个弯,把东西放到了云绍晨家里。 “哥,你家有没有合适的小塑料袋?”段睿青打算将其中一部分东西放在家里,并且将那包茶叶也取了下来,放到云绍晨家的桌上。 “你等等,我给你找。”云绍晨也没问他要干什么,转身进了屋。 段睿青将包茶叶的塑料袋口子打开,装在里面的茶叶绝对是上好的,烘烤得很干,揉制得也十分细,香味久久不散。 云绍晨给段睿青拿来的塑料袋是一种玻璃纸做的袋子,袋子不大,用来装茶叶刚刚好,段睿青挺满意的。 他将茶叶分成小包装好,并且尽量将封口封严实,看起来就像市面上那种小袋包装一样。 18、差价 段睿青将一切准备好后,一个人去了一趟酒店后厨,罗弘见他这么快就回来了,有点惊讶,不过更多的还是高兴。 两人说说笑笑地出了酒店,段睿青将自己带来的东西都给他说了一遍。 罗弘听了笑着道:“这野味是个好东西啊,你弄来吧,价格和数量和拟一个表给我,不过这些东西你得另外给我留点,我有个徒弟自己在外面开餐馆,才刚刚起步,这价格呢你看着办吧。”他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思再明白不过。 段睿青跟着点了点头,微笑着回答道:“这个当然,那你要不要先跟我去看看货物?” 罗弘想了想,点头道:“也行,就先去看看吧。” 云绍晨正在家里收拾从村里带来的东西,见到两人回来,便对罗弘点点头。 “罗厨,这是我表哥,他是个警察。”段睿青为两人介绍道。 “哦,警察啊,这个职业好啊。”罗弘笑着说道。 云绍晨和他握了握手,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段睿青便将问题转到了自己带来的山货上。 那野猪肉处理得很好,颜色正,闻起来香味同样很正,没有一点腐坏的异味,一百一十斤看得罗弘两眼放眼,最后决定分三十斤给自己家徒弟的小餐馆,八十斤拿回酒店。 段睿青给他算的价格分别是,分到酒店的十三块一斤,一共1040元。而罗弘徒弟的自然要给他少点,三十斤一共收了三百五十元,给他便宜了四十元。 九只竹鸡加九只野鸡,段睿青头天晚上同自家小姑一起喂了食,捆得也不算紧,都还活着的。 罗弘一只只捡了看,嘴里连连赞叹,那些还活着的野鸡仿佛已经在他眼中变成一盘盘的美食。 两只竹鸡两只野鸡留给了罗弘,给他算的是一共五十元,这个价格已经是很便宜的了,而另外七只竹鸡和七只野鸡,留给了酒店,竹鸡算的12元一只,野鸡算的是17元一只,一共203元。 冬笋几乎都留给了罗弘的徒弟,价格算的是一元一斤,一共一百斤只给酒店留了二十斤做配菜,算的是1.2元一斤,一共才二十四元。 最后是段睿青收来的干磨菇以及黑木耳,还有许多野生香料,这个数量不多,但却是配野味的最佳食材,能提味解腻,段睿青一共没花到一百元,但他却要价两百二。 这个价多少有点高,罗弘也知道他的意思,没多说什么,便点头答应了。 两方算好价格后,分给酒店的一共1487元,罗弘自己留的一共480元,算好价后,段睿青才将自己洗干净捆成一把一把的折儿耳拿出来,抬头看见罗弘眼睛一亮,他心中暗赞果然也是个识货的。 段睿青拿了十把出来,微笑着对他说道:“这个是我自己在山上挖的,罗厨你一定知道怎么吃更有味道,我打算自己种植一点然后推广,这个就算是送给你们尝味好了。” 罗弘高兴地接了过来放到鼻子边闻了闻,笑着说道:“这个我以前到乡下时确实有人做来给我吃过,爽口解腻有营养还是一种中药,我当时还自己去挖过,到是没有想到让人自己种,听说这东西没吃过的人碰都不会碰,但是一旦吃上瘾了顿顿都离不了,行,继续你想发展它,那我就帮你推广推广,小段啊,你行,有前途啊。”他说着拍了拍罗弘的肩膀,对他竖了竖拇指。 段睿青只是微微一笑,虽然看起来挺开心的,但却并没有多得意。 一旁的云绍晨看着他的表情,不知道心里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罗弘没再多说什么,当场给他付了钱,一共一千九百六十七元,罗弘一份没少他,还说道:“你以后还有这些东西啊,都给我送来,价格再给我便宜点,这县城不大,但有一半的餐馆里都有我的徒弟,你想推广什么,送来给我就行。” 段睿青自然连连应好,他知道这些东西罗弘还得去和采购部交涉,只怕还会从中赚取差价,只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能管了。 谈完这笔小生意,他又将之前分好的茶叶小包装好,说是自家产的,送给他尝尝。 既然是自家产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罗弘自然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之后段睿青又帮罗弘叫了车,把分好的东西分送到两家,罗弘这才满意地离开。 送走罗弘,段睿青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坐到椅子上拿出账本开始算钱。 云绍晨给他倒了杯茶,摸了摸他的头问道:“这些东西赚了多少?” “嗯,买村长家的野猪肉花了八百八,干货一共花了不到一百块,一共算九百八吧,卖出一千九百六十七,算起来赚了小一千,还算不错。”段睿青面对自家人时总是和别人不一样,笑起来双眼弯弯的,十分好看。 云绍晨点了点头,转身进了自己屋,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将一叠钱放到段睿青面前,说道:“这是五千块,先拿着,你承包的那座山得用。” “呃,我这里已经有了。”段睿青看到那一叠钱,忙站起身。他身上有外公给的三千,小姑和杨辉的二千,再加上这次卖野味得的两千,一共已经有七千块了,足够承包下那座山的了。 云绍晨皱眉,又拿了一张白纸放到他面前,不容拒绝地说道:“写欠条吧。” 段睿青看着那并没有多厚的钱,心里却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在表哥的逼视下写完了欠条,又看着他将欠条随手收到衣袋里,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云绍晨高大的身材说道:“哥,谢谢你啊。” 云绍晨被他抱住的身体僵了僵,好一会儿才抬起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别说傻话。” 段睿青没松开,云绍晨的身体很结实温暖,他有点心不在焉。 “好了快起来,不是还要回乡下收拾那座山么,别耽搁了。”云绍晨突然在他肩膀用了点力拍了拍。 段睿青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觉得自家表哥似乎是害羞了,忍不住就咧开嘴笑了起来。 “哥,你借钱给我,跟三姑说过没?”他放开他的腰站直身体,眼角却扫到段佳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云绍晨原本正准备回答他的问题,但话到嘴边却见小孩呆呆地望着别处,有些疑惑地也看了过去。 “妈,你下班了?怎么这个点?”云绍晨皱眉,这会儿时间还没到中午,而她中午一向不回家的。 “哦,我、我回来拿东西。”段佳秋点点头,似乎有点回不过神。 “三姑,你不舒服吗?”段睿青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十分担心。 “没、没事,”段佳秋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转身往自己的卧室走边,到了门口才对云绍晨说道,“绍晨,你跟我进来一下。” 云绍晨皱眉,不过还是跟了进去。 段睿青站在原地,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三姑应该不会误会他们吧? ****** 云绍晨跟着段佳秋进屋后,看到自己的母亲正背对着他坐着,没做什么,也没说什么。 “妈。”云绍晨走到她身边,低声唤道。 段佳秋好半会儿才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十分勉强,她叹息了一声,说得十分无奈:“妈知道你从小就听话,你爸死得早,你跟着我常常饿着肚子,可你从来都没闹过,也从来不跟我要玩具零花钱……” 她说着又叹了口气,云绍晨垂着眼,静静听着没有开口。 “绍晨啊,其实妈心里比谁都看得清楚,你打小什么都不稀罕,就稀罕睿青那孩子……” “妈。”云绍晨突然出声打断她的话。 段佳秋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不用否认了,读初中的时候你跑去和一帮小学生打架差点被处份,高三学习最紧张那段时间,你却从学校偷跑了出去,一去就是两天两夜,回校还被扣了学分,别人问你你什么都不说,他们不清楚,可我心里清楚得很,是因为睿青失踪你跑去找他了吧?” 云绍晨皱着眉头,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段佳秋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心狠狠地沉了下去,忍不住用手捂住眼睛喃喃地说道:“妈没想过管你的事,你心里喜欢谁没人管得了,可睿青是个男孩子,你们要怎么在一起?他也不可能在我们家住一辈子,他总是会长大娶妻生子的,我想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吧?” 云绍晨皱眉闭上眼睛,他没有去想母亲说的话,或许更多的时候,他不愿意去想。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妈知道你不是个糊涂的。”段佳秋叹了口气,声音听起来十分难过,以及无可奈何。 19、开荒 云绍晨出来的时间,段睿青忙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往云绍晨的卧室走。 云绍晨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也没有多问。 段睿青把门关好后,才有些尴尬地问道:“表哥,刚才三姑和你说了什么,她是不是不同意你借钱给我啊?” 云绍晨看了他一眼,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别乱想,那是我自己的钱。” “诶?你自己的钱啊,我还以为是三姑给你存着娶媳妇的呢,呵呵。”段睿青见他脸色不好,故意开玩笑似地说道。 云绍晨又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一把把人拉到怀里,双手紧紧地圈住他的身体,闭着眼闭靠在他的脑袋上,眉心紧紧地皱起。 如果段睿青此时能看见他的表情,一定会觉得十分吃惊,这个总是严肃着脸、没有多余表情的男人,紧皱的眉心藏着多么深刻的迷恋与挣扎,以及无法言说的悲伤。 “哥,你怎么了?” 段睿青太清楚同性恋这个群体有多孤独,他们不仅在感情上难以找到真正的依托,在数量上也只占了大多数人的极少一部分。 所以对于云绍晨的动作,段睿青根本没有多想。 “是不是三姑说你什么了啊?”段睿青犹豫了一下,学着云绍晨平时总揉他的脑袋一样,抬手也摸了摸云绍晨的后脑勺,有点笨拙地安慰道,“你要觉得委屈啊,那跟我说说行吗?我陪着你好了。” 云绍晨听了他的话,从来没有过彷徨的坚定视线变得前所未有的茫然与飘忽。 …… “……你不用陪着我了,去和他们玩吧,我不要紧。”坐在床上的小男孩摇了摇头,抬手指了指窗外。窗外的大院子里跑过一群小孩,蹦跳得十分欢乐,而与之相反的,他的右脚却打着石膏摆放在床上,不能动弹。 摆放在床前的小椅子上坐着另一个长像甜美笑眯了双眼的小男娃,小男娃对他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用自己嫩嫩的嗓音回答道:“不用了,我陪着晨哥哥就好了……” …… “……哥,哥你怎么了?” 云绍晨好一会儿没说话,段睿青有点被吓到了,忙伸手推开他。 “没事,我们去买要用的东西吧。”云绍晨在他推开自己的时候,已经转过了身,一边说话一边拉开门快速走出了卧室。 留下段睿青站在原地有点莫名,又有点什么都不敢多想的错觉。 段睿青出来时,段佳秋已经收拾好重新回酒店上班了,云绍晨的表情看起来也很正常。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联想到了一点什么,但立刻摇头阻止自己深想下去。 即使重活了一世,看透了许多东西,可他也知道这世界上仍然有很多东西是他不敢去轻易碰触的。 ****** 荒山得好好收拾出来,到了年根底下就得将茶叶果种上山,然后细心管理个两三年就可以开始采茶了,虽然刚开始的茶叶必然是不会有多少的,但明年开春快到清明的时候,整个村子的茶叶都可以收购呢,只要他在价格上估算好,也不会赔进去多少。 段睿青和云绍晨两人都是没干过农活的主,买了工具回到村里后,只能完全靠小姑指挥着干活。 这可让小姑大显身手了一回,指挥着三个男人按着她说得去做,乐得都合不拢嘴了。 米沙地上的植物不算太多,高大一点的树木基本没有,多半是荒草林或者荆棘丛。 段睿青绕着山边看了一会儿,问小姑道:“这些都得全部挖开得花多长时间啊?” 段瑶娴抬头看了一眼,回答道:“一个人约莫着一天能收拾五分地吧,最好得下一场雨之后再收拾,山地好挖。” 段睿青立刻在心里算了算,这座山头好歹也得接近三十亩,一个人得收拾个把月左右吧,效率不高啊。 段瑶娴见他皱眉,便笑着说道:“咱们刚开始,一切不都得以节检为主吗?这几天天气总是阴沉沉的,我看这雨水要不了多久便会下来,到时候我和你杨哥两人收拾二三十来天就差不多了,等把这些草啊树枝的拔起来,再放在地上晒个五六天,就可以堆在一块儿用火烧掉,草木灰也是十分不错的肥料。” 段睿青这才点点头,说道:“那种上茶树呢,要怎么种?” “嗨,这个更简单,咱们村多的是茶叶树,从上面摘的茶叶果直接种植就行了,这个你不用操心,交给我们就好,你只管在县城里上班赚肥料钱就好。”段瑶娴拍着胸口笑道。 段睿青听她这么说也笑了起来,之后又讨论了许多细节问,便对段瑶娴说道:“小姑,那要不我们先去山下的那八个小田吧,正好我们也在,一起收拾会快一点。” “唉?你还没说那田你想做什么呢。”段瑶娴疑惑地问。 “那田不是阳光不好吗?我们正好可以拿来种折儿根,现在种上,到了明年就能拿出来卖了。”段睿青笑眯眯地说道。之前他们在河边挖了不少回来,收拾的时候他把那些老掉的不能吃的都留着的,正好这会儿可以拿来种。 段瑶娴笑着拍了他一巴掌,说道:“行啊,真有你小子的,什么都能想到。” 段睿青只是笑眯眯地,也不多说话。 段瑶娴知道了小侄子的主意,便指挥着另外两人拿着家伙跟她一块儿干活。 几人一块儿干活,说说笑笑的,大家都干得浑身是劲,就连时间都过得很快。 因为第二天是星期一,云绍晨得回城里上班,而段睿青的假期还有一天,两人不能一块儿走,他便拉着云绍晨的衣服说道:“哥,你再在这里住一晚呗,明天早上再回去。”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望着云绍晨,只偶尔眨动一下,眼睫掀动,却不知道正撩拨着别人的心。 云绍晨垂下眼,有点不敢再看下去。 “哟,这可算是找到能撒娇的了,叫哥哥叫得这么嘴甜。”段瑶娴笑眯眯地在一旁打趣,杨辉在旁边好笑。 另外一边两个人都觉得不好意思,云绍晨总是一副严肃脸,别人还看不出来什么,段睿青小孩子脸,皮薄,很快就有点挂不住了,回头也调侃自家小姑,两人一来二去,到更像是各自心里有鬼了。 “走吧。”云绍晨见这两人越说越没谱,抬手拍了拍段睿青的肩膀,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段瑶娴跟他挤了挤眼睛,“快点快点,哥哥叫呢,不听话一会儿你哥打你屁股了。” 段睿青还想和她说,却被云绍晨拎着脖子走了。 段瑶娴的笑声一直在两人身后,久久不散。 云绍晨还是留了下来,晚上陪着段睿青做好晚饭,再陪爷爷开开心心地吃晚饭。 晚饭后,照例两人一块儿洗了澡,住同一间屋子。 虽然段睿青知道自己的性向,但不能否认的时候,和云绍晨同床睡的时候,他都能睡得十分安稳,也许这都是因为云绍晨那种总是让人觉得安稳可靠的气质。 第二天一早,段睿青起床的时候云绍晨已经起床离开了,他抿了抿嘴唇,然后又微微笑了起来,反正下午他也要回县城里了。 接下来一整个白天,段睿青都在田里忙活,到下午时便收拾好准备回县城里。 段瑶娴见了忍不住又拿话笑话他:“就这么迫不急待啊,唉,只可惜我这是个小侄子啊,要是个小侄女,估计就直接嫁到人云家去了吧?”她说话纯粹是笑话段睿青那副迫不急待回家的劲头,完全没有多想。 但这话听在段睿青耳里,却不啻于晴天霹雳。 段瑶娴不知道自己的话对于段睿青的影响,看见他突然站在原地,脸色也瞬间白了下来,吓了一跳,忙跑到他身边扶住他问道:“睿青,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段睿青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勉强摇了摇头,对段瑶娴说道:“我没事,可能是站起来太快了,有点头晕。” 段瑶娴又仔细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确实是没啥大问题了,才松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那你回家小心一点,骑车骑慢点。” “嗯好,我知道了。”段睿青朝她笑了笑。 20、受伤 这天晚上果然下雨了,段睿青被淋了个正着,回家立刻用热水洗了个澡,到还没有被冻着。 换好衣服,打着伞去买了菜回家做好,但他一直等到傍晚,也没有看到三姑和云绍晨回来。他简单吃了一点饭填完肚子,把做好的饭菜用保温盒放别装后,准备打着伞一个送到了酒店,一个送去了派出所。 段佳秋虽然可以在酒店里吃食堂餐,但小侄子送的饭菜显然更和她的心意。 “今天回来的?家里的事你弄好了吗?”她看见段睿青手边还提着一个保温盒,敛了敛眼,却没有多问。 “嗯,三姑不用担心,我都弄好了。”段睿青笑眯眯地回答道。 “那就好。”段佳秋笑着点点头。 “三姑,那你忙吧,我先走了,一会儿晚上来接你。”段睿青虽然给她留了一把伞,可这下雨天的让小姑一个人摸黑回家他哪里放心。 “好,你先回去吧,我能自己回去。”段瑶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在门口目送他离开了酒店,才看着雨中渐渐消失的背影叹了口气。 段睿青提着另一个保温盒到派出所的时候,却没有在这里见到云绍晨。 “诶,你不是绍晨的那个小表弟吗?”顾海见小孩打着伞提着一个保温盒走进所里,立刻丢下手里的东西迎了上去。 “嗯,是啊。”段睿青还记得这个人,他第一次来这里时就见过他。 “你快去见见你表哥吧,他被送到人民医院了。” 段睿青一听他的话整个人就是一抖,手中的保温盒直接掉在了地上。 “呃,”顾海反而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回过神想了一下自己刚说的话,差点抽自己一耳光,急忙解释道:“你别担心,他就是被人划了几道口子,不严重不严重。”他连连保证,吓到人家小孩就不好了。 “划了几道口子?”段睿青确实是被吓到了,他虽然没有直接见过,但也有不少耳闻,上一世云绍晨所受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害。 “就是城里的那帮子小流氓惹事,他是被误伤的,你别太担心了,他不会有什么事的,去医院包扎一下伤口就没什么问题了。”顾海连忙好声好气地给他解释,毕竟面前这个小孩怎么看都和所里的一帮五大三粗的男人不同,这么嫩的小孩,他说话声音得轻点,别吓着他。 “那我先去看看他。”段睿青忙转身往外跑。 顾海等人跑走了,才弯腰把掉在地上的保温盒捡了起不,打开盖子闻了闻,味道不错,心想云绍晨那棺材脸真是有福气,不过今天这福气就归他啦。 顾海笑眯眯地棒着保湿盒地回了办公室,捡到好东西不吃白不吃。 段睿青跑到医院找到云绍晨时,他的伤已经包扎好了,手臂上一圈的纱布,被割掉的袖子上还沾了不少鲜血。 “哥。”段睿青见到他人没事,心里才松了口气,放慢脚步走到他身边。 “怎么来了?”云绍晨见人来了有些惊讶,再见小孩肩膀和袖子都被浸湿,发梢还滴嗒着水珠,眉头便皱了起来,从病床上站起身将自己放在一旁的外套丢给他,一边低声训道,“怎么拿着伞还淋成这样!” 段睿青不敢推拒他递来的外套,只好微笑着解释道:“来得太急,没注意,你的伤不重吧?”他说着偏头去看他的手臂。 “不要紧。”云绍晨不着痕迹地放下手臂挡住他的视线,不想吓着他。 “怎么会被伤到,这么不小心。”段睿青心里还是有点担心,那伤口看起来可不浅,眉毛忍不住也跟着皱了起来。 云绍晨反小孩拉到床边坐下,才吩咐道:“回去不要告诉我妈,她会担心。” “嗯,这个我当然不会多说。”段睿青点头,不随便让长辈担心的道理他自然懂。 云绍晨这才点点头,摸了摸他脑袋上的湿头发说道:“那你快回去吧,就说晚上我要加班睡所里了。”在段睿青没住进他们家之前,他也常常通宵加班,段睿青来了之后,他总是尽量回家吃了晚饭再加班,下班再晚他也会回家一趟。 “哥你老实告诉我,你的伤是不是很重,还需要住院?”这下段睿青反而真正的开始担心了起来,站起身满心担忧地看着他。 “不是,”云绍晨摇摇头,见瞒不过去了,只好解释道,“我一会儿还得回所里……” 他正说着话时,病房的房门响起敲门声,两人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把脑袋探了进来,视线在两个人身上遛了一遍,最后停在了云绍晨身上,笑着说道:“绍晨,原来你转到病房里来了啊。” 段睿青看到那女孩的脸,原本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在看到她笑得十分开朗地走进病房后,心中就像是被人揪了一把一样,狠狠地惊了一下,这个人、这个人是…… “你怎么来了?”云绍晨看见来人,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我来看你啊,听说你十分英勇地与歹徒博斗,还受了伤,我怎么也得来瞻仰瞻仰你的英姿不是?”女孩笑盈盈地走进病房,身材高挑,穿着洁白风衣的她看起来十分帅气。 然而病房里的另外两名男士却不是很给她面子,段睿青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回神,而云绍晨是对小孩看着那女孩发呆的眼珠子而皱眉。 “这位就是你的那个小表弟啊,长得真可爱。”女孩这时也注意到了段睿青,朝他友好地笑笑。 段睿青回过神勉强对她微微一笑,点点头说道:“你好。”然后便觉得没话可说了,这个女孩他前一世确实见过,但……他侧头看了一眼云绍晨,见对方正皱眉看着自己,却没理那个女孩,心里突然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 “果然很乖,你读几年纪了?还没上大学吧。”女孩见他不多话,只当是小孩害羞,没有多在意。 “我不读书了。”段睿青微笑着对她摇了摇头。 “哦,原来是这样啊。”女孩终于觉得有点尴尬了,笑容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病房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也不知道云绍晨终究是顾及那女孩的面子,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开口对她说道:“你来这里还有其它事么?” “没事啊,怎么,下逐客令啊?”女孩面对着云绍晨时要自然得多,脸上总是笑眯眯的,似乎并不怕他会对自己不高兴。 云绍晨没理她,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拉过段睿青的胳膊,一边往病房外走,一边说道:“你没事就回去吧,我们也要走了。” 他说得那样直白,再傻的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更何况女孩并不是傻子,她只是太年轻,太有勇气,以为任何事,只要自己肯努力、不放弃总有一天能改变一切,因此反而故意忽略了很多显而易见的东西。 但是当她面对这样直白的拒绝时,心里自然不会有多好受,所以此刻她的脸色也并不是很好看。 段睿青当然早感觉出了自家表哥对人家女孩没那个意思的态度,只好当和事佬,给两人找台阶下,“今天下这么大的雨,晚上三姑回家肯定不安全,哥,我们去接她吧。” “嗯。”云绍晨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女孩在病房里看着两的背影,觉得不甘心,便跟上两人,也跟着说道:“你的三姑是绍晨的妈妈吗?她在哪里工作?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她吗?” 段睿青这会儿只恨自己接错了话,他应该用工作之类的转移话题,直接提到三姑那不是更给女孩找插话的机会么? “不用了,你回去吧,太晚了。”云绍晨知道女孩有专人接送,所以并不担心她的安全问题,说话的也完全是拒绝状态。 再一次被当面拒绝,女孩再大方也会有种被打了脸面的委屈感,更何况还是她这种被众人宠着长大的娇娇女,脸色当即便垮了下来。 段睿青心里十分清楚两人前世在一起的的下场,所以他心里完全没有搓合两人的心思,但他对于自家表哥那种直白的态度,莫名就觉得敬佩,这得什么样的心理素质,才能摆得出这硬的心态面对一个娇气的女孩子啊。 “走吧。”云绍晨抓着段睿青的胳膊不放,没再关注女孩的事,提着便出了病房。 段睿青出来时带了两把伞,他给段佳秋留了一把,现在两人就一把伞,如果不想被淋到,就得紧紧挨在一块儿,而且还不能走快。 两人出了医院大楼,又一起打着伞走出了一断,段睿青才侧头问道:“哥,你不喜欢她?” 21、重要 两人出了医院大楼,又一起打着伞走出了一段路,段睿青才侧头问道:“哥,你不喜欢她?” 云绍晨听了这个问题并没太大反应,把小孩往自己怀里拉了拉,淡淡地说道:“你别管。” “真不喜欢啊?为什么?”段睿青皱眉,显然听出了他的敷衍。不过他也是真的很想不明白,因为上一世他就没弄明白过,那女孩家世好,相貌也很好,性格虽然有点以自我为中心的大小姐脾气,但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表哥怎么好像对她很不感冒呢。 云绍晨看了他一眼,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小睿,很多事是没有原因的,所以我也没办法给你解释,你长大了就明白了。”他向来话不多,更是很少给别人解释什么,能给段睿青说这么长一段话,是因为他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太过特殊。 段睿青沉默了下来,伞外雨声簌簌,一但离开了路灯的光线覆盖范围,便漆黑不见五指,只能听到两人走在雨中的脚步声。 两人就这样紧紧地靠在一起,打着那把不大的雨伞,在人行道上慢慢走着,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再开口打破这种沉默。 段睿青想了很多,他并不是真的十八岁小孩,知道太多人世间的无可奈何,所以他突然想到,当年云绍晨和他们领导的女儿结婚,会不会也是因为无可奈何,或者说形势所逼呢? “哥。”段睿青突然停下脚步,并且拉住云绍晨的胳膊。 “嗯?” 很多时候,云绍晨都是纵着段睿青的,有意或无意,只因为他是段睿青。 “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和她结婚,呃……”段睿青见他的眼神变得奇怪,连忙改口,“我是说,如果真的没办法喜欢,就不要和她在一起,你不接受不喜欢的人没有错,她勇敢地追求自己喜欢的对象更没有错,你们都没有错,但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有许多人,能给她幸福的并不止你一个,所以你不需要勉强自己,不然到最后变成错误的会是你们各自的人生。” 段睿青说到最后几近自嘲,他想起上一世自己的那位妻子,她是位好女人,和他在一起的十多年,她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自己,尽心尽力地维持着那个那家,所以虽然他无法爱上他,但他也是尽己所能地回报她,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将他的性向捅得人尽皆知,她也不会因为难以接受而发疯…… 云绍晨一直沉默着,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自己的话。 段睿青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谁都知道人生有来无回只有一次,但是没有真正走过这一次,谁又敢真的放下一切,只为自己而活呢? 答案是没有的,再洒脱的人,他也有放不下的人或者事,而真正做到无牵无挂,获得完全的自由,那样的人生却没人会想要。 人就是这么矛盾的,因为活得太聪明,知道被蛛网网住的蜻蜓可能永远没有了飞上蓝天的机会,只能等死,但同样也知道失去线的风筝注定了漫无目的的漂泊,然后一无所有地坠落它乡,前者何等可悲,后者何等凄凉。 这两样都不是聪明的人类想要的,他们总是想要两全其美,但更多的时候得到的却是两败俱伤。 “别想了,回家吧。”云绍晨听到小孩叹气,似乎是很无奈,或者说带着伤感,他有点舍不得。 “还去接三姑呢。”段睿青抬头看他,咧嘴扯了一个笑容。 “她可能已经回去了。”云绍晨道。 “回去了?那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段睿青笑眯眯地说。 云绍晨看着他不说话,但他既然没有明确地反对,段睿青就只当他默应了,笑着道:“谁赢了谁明天早起做早餐,让三姑多休息一会儿。” 云绍晨又看了他一会儿,竟然还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赌局。 段睿青心里忽然就觉得挺得意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得意感他以前从没有感觉过,但他并不排斥。 “哥,你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么?以后我遇到了就介绍给你,包你满意。”段睿青觉得自己虽然是从三十八岁重生回来的,可这三十八岁的成熟心态却有点离家出走,特别是在面对云绍晨时,更是不爱遮掩,也许是因为感觉到了这个表哥对自己很特别? “别问,管好你自己的事吧。”云绍晨没什么表情地斜了他一眼。 “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是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段睿青觉得有点不满,甚至有点嫉妒了,他活了这么多年,遇到的唯一一个总顺着他的人呢,要是知道他心里住着一个更宠爱更在意的人,他说不定真的会很嫉妒。 云绍晨没理他的问题,此时两人已经到了楼下,他便把人往楼里拉了一把,示意他收伞上楼。 “真的不能说啊?”段睿青收了伞,回头煞有介事地说道,“刚才那个女孩一看就家世不错,你说她要知道你有很喜欢的人,她会不会去找人家麻烦?” 云绍晨还是没说话,要想从他脸上或者嘴里面套出话来真的很难,所以云妈妈能精明地观察到儿子的心事真的很了不起,就算请著名侦探来恐怕也难以猜个一二。 “呃,我这样说她会不会心里太阴暗了一点?”面对一字不出的表哥,段睿青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话唠了,于是干脆闭嘴不再多说了。 两人一块儿上楼,快到自家楼层时,云绍晨才停下脚步,有点奇怪地侧身看着他问道:“不说了?” “你都不回答我,我一个人说着也没意思啊。”段睿青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不满,竟然这么久才注意到啊。 云绍晨看了他一眼,才靠到墙上,声音淡淡地说道:“她会不会伤害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不会让别人伤害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人。” 他说完看着段睿青轻轻摇头,斜靠在墙上的身材高大修长,半侧过来的脸、在楼道的灯光下也十分英俊有型,脸上的表情格外坚定。段睿青这样仰头看着他,什么也没有多想,突然就感觉到心口一阵窒痛,似乎是憋久了气无法喘息一样的疼痛,心脏咚咚直跳。 “那、那我也是‘十分’重要的人之一吗?”他一直保持那个角度看着他,声音有些喃喃。 云绍晨被他的话说得愣了一下,但又很快回神,十分坚定地点头,“当然。”他的回答并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因为被他问到了所以才顺口这样回答,而是因为他早就当他是最重要的人之一了。 段睿青也感觉到了他的心意,所以在这之后他心情一直很好。 第二天早上当然是段睿青早起做早饭,因为云妈妈在他们回家时真的已经回来了,而且还给他们做了热气腾腾的夜宵,段睿青一边吃着夜宵一边笑眯眯地喊叹了一声,果然是亲生母子啊,互相都那么了解。 当然他早早爬起床时,云绍晨也跟着醒了过来,他没有赖床的习惯,便起床帮着小表弟做早餐。 之后云妈妈没多睡多久也跟着起来了,三人一起吃过早餐然后各自去上班。 段睿青重新开始上班,将自己之前分装好的茶叶小包带了不上,刚到办公室,便给每个同事分了一包,当然主管康宁辉的也少不了。 康宁辉和罗弘不同,罗弘好喝酒,而康宁辉却更喜欢喝茶,所以段睿青的礼物甚得他的心,再听说是自家产的,他便接得更是顺手了。 酒店里还有几个好喝茶的,听说段睿青这里有自家做的干茶叶,都来采购部明里暗里问,段睿青脸上笑眯眯地,对方若是没挑明,他只当没听到,若挑明了,他也大方地赠送。 这样一整天下来,他早上带出来的茶叶小包也跟着送完了。 头天晚上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第二天下午还没有散去,所以他决定先去派出所看看表哥。 但是有人却等在了酒店门前,是头天晚上来医院找云绍晨的那个女孩,段睿青一眼就认出了她。 “小表弟,下班了吗?”女孩似乎一点没拿自己当外人,就好像她已经成为了云绍晨的另一伴一样,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子势在必得。 “我叫段睿青,你可以叫我睿青,也可以叫我小段。”段睿青既然不看好她和自家表哥这段关系,并且之前就决定不会支持,现在自然不想和她有多亲近。 “睿青,这个名字真好听,而且,”她转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眯眯地补充道,“很适合你。” “谢谢。”段睿青点点头,知道她来找自己肯定有什么事,所以并没有急着走。而且他从来不知道这个有些女孩气的名字适合自己。 “城里有家不错的糕点店,一起去吧,算姐姐我请你吃。”女孩微笑着邀请,态度落落大方,让人无法拒绝。 “你找我有事吗?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段睿青装做很为难,还很单纯地眨了眨眼。 “哦,看我都忘记了,我叫沈卿华,三公九卿的卿,中华的华。”女孩微笑着说道。 “绍晨都没带你出去玩过吧,也对他平时都没怎么有空,以后我可以带你玩,我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哟。” 22、打探 段睿青心里转了一圈心思,最后还是答应了沈卿华。 他给酒店里一同工作的同事留了一个信,说了自己的去处,才转身同沈卿华一起走。 上一世沈卿华是云绍晨的第一任妻子,作为亲戚,段睿青自然知道,也去参加过他们的婚礼。 那个时候的沈卿华因为如愿嫁给了心上人而满心欢喜,婚礼上整个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但是段睿青现在想起来,他的表哥云绍晨那时的表情却并不明朗。 两人一起去糕点店的路上,段睿青微皱着眉,一直在思考云绍晨的事,对于沈卿华的话都带了一点敷衍。 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云绍晨给他的感觉不再单纯只是亲戚或者表哥这么简单,段睿青私心里认为,他们之间一定有只有两人才能感觉到的东西,他挺喜欢这种感觉的,并不想有人来破坏。 沈卿华喜欢云绍晨,而段睿青是云绍晨很在意的表弟,她自然是很想拉拢他,以达到更加接近云绍晨的目的。 她也是真的把段睿青当小孩子,因为大约只有女孩和小孩才会去糕点屋那种地方,反正对于段睿青这样快二十岁的男孩子来说,这些东西是没什么吸引力的。 “睿青,我听说你原本正读高三,怎么好好的突然不读了?”沈卿华用自认为的长辈态度询问段睿青道,她觉得这么大点的小孩,除了上学还能干什么? “嗯。”段睿青对她微微一笑,没怎么在意她的态度,也没有跟她解释什么。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沈卿华见他敷衍自己,只好再接再厉地问。 “没什么,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段睿青微微摇头。 沈卿华原本是想从他这里打开突破口,想找机会帮他解决他解决不了的事,然后和他拉近关系,可段睿青似乎并不愿意对她多说什么。 “这样啊,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管找我好了,大家都是亲戚,能帮到你的,我一定不推迟。”沈卿华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现在段睿青不相信自己,她说再多也无用,便见好就收。 段睿青没有接话,仍然只是用那张笑脸面对着她。 “这家糕点店是我一个朋友开的,你想吃什么只管点,”她说着笑了笑,用调侃的语气说道,“如果有女朋友也可以带到这里来玩,女孩子应该更喜欢吃甜点。” “谢谢你,”段睿青点点头,觉得总是这样让她一个人说也不太好,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女朋友。” “也是,你还小嘛,”沈卿华笑着打趣,“绍晨肯定也不乐意你这么早谈这些事。” 在云绍晨之前,两人原本就不认识,如果话题再不转到正题,就有点没话说了,段睿青只顾装傻,沈卿华不开口,他便沉默地等着。 沈卿华看了他一眼,见小孩安静又乖巧,样貌也是上等,心中赞叹这一家人的基因真好。 “睿青,你哥他平时有事会和你说吗?”沈卿华眨了眨眼问。 段睿青心道终于转到正题了,脸上朝她微微一笑,缓缓道:“会说啊,他喜欢和我谈心。” “真的吗?”沈卿华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都跟你说些什么?” 段睿青装模作样地歪头想了一下,才道:“说他工作上的一些事给我听,还有他上学时发生的事。”段睿青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以他哥那种严肃的性子,不管是上班后还是上学时,恐怕永远都是一层不变,死板又无趣,哪里会有什么事可跟人说的。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说过生活上的事?”沈卿华到底是个姑娘,那个年代,男女关系也没有那么开放,她再大胆,也不过是明里追求云绍晨而已,偷偷打听一个男人的私生活,她已经觉得很脸红了。 段睿青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说过一些,他说他在学校时总是会收到很多礼物,不过都被他又送给别人了。” “礼物?什么礼物?”沈卿华睁大眼,她上过大学,同样也过过集体生活,隐约已经猜到大约是爱慕云绍晨的女生送的了。 “就是一些糖,还有小礼物啊,大约是女孩子送的吧,都比较精致,不过我哥都用不到。”段睿青眨了眨眼,又道,“你对这些很感兴趣吗?”其实他已经觉得有些无聊了,或许他不该跟她出来。 “呃,没有,就是有点好奇,”沈卿华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原来你表哥在学校还这么受欢迎啊。” “嗯,虽然他这个人很严肃,不过人很好。”段睿青微微一笑,心里又补充了一句,世上人确实很多,可是再想找到一个像他哥那样的男人却没那容易吧。 “那、他有没有跟你聊过他的感情生活?他……有没有喜欢的人?”沈卿华终于有点着急了,说话也不再像之前表现得那样落落大方。 “有啊,”段睿青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听说已经喜欢很多年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结婚,我哥是很认死理的人。”他故意表现得并没有看懂她想让他看懂的‘她已经是云绍晨的女朋友了,他们是一家人,’的表象,想给她制造一个“情敌”以劝退她。 沈卿华的脸色果然唰的一下变得十分难看,微微颤抖着嘴唇连话都有些说不出来了。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段睿青心里叹了口气,觉得骗了她有点过意不去,但还是决定把戏演得更真实一点,于是便满脸关切地询问道。 “没,没有……”沈卿华勉强摇了摇头,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握着。 段睿青也不敢刺激得太狠,便直能在旁边干站着了。 好半晌,沈卿华似乎才回过神,转头用十分不甘的声音问道:“他喜欢的人是谁,我、我能见见她吗?” “你见她做什么?”段睿青心道她不会真的因为嫉妒而想去找表哥的“心上人”麻烦吧?于是忙补充道,“表哥说对方不是城里的人,你暂时可能没办法见到她。” “你也没见过她吗?”沈卿华有些失望。 “嗯,我以前在读书嘛。”段睿青怕慌话越扯越宽,只好就此打住。 沈卿华没再说话,似乎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段睿青抬头看了看天色,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冬天本来就比较短,这会儿天色已经麻黑,两人再这么呆下去,可能都得摸黑回家了。 “我们回去吧,你家住哪里,我送你。”段睿青故意将声音放大,提醒再次陷入沉思的沈卿华。 “哦,那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了。”沈卿华勉强抬头说到,她从段睿青得到的消息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了,据她之前的调查,云绍晨并没有和那个女人走得很近,为此她还窃喜过,一颗心也在云绍晨的完美下慢慢轮陷…… 可现在段睿青却告诉她,云绍晨不但有喜欢的人,还已经准备结婚……一时之间,她怎么接受得了。 “还是送送你吧,你家住在哪里?”想起之前云绍晨说过县城里的治安并不好,这个时候段睿青那里敢放她一个人走在街上,别再多生什么事端,给他哥惹麻烦。 沈卿华这会儿只想自己四处走走,可段睿青是她带出来的,她也不好拒绝,便点点头,带他往自家的方向走。 这个年代的县城真的很乱,再加上那些破旧阴暗的街巷又多,两人才没走一会儿,便被两个到城里找钱花的小流氓围住了。 如果只是段睿青一个人,他到是没什么害怕的,可现在身边跟着个女孩,他自然提着心,不过也同时在心里也庆幸地松了一口气,幸好他跟着过来送她了。 “我们身上没钱,你们别碰我们,我哥是警察,他马上就会来找我们了。”段睿青皱眉朝两人喊道。他也是迫不得已才将云绍晨搬出来的,因为他身上的钱全部放在了家里现在身上并没有多少钱,他担心这两人没拿到钱不甘心,伤害两人。 两个小流氓听到警察两个字果然停下了脚步,他们虽然在县城里抢人抢惯了,很少能被抓进派出所,可只要进过那里面一次,就没人再想进第二次,所以他们对警察还是很惧怕的。 23、打斗 段睿青见那人不敢再上前,稍稍放松了一点拳头。 这时一直被他挡在身后的沈卿华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推开他走到他前面,对那两个小流氓说道:“我把钱都给你们,你们别难为我们。” 段睿青对她突然的动作微微皱眉,可心里又不知道她这样做是对是错,便也没有阻止她。 两个小流氓听这话都是眼前一亮,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对她说道:“那好吧,我们也不过是想拿两个钱,不会为难你们的。” 他们都是家在大山里面,读书又读不出名堂,又不愿在家种田下苦力,在县城里找活又做不长久,便在城里晃荡着,没钱了就找人弄几个,或者是占别人点便宜,但是真正的杀人放火却是不敢的。 沈卿华的父亲毕竟是个领导,她也是从小被当作娇娇女养大的,那一身漂亮高档的服饰,以及白白嫩嫩的脸蛋,一看就是用金钱推出来的,随便就能从她身上扎出点钱来。这会儿她主动说掏钱,两人那有不高兴的。 她见两人答应了,便从衣兜里掏出钱包,将放在里面的几张大票子全部掏出来递给两人,说道:“就这么多了。” 小流氓一看到那四个人头的大票子,眼睛都能放光,那可够他们在县城里逍遥一段时间的了。 其中一个立刻上前把钱抢了过来,一边数着票子笑得嘴都要歪了。 沈卿华看着他的样子,嘴角勾了个淡淡的轻蔑笑容,合上钱包,说道:“那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等一下,”此时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个面貌更阴一点的男人走上前,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你手腕上的玉镯子取下来。” “啊!”沈卿华手臂吃痛,她从小到大那里被人这么对待过,有点被吓到了。 “你干什么?!放开她。”段睿青见势不好,立刻走到两人中间,将那人的手从沈卿华的手腕上掰了下来。 “你TMD吼屁啊,滚开!”那人一见面前的人换成了男的,便毫不留情地一脚踢了过来。 段睿青连忙护着沈卿华退了一步,但却没能完全退开,被那一脚擦到了护住胸口的手臂。 那人也是嚣张惯了,就见不得有男的在他面前大小声,踢了一脚似乎不解气,抓住段睿青的肩膀又往旁边狠推了一把。 段睿青被卡在两人之间,即躲不了,也施展不开来还手,之前的一脚几乎是被硬生生地接了下来,被他这一推,差点带着他身后的沈卿华一起绊倒。 “你、你们不是说拿了钱不动我们吗?”沈卿华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正面面对一个男人的凶狠不留情时,不吓得腿软跌倒已经不算特别失态的了。 那男人看了她一眼,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男人这才满意地又拿眼瞄向段睿青。 段睿青抬眼和他对视,那人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眯眼道:“你哥就是那个云绍晨?”县城里就那么点大,那几个有点名头的人,稍想一圈便能联系起来。 这几年县城里又正处于领导们批示的严厉整治各方面违法犯罪,整顿县城风貌风气的时期,而云绍晨又得领导们器重,县城里的那几帮小流氓,没几人不认识他的。 段睿青没想到他能认出自己来,心里一惊,正在思考着应对之策,那男人突然冷笑一声,说道:“原来真是那家伙的亲戚。”他说着微侧头看了另外一人一眼。 “是那个抓了阿震的警察?”另一个正数着钱币的人抬起头,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了样。 “就是他。”阴脸的男人说道,脸上闪过一丝暴戾。 “那、那你想干什么?”拿着钱的人被他脸上的表情吓到了,他只想要钱,别的事他可不敢干。 那年头在街头巷尾的男人们中间流行着一个词叫“讲义气”,不管事非对错,如果是自己一起的兄弟被人欺负了,身为兄弟的他们如果不去帮着出头,那就是没义气,没胆子,这种男人是最被他们所鄙视的。 阴脸的男人显然是属于“讲义气”那一类,好出头爱面子,这会儿堵到兄弟的仇人,他怎么能不为自己的兄弟报仇? 段睿青见那男人眼中的戾气越来越重,全身戒备起来,猜测这人是不敢直接找表哥麻烦,但自己可就说不定了。段睿青想着这人最多也就打自己一顿出气,不敢真弄出人命,他只要保证沈卿华不受伤就可以了。 虽然他对沈卿华没什么感觉,但他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怎么也得保护跟在身边的女人。而且如果沈卿华这次受了伤,那只是给她更多接近表哥的机会,那不是他的初衷。 “那、那个,这边人多呢,要不、要不就算了吧。”收了钱的人显然并不是个特别“讲义气”的,拿到了钱,他哪里还肯干会把自己陪进去的事。 “闭嘴,你忘记上次阿震还帮你逃走么?”阴脸男人侧头狠瞪了他一眼。 沈卿华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吓狠了,竟然趁几人发愣时企图从巷道旁边跑走。 但她娇弱的步子,那里跑得过阴脸男人,他几乎是立刻就伸出手抓住了她的一头长发。 “啊!”沈卿华痛苦惊慌地大叫了一声,段睿青也被吓了一跳,忙上前想拽开那男人的手,“是男人就别打女人!!” “滚开!”阴脸男人的手确实是被段睿青拽开了,他气得一手抓住段睿青的肩膀,一手抓住他的脑袋往身边的墙壁狠狠地撞了过去。 段睿青的身体还是十多岁的瘦长身材,根本不是他这种常四年流窜的小流氓的对手,脑袋撞到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一瞬间的晕眩过后,他便感觉到一阵温热从头上流了下来。 “我让你动手!我TM撞死你。”那男人还不解气,抓住段睿青的头又一次狠狠地往墙壁上撞了过去。 沈卿华的头发被那个男人生生地拽下来了一戳,再看到段睿青满头是血的样子,再次吓得大叫了起来。 “你TM别叫!”另一个男人也被沈卿华的尖叫声吓到了,要知道这边虽然是一条旧巷子,但偶尔还是有行人路过的,万一有人听到声音跑来帮忙就麻烦了。 沈卿华这时已经真的吓得脚软了,被那个男人拽着都直往地上滑。 “喂,现在怎么办?”那男人见阴脸男人还在撞段睿青的头,抿了抿嘴唇,很想丢下这一切逃走,反正钱他已经拿到手了,他可不想扯进命案里。但他一想到以后还要在县城里混,他又不敢真这么做。 阴脸男人抓住段睿青的脑袋在墙壁上狠狠地撞了三下,这才像是觉得手酸地停了下来,他听了那男人的话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把他们丢巷口,我们回家躲一段时间别出来。” “那、那快走吧。”这话正好和那男人的意,他连忙将还拽在手上的沈卿华推到了地上,想了想又蹲下身,将沈卿华手腕上的玉镯子,还有耳朵上带的耳环拽了下来。 拽下了耳环,又见沈卿华还长了几分姿色,还猥琐地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又在她的胸口抓了抓,嘿嘿地笑了一声。 阴脸男人也甩开已经昏过去的段睿青,在他身上摸了一圈,却只搜出来十几块钱,气得他又狠狠地踢了段睿青一脚。 “快走吧,我听到有人来了。”另一个男人拉了他一把,往巷子口跑去。 阴脸男人这才放过段睿青,跟着跑走了。 巷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沈卿华抖着身体,看着段睿青满头是血地瘫在地上,她觉得浑身发软,一步也不敢上前去。 “救、救命啊……” 沈卿华勉强找回了一点力气,但是瘫软的双腿却根本无法再站起,他瘫坐在地上,刚被雨水冲刷过的墙角,藏满了黑色污垢,染黑了她洁白的风衣。 她靠坐在墙角大声哭了起来,这短短的半个小时的时间,简直就是她一生都想象不到的恶梦。 “喂,这边有人吗?” 24、愿望 两人是被路过的人送到医院去的,并且接紧着便报了案。那时候的人们十分质朴,没有遇到也没有听到过把人送去医院还能惹一身麻烦债的事。 接受案子的是云绍晨的同事,他一眼便认出了这个总是去派出所找表哥的小孩,立刻就让人去通知了云绍晨。 县城就那么点大,云绍晨接到消息赶到医院时,段睿青头上的伤甚至都还没有清理好。 他站在诊房的门外,看着那个他一直宝贝的小孩满头血污,身上也脏乱不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那疼痛并不强烈,却蔓延至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深入骨髓。 小孩被推出来的时候,他紧跟了上去,一边听着医生说注意事项,一边给小孩整理衣服。 护士们给人挂好药水,便同医生一起离开了。 这间病房里有三个床铺,但另外两个空着。 段睿青住的那张病床靠着窗户,云绍晨坐在床边,从见到受伤的小孩起,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小孩一步。 段睿青眉眼温润,即使闭上眼沉睡时,也还是那么好看,只可惜头上那一圈白纱布完全破坏了美感,也不能向往常一样,总是对他露出看起来十分温润,但只有云绍晨才能感觉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这孩子在他身边这段时间大约是他这些年,过得最踏实的一段日子了,因为总是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所以觉得很满足,很快乐。 云绍晨看一会儿,给他盖好被子,又将他翘起的黑头发压了下来,才起身去了隔壁病房。 沈卿华就住在那里,她这次真的被吓坏了,不但损失了钱财,还被那个恶心的男人占了便宜,到医院时,人已经哭昏过去了。 云绍晨站在病房门口,看见她的母亲和亲戚来接她了,他看了一会儿,并没有进去的打算。 一直到女孩被人带到医院外带上车,他才转身回到段睿青的病房。 段睿青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第二天凌晨四点多了,他刚睁开眼,就看到云绍晨正坐在床边看着他。 “醒了?”云绍晨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哥,”段睿青勉强抬头看了看窗户,问,“现在很晚了吧?怎么没睡啊?” “等你醒呢,”云绍晨站起身给他倒了杯水,“要喝水么?” 段睿青愣了一下,总觉得面前这个人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了,但是到底哪里不同,他一时又想不起。 “不渴?”云绍晨见他只是看着自己发愣,拿着水杯的手便收回来一点。 “渴了。”段睿青抬了抬下巴。 他刚一动,就被云绍晨压住了脑袋,顺势坐到床边,将他的上半身抱在怀里,水杯递到他唇边,一点一点的喂。 水杯倾斜得不多,等段睿青觉得喝够了之后,云绍晨才将他放回床上。 段睿青躺下后还是觉得不对,他看了一会儿云绍晨,十分疑惑地将心里话问了出来:“哥,你怎么了?” “嗯?”云绍晨抬眼看他,“什么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段睿青皱眉,“就是觉得你突然变得有点奇怪。” 云绍晨见他皱眉便摸了摸他的眉心,低声训道:“哪里有什么奇怪的,别想了,再睡一会儿吧。”他是单亲家庭长大,又是独子,更没有养过小孩,唯有一个段睿青,可他才待在自己身边这么点时间,已经让他从各方面都放心不下,担心他受委屈,怕他被欺负,怕他身上没钱不够用。 他想,养孩子大约就是这般了吧。 “等一下,哥,那个沈卿华没事吧?”段睿青终于想起自己昏迷前,沈卿华还跟在他身边,那两个小流氓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她没事,”云绍晨也因为他的话想起了什么,皱眉问道,“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呃,”段睿青一点尴尬,抬眼又见云绍晨眉头皱得更紧,抿了抿嘴唇,解释道,“是她来找我的,我想到你们的事,就跟他出去了。” 云绍晨听他这么说,感觉心里十分不舒服,眉头仍然紧紧地拢在一块儿,“你们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段睿青偷偷观察着他的脸色,一边小心地斟酌用词,“我、我就告诉她,你心里有其它人了,不会和她结婚,让她放弃你……” 段睿青其实挺怕这个表哥的,尤其这件事还是他自做主张、先斩后奏,他担心他会不高兴。 云绍晨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快睡吧,别想这件事了。” “哦好。”段睿青见他没太大反应,心里松了口气,听话地乖乖闭上眼睛休息。 云绍晨守着他到了这个点,这会儿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却睡不着,一直清醒着到天亮。 天亮后,他找来医生又给段睿青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大问题后,云绍晨还坚持让小孩多在医院住了一天。 他脑袋上的伤看着很吓人,但其实并不严重,就破了道口子,缝上几针便没多大问题,并没有伤到里面。 段睿青原本不肯多住一天的,他刚在酒店里请了假,这会儿才回来又请恐怕会遭人诟病,但是在云绍晨的冷脸下,最后只能将反驳的话语吞进了喉咙口了。 云绍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就算勉强将人留下来,他住得也不会安心,便亲自去了酒店一趟。 等他回来时,罗弘也跟着来了,并且带来康宁辉的话,让他休息好了再回去。 段睿青心知表哥用心良苦,觉得很感动,便听话地不再闹了。 “听说你病了,上次跟你讨要茶叶的那几个家伙自己来不了,托我把礼物带给你,”罗弘挥了挥手,“我懒得拿,你回去了自己去我办公室取吧。” 段睿青抽了抽嘴角,他还真没见过这么看望病人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罗弘突然问道:“那茶叶你家还留有多少?” “还有不少,怎么了?”段睿青有点奇怪他怎么突然转移话题。 “剩下的都留着,别再送了,我虽然不懂喝茶,但也看得出来那茶叶是不错的,放市面上能卖十多块一斤吧?”罗弘朝他扬了扬下巴。 段睿青笑着点点头,之前小姑给他的茶叶起码还剩下十多斤,他没打算卖还好好地留着的。 罗弘见他点头,便凑近他,压低声音说道:“我给你打听过了,领导说这次来的大人物里就有好茶的,到时候我想办法给他们弄点喝,好坏就看你的茶叶成份如何了。” 段睿青双眼一亮,立刻道:“我那里还有不少,等我回去上班了,就给你带过去。” “行,带来吧。”罗弘很是欣赏这个小伙子,顺手的事也很乐意帮他一把,反正事成不成不在他,事成了也少不了他的好处。 云绍晨等两人聊了一会儿,便以段睿青需要好好休息的理由,让罗弘先回去了。 段睿青这会儿正高兴,罗弘走了,还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不想睡。 “快睡吧。”云绍晨给他倒了一杯水喂了,看着他说道。 段睿青觉得有点好笑,睡觉这种事是需要酝酿的,那里是说睡就能睡着。 “不想让我多帮你请几天就,就好好休息。”小孩是他心疼的,打舍不得打,骂舍不得骂,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就只好用他在意的事威胁他了。 “哥,你有没有什么愿望很想实现的?”段睿青争取最后一点时间说话。 云绍晨疑惑地看着他,“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好奇嘛。”其实段睿青这些天一直在想,表哥对他这么好,自己何德何能,又该如何报答他。 云绍晨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他的头,道:“快睡吧,我一会儿还得去上班。”为了守着小孩,他也跟着请了半天假,想等小孩睡着了,下午让自己母亲过来看着,他再回去。 另外,那两个欺负小孩的人,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段睿青见他不肯多说,轻轻叹了口气,乖乖地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呼吸便均匀下来。 云绍晨微微松了一口气。 很想实现的愿望他当然有,但那也是永远无法实现的,他也永远不可以说出口。 病房门被人叩响,云绍晨转过头,见沈卿华正站在房门前,透过门上的小块玻璃看着他。 25、撒娇 云绍晨起身出了病房,轻轻拉上门,这才看了一眼沈卿华,“你没事了吧?” 沈卿华只是看着他,她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换成另一套干净高档的衣服,除了脸上不再有之前的依依神采外,还是那个淑女一样的大小姐。 云绍晨也没有在意,只说道:“我们去那边说吧。” 沈卿华缓缓收回夹杂了难过的视线,跟着他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 “听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两人沉默着站了好一会儿,沈卿华才缓缓问。 云绍晨看着窗外,想起段睿青之前给他说的话,便点了点头,十分直接地承认,“是的。”他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十分自然地想着此刻还躺在病床上的小孩,他并不是很在乎承不承认这些事,但他一点也不希望小孩将来的人生受到来自他的影响,那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即使沈卿华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当她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十分难受,不甘心。像云绍晨这样男人,并不是常常能遇到的,也许一生就只能有那么一次机会遇见那么一个人,错过就永远不再有。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闭上眼睛,语气艰难地问道:“你们……准备结婚了?” 云绍晨没想到段睿青连这个谎都给他编出来了,为了不拆穿小孩的谎言,他仍然点头承认了下来。 “如果我在她之前遇见你,你会先爱上我吗?”沈卿华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现在连自己都有点无法确定,她究竟是真的想得到这个优秀男人的爱,还是不甘心他没有爱上自己而是爱上了别人。 云绍晨看着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沈卿华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最后只能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你这个人还真是老实,连哄哄女生都不会,真不知道……真不知道你那位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云绍晨还是没有说话,他心里再清楚不过,面前的这个女孩,确实是一个十分不错的人。且不论家世背景,单论她本身的条件,如果换做别的男人能娶到这样的女人,将会是他一生的福气。 可那个福气并不是他云绍晨的,因为早在好几年之前,他的感情就已经不属于他了,这是一件无可奈何、也是一件他并不打算阻止的事。他对那个人的感情,就像一粒种子,在他们都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地种进了他的心底,他任由它在心底肆无忌惮地生长,也由着它蔓延出来的藤蔓紧紧地缠住他的心。 他从不打算将其公之于众,也绝不愿意毁灭它的存在。 那个人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够代替。 “我要走了,云绍晨,”沈卿华叹了口气,像是叹走了心中所有的酸楚与不甘心,换上另一种更明朗的笑容,侧头看着窗外水洗过的天空,说道,“昨天晚上我仔细想过了,我们可能真的不适合在一起,一想到昨天我们遇到的事,我就受不了,可我爸说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以后这种事只会遇到更多,而你本人的安全更是难以保障,这种生活不是我想要的,就算对象是你我也不想要。” 云绍晨听完点点头,道了两个字,“好走。” “呵,你还真是……”沈卿华无奈地摇头,转过身说道,“替我向你表弟道个歉,昨天是我连累他了,还有,替我向你的另一半问一声好,你们的婚礼我就不来参加了。” “嗯。”云绍晨还是那副表情地点点头。 沈卿华朝他微微一笑,转过身往楼下走去,干脆的背影不再是来时带着的沉重感,反而多了几分潇洒的味道。 云绍晨目送着她离开,才转过身,却看见小孩住的那间病房的房门似乎动了一下。 他有些疑惑地走了回去,发现小孩盖在身上的被子并不是之前自己掖好的样子,很明显刚才被动过了,小孩纤长的睫毛还微微地颤抖着,装睡都装得不像。 “好好睡觉!”云绍晨敲了敲他的肩膀。 段睿青见自己被识破了,索性睁开眼,有点无辜地看着他说道:“睡了那么久了,真的睡不着啊。” 云绍晨没什么表情地斜了他一眼。 段睿青从被子里抽出手拉着他的胳膊,问道:“哥,你真有喜欢的人啦?是谁啊,我见过吗?”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云绍晨看了一眼他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又看向他,皱眉问,“不想明天出院了。” “哥……”段睿青拉着他的衣袖不放,还晃了晃。一面内心觉得自己一把年龄了还跟人撒娇真没羞耻,一边居然又觉得有人可以撒娇挺爽的。 云绍晨在他手上拍了一巴掌、“睡不着就起来吧,你不是很忙么?” 段睿青听了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慢点!”云绍晨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虽然小孩头上的伤并不严重,但也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的,这么大的动作很容易让脑部缺血,“怎么这么不懂事。” “哥,你告诉我呗。”段睿青完全无视他的话,感觉自己都快好奇死了,像云绍晨这种做事一板一眼的人,还真有放在心底念念不望的人啊,难道是他曾经的第二任妻子? ——现在沈卿华已经主动退出,那么她这个第一任的名头算是不存在了。 “别胡闹,不想住院就回家养着吧。”云绍晨被他问得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板着脸教训。 “表哥,你这样,我以后有事也不给你说了。”段睿青也跟着皱起眉头,云绍晨越是闭口不提,就越是说明他有问题,可他这样遮遮掩掩的,让段睿青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云绍晨终于觉得小孩是被自己给惯出坏脾气来了,会对着自己撒娇使性了,他还记得小孩刚被他领回家时,乖巧又听话,说话也是温温和和的,不带任何一点情绪。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到床边,把他从床上提了起来,把衣服披到他身上,说道:“回家吧。” 段睿青赌气的话却碰了个软钉子,气得嘴都忍不住撅了起来。——事后想想自己这会儿的反应,段睿青都替自己脸红,跟小孩子似的,简直白活了几十年。 但在当时面对着云绍晨的遮掩,他确实是生气了,而且小孩似的赌气决定以后都不和他说话了。 云绍晨没在意他的小性子,给他整理好衣物,又拉着他去办了出院手术,一直把人领回家,在家里将小孩安顿好后,他一句话没说便出了家门。 走出云家所在的大楼,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家的窗户,叹息了一声,居然觉得心情挺好,就连总是绷着的嘴角都松动了些。 段睿青一个人在家躺在床上,反来反去还是觉得不行,越想越觉得百抓挠心,最后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开始计划晚上怎么套云绍晨的话。 他记得上一世,云绍晨的第二任妻子是在他快三十岁的时候才结的婚,并且听说对象并不是县城里的人,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应该还不认识,或者说并没有接触过。 他满脸凝重地坐在床上,摸着下巴思考其它的可能性。 晚上云绍晨回来的时候,段睿青和段佳秋已经将晚饭摆上了桌。 餐桌上气氛良好,虽然云家并不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三人还是很少说话。 只是其中有一件事变得十分奇怪。 云绍晨每次伸筷子夹什么菜,段睿青都会在他的筷子到达目的地之前夹子,一次两次云绍晨还当是小孩子真的喜欢,也没在意,但是等到五次六次七次八次、而且小孩的碗里已经装了满满一碗菜没有吃之后,他就觉出问题了。 于是他索性放下筷子,看着小孩直接问道:“你想干什么?” 段睿青从那一碗菜中间抬头看他,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回答道:“我没想干什么啊。” 26、承诺 云绍晨斜眼看了他一会儿,指了指他那一碗菜说道:“先把你碗里的菜吃完。” 段睿青见自己夹的菜确实有点多,想到自己小孩子一样的行径,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得意,就道:“哥,我好像夹太多,都冷掉了,你帮我吃了吧。” 云绍晨瞪了他一眼,小孩真是越来越爱作怪了,瞪完了还是把他的碗拿了过来,将多出来的菜全挑到自己碗里。 段睿青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嘴角缓缓得勾起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得意笑容。 其实段睿青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就是突然间很想找云绍晨的麻烦。 坐在另一边的云母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云绍晨挑菜时那专心的眼神,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便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继续吃自己的。 云绍晨把菜全挑出来,又重新给他盛了热菜热汤,放到他面前说道:“快吃。” 段睿青这回没再多做其余的动作,也没再多说话,乖乖地端起碗一口一口全部吃光。 饭后,段睿青原本想帮段佳秋收拾桌子的,但是被云绍晨给强行压回了卧室,小孩刚被他从医院领回家,还需要静养。 段睿青被他按倒在床上后,见他起身准备离开,忙从被子里抽出手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说道:“哥,你还要回去加班啊?” 云绍晨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今天不用加班。” “真的啊,”段睿青眼睛一亮,拉着他的袖子便不放,连忙说道,“那哥你留下来陪我呗,我们说说话。” 云绍晨沉吟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出去给他拿了热开水和药,让他先吃了,才坐到他对面,问道:“想聊什么?” “你也坐到床上来呗。”段睿青想到现在天气越来越凉,大家一起窝在被子里不是更暖和?想到这里他就又准备爬起来。 “好好躺着。”云绍晨皱眉,起身将他压回床上,小孩子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段时间,小睿好像和刚被他从大马路上拎回家时变了不少。 他记得很清楚,他刚在马路边上遇到小睿时,他整个身上都有种阴沉沉的感觉,即使是在对他笑,那笑容也只是一层皮的程度,再加上他之后的那些表现以及想法和动作,他心里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最终他什么也没问,他觉得如果小孩心里有事,想说的时候自然会主动来找他。 一直到现在,小睿身上才有一点小孩子该有的样子,偶尔会跟他撒娇,闹个别扭,有时候还会有些不自觉的粘人动作…… 云绍晨在为他操心的同时,又忍不住想得到更多一些独属于小孩的东西。 段睿青看着最终还是妥协坐到他身边的云绍晨,脸上笑眯眯的,在床上翻了个身正面对着他,问道:“哥,那个沈卿华不会再来找你了吧?也不会让她爸爸找你麻烦了吧?” “她爸爸?”云绍晨敏锐地抓住了这句话里的破绽,皱眉看着他。 “呃,她爸爸不就是你们上面的大领导嘛,之前她给我说的。”段睿青反应过来是自己一时嘴快说漏了嘴,忙拉沈卿华补就。 云绍晨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来他有没有怀疑段睿青的话。 段睿青接着便皱眉说道:“哥,你什么意思啊,转移话题啊?” 云绍晨没再对之前的疑惑说什么,只道:“她走了,不会来了。” “这样啊。”段睿青点点头,其实他之前将两人的对话完全听完了,沈卿华说受不了云绍晨的职业,害怕以后的生活会常常担惊受怕,他就觉得她是真的放弃了,警察也不过是个职业而已,如果她真的想和云绍晨在一起,结婚后给他换一个职业对她的家世来说,根本不算问题。 “哥,”他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问,“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啊?那为什么以前问你,你都不说?” 云绍晨明白他就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斜着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可你是我哥啊,你不都说我是你‘十分’重要的人之一么?可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了都不给我说,”段睿青故意也斜眼看他,“我看你这个所谓的‘十分’里渗了不少水份吧?” 云绍晨不上他的当,态度不急不缓地继续反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给你说?不说我之前对你的好都白好了?” 段睿青咬牙,面前这家伙油盐不进,可是他心里又十分想知道,便决定换一个方向继续,便说道:“你不告诉我算了,那你给我说说她长什么样总行吧?我不问她是谁了。” 云绍晨见小孩今天是不问清楚不打算休息了,心里十分无奈,抬手摸摸他的头,慢慢说道:“他很乖,很听话,总是安安静静的。” 段睿青见他终于肯开口了,双眼一亮,便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但是当他以会云绍晨会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只是看着自己,并不再说多话。 段睿青眨了眨眼,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云绍晨摸着小孩翘在外面的头发,回答得有点心不在焉。 “当然是继续说你喜欢的人啊?”段睿青皱眉,心里觉得不高兴,他觉得自己被耍了。 云绍晨看了他一眼,说道:“没什么好说的了。”想说的当然有,即使他并不多话,在心里也觉得那个人有很多很多可值得说的,只可惜这些话永远不能说出来。 段睿青皱眉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道:“哥,是不是你单恋人家,可对方并不喜欢你啊?” 云绍晨心里叹息了一声,把他压平在床上盖好被子,“你该睡了。” 段睿青还在想之前的问题,“应该不会是这样吧,哥你这么好,还有人会看不上?”而且以云绍晨那个性格,如果不是相处很久的人,真的有人能进入他的心吗?他觉得十分怀疑。 “别想了,快点睡吧。”云绍晨摸摸他的头。 段睿青见他一点消息也不肯再透露,抿了抿唇,觉得有些不甘心。 云绍晨看了一眼他不高兴的脸,觉得胸口有些难受,便说道:“小睿,不管那个人是谁,你都是最重要的人之一。” 段睿青撩眼皮看他一眼,问:“真的?” “嗯。”云绍晨点头,看着他的眼神十分专注。 段睿青没再说话,但面上的表情明显高兴了不少。 “快睡吧,你明天不是还上班吗?”云绍晨摸摸他的头。 段睿青沉吟一下,点头道:“好吧,那我不问了,哥你如果觉得难受,就告诉我好了。” “好。”云绍晨点头,会不会告诉小孩是一回事,哄着小孩睡觉又是另一回事。 段睿青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笑眯眯的眼睛弯弯的,在灯光下十分好看。 27、亲吻 因为之前就已经说好只在家休息一天,所以虽然第二天清晨云绍晨十分担心,还是忍了下来没有阻止段睿青早早爬起床去上班。 段睿青见云绍晨一直皱着眉头,便拉了拉他说道:“哥,你放心好了,我自己会小心的。” 云绍晨把小孩拉近了,又检查了一下包着的纱布,问道:“要不要去买顶帽子带着?” “嗯好,我去的时候顺便就能买了。”段睿青道。 尽管还是十分不放心,云绍晨也没再说多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去吧。” “嗯。”段睿青微笑着点头。 ****** 因为上面说有大人物要来,所以不管是县里的领导,还是酒店里的领导,对那几位即将到来的大人物都十分在意,于是在接待他们来的前几天,整个酒店都展开了一次大扫除。 段睿青因为头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康宁辉便没有让他参与,而是让他继续待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 因为之前免费送出的茶叶,段睿青在酒店里很是博得了几个好茶的人的好感,康宁辉更是向他打听,能不能再给他弄点之前那种茶叶,他按市价买过来也可以。 康宁辉好茶,认识的志同道合的朋友也多,他向段睿青买茶叶,也是想拿来送人。 “现在到是有些茶叶,不过不多,得等明天开春,清明节的时候新茶叶就出来了,如果你想要,我给你多留一点。”对于明年新春的茶叶问题,段睿青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他打算过年之前再回去一趟,一是最好能和村里的人签下明年开春收购茶叶的合同,二是回去看看能不能给收拾荒山的小姑帮上忙,以及准备种茶叶树的肥料。 “你能弄来很多茶叶?”康宁辉问道。 “嗯,是啊,我在家乡准备自己种茶。”段睿青也没有隐瞒,这种事虽然做的人很少,但也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 康宁辉听了他的话,沉吟了一下,带了笑意说道:“你挺有眼光的嘛,如果你能保证我明年有茶叶喝,我到是可以给你介绍几个朋友,后街有个叫富溪的小茶馆,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段睿青笑了,那小茶馆在整个县城里也算奇葩,以整个县城现在的贫穷程度,类似小茶馆这类的休闲馆子店,生意可以说相当清冷,而且利润也不高,但那小茶馆硬是撑了很多年没有倒下,这令不少人啧啧称奇。 有好事的人,还特意去向那守着店的小老头打听了一番,开玩笑地询问,是不是因为店名里有一个富字,他便穷不了。 然而那看起来神神叨叨的小老头,却只是笑,等把人笑得后背生毛了,才抬起手里的那杆老烟枪,遥遥一指立在外面的老木牌子,说道:“看见没,富溪。” 那人摸了摸后脑勺,却是没能看懂他的意思。 小老头便神神秘秘地一笑,转过身摇头晃脑地走了,只给他扔下一句话,“富溪富溪,重点不在富,而在溪。” 于是留下的人便比来时更加糊涂了。 “那你一定也听说过那个店里守店的小老头吧。”康宁辉神神秘秘地说道。 “是的。”段睿青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好奇。 “那老头看着和善,总是一脸笑意,就跟一尊笑面佛一样,看起来十分好相处,但只有真正和他处久的人才知道,他是个性格十分古怪的人,我也是在他家的店里待了一年多,才开始和他熟悉起来。”康宁辉说得一脸怀念。 段睿青一直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多话。 “你上次送我的茶叶确实算得上上等,清明前采的‘白毛颠’……”康宁辉闭上眼睛,婉若正在品尝那极品香茶,声音喃喃地补充道,“若是能再弄一些清泉山的泉水,煮了放到那老头眼前晃一圈,一定能让那老头眼珠子都瞪出来,流一地口水。” 康宁辉所说的‘白毛颠’,也叫白毛逢春,指的是每年清明节前采集的第一轮新茶,那种刚发出来两叶一尖,尖上还带着细细白茸毛的最上等茶叶。 段睿青之前就和小姑聊过这些,知道茶叶大约分出的几个层次,这种最上等的,他自然也知道。 他思忖半晌,然后对康宁辉道:“茶叶到是还能拿出来一些,不过不多了,如果你们想要的话,我明天给你带过来。” “你家里还有?”康宁辉挑眉,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透露出的意思。 “确实还有一些。”段睿青点头,罗弘做为大厨,跟客人们见面的机会实在很多,所以他说会给客人推荐他的茶叶,段睿青自然不会拒绝,但另外多留一点送人也没什么错嘛。 “还有多少,全卖给我吧,我也是拿来送人。”康宁辉十分豪爽地说道。 “好吧,”段睿青作为难状点点头,又微笑着补充道,“康主管那一半算买的吧,送给小老板的茶叶,算我送给他当见面礼好了。” “我还没说要介绍你们认识呢,就说送人见面里,还好意思收我的钱。”康宁辉故意笑话他。 段睿青便笑着说道:“可以给康主管打折。” “行行,你明天把东西带来吧,你该收多少钱便收多少,至于小老头的那份,等下次有空了就带你去找他,你自己跟他说。”康主管拍拍他的肩膀。 “好,谢谢康主管了。”段睿青脸上挂着微笑,但仍然十分平淡。 康宁辉挺喜欢他这种淡然宠辱不惊的性格的,拍拍肩膀便打发他回自己办公室了。 虽然因为头上的伤,康宁辉没有给他安排多少活,但是考虑到自己在一个团体里接二连三地搞特殊待遇实在不好,便带着帽子也加入了搞大扫除了大队伍里。 段睿青身材清瘦,属于还未发育完整的少年骨骼,没有成年男人那种能将一切撑起来的架子。 不过因为酒店里和他年龄差不多的男孩比比皆是,他自己又不想再搞特殊待遇,于是干活干得十分认真,避免有心人抓他的小辫子。 也因此,当他工作完下班时,就感觉到脑袋晕晕的。 他撑在墙上晃了晃脑袋,觉得大约是那天失血过多留下的后遗症,缓了缓劲才慢慢往外走。 ****** 虽然云绍晨并不是个以权谋私的人,但这次伤到的却是他最在意的小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以平常心相待,所以他这两天的工作重点,几乎全放在了抓捕那两个流氓土痞身上,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们。 沈卿华被他的同事送去医院后,断断续续地向警方提供了那两人的衣着打扮和长相,她只说到那两人,其中一个贪财好色,另一个脸阴,讲义气,对县城里那几帮流氓了若指掌的警察们,立刻便列出了几个嫌疑人犯。 ——虽然段睿青也是受害人之一,但是云绍晨却并没有多问他什么。 他心里其实还是担心的,担心小孩会因为那两人的暴行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虽然从小孩这两天的表现并没有那方面的问题,可他还是没有多提,免得小孩心理抵触。 目标最终锁在了一个家住偏远乡镇的两个年轻人身上,他们当初会选中段睿青两人,恐怕多半是因为看中了沈卿华那一身高档的行头,才会起了歹心跟踪两人的,但最后却认出常和云绍晨进出的段睿青,转而将怒气发泄在了他身上。 也因此,每当云绍晨想到是因为自己而害小孩受伤,就会觉得十分心疼,不知道那个时候,小孩有没有觉得害怕,有没有祈祷过自己能突然出现将他救走,有没有……怨过他,会不会因此而疏远自己…… 也许是因为最近总能感觉到、看到小孩在身边的缘故,让他产生一种放在心底多年的小孩已经是属于他的私有物的错觉,从而开始担心小孩有没有离开自己身边的打算。 当云绍晨察觉到自己这种自私的想法时,他很想控制自己,或者和小孩保持距离,只是一切已经有些晚了,他开始对自己的这些自私想法有些力不从心。 在确定嫌疑人的当天下午,云绍晨向所长提出亲自去将人抓回来的请求,所长思考了一段时间之后,最终答应了他,并且另外调了几个人和他一组去抓人。 这事不说被抢被欺负的人里有上面大领导的千金,就算是抓来向留在县城里的小混混立个威也是好事嘛。 云绍晨这一去至少得两天,而且还不一定去了便会有收获,他心里开始担心起伤还未完全好的段睿青。 下午下班时,他破天荒地准时下班,去酒店接小孩回家。 段睿青昏昏欲睡地走出酒店,就看见自家表哥站在大门外等他,笔直挺立的高大身材绝对比酒店那些保镖要养眼十分。 “哥。”他微笑着走到他身边,头还有点晕,但已经没有刚开始那种随时会躺倒在地上的感觉了。 “感觉怎么样,会不会难受?”云绍晨拿开他戴在头上的帽子,仔细看了一下,见纱布还好好地包在头上,便放心了一点点,一直皱着的眉头也微微松开了一些。 “嗯,就是有点头晕,别的没事。”段睿青原本不想让他担心,担见他这么关心的样子,又十分矛盾地觉得很想让他多为自己担心一点。 云绍晨听了他的话,刚刚放下的一点点心又重新提了起来,皱眉说道:“那再去医院看看吧?” “不了,哥,我觉得有点困,想回家睡觉,你陪我回去吧?”段睿青抓着他的衣服晃了晃。 “走吧。”云绍晨的眉头还是皱成一团,一边拉着小孩往家里走,一边思考着一会儿得再去问问医院。 “嗯。”段睿青高兴地点点头。 两人回到家后,段睿青便先去床上躺着了,他确实是有点累了,躺到床上没多会儿,呼吸便平稳了下来。 云绍晨拿了脸盆脱了些温热的水,沾湿毛巾细心地给小孩擦干净了脸,又重新给他上了药,这才微微叹了口气,视线往下落,从小孩包着纱布的额头到平静的睫毛。 段睿青的眼睫很长,黑黑的密密的,睁开眼似乎能撩动人心,闭上眼时,却同样让人忍不住看得痴迷。 云绍晨的视线仿佛被粘在了上面,有点心不在焉,等他回过神来时,他的唇已经轻轻碰到了小孩淡色的嘴唇上。 28、心愿 云绍晨有些发愣,小孩的嘴唇很软,糯糯的似乎能粘走人的神智。 卧室里十分安静,只有挂在墙壁上的钟“嘀嗒”走动的声音。 云绍晨像是容易被什么惊醒了似的,猛地直起身。 小孩仍然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似乎因为睡得很香,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他这一系列动作的阴影。 云绍晨突然从床上站了起来,转身大步出了卧室,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除了紧紧拢在一起的眉头,和变得有些飘忽的眼神外,与平时没有任何不同。 卧室门被他反手轻轻拉上,他在客厅里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整个人似乎都笼在一片阴影里。 ****** 卧室里,原本已经“睡着”的段睿青在听到卧室的门搭上的那一刻,突然睁开眼,右手猛地捂住自己的嘴,睁大的眼里全是难以置信。 他捂住嘴,手心碰到嘴唇,这让他立刻想起刚才碰到嘴唇上的触感。 他原本是真的觉得很困很想睡觉,以为碰到自己的是表哥的手指或者别的东西,并没有多想。 但问题是在最后,他感觉到了那上面传来的温热,以及感觉到自己的嘴唇似乎被轻轻含住了…… ****** 初冬的天暗得很快,没多一会儿,屋里便完全黑了下来。 “啪。”客厅里的灯突然被打开,云绍晨抬起头,看到自己的母亲正提着菜走了进来。 “怎么不开灯?”段佳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没等我去接你?”云绍晨皱眉问道。 “不用去接我,我自己回来就好了。”段佳秋朝他笑了笑,她心疼儿子忙了整天工作,还要来回跑接她们上下班,哪里想让他再多担心自己的事。 云绍晨没再说话,起身将她手里的东西取了过来,放到厨房里。 “睿青在休息啊?他是不是不舒服?”段佳秋推开了一点卧室门往里面看了一眼,回头皱眉问云绍晨道。 “他说头有点晕,”云绍晨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道,“你们酒店白天做什么了?他看起来很累。” “就是全体大扫除,康主管给我说没让他参加啊。”段佳秋道。 云绍晨皱眉,段佳秋又十分担心地问道:“他难受得厉害吗?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他还这么小,别留下什么后遗症就不好了。” 云绍晨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明天早上要去乡下,妈您明天能请一会儿假吗?带他去医院看看,我不放心。” 段佳秋好几年前便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对段睿青的心思,这会儿看他这么关心那孩子,心里觉得别扭,还有些不舒服,便转过身不说话。 “妈,”云绍晨知道她虽然没有干涉自己的事,但也不可能有多支持,心里觉得不舒服也是正常的,他叹了口气,抬手握住她的肩膀,说道,“小睿还是个孩子,我不能不管他。” 段佳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什么事都不让我操心,可这唯一的一件能让我操心的事,我却没办法替你解决,我心里难受,可要让我接受,我也……” “妈,您别说了,”云绍晨抱住她,声音中带着压抑,“不管以后会如何,您和小睿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其它的事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段佳秋听了他的话,却更加心疼了,也更加摇摆不定,她这个做母亲的,究竟是尽量去满足这孩子从小到大这唯一的心愿,还是继续阻止他,把他拉回所谓的“正途”。 两人安静地待了好一会儿,段佳秋到底还是更心疼自己的儿子,答应第二天陪小孩去医院的事,并在心里计划着找个机会,问问段睿青的心思。 段睿青在云绍晨出了卧室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觉得自己有点被吓着了,不但因为云绍晨对自己的动作,还有他实在没想到这个表哥竟然也和自己一样…… 重生之后,段睿青没有多浪费时间,当即便做出了选择,放弃高考挣脱父亲的控制,或者这个决定在别人来看是冲动的,但对于一个已经活了三十八年的中年男人来说,学历以及考试只会浪费时间。 或许他能一边读书一边创业,也许这样他的路能走得更轻松一点,可他更清楚,如果现在不果断一点,那么这条看似轻松的路只会重新将他带回上一世的悲剧里。 而当他继续走在这条路上浪费时间的时候,父亲也在渐渐老去。他做为儿子面对着尚年轻的父亲时、他还能将拒绝说出口,可当时间飞逝,面对着已经年老的父亲,他可能永远都开不了口了。 当他决定走出一条完全不同的路时,就已经考虑到自己有可能会一个人过一辈子,因为不论如何,他都不会再因为别人的话而再去伤害另外一个女人。 可现在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估,表哥他…… 他想到那个人,手已经忍不住摸到了自己的嘴唇。 突然想起表哥上一世的两场悲剧婚姻,心里立刻就闪过一个把他自己都惊到的念头,表哥他不会是…… ****** 云绍晨帮着段佳秋做好了晚饭,见自己的卧室里还是没有动静,就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透过客厅漏进来的灯光,能看见小孩还闭着眼睛没醒。 他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可能是睡得有点热了,小孩脸泛着红,他都能感觉到热度。 担心小孩晚上醒过来会饿,想了一下,还是轻声喊道:“小睿,快起来吃饭。” 段睿青一直在装睡,这会儿听到云绍晨喊自己,心里紧张得要死,咚咚的心跳声他觉得都能让站在床前的云绍晨听到了。 “小睿?”云绍晨又喊了一声。 “嗯……啊,哥……”段睿青见没办法继续装睡,只好装作刚醒来的样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却不去看云绍晨的眼睛,视线移向窗外问道,“都天黑啦?” “嗯,”云绍晨耐心地哄着小孩,“起来吃了饭再睡。” “哦,好。”段睿青点点头从床上坐了起来,可就是不去看云绍晨的脸。 云绍晨站直身体看了看他脑袋上的纱布,见仍然好好地包在他头上,便放心了些,一边给他整理头发,一边问道:“头还晕吗?” “不晕了,已经没事了。”段睿青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表哥的性向,还是别的什么,他总觉得表哥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与之前的大不相同了。 云绍晨还是不太放心,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明天下班了再去检查一下吧。” “好吧。”段睿青点头,他也不想让云绍晨白白为自己担心。 云绍晨见小孩乖乖听话了,便不再多说什么了,拉着他一起出了卧室。 晚饭桌上三人几乎没怎么对话,各人想着各人的心思。 云绍晨操心小孩头上的伤会不会留下后遗症,段佳秋想的是怎么去套问段睿青是个什么想法,看看自己儿子还有没有机会,或者让他彻底死心也好。 而段睿青则还在消化着云绍晨同自己一样,是同性恋的事实,以及上一世,表哥有可能就是因为性向的问题,两次婚姻最终都走向悲剧。 三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吃完了晚饭,段睿青回卧室继续睡觉,他这会儿是真的困了,下午本来想睡却因为云绍晨突然的动作而控制不住地想了很多事,脑袋这会儿还晕晕的。 云绍晨因为第二天要离开,回卧室后简单地收拾了两件衣服,准备带去乡下。 他这次虽然是去抓人,但去的时候最好是不要把事情闹太大的好。 段睿青躺在床上,见他在收拾东西,便问道:“哥,你在干嘛?” 云绍晨回头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我明天要去一趟乡下。” “啊?你有任务?”段睿青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天就能回来了。”云绍晨道。 段睿青皱眉,眼睛转来转去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妈明天下午会去接你,再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脑袋吧。”云绍晨把话题转开,不再继续谈自己的事。 段睿青一抬眼就对上他关心担忧的视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直在想之前云绍晨偷吻自己的那点事,眼睛也粘在他有型的嘴唇上,怎么也转不开了。 “怎么了?”云绍晨见小孩表情怪怪的,有点奇怪。 “没、没什么。”段睿青的眼神终于成功转移开,脸却有点红。 云绍晨斜眼看着他,直到把小孩都看得更加不自在,脸也越来越红了,才皱眉问:“到底怎么了?” “真没什么!”段睿青抿唇,心里越想越别扭,做坏事的人又不是他,他那么替别人脸红干什么! 云绍晨见小孩竟然跟自己发小脾气,挑了挑眉,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那就快睡吧。” 段睿青忍了忍,没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翻完了自己却忍不住噗哧笑了起来。 “又怎么了?”云绍晨原本都已经站起身,见他如此就又坐了回来,干脆认真地看着他。 “没什么,”段睿青忍不住脸上的笑,“就是想你不在家了,没人管我了,真爽啊。” 云绍晨瞪了他一眼,不理小孩抗议的眼神,伸手把人压回床上将被角压实便不再理他了。 29、秘密 云绍晨第二天天不亮便起床走了,他起床时上段睿青也跟着醒了过来,躺在被窝里看他穿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身边就有一个同类的关系,段睿青这一晚睡得前所未有的深,有种终于不再是孤单一人的感觉。 云绍晨的身材是绝对很好的,一股股的肌肉流畅而筋道,抬起双手穿衣服时,后背的肌肉也跟着拉出优美的线条,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段睿青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缩进热热的被窝里。 前一天晚上他想了很多,可更多的却是不敢多想。他不知道云绍晨偷偷吻他究竟是什么心思,可云绍晨不会给他说,所以他觉得这是个秘密,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 云绍晨走了之后,段睿青闭上眼睛又回了一会儿回笼觉,天亮后才爬起床帮云妈妈的做了两人吃的早餐,然后一起去了酒店上班。 段佳秋在去酒店的这一路上,都在找机会偷看跟在她身边的段睿青。 段睿青是段家出了名的乖小孩,听话又乖巧,她自然知道这一点,也非常的喜欢,这孩子她也算是看着长大的,本性善良,长相更是差不到哪里。她不知道自家儿子是不是天生就是喜欢男孩子的,可是这么多年下来,自家儿子就是那么死心眼地只认准了他一个人,她为此担心过,更为此偷偷伤心甚至哭过,可她从来不敢问儿子一句,怕儿子心里因此更加难过,或者承受不了。 她投过来的视线多了,段睿青也察觉出了她的异常,于是干脆侧头问道:“三姑,我脸上有脏东西么?” “没,”段佳秋心里多少觉得心虚,真正想说的话也给憋在喉咙口,最后只微笑着对他说道,“我们中午去医院吧,下午太晚,我怕时间赶不上。” “好的,麻烦三姑了。”段睿青没有察觉她的想法,微笑着点点头。 段佳秋也跟着微笑着点头。 在她心里到底还是儿子比较重要,她心疼儿子太过成熟懂事,从小到大有任何事都只能闷在心里,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开口说出来。她这辈子也经历过不少风浪,丈夫死得早,她一个人拖着儿子长大,四处做工赚钱养家,别人的闲言碎语她听得多了去了,和听话又孝顺的儿子相比,那些东西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睿青虽然是她的侄子,可毕竟是个男孩子,即使她有心想成全儿子,那也得睿青也喜欢男人才行,可她心里太清楚了,这个机率实在不大。 一想到如果睿青有一天娶了媳妇儿,剩下云绍晨孤零零一个人,她就觉得替儿子心疼。 儿子已经跟着她吃了二十多年的苦了,若是这唯一在意的人也成为别人家的,他可该怎么办。 “三姑,你怎么了?”段睿青见她的表情变来变去,并且越来越难看,心里十分担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段佳秋连忙摇头,怕他看出什么,便开始转移话题,“睿青啊,你哥有没给你说过他这次进乡里是要去干什么?” “没有,你是在担心他么?”段睿青皱眉,他觉得表哥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这个职业总是让家里人担心,虽然不是那种玩命一样的刑警之类的,可在这治安很乱的县城里,也跟刑警差不多了,得罪的人多了,照样会被人打击报复的。 “三姑你别太担心了,我哥是很厉害的,一般人伤不了他。”段睿青也不太会安慰人,更没察觉到自己的话没安慰到人,反而更让人担心了。 段佳秋点点头,对此有点心不在焉,她这会儿想的不是这个。 段睿青见她不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人走进了酒店后门,便分开回去了各自上班的部门。 段睿青依旧忙着每天都会忙的各种资料,坐在电脑前一坐一整天。 那个时候网络还不发达,他们办公室那台电脑也没有联网。段睿青有时候也会想起二十年后那个网络四通八达的年代,要想在网上找资源实在很简单,很多事办起来也很方便。 因为是头天便答应好了给康宁辉带茶叶过来,段睿青早上来的时候,便将东西送到了康宁辉的办公室。 茶叶数量不多,但胜在这茶叶是上等,而且价格也算的是散茶的价格,这在康宁辉来看已经很便宜了,便没有给段睿青说价,就按他说的钱直接付了账。 “你这样,明天开春,你们那边的好茶叶,一定得给我多留点,几十斤上百斤都行,我那儿要得多。”康宁辉觉得这对他来可是个好事儿,不用像去年买那些品牌茶叶得多花很多钱,而且品质上佳,他本人交的朋友不少,拿来接待朋友是最好的。 “好,到时候我给你留着。”段睿青点点头,百十来斤茶叶虽然算不得什么大生意,但既然有人买,他便乐意卖。 康宁辉见他这么快便答应了下来,便补充道:“那这事你可记着了啊,别忘记了,还有,若你明年拿来的茶叶都是这般不错的,价格也可以,明年到是可以考虑给酒店里供茶,反正之前那个供应商虽然价格还可以,但是质量却是越来越差,偶尔还有把陈茶混进新茶的,茶叶也越来越粗,说了几次还是这样,客人们也不满意,我都懒得和他说了。” 康宁辉既然肯跟他预订茶叶,段睿青自然很高兴,满口答应了下来,心里也开始思考着得尽早考虑收购茶叶的事了,好茶只要存放好了便不会坏,而且不愁没人要,大不了可以卖给县里的茶厂,虽然价格不高,但总不至于吃亏。 康宁辉说完了这事原本是打算让段睿青回办公室的,转念又像是起了什么,回头对段睿青说道:“昨天不是给你说了富溪那老头吗?我跟他提起了你还有你的茶叶,他说想见见你,以那老头好茶的程度,估计也会跟你预订明年出来的新茶,你记得到时候给他提高点价格,别看他那样,他可是个有钱人,你这个价格买给他,他非得高兴疯不可。” 他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意跟着加深,带了一点恶趣味,跟段睿青说完话,便打发他走了。 中午的时候,原本段睿青是想等段佳秋一起去医院的,可是段佳秋临时被领导安排了工作,一时走不了,只好把去医院的时候改回下午。 到下午两人去医院的时候,遇到的医生刚好是之前给他包扎的那位,问了段睿青的状况,又听到段佳秋说想给小孩的脑袋拍片子,便给她解释道:“这片子是不能随便乱拍的,对他的身体也不好,这样吧,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等过两天看看他脑袋上的伤口还会不会流血,有没有头痛恶心的症状,有的话再来拍。” 段睿青怕段佳秋担心,便让那医生给他解释一下,他这种情况一般会不会很严重。 “你这应该不会有大问题,最多就是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平时注意一点,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医生给他开了些药,最后皱眉补充道,“你来的那天流了不少血,现在会觉得头晕估计是有点贫血了,回家吃点好的补补血吧。” 段佳秋这才放心了不少,段睿青现在住在她家里,还是在他的家长不知道的情况下,要真出了点什么事,她可怎么跟他父亲交待。 两人认真听了医生的吩咐,提着药一起往家里走。 段佳秋再次想起自家儿子那事,思考了一路,两人到家一起在厨房忙碌时,她才下了决心似地问道:“睿青啊,你快十八了吧?” “嗯,是啊。”段睿青笑着点点头,突然被人提醒自己才未满十八岁,他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那你以前读书的时候,有没有碰到过喜欢的人啊?”段佳秋问得有些难以启口,段睿青还才十八岁,脸皮薄,她这么问不知道他会不会反感。 “呃,”段睿青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忙回答道,“没碰到过喜欢的,三姑问这个做什么?”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反正已经开了口,段佳秋索性将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呃,这个……”段睿青额头冒汗,他想起之前他还是这么逼问云绍晨的,现在想来这个问题还真是不能随便问啊,报应了吧…… “怎么,是不是说到姑娘不好意思了?”段佳秋故意调侃道。 段睿青被问得一头汗,吱唔着回答不出个所以然,脸都有点红了。 这事他能怎么说,他不喜欢姑娘,也不想再像上一世那样去祸害别人家姑娘了,他现在说了,可别到时候三姑再依葫芦画瓢的给他介绍个,那就麻烦了。 段佳秋见他这样,心里觉得古怪,虽然觉得不太可能,可她还是忍不住去试想,也许自家儿子还是有那么一丁点机会的? 30、温柔 段佳秋没在段睿青这里问出个所以然,心里便总是放不下这事。 段睿青也看出了这两天段佳秋的不寻常来,他又想起那天云绍晨暴露出的性向,心里觉得替自己的三姑难过,更替表哥难过。 好再“姑娘”的事被他支吾了过去后,三姑没再深问,这让段睿青心里大松了口气。 康宁辉答应了给段睿青介绍朋友,没过两天便和他说定了日期,这个星期天带他去“富溪”茶馆,让他把时间空出来。 段睿青想起那之前云绍晨也回来了,便问道:“我可以带一个人去吗?” “带人?”康宁辉挑眉,“你想带谁?” “我哥。”段睿青说道。 “可以,”康宁辉点点头,笑道,“只要你不忘带上好茶,你想带谁去都行,他也是做生意的,自然不会把你扫地出门。” 段睿青点点头,心里觉得开心,在知道云绍晨的性向后,他心里下意识地便想更加亲近他,什么事他都想拉上他。 云绍晨不在家的日子,家里没什么不同,段睿青陪着段佳秋一起上下班,日子该怎么过,大家还是怎么过。 可段睿青还是觉得有那么点不同,三姑变得奇奇怪怪的,他自己也变得怪怪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云绍晨在第三天晚上回来了,比之前说好的晚了一点。 他回来时表情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依旧冷冷淡淡的,所以段睿青也没办法从他的脸上判断出他们这次的行动有没有成功。 不过看见他完好地回来,段睿青心里还是很高兴很开心的,并且主动去接他手里的外套。 “哥,先洗洗脸。”云妈妈还没有下班,云绍晨又刚刚从乡下回来肯定很累,段睿青便扮着乖弟弟的角色去给他打热水洗脸之类的。 云绍晨看着端到自己面前装着热水的脸盆,以及小孩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那张笑盈盈的脸,原本有些疲累的心情突然也变得轻松了不少。 他接过脸盆,拧干毛巾把脸擦干净,但在他反手擦脖子的时候,眉头却微微皱了皱。 “哥,你胳膊怎么了?”段睿青一直在看着他,这会儿看到他的异常,便想起云绍晨去乡下之前,手上还带着伤。 “没事,擦伤而已。”云绍晨微微摇头。 段睿青看了一会儿他的手臂,然后沉默地站起身走了。 云绍晨觉得他的神色有些奇怪,心里猜想小孩是不是心里有事。 段睿青去了卧室,没一会儿就端着一个装了药还有纱布的盒子走了出来。 “你手上的伤没有换纱布吧?”段睿青自顾自地将盒子里的东西摆开放到桌上,然后看着他。 云绍晨见小孩那双晶晶亮的眼睛里虽然带着疑惑,但却只看着自己,这让他一种他的世界只有自己的错觉,他的视线下移又看见那张淡色的嘴唇,脑子里便自觉地将那天的感受原滋原味地传了回来。 “你看着我干什么?不上药吗?”段睿青被他盯得心里不自在,于是瞪了一眼回去。 “脑袋上的伤去检查过了吗?”云绍晨勉强移开视线,抬手在他脑袋上只贴了小块纱布的地方摸了摸。 “已经没事了,之前去检查过了。”段睿青敛下眼,心里的感觉变得有些奇怪,还莫明地突然感觉到一点点难受。 他觉得他哥看着严肃,可其实温柔得狠,如果他想对谁温柔,没人能逃得了。 云绍晨心里还是不太放心,但是他就这样隔着纱布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有放弃了。 “哥,你给我看看你的手臂呗?”避开了和云绍晨对视的眼睛,段睿青心里要好过了很多。 他一直知道表哥的眼睛很好看,视线专注而深邃,看得多了便会被蛊惑,会被吸进去的感觉。但因为之前他一直在心里告诫过自己,即使这一生不再和其它女人结婚,也不可随意对一个男人动心,所以当他面对云绍晨的魅力时,那时的他还能尽量当作没有看见,不让自己受他的吸引。可是当那一层窗户纸被他单方面地捅破,另一面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地摆在他的面前,不容他的忽视,于是感情的堤坝被暗藏的汹涌猛烈冲刷,虽然表面仍然那样平静,可他心里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一切都已经开始走向无法控制。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害怕,他不敢深想,只能逃避。 “我自己来吧。”云绍晨心里叹息了一声,伸手去拿他手里的东西,但却堪堪握住了他的手。 段睿青像是被咬了一口似的立刻收回手,手上的棉签立刻掉在了地上。 云绍晨不知道他怎么了,皱眉看了他一眼,弯腰将掉在地上的棉签捡起来扔进垃圾桶,然后重新取了一根。 段睿青的眼睛跟着那根扔进垃圾桶的棉签移了过去,心里紧了紧,胡思乱想地觉得是不是刚刚自己收回手的动作伤了表哥的心,这个想法让他觉得十分不安。 “哥,星期六你有时间吗?陪我去个地方呗?”段睿青扯了个笑脸,抓着他的衣服晃了晃,他不想和云绍晨的关系被莫名其妙地拉远。 “嗯?去什么地方?”云绍晨虽然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但他根本没有多想,事实上他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些事,即使他早早地便将这个人装在心底,小心呵护着。 “后街的一个叫‘富溪’的茶馆,你听说过吗?”段睿青微笑着说道,这真是一个很好的话题,也能转移表哥的注意力,让他不会难过。 云绍晨听到“富溪”两个字挑了挑眉,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道:“听说过,据说那家店的老板挺有来头。” “哦?什么来头?”段睿青十分感兴趣地问道。 “具体我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个守店的老头早年在县城里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云绍晨一向不好打听这些事,所以他也只知道个大概。 段睿青点点头,抿了抿嘴没再多问。 “我这两天休假,会陪你一起去的。”云绍晨说道。 “嗯,”段睿青笑眯眯地点头,说道,“那我先去做饭,一会儿再和你说。” “去吧。”云绍晨点点头。 一家三口的晚饭准备起来很快,段睿青完全能一个人忙活开,不用别人帮忙。云绍晨不放心自己的母亲天黑后一个人回家,给段睿青说了一声后,便出了家门去酒店接人。 段佳秋见儿子回来了,自然是十分高兴的,虽然儿子手臂上的伤让他觉得心疼,可人完整地回来她已经十分感恩了。 两人回家的路上,段佳秋好几次欲言又止,云绍晨终于看不下去了,于是主动问道:“妈,有事?” “唉,也没什么事,”段佳秋不自在地摆摆手,眼见马上就到了家门,这话再不说,两人就到家了,于是叹了口气说道,“绍晨啊,你别怪妈多事,我就是……前两天问了睿青,他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云绍晨停下脚步,颇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但没有开口。 段佳秋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眼儿子,见他没有难过或者不高兴的表情,多少放心了一点,继续说道:“睿青也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实话,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害羞呢,还是有别的想法,”她说着为难地皱眉,想了一下,又小心地问儿子道,“要不,你自己找机会去试探他一下?我怎么觉得这孩子也跟你那什么挺像的呢。”她说不出那种感觉,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家儿子与常人的不同,所以她有时候看别人时也会下意识地往那方面想,而段睿青给她的感觉,就是偶尔会带一点点与别的男生不同的感觉,她说不清楚,但隐约还是能感觉到的。 云绍晨听完她的话,并没有立刻说什么,段佳秋怕儿子心里不好受,又补充道:“绍晨啊,要不你就去试试吧,妈经历的事多,早就看开了,人这一辈子啊,一晃眼就过完了,怎么过不是过,开开心心地也是过,硬扛着也是过,妈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快乐的。” 云绍晨沉默了一会儿,抬头对她说道:“谢谢妈,小睿的事,我会自己问他的,你别操心了。”他看着母亲已经渐渐渗了银丝的黑发,觉得很心疼,这些事本是他自己的事,现在却要害她跟着操心。 “好好,那我就不管了。”段佳秋点点头,觉得有些欣慰,她其实怕的就是这孩子把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睿青能不能接受那是一回事,儿子能不能放得下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云绍晨敛下眼,掩藏了里面的翻涌的情绪。 31、吃醋 段睿青每个星期有一天时间休息,康宁辉既然说要带他去会朋友,自然给他调好了休假时间。 不过康宁辉在见到云绍晨后,眼里多了一分赞赏,暗到这两人果然是亲戚啊,样貌都很不错,条子也正。 云绍晨是个很能让人放心的人,沉默寡言,做事成熟稳重,即使平时严肃了点,但有很多人都更乐意与他这样的人打交道。 康宁辉心里对这样的人也挺放心的,带着自己准备的其它种类的茶叶,以及两个年轻人,便一起去了后街。 县城里那条名叫后街的地方十分宁静并不繁华,因为车马稀少,这条道路全是由青石板铺就而成,而道路两旁则是两排老旧的木头屋子头盖青瓦,当人走在这样的街道上时,便有种穿越过去的错觉。 段睿青很久没见过这种风景了,视线都忍不住跟着四处转圈。 云绍晨见他挺喜欢的样子,也没有多问,只是在看到他踩到坑的时候拉他一把,或者皱眉说他一句,让他好好看路。 段睿青听习惯了,便完全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依旧自顾自地四处看。 云绍晨拿他没办法,只能虚虚地抓着他的胳膊让他不至于摔跤。 康宁辉觉得两人的相处方式挺有趣,笑着说道:“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啊,挺让人羡慕的。” 云绍晨没说话,段睿青转回头微笑着对他说道:“嗯,我哥虽然看着严肃了点,但是对我是真的很好,这大概和他的性格有关系吧。” “哦?这跟性格有什么关系?”康宁辉好奇地问道。就连云绍晨都忍不住去看他。 “嗯,大约是他这个人比较有侠义之心吧,看不得弱小吃苦受累或者受欺负。”段睿青脸带微笑地一本正经地说道。 云绍晨听他瞎扯,抓着他胳膊的手稍稍用了些力道,警告他不许再胡说。 段睿青笑眯眯地冲他眨眨眼,完全无视他的警告,还特意补充了一句道:“要是在古代,他肯定是一代大侠。” “哈哈哈,有意思,”康宁辉被他逗笑了,也忍不住又去看云绍晨,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赞同道,“的确有侠士的风范,若能再佩一柄剑,在江湖上行走数年,名头肯定不小。” 段睿青双眼笑得弯弯的,还一个劲点头。心里则想象着,如果他哥穿着一身古装再拿上一柄通体漆黑的宝剑,脸色沉稳而严肃,缓步行走在这种青街小巷里一定很有感觉。 云绍晨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便随他去了,小孩子爱玩,就让他玩一会儿吧。 三人说说笑笑地到了“富溪”茶馆。 两层木质小楼的茶馆里,并没有多少人,门口却烧着火炉,两壶热水冒着蓬蓬白烟,看着就十分热闹的样子。 一股茶叶水特有的清幽香味从茶馆里面飘了出来,令人心神舒畅。 茶馆的门口坐着一个小老头,正摇头晃脑地拉着一把老旧的二胡,偶尔还轻轻跟着哼两句。 康宁辉见到那小老头,眉头挑了挑,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站直了身体跟着唱两句。 小老头仍然在摇着他不大的脑袋,只偶尔撩了撩脸皮斜眼看他一眼。 段睿青和云绍晨两人也不好打扰他们,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耐心地听着。 听了一会儿,段睿青才听出他拉的是家乡的采茶歌,心道这人果然爱茶如命。 好半晌,等小老头拉了个尽兴,才慢悠悠地收起手里的东西,看了一眼康宁辉,笑着说道:“这两个小家伙就是你带来的?茶叶是他们给你送的?” “是啊,”康宁辉笑着点点头,转头对段睿青说道,“快来见见贾老,他对你带来的茶叶可是很喜欢的。” “贾老好。”段睿青微笑着对那小老头点点头。 贾老也跟着点点头,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才慢慢收回,又看向站在他旁边的云绍晨,问道:“那么这位呢?” “他是我哥。”段睿青忙介绍道。 “云绍晨。”云绍晨也跟着自我介绍道。 贾老点点头,脸上带着笑意,转头对康宁辉说道:“两个青俊小伙,有朝气,不错不错。” 康宁辉对于他没有立刻提到茶的事十分惊讶,忍不住挑了挑眉。 贾老见了便笑着道:“这两小伙有灵气,这看人跟喝茶是同一个道理,没灵气,就跟你似的,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诶!你这老头子,说话就说话,老扯我做什么!”康宁辉十分不满地瞪着他。 贾老头懒得理他,转身微笑着招呼两人进了屋,还特意给两人准备了一些零嘴装在碗里放在桌上,真把两人当小孩了。 “你家住的是云岭吧?”贾老头也坐到他们对面,笑着问道。 段睿青点点头,笑着说道:“是的,您是怎么知道的?” “呵呵,”贾老头笑了笑,微微叹息了一声,说道,“别的我不敢说,但这县里各个地方产的茶叶,我就算没喝过,那也肯定见识过,但只有云岭产的茶最令我印象深刻,也最对我的胃口,大约也是好山好水养好茶吧。” 段睿青只保持着微笑,也不插话。 贾老头见两人安安静静聆听的样子,笑了,说道:“我听阿辉说,你准备在云岭自己种茶?” “是的。”段睿青点点头。 贾老头见他承认得坦然,忍不住又将他整个从头看了一眼,好半晌才慢慢说道:“你到是有胆量,就不怕血本无归?” “不会,”段睿青摇头,“我不会输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仍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中也是一片沉静,十分自信的样子。 段睿青的这份自信,来自于他不能让自己再次妥协输给命运,他不能再回头,只能一直往前。老天既然给了他一次让他重新来过的机会,他若是再次保持沉默,那么没人能再救他。 “哈哈……”贾老头听了他的话,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另外几人互看了一眼,不知道他究竟怎么回事。 康宁辉首先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嫉妒人家年轻有闯劲呢,还是嫉妒人家比年轻有本钱闯?” 贾老头对他摆了摆手,脸上的笑意未尽,一边说道:“都不是,我只是觉得很欣慰,这个小伙子有前途啊,敢拼有胆量,有想法,”他一边说着一边点头,“我喜欢。” 康宁辉挑眉,用略有些嘲讽的口气说道:“真是难得,还有能让你只看一眼就喜欢的人。” 贾老头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如果是你啊,就算认识十年也我没办法喜欢。” 康宁辉气得吹胡子瞪眼。 贾老头不理他,转头看着段睿青两人说道:“你的想法很不错,事是好事,不过这是长期投资,你们得耐下心来慢慢经营,操之过急便难成事。” “我明白的,谢谢贾老教导。”段睿青微笑着点点头。 贾老头对他挺满意的,他好茶,同段睿青说起茶经便停不住。 段睿青也是个有耐心的人,安静地听着他说,偶尔附和两句,样子十分认真。 一旁的康宁辉偶尔也会插两句话,只有云绍晨从头到尾一直沉默着。 最后康宁辉提前走了,剩下段睿青与云绍晨一直在“富溪”待到了下午,才离开慢慢往家里走。 听了贾老头一席话,段睿青自觉受益匪浅,回去的路上很一直兴奋,高兴地同云绍晨说个不停。 云绍晨也由着他,见他那么开心,他心里也很高兴,就连脸上的严肃表情,都跟着柔和了不少。 等两人慢慢悠悠地走回家,云妈妈还没下班,她前一天已经轮休过了,所以今天得上班。 段睿青笑眯眯地一边和云绍晨说话一边上楼,一直到云家的家门口,才看到一个男孩子站在那里,正疑惑地看着他。 “呃,你找谁?”段睿青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刚才和云绍晨说得太兴奋了,这会儿才看到他。 “我找云警官,”他说着转过头望向云绍晨,脸上带了一点少年的羞涩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说道,“云警官,你还记得我吗?我姓罗,我叫罗航。” 云绍晨微微皱眉,看着他的眼神却有些迷茫,显然是没有想起他是谁。 那男孩望着他的视线原本全是希冀,以为他会想起自己,可这会儿见云绍晨明显不认识他的表情,脸上立刻被失望占满。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啊,明明上次救过我的……”他失望的脸上全是焦急,以及少许的不甘心。 “抱歉,你找我有什么事么?”云绍晨有些歉意地看着他。 男孩听他这么说,眼睛里积了些眼泪,似乎很委屈的样子,连嘴唇都微微撅了起来。 段睿青在一旁看着皱眉,那男孩可能才十六七岁,也许还没有,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让他心里越来越疑惑,再联想到云绍晨的性向…… “你叫罗航是吧,你找我哥有事?”段睿青故意抓住云绍晨的胳膊,眼睛却看着他问道。 少年的视线果然立刻移到了他身上,然后又盯向他抓着云绍晨胳膊的手上,秀气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关系?”那少年显然未经世事,心里觉得不快,表情立刻摆在了脸上。 “你觉得是什么关系便是什么关系。”段睿青故意把话说得含糊,这少年虽然不太懂事,却是个有点心机的,他觉得这样的人不能让他沾上他哥,就算他哥以后真找个男的过一辈子,那也得他觉得可以了才行。 那少年的脸色白了白,想说什么却硬是强忍了下来,视线移向云绍晨,漂亮的大眼睛里开始蓄积眼泪,声音软软地问道:“云警官,我只是来感谢你当初对我的救命之恩的,我能把东西送进你家里吗?”他说着侧开身,露出放在他身后的东西。 摆在云家门口的,是大大小小的几个箱子,他嘴里所说的感谢救命之恩,应该就是把这些礼物送到云绍晨家里了。 段睿青看着那几个颜色鲜艳的箱子,在心里撇了撇嘴觉得不屑,嘴上说道:“你这些东西我们可不能收,别人该怎么看我哥?”也不知道为什么,段睿青第一眼见到这个少年,便对他没什么好感,说的话也有些不太好听。 少年本来就因为他之前的话而变白的脸色,这会儿立刻更白了,露出十分无助的眼神看向云绍晨。 “对不起,请收回你的礼物,我不能要。”云绍晨对他摇摇头,脸色并不怎么好看,甚至可以说相当严肃。 少年积在眼睛里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并且整个人惭惭开始抽泣,“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就是想感谢云警官救了我……” 他这一哭,另外两个人到是有点手足无措了,段睿青虽然对他没好感,但是也就嘴上说两句,要真让他欺负一小孩他也做不出来。云绍晨到是还好些,脸色没怎么变,嘴里说道:“我救你是因为我是警察,你不用感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事,东西你拿回去吧。” 他说完这些便不再开口了,无论怎么样东西他是不能收的。 段睿青见那孩子一副哭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主动说道:“你要不想害我哥,就把东西拿回去吧,你的感谢他已经收到了,如果你非要把东西留下,这对他很不好,你知道收授贿赂是个什么罪吗?” 少年白着脸摇摇头,显然是明白这个罪名并不小。 段睿青眨了眨眼,故意吓唬道:“轻的可能丢了工作,重的说不定还要坐牢。” 少年这一下似乎真的被吓到了,甚至连哭都忘记了,眼泪自故自地往下落,他满脸焦急地看着云绍晨解释道:“云、云警官,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 云绍晨瞪了段睿青一眼,对他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你把东西拿回去就行了。” “嗯嗯,我知道了。”少年被段睿青这么一吓,自己不敢多说什么了,连连点头保证。 这时云妈妈刚好下班回家,上楼时看见几人站在门口,便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都站门口?有什么事吗?” “三姑,你下班了,”段睿青笑眯眯地同她搭话,“这小孩给我哥送礼,我们正劝他把东西拿回去呢。” “哦,这是得拿回去,我们不收礼的。”段佳秋看见段睿青那个样子,也跟着微笑了起来,拿出钥匙打开门,对那少年说道,“东西我们不能收,你进屋坐会儿喝杯水吧,还是个孩子呢。” “谢、谢谢阿姨。”少年又红了脸,十分顺从地跟着她走进了家门。 段睿青在后面看着皱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少年也没惹着他,他就是看他不顺眼,并且越看越不顺眼,特别是他对云妈妈露出一脸讨好笑容的样子。 “怎么不进去?”云绍晨见小孩站在原地不动,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奇怪,他心里有些奇怪。 “哥,你真不记得人家了啊?”段睿青看着他问。 自重生以来,很少有事能让段睿青心里有较大波动,这会儿自己会对一个小孩这么反感,还真是难得。 “嗯,不记得了。”云绍晨摇了摇头,他每天上班时忙都忙不过来,哪里有时间去记不相干的人。 段睿青听了他的话,心里有点满意,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说道:“那你觉得他来找你是有什么事啊?” 云绍晨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云绍晨是没往那上面想,可是段睿青心里可清楚着呢,那少年不简单,八成也是个弯的,见到云绍晨这样的男人,哪里有不心动的? 不过他对这少年的行为十分不敢苟同,他怎么知道人云绍晨是直是弯呢?就敢表现得这么直接,硬掰弯直男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段睿青也没再说什么,他不好挑明这事,万一到时候云绍晨问他怎么知道人家弯不弯的,解释起来就麻烦了。 那少年确实也是个乖巧型的,而且嘴甜,进了云家,就跟着段佳秋身边,一口一个阿姨,惹得段佳秋满脸是笑。 段睿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能坐一边干看着。 32、反击 罗航第一眼见到云绍晨,便觉得他就是自己注定的那个人。 那时云绍晨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站在巷子口严厉地喝退那几个想抢他钱花的流氓,他高大的身材,在那时被吓得只懂得抽泣的小少年眼里,就如同话本中的正义侠士。于是在那一刻,这个男人被深深地印进了少年的心底,并且在之后的每一个夜晚里,不断重复出现在他脑海里,无法抹灭。 而其实所谓的救命之恩,不过是他企图来找云绍晨的借口。 “阿姨,你在南门酒店上班啊?” 云绍晨看起来十分严肃,罗航对他还是有点害怕,他不敢直接找他说话。而且他那个弟弟还一直和他在一起,他也找不到机会。 不过如果能讨好云妈妈也是个机会,他觉得以后到是还可以借机再次来这里。 “是啊,你呢?还是个学生吧?”云妈妈心里还是喜欢小孩的,见他这么巧乖,便更是喜欢,心里并没有多想他的目的。 “嗯,我今年刚上高中。”罗航微笑着回答道。 “这么厉害啊,呵呵……” “嗯……” 两人坐在厨房里,一边择着菜,一边微笑着对视说话,画面看起来十分温馨。 段睿青就坐在客厅里看着那个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有些不好看。 云绍晨不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多想,觉得小孩偶尔闹些小脾气也很正常,便没有理他,径自去了阳台。 云家的房子在四楼,房子是老房子,不过阳台比较大。 阳台上晾晒的是他和小孩的衣服,小孩明天上班还得穿,他准备先收进来。 “云警官,你家阳台上都没种花啊?”罗航见云绍晨终于一个人走开,便鼓起勇气也跟了过去。 云绍晨没想到他会跟来,不过他也跟他没什么话说,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是你太忙了吧?”罗航忙替他找借口,好借机和他搭上话,“你有没有喜欢的植物啊?我可以给你带一些来,种在这么大的阳台上,一定很好看。” 云绍晨没有多想他主动找自己说话有没有其它的意思,只对他摇了摇头,淡淡地拒绝道:“不用了。” 他说完这些也没有多停留,抱着收好的衣服,转身从他身边走进了屋内。 他本来就是个寡言少语的人,面对陌生人时,他更是不太爱说话,而这个少年对他来说就和陌生人没有区别。 段睿青在客厅里看着阳台上的一切,心里觉得他哥说的话没有一点错,又感觉到那个少年的目的性太强了,和他哥真是一点也配不上,他觉得不能让他再这么缠下去。 罗航站在阳台上满脸沮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绍晨走进卧室而不能跟上,心里难过得要死。 段睿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卧室的门,想了一下还是起身也进了卧室,并且还顺手拉上了卧室的房门。 云绍晨还在整理衣服,看见小孩的动作,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哥。”段睿青低着头,却抬起眼皮从下往上地斜看着他,很像小孩子准备撒娇的前兆。 “怎么了?”云绍晨觉得小孩的脾气最近越来越古怪了,他干脆放开手里的衣服,转身认真地看着他,想弄清楚他又想做什么怪。 “那孩子你真不记得了啊?”段睿青问,其实语气有点酸,不过他自己没觉得。 “当然是真的。”云绍晨微微皱眉,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个?而且他有什么理由说谎么? 段睿青抿了抿嘴唇,细声说道:“那你知道他来找你是干什么吗?” 云绍晨摇摇头,他没想过这事。 “他……” 段睿青才刚开了口,卧室的门便被人敲响,紧接着罗航的声音便传了进来,“云警官,我能进来吗?” “有事么?”云绍晨望着口门的方向皱眉,他不太喜欢别人打扰他的私人空间,更不喜欢别人打扰他和小孩说话。 罗航没有说话,但是门却被他直接推开了,少年有些怯怯地站在门口。 “你……” 云绍晨突然销了音,因为某个小孩突然抱住了他的肩膀,并且惦脚侧身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段睿青的动作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包括当事人的云绍晨,还有站在门口的罗航都被惊住了。 “咦,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段睿青像是这才看到还站在门口的罗航,故意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看着他。 “你、你们……”少年抬手捂住嘴,原本十分漂亮的双眼因为震惊而瞪大,用一种类似惊恐的表情看着俩人,就像是在看一头怪物一样。 “我们什么?”段睿青道,“我之前不是给你说过我们的关系嘛。” “……我、我不相信……”少年摇着头,十分难以置信的样子。可是看着段睿青一副坦然的样子,他却无话反驳,转头用含着泪水的眼睛幽怨地看了一眼云绍晨,然后转身跑走了。 “诶?小航,你不是说要留下来吃饭吗?怎么走了?”完全不明所以的云妈妈奇怪地跟到了门口,却只看到罗航惊慌跑走的背影。 段睿青走到窗户边侧头往外看了一眼,见罗航跑出了他们所在的楼房,这才有些得意地叹息了一声。 他拍了拍手,转过身,刚好对上云绍晨震惊的脸,双眼因为过度吃惊,而微微瞪大看着他,或者说是刚好朝着他的方向。 整个人都有些失态,与以往严肃谨慎的形象完全相反。 “呃,呵呵……哥,我同他开个玩笑,你别当真。”段睿青脸上发烧,这种时候他还真是说什么都没人信,反正他自己是没办法相信自己的,要知道前几天他哥还趁他睡着了偷偷亲过他,他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但好歹是他“睡着”的时候发生的不能单方面猜测,他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并且可能永远都不会提出来。 但是这会儿,不管是他还是云绍晨都是清醒着的,并且还有一个亲眼见到的旁观者,怎么说都没法再装不下去了。 “那个什么……你知道我这么做的意思吧?”段睿青满眼希冀地看着云绍晨,“那小孩也跟我们一样……嗯,你知道的,我就是想让他对你死心嘛……” 云绍晨很久都没能回过神来,这在他的生命里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若是非要说出来那么一件,那么就只有段睿青能让他如此了。 这个人,被他放在心里太久了,久到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定位这个人在他心里该是什么位置,他有时候甚至觉得,把小孩说成是他的全部也不为过。在以前,没有将逃学的小孩捡回家以前,他从来没有奢望或者说去深想自己能从小孩身上得到什么,同小孩又能发展到哪一步,他们又该用什么身份相处。 因为云绍晨心里看得太清楚了,也正因为他太清楚某些事,所以他知道那是他不能多想的,他只要好好地将他放在心里就好了,不用告诉任何人,连小孩也不用告诉,偶尔有机会,他可以见见他,和他说说话,那便是十分美好的事了。 “哥,你、你怎么了?哥,你别吓我啊?!”段睿青吓了一跳,因为那个向来严肃,让恶者胆寒的云绍晨,竟然突然对他红了眼。 云绍晨在他的声音中回过神,敛下眼藏住眼中的情绪对他摇了摇头,然后握住他的肩膀,将人推到了门外,低声说道:“我要换衣服,你先出去吧。” “哥。”段睿青急了,也不顾他要关门,手臂直接伸进来一把拉住他的手。 云绍晨收势不急,门上的铁拴子一下子挂到了段睿青的手臂上。 “啊……”段睿青叫了声痛,云绍晨也吓了一跳。 “关门的时候谁让你伸手的!”云绍晨气得瞪他一眼,到底是更心疼小孩怕他受伤,拉过他的手,皱眉认真摸了摸。 “哥……”段睿青趁机挤进门,满脸讨好笑意地用空着的手抓住他的胳膊,以防止他再将自己推出门。 “你怎么了,告诉我嘛。”段睿青笑兮兮地说道。他刚才突然想起一件事,上次他还逼问他哥他喜欢的人什么样,他记得他哥说那人很乖很听话,总是安安静静的,再联想到刚才被他气跑的男孩子,他心里徒然一惊,该不会他喜欢的就是罗航吧? 可这样也不对啊,明明他那天还亲了自己…… 段睿青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抬眼又见云绍晨看过来,连忙放下手,突然觉得一阵尴尬。 就在刚才,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让他无法不震惊的想法…… 他哥喜欢的不会是他吧…… 如果这个想法还只是一个想法,没有在他心中明确还好,可一旦他在心里明明白白地想到了这个念头后,他就怎么也没有办法抹去,假装自己好像什么也没知道一样。 房间里的气氛陡然间变得尴尬了起来,段睿青的眼睛左躲右闪,就是不去看云绍晨。云绍晨本来心里就乱得很,这会儿见小孩的表情变来变去,心里更不好受,于是抿唇说道:“你先出去吧。” 段睿青这会儿正尴尬得要命,听他这么说便附合着点点头,有些结舌地说道:“那、那我、我先出去了,你、你先换衣服吧。”说完拉开门一遛烟跑了出去,再没有了刚才硬要挤进来的那股无赖劲了。 33、爱意 慌乱退出卧室的段睿青根本不敢再去看云绍晨的眼睛和表情,那个想法一直在他脑子里晃来晃去,就算他不断自我嘲讽,没有像他这么自恋的、而且这想法也太自以为事了,但是都没办法转移走他的注意力。 他不禁开始暗骂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为什么要突然去亲他哥,要不然他们俩也不至于这么尴尬了。 段佳秋完全不知道刚才三人发生了什么事,就觉得几个人都变得奇奇怪怪的。 不过那个小孩突然跑走了,他送来的东西怎么办?堆在门口实在不怎么好看。段佳秋有点发愁。 “睿青啊,你先把刚才那小孩的东西搬到楼下的仓库里放着吧,他应该还会来取,搬不动的就叫你哥去。”段佳秋没有注意到段睿青愣神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吩咐道。 “哦哦,好,我知道了。”段睿青回神忙不迭地点头,转身出了房门。 罗航送来的东西比较多,也不知道瘦成那样的他是怎么把这些东西搬上来的,这些箱子基本上每一箱都需要一个成年人才能搬得动。 段睿青这会儿根本不敢再去叫云绍晨,勉强搬完一箱放进仓库后,就已经把他累得全身是汗了。 他站在地下室里大喘了口气,然后干脆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木箱子上发呆。 说是发呆,其实他这会儿满脑子里装的都是他哥,云绍晨。 各种各样的,严肃认真的云绍晨,沉默地关心着他的云绍晨,偶尔斜眼看他的云绍晨,以及被他弄得十分无奈的云绍晨…… 不想不知道,原来那个总是面瘫着脸的云绍晨,其实也是有着各种表情的,他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啊——”段睿青抬起双手捂住脸,有些痛苦地哀嚎了一声。 为什么是他啊,为什么啊…… 他想不通啊,怎么也想不通,他和他哥以前没什么交集啊,而且…… 段睿青摸了一把脸,心里开始控制不住地去翻前一世的记忆。 只可惜前一世对于他哥的记忆,他能记得的也只有他那两次失败的婚姻,以及……以及他死的时候,那张脸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的绝望表情。 那张脸,段睿青从来没有忘记过,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深想过那之后的深意。 云绍晨是他哥,一个对他很好很好的哥哥,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他想到刚才那人红了的眼眶,觉得胸口有些痛,那种痛并不深刻,却慢慢延伸到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微微抽搐着疼。 ****** 云绍晨在卧室里一直待到了晚上,直到云妈妈见她让去搬东西的段睿青一直没有回来,觉得奇怪,才让云绍晨下楼去看看。 即使是刚发生那么尴尬的事,云绍晨也还是把小孩放在心头上的,听她这么说,心里也有些担心,立刻便下了楼。 楼下的仓库门并没有锁上,其中一扇门半掩着,里面没有开灯。 云绍晨疑惑地皱了皱眉,推门走了进去,并且伸手按开了灯,然后就见段睿青已经趴在角落的木箱子上睡着了。 云绍晨的眉头狠狠地拢在了一块,走过去想直接摇醒他,但伸出的手放在他的头上时就收已经收住了力道。 “……不要……不要……”段睿青睡得似乎也很不安稳,眉头紧紧地拧起,平常总是微笑着的脸上难得布满了害怕和惶恐。 “……不!我不回去!不要……”段睿青似乎是在梦魇,那个梦似乎让他非常害怕,倦着的身体又往里缩了缩,双手胡乱地挥动着。 “小睿。”云绍晨伸手摇了摇他的肩膀,但小孩似乎梦得很深,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反而是挥动的双手越来越用力。 “走、开……” 云绍晨怕他伤到自己,想去抓他的双手,但是段睿青却突然滑下那个木箱子,往地面扑了下去,云绍晨脚下被绊了一下,拉住人的时候,两人都差一点抱着滚到了地上。 “小睿,快醒醒!”云绍晨终于抱住了他的身体,企图将他摇醒。 段睿青这会儿脸上的表情不再是害怕了,但又突然变得十分委屈,眉毛往两边撇着,嘴唇也委屈地紧抿着,没一会儿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闭着的眼皮底下不断流出眼泪来。 云绍晨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梦,见他哭得这么伤心,又开始心疼,大手在他的脑袋上摸了摸,然后在他的背上轻轻拍抚了起来。 段睿青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安抚,又似乎是因为靠着他的宽阔的胸膛给了他安全感,整个人渐渐便安静了下来,双手紧紧地圈住云绍晨的腰杆,身体努力地往他的怀里缩。 云绍晨怀里抱着小孩,又见他这么依赖自己,脑袋在自己的胸口蹭来蹭去的,惹得他心头也跟着悸动不已,忍不住收紧抱着他的手臂,将人紧紧地抱住,半阖着双眼亲昵地亲吻着他的头顶。 两人相拥着站在地下室的仓库里,一个沉睡在梦里不知清醒,另一个清醒着,却如同醉在了梦里。 那仓库里环境并不好,灯光昏暗,环境拉杂,肉眼可见的粉尘在灯光下肆意飞舞。 但即使环境如此差,却不会有人打扰,那是一个梦境。 段睿青没有醒,云绍晨不想醒,两人便一直静静地相拥着站在那里。 段佳秋站在仓库的门口,捂住嘴没有出声,脸上却滑下了两行泪。她为儿子高兴,也替他心疼。她以为她把自己的儿子看得很清楚,可现在她却觉得儿子其实比她想象的要深沉太多。 究竟心里藏了多少爱,才能把一切藏那么深。 也许这一切没有人能知道,连云绍晨自己都搞不清楚。 ****** 段睿青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睁开眼看到的是云绍晨的肩膀。 “呃,哥……”段睿青一动,就感觉到两人尴尬的姿势,以及感觉到两人抱得有多紧,他甚至都觉得被抱住的地方都被勒得痛了。 “醒了?”段睿青抬起头时,云绍晨已经收起了自己的表情,并且很快收回了手。 段睿青刚醒过来,身体还有些软并未站直,云绍晨这一收回了手臂,他便控制不往地往前扑了一下,下巴磕到了云绍晨的胸口。 “站好。”云绍晨皱眉,抬手扶住他的手臂,却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 段睿青看着他保持的那点距离,心里觉得不舒服,故意往前走了一步。 云绍晨却立刻松开他,并且转身往外走,一边说道:“回去吧。非~凡” 段睿青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想起自己是搬东西下来的时候,靠坐在木箱子上回忆前世的事,然后不小心靠着睡着了,而且好像做了一个梦,不太好的梦。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家里,段佳秋将两人的晚饭留在了饭桌上,菜上还小心地用碗扣着,她自己已经先睡了。 云绍晨沉默着乘好饭,重新将菜摆好,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没有像往常那样细心地招呼小孩吃饭。 段睿青见他这样,心里别扭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他故意走到他身边站着,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吃饭。 云绍晨一直没有理他,安静又快速地吃完了自己碗里的,便起身收了碗放到厨房洗了,随后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从头至尾没有看过段睿青一眼。 段睿青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心里渐渐生出一种恐慌,他觉得他哥以后都不会再管他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心头,段睿青就觉得难以忍受,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改变。他觉得既然云绍晨忍不住偷偷亲过了自己,便没资格再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 卧室的门并没有关严,从里面漏出一点灯光打在地上,有点刺眼。 段睿青盯着那点灯光看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大步走向卧室,然后一把推开房门。 云绍晨听到声音转过身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哥,”段睿青走进卧室里,抬眼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喜欢我吧?”他问得十分直白,他想如果他再不问得直白一点,也许云绍晨还会像上一世一样,将一切都隐藏在心底,不会告诉任何人,连他这个当事人都不告诉,他觉得这对自己很不公平。 云绍晨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脸上的表情几乎说得上震惊,双眼瞪大地看着他。 ——他一直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除了常年和他一起生活的母亲因为太了解他而看出来外,不会有人再知道这件事。 段睿青见到他这副表情,心中便笃定自己的猜测没错,这让他心里有些得意,但更多的却是疼痛。 如果他现在的猜测没有错,那么上一世的云绍晨也是喜欢着他的吧,所以他才会在自己死后露出那么绝望的表情,他的那两次婚姻也是跟他有关系的吧…… 云绍晨好半晌才从这种震惊中回过神,然而面对段睿青直白的问题,他却本来地摇头否认道:“不、不是这样的,小睿你还小……” “哥,”段睿青打断他的话,语气十分平静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想好了一辈子都不会说吗?” 云绍晨的视线有些发飘,但他却固执地摇头想否认他的话。 段睿青静静地看着他,房间里因为他的沉默而再次安静下来。 “哥,你对我真不公平。”他看着他低声说道,眼泪不受控制地从他的脸上滑了下来。 34、拥抱 “哥,你对我真不公平。” 段睿青流着眼泪说完那句话,他觉得如果深爱着一个人,却不告诉他自己的感情,从某些方面来说,也是抹去了他选择接受或者拒绝的权利。 可在同时,段睿青也是十分感激云绍晨的。在上世,他中学时便知道了自己的性向,如果在那个时候,云绍晨向他说出了自己的心意,那么以他那一世的懦弱性格,即使他同样爱上了云绍晨,他可能也无法接受他,那么他们的爱情就注定了只能走向更大的悲剧,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云绍晨震愣在了原地,看着段睿青没能再说出否认的话来。 “哥,”段睿青有些悲伤地看着他,声音里似乎都带着难以言说的疼痛,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了眼眶,“这么多年,你一定压抑得很痛苦吧?” 云绍晨看着他的眼泪,那些带着疼痛的声音像是落进了他的心坎,绵绵的,开始往他的心头蔓延。 “可是呢,你有没有想过……”段睿青扯了扯嘴角,慢慢走到他面前,微微抬起头看着比他高的云绍晨的脸,双眼紧紧地锁着他的眼睛,如同蛊惑一般地慢慢说道,“也许在与我们平行的另一个世界里,有和我们一模一样的人,他们做了和你一样的选择,他们沉默、委屈求全,将所有的感情与梦想藏在了心里,爱的人不敢爱,恨的人不敢恨,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用隐藏真实的自己来向这个世界证明自己和别人是一样的,没有不同,可是哥你知道他们这么做得到的结果是什么吗?” 云绍晨摇了摇头,他心中的痛苦不比任何人少,可很多事,当人们正经历其中的时候,结果是对是错又有什么区别?至少在那一段时间里,会有人因为他的隐瞒而高兴。 段睿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他们一个家破人亡,一个经历几次婚姻都以失败告终,哥,如果他们其中一个就是你,那你在知道这样的结果后,还想和他们走上同样的路吗?非I凡” 他说这些并没有别的意思,他其实只不过是想告诉他哥一个道理,性格决定命运,懦弱不敢伸手去拿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人,就注定了他们一无所有的结局,因为没人会白白将一切送到他们的手里。而相反的,只有那些勇于做为的人,才有可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事在人为,最终的结果如何,大约只有老天爷知道。 “别说了。”云绍晨心里像是被狠狠地扎了一刀,他当然不是个懦弱的人,他只是顾虑太多,爱得太深。 他说完那句话闭上眼转身,宽阔的肩膀上像是压着千斤重担,微微垮了下来。 “哥。”段睿青叫住他。 云绍晨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过身。 段睿青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心中一阵阵地闷痛,他觉得如果他不再次叫住云绍晨,不一次性地将这些话说完,也许以后他们就再也回不去曾经的亲密,也许表哥会慢慢疏远他,就像上一世自己对他一样。 他见他停下脚步,便慢慢走了过去,伸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腰。 云绍晨感觉到他的动作,身体僵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舍得狠心推开。 段睿青扬了扬嘴角,环住他腰的手又紧了紧,偏着头靠在他的肩背上,低声说道:“哥,你是喜欢我的吧,为什么你不说出来,我想听。” 前世活了三十八年,段睿青没有谈过恋爱,他也曾期待过爱情的,只是那时的他自认自己根本没有勇气去追寻,便索性关住了自己的心门,以至于连心动的对象都不曾有过。 云绍晨收紧垂在身侧的手,一直到捏得手指骨骼发痛,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的,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段睿青。 灯光下,站在他身前的小孩五官十分漂亮好看,有点大的眼睛,微微向下弯的眼角,挺翘的鼻子,总是微笑着的嘴唇颜色淡淡的,嘴角微微上翘,看起来乖巧又调皮的可爱。 云绍晨的目光看得有些痴,抬起的手也忍不住放到他的脸上,动作轻易地抚摸着,仿佛在对待一件极珍视的珍宝,令他爱不释手。 段睿青第一次直面这样的目光,心跳控制不住地加速,连脸都跟着烧了起来。 云绍晨见小孩虽然因为自己的动作而烧红了脸,却没有躲开,甚至倔强地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大胆而勇敢的举动让他胸口悸动不已,绵绵的贯穿指尖。 他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双手揍住小孩的脸蛋,脸缓缓向他凑了过去,嘴唇轻轻地贴在他的唇上,慢慢闭上眼睛。 段睿青胸口砰砰砰直跳,他紧张地眨了眨眼,抬手抱住他的脖子,防止他后退撤离。 这是俩人真正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不同于那一次小孩睡着了的偷吻,云绍晨微微张嘴含着他的嘴唇,贴在一起亲昵地厮磨,也许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爱了很多年的那个人所以紧张,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这样光明正大的亲昵所以羞涩,又或许是因为没有经验的他不敢太过激动怕伤到小孩所以小心翼翼,他没有再进一步加深这个吻,只是一手捧着小孩仰着的脑袋,一手绕到他的后背圈住他的腰,两具身体亲密又微微颤抖着贴在一起。 可即使只是如此,两人都感觉到了因为这亲昵的举动所带来的悸动感和甜蜜,都想将这份甜蜜的感觉留住,便十分有默契地相拥着没有松开。 于是两个都是第一次品尝爱情甜蜜的人,就这么抱在一起,也不多说话,傻傻地站到大半夜,直到云绍晨怕小孩会冷到,才在钟声响到半夜两点时拉着他躺到床。 云绍晨的床挺大的,两人躺在上面,还可以各自盖一床棉被都不会觉得太挤。 不过这一次,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分开睡的事,十分自觉地躺在同一个棉被里。 云绍晨向来是个十分自律的人,所以即使和心爱的人躺在同一床被子里,他也只是侧着身体面对面地躺着,并没有其它不规矩的动作。 段睿青偷偷看了一眼他哥的表情,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他觉得他哥向来严肃的脸上似乎都因为刚才的事,而柔和了很多,他心里觉得甜蜜的同时,又觉得很高兴,放在身侧的手也滑到棉被中间,握住云绍晨的大手。 云绍晨感觉到小孩的手摸了过来,微微侧头,也反手握了回去,紧紧的,仿佛在诉说一个绝不轻易放手的誓言。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很晚,但却都睡得十分香甜,被子下紧紧握着的双手也没有分开。 第二天两人起得很早,云绍晨睁开眼,眼神很快便恢复了清明。段睿青在被子动了一下,也跟着爬了起来,然后望着他哥打了个哈欠,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哥,你醒了啊。” “嗯。”云绍晨抬手想摸摸他的头,但是手刚动,就感觉到被子下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 段睿青也感觉到了,同时想起头一天晚上两人互相说的话,以及自己那些大胆的言语,这才后知后觉的有些害臊。 “你再睡会儿吧。”云绍晨捏了捏他的手指,松开手,拉起被子盖住他裸露出来的肩头。 “嗯。”段睿青点点头,然后身体一点一点地缩回被子,有些不好意思去看云绍晨的脸。 云绍晨见他整个人连头都蒙在了被子里,原本还怕他被闷到,想将被子揭开,可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他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猜测到小孩大约是害羞了,这会儿还是别让他更别扭了吧。 他起床出了卧室,看见自己的母亲独自在厨房里忙碌,便走了过去。 “绍晨起床了啊,睿青起了没有?”云妈妈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 “让他再睡一会儿吧。”云绍晨道。 “也好。”云妈妈点点头。 云绍晨看了看她,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云妈妈哪里不会了解自家儿子,见他这样便知道肯定是遇上为难的事了,而能让他这么为难的事,除了被他惦记了那么多年的段睿青外,还能有谁? 她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看着他说道:“绍晨啊,你跟妈来一下。” 云绍晨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跟着她走了出去。 云妈妈进的是她自己的卧室,她让云绍晨等一下,自己则从卧室的大衣柜的最里层取出来一个木盒子,放到桌上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存折本子放到他面前,看着他说道:“这是你爸当年留下的钱,还有这些年我自己存的一些,也没有多少,原来是留着给你娶媳妇用的,现在睿青来咱们家了,妈也没办法给你们办婚事,这些钱你们就自己存着用吧,给睿青买点衣服什么的,他是个好孩子,你别亏待他了。” “妈,”云绍晨没有去接那个存折,而是不赞同地看着她,“您自己留着吧,我们会自己赚。” “拿着吧,密码是你的生日,既然你们已经做好决定了,那就要坚持下去,在一起就是一体了,不管遇到什么事,两个人都要一起扛,”云妈妈慈爱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妈没什么能帮你们的,以后的路,还要你们自己一起走。” 云绍晨的眼眶微微发热,他不擅言词,只能点点头,说道:“谢谢妈,我知道了。” “嗯,”云妈妈满意地点点头,“你从小就是妈的乖儿子,妈知道你一定说到做到,把东西拿着吧,没多少钱,但也是我做家长的一点心意。” “好。”云绍晨也没再多说什么,伸手接了过来。他原本是想来告诉自己母亲,他和小孩在一起的事,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母亲应该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还把钱都给了他,他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了。 云妈妈拍了拍他的手臂,转身回去厨房继续忙碌去了。 云绍晨一个人在她的卧室里站了一会儿,才拿着那个存折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段睿青还没从床上爬起来,但也没有再继续睡,而是包着被子靠坐在床头,见他进来,目光转了转看向别处,怎么也不移到他身上。 云绍晨手里还拿着那个存折,走过去坐到小孩面前,伸手替他理了理睡乱的头发,然后将那个存折递给了他,说道:“这是妈递给我们的,你留着吧。” 段睿青看着被递到自己手里的那个红通通的存折本子,有点被吓到了,抬头看着他问道:“这个是什么,给我们干什么?” 云绍晨看了他一会儿,在他头顶揉了揉,说道:“娶媳妇用的。” 段睿青愣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脸颊立刻像被火焰烤过了一样,气不过地瞪着他说道:“谁是你媳妇。” 云绍晨放在他头顶的手顺着他的脸颊滑了下来,摸了摸他难得瞪圆的眼睛,然后倾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最后说道:“快起吧,一会儿该晚了。” 段睿青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又没办法继续气起来,只能瞪他一眼出气,不过之前那种害羞别扭的感觉到是没有了。 但是他转念又想到另一个问题,有些难以置信地咽了咽口水说道:“你把我们、我们的事告诉给三姑了?”他哥怎么会那么大胆,也不怕三姑接受不了吗? 云绍晨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的顾虑,主动解释道:“我妈知道我们的事,是她让我告诉你的。” “可是、可是……”段睿青的眉头都拧了起来,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表达自己的纠结。 云绍晨想起母亲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手指在小孩的眉心揉了揉,说道:“别可是了,先把存折收着吧,以后慢慢给你说。” 段睿青原本还有些纠结,但想想以后还有的是机会问,便也不再多想了,虽然心里还是非常怀疑云绍晨的话。 真的有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向与众不同,不但不反对,还主动拿钱的父母么? 这太难想象了,他无法不怀疑。 那本存折里的钱真的不多,但是好歹也有几万块,对于现在的段睿青来说,还真的算得上一笔巨款了。不过他虽然心里十分惊讶,而且他现在也真的很需要钱,但他还是将那存折还回了云绍晨的手里,说道:“哥,这个你先放着吧,我们暂时也用不了。” 段睿青心里很清楚,如果这些钱拿来做生意会很有帮助,但他暂时却不打算动用,他并不打算将手里所有的钱都投在某一项顶目上,那是赌博,也许赢了会一朝翻身,可那样刺激的生活却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多留一手以求安全不会有错的。 云绍晨知道小孩现在需要钱,以为他是不敢用,本想开口劝他,但是段睿青笑了一下便打断了他,“哥,三姑给的钱我们暂时不能动,我想的是,等一切稳定下来,再拿些钱加上这些一起,在河道那边买块地建房子。”他没有完全说实话,下河口那一片地平整而且面积很宽,在接近十年后被改成了一个大广场。而现在那里还是一些田地,要买一两百平方米花不了几万块,但是等不了十年,那块地皮便会翻着翻的往上涨,如果他们趁着现在便宜,大家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买下一块,留着地皮,等以后县城开始向外扩展建设起来后,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云绍晨沉吟了一下,虽然在他的心里,直接在县城里买一套现成的房子更方便,不过他们的户口都在县城里,在靠城边的地方买一块地自己建房子也没什么,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并且亲自将存折收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因为两人的关系刚有了突破性进展,刚刚尝到的甜蜜滋味还停留在心里没散,再加上又那么轻易地便获得一个长辈的支持,段睿青心里在高兴的同时,不是没有感激的,对于给了他重生的某位神灵,对于爱了他许多年的云绍晨,还有一直默默支持着他们的云妈妈。 这其中无论是哪一样,都是别人穷其一生都无法得到的,而他却一次占全了三样,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也太幸运了。 段睿青想着这些事,视线则无意识地停在他哥身上,跟着他的身体上在卧室里转来转去,怎么也没能从他身上移开。 “怎么还不起来?”云绍晨在卧室里忙完自己的事,见小孩还包着被子坐在床上,呆傻傻地看着自己,心里觉得有些可爱,伸手拉了拉他的被子。 “嗯,就起了。”段睿青松开手,才想起自己穿得很少,原本在他哥面前坦露身体是没什么的,但是一抬头接触到云绍晨深邃的目光,他刚松开被子的手立刻又将被子拉了起来。 “怎么了?”云绍晨奇怪地看着他。 “你、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段睿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也跟着红了起来,他真的不是个矫情的男人,可是一想到昨天晚上的种种,他便怎么也放不开了。 云绍晨斜眼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还是起身出了卧室。 段睿青原来就觉得别扭,这被他捏了脸,更觉得全身的神经都在打结了,被他的手指捏的那一块,简直就要烧起来了。 “捏我干什么。”段睿青撇了撇嘴角,觉得他哥开始学坏了,以后他得管着点。 虽然两人的感情因为段睿青的主动,而从表兄弟变成了情人,只可惜两人都没有太多时间亲昵地待在一起,云绍晨下班了还得加班,段睿青除了上班外,还得开始忙着在准备种茶要用的肥料的事,以及偶尔会被贾老约上门说说话。 两人都忙得团团转,这让两个刚刚尝到爱情的甜蜜滋味、却没时间亲昵的年青人心里都不好受。 原本在这段感情中,一直默默爱着的云绍晨付出的感情就要多的多,段睿青心里明镜似的,他在觉得甜蜜感动的同时,也不想让他哥觉得自己不重视他,便会在每天忙完后,特意去派出所等他 35、害羞 因为段睿青常常来所出派找哥哥,所以那里的同志们,基本上都已经认识了他,看见他过来,这些自诩大哥哥们的大男人都笑着起哄,说云警官,你家睿青乖弟弟又来找你了,快去哄哄人家,别让人家久等了。 他们这么说完全没有恶意,更不可能怀疑两人的关系,只是单纯地觉得小孩很可爱,觉得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调侃云大帅哥的理由而高兴。 云绍晨工作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地认真,见到小孩来找自己,也只是让他坐在一旁等自己,等他把手里的东西处理完之后,才会带他一起回家。 顾海见了便坐到段睿青身边,笑眯眯地问:“睿青弟弟,你怎么这么乖啊,还天天来等你哥,我看你哥也不像那么受人欢迎的样子啊,整天板着一副棺材板的脸,瞪人的时候,吓都能把人吓死了。” 段睿青也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我哥只是不爱笑,比较严肃认真了点,我觉得挺好的,不吓人啊。” “哪里不吓人了?上回还在所里吓哭了一个小孩。”顾海夸张道。 “会吗?”段睿青想,那这小孩得多胆心啊。 “会啊,那小孩是所里一同事家的,特调皮,见到人不管是谁都要先上前去踹别人一下,他老爸说他不信,气得半死说他再不老实就揍他,结果人朝他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跑走了,根本不听他的话,结果你哥一来,那小孩立刻不捣蛋了,你知道为什么么?”顾海扬了扬下巴,故意卖关子。 “为什么?”段睿青十分配合地问。 “因为你哥他太吓人了啊,那小孩在他走后,直接扑他爸怀里哭了,还说以后再也不来了,你可以想象一下你哥当时的样子有多吓人了。”顾海是觉得段睿青蛮可爱的,想逗逗他,所以说的话也有点夸张。 虽然段睿青心里很清楚顾海是故意说得那么夸张的,可是他在想象了一下他哥和那小孩在走廊不期相遇,然后两人沉默着对视一会儿,最后小孩哭着跑走的样子,以及云绍晨心里的郁闷,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我和你说的是真的。”顾海不解地看着他,还想解释,但是某个原本应该坐在办公桌前工作的高大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云绍晨原本确实是在忙自己的工作,但是从另一边传来的与小孩谈笑风声的声音还是影响到了他,听到小孩同别人说说笑笑,他怎么也静不下心,索性放下手里的东西,向两人走了过来。 “哥,你忙完了啊?”段睿青见他过来,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并且习惯性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脸上的笑容盛开得像一朵花。 现在云绍晨知道那笑容是为了自己,而且一想到便会觉得心头悸动不已,所以心里其它的什么烦恼都能暂时放下。 “去里面坐吧。”云绍晨拉着他往里面的办公室走,看也没看顾海一眼。 “喂,不带你这样的吧,我又不会把你的乖弟弟怎么样,就这么防着我啊!”顾海不满地看着他的背影嚷嚷。 云绍晨头也不回自顾自拉着小孩往前走,到是段睿青转过身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惹得顾海更想叹气了,这么可爱乖巧的弟弟就应该留给大家逗嘛,云棺材脸这么一个人霸占着算怎么一回事嘛。 段睿青跟着云绍晨回到他的办公室,在进去后顺手将办公室的门给带上了。 云绍晨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依旧吩咐他坐在一旁等,没有一点要对他做点什么的样子。 现在两人虽然确定了彼此的心意,成为了情人,但其实两人之间的相处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大的区别。唯一不同的,大约就是无人时,偶尔默契地对视一眼,交换一个只有对方才懂的眼神,以及晚上同睡一床时,床上的被子从两床变成一床,身体也会轻轻地挨在一起,但却不会有任何逾越雷池的动作。 只不过他们仍然会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仿佛只要这样,对方便会一直待在自己身边。 段睿青偶尔想到两人的相处方式,也会想叹气,这种从表白接受,然后直接跳到老夫老妻的相处方式是怎么回事?是他太矜持了,还是他哥太正人君子? 可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大胆直白的了,所以其实还是他哥太正直了吧,连接吻都不会…… 段睿青想到这些脸颊便微微发烧,其实虽然两人身体接触得浅,他心里还是觉得很甜蜜的,觉得能被他哥这样的人喜欢,自己真的太幸运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孩回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云绍晨觉得刚刚心里头莫名冒出来的些微烦躁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于满足的感觉,这让他觉得很舒服,连工作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段睿青陪着坐在他的办公室,也没什么事,随手在办公桌上抽了一本书拿在手里,便拖了一把椅子靠坐在他哥身边,这样既不会打扰到他,又有种宁静安心的亲昵感觉。 虽然速度加快了不少,等云绍晨忙完的时候,小孩还是靠在他身旁睡着了。 小孩似乎睡得挺香的,嘴角还挂着一点点微笑,安详的睡容让云绍晨看得舍不得叫醒他。 只是现在的天气越来越冷,这样睡太久了该病了,云绍晨自然舍不得小孩生病的,所以纠结了一下,还是低声把人叫醒。 段睿青睁开眼时还没有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地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叫了他一声“哥”。 “回去睡吧。”云绍晨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他的动作温柔又守礼,果真十分的正人君子。 段睿青皱眉,觉得依他哥这蜗牛速度,有可能两人真的一辈子还停留在浅吻和吻额头的亲密程度上,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所以他在他哥亲吻过他的额头后准备撤退时,反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主动凑过去在他的嘴上亲了一口。 云绍晨似乎是被他的动作惊到了,愣了一下才慢慢推开他,转身拿衣服往外走,一边用不咸不淡的声音说道:“很晚了快走吧。” 段睿青却没有对他貌似无动于衷的动作生气,反而弯起嘴角笑了起来,因为他发现他哥虽然看起来很镇定,可其实却通红了耳朵,他刚才离得很近看得很清楚,于是便笑得更有些得意了。 十一二月的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尤其是夜晚,一旦太阳落了西山,更是冷得让人身体打颤,说话都能吐出一团白烟来。 这会儿派出所的其它人都已经走了,云绍晨关上门,见段睿青站在门口搓手,本来就偏瘦的身体更是缩成一团,他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裹在了他单薄的双肩上。 “呃,哥你自己穿吧,我没事。”段睿青怕冷,所以他每天穿得也不算少,大冷天缩着肩膀只是习惯,虽然这个习惯并不太好。 “走吧。”压住他的手,不许他拿下来,反而握着他冻冷的手搓了搓,然后塞进袖子里,顺手把衣服也给他穿好,扣上扣子。 他的动作仍然十分温柔,与他高大的身影十分不相衬,可是搭配起来又那么完美。段睿青看着他的大手认真地帮他一颗颗地扣着扣子,心里除了感动还有一丝丝的甜蜜,他真是白捡到了一个大宝贝,还是那种别人抢也抢不走的。 他知道这个人对他的感情很深,并且在很久以前就开始把自己放在心里,他觉得有些心疼,不知道上一世,这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几十年的感情,完完全全地只放在一个人身上,但却又只能硬生生地藏在心底,谁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他想如果那个人是他,他一定早就崩溃了,深爱的人不可以爱,还要看着他和别的人结婚生子,然后自己再娶妻,和一个不爱的人过一辈子,他觉得他可能永远都无法做到。 “哥,你冷吗?”他从外套长长的袖子里努力伸出手,放在他哥的脸上轻轻摩挲,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怜惜。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哥,你后悔过吗?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哥,你的心不会痛吗…… 这么冷的晚上,他把外面御寒的衣服给自己了,那他自己怎么办,冻坏了怎么办,他也是……也是会心疼的。 “不冷,”云绍晨近距离地看着小孩疼惜的眼神,心中淌过一阵暖流,难得地扬了扬嘴角,他这会儿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意外的温暖,哪里会觉得冷,于是宽慰道,“你不要担心。” 段睿青看着他微微挑起的嘴角,有些脸热,便把脸往穿在身上的大外套里藏了藏,却灌了一鼻子云绍晨的味道,于是他的脸更热了。 “走吧。”云绍晨抬手抓住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放在身侧却舍不得放开,牵着小孩一直走到大街上才松手。 段睿青虽然觉得被他哥牵着手也挺舒服的,可他也知道现在这个时代对于他们与众不同的感情有多么的严苛,所以虽然心里不太舒服,还是什么也没说,乖乖地跟在他哥身边。两人偶尔说说话,没再做其它过份的动作。 贫穷的县城虽然还没有建设起来,但在一些稍微繁华的路段,还是很热闹的,即使很晚了也还有卖小吃的小摊子。 烧得火红的大火炉上,铁锅里蓬蓬的白烟在冬夜腾升而起,本是十分暖和的地方,却因为街头的孤寂,而让人觉得这冬夜更加寒冷了。 段睿青拉了拉云绍晨,指了一下那个小摊,说道:“哥,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大冬夜的喝一碗汤,热烫的汤汁从喉咙滚下,热气瞬间传遍全身,仿佛所有的汗毛都舒展开来,别提多暖和舒服了。 “好。”云绍晨点点头。 那年头的小摊子老板还是十分朴实的,份量足不说,还不会像二十年后,随随便便地就弄一碗,都不知道那些菜洗没洗过,味道也很正,不会有加了奇奇怪怪的调料而变得怪怪的味道。 段睿青喝了半碗汤,果然全身都舒服了,仰头伸长脖子美美地叹息了一声。 “慢点喝,别烫着了。”云绍晨怕他觉得汤太油太腻,特意另外给他倒了一杯凉开水,还准备好纸巾,照顾小孩的能力越来越纯熟了。 “好。”段睿青大多数的时候还是那个听话的乖宝宝,哥哥说的话,他自然乖乖点头听话。 “对了哥,这个星期天我要回一趟乡下,你能和我一起去吗?”段睿青把手里的碗放回桌上,伸手抓着他的袖子晃了晃,笑眯眯地要求道。 云绍晨的工作很忙,虽然说每个星期都有一天休息,但更多的时候,这一天都被他用来加班了,所以基本都没什么休息时间。 可要求是小孩提出来的,他心里不想拒绝,更不想让小孩不高兴,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安排,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那我们周六晚上回去好吗?等到周一早上早一点回来。”段睿青对他说着自己的安排,这样可以在乡下多待一段时间 “好。”云绍晨只在心里算一下,提前几天能把活干完然后空出一天陪小孩,就答应了。 “哥你真好。”段睿青见他什么都答应自己,心里很高兴,赞美的话脱口便说了出来。 云绍晨没说话,耳朵却再次红了起来,他只好低头装作拿碗来掩饰自己的害羞。 段睿青说完话,眼睛就没有移开过,一直停在他的耳朵上,所以就算他哥故意低头掩饰,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在一旁嘿嘿笑了两声,不去戳破他哥那点心思。 ****** 虽然两人的关系进展缓慢,但却相对十分稳定,云绍晨是觉得可以每天看到小孩,偶尔亲一下已经很满足了,段睿青是觉得现在他这具身体的年龄还小,他想做的事也才刚开始,和他哥这样虽然进步得慢一点,但却可以让两人的那份感情更加深厚稳定,所以在两人都不急着改变的情况下,两人的感情便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发展着。 段睿青基本上每天都会去“富溪”茶馆,静下心来听贾老说说他品茶的心得,偶尔还会给他说说种茶的技巧之类的,段睿青听得用心,贾老说得也开心,两人算是交了个不论年龄的忘年之交。 他听说段睿青种茶要买肥料,还主动给他出主意,县里哪家的肥料比较便宜,买得多可以压价之类的。 段睿青很是受用,将他的话一一记了下来,打算找机会去转一圈。 对于他和贾老走得很近这件事,促成这一切的康宁辉到是觉得挺无奈的,那老头难讨好着呢,怎么就跟这么个小孩这么聊得来呢。 段睿青对于他的疑问只是笑笑,并不多解释什么。他心里很清楚,那老头眼光毒着呢,心里也清明得很,谁只要和他说过几次话,他大约就能把这个人猜个五六分。 之后在众人的忙碌中,大领导如期而至,不过只在酒店里住了不到一个星期很快又走了。段睿青在和罗弘聊天的时候,偶尔也会听到他说这次只是过来看看,据说对整个县的发展前景还是很看好的,还多少透露了一些让县里的领导多动动脑筋,想一些名头出来招商引资,或者发展起一些县里的自然资源等等。 段睿青一听心里便明白了,他们所在的平山县虽然是坐落群山深处,却是风景很好的地方,像大山深处人迹罕至的历史遗迹,又或者一些奇特的地理景观,还有就是那未被开发出来的大片原始森林景点等等,这些都是很好的名头,能吸引来不少投资者。 罗弘见他听得入神,又想起他那茶的事,便说道:“小段啊,你上次拿来的茶叶很好啊,几位领导都很喜欢,把你留给我的那点全拿走了,不过都是给钱了的,等有空我拿给你,”他原本说得好好的又突然叹了口气,皱眉继续道,“唉,你说这茶苦兮兮的有什么好喝的,还一小口小品的啜,还不如喝酒呢,大口喝酒那才更像个男人吧。” 段睿青知道这人好酒不好茶,甚至有些嗜酒如命,喜欢那种醉得爽快的感觉,自然不会明白那些好茶者的心态,笑着说道:“酒喝多了比较伤身,喝茶就不会,而且茶叶里含有丰富的矿物质,也是条不错的养生之道。” “听你吹吧。”好喝酒的人最不爱听别人说酒的坏话了,罗弘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谢谢罗厨帮我推荐,”段睿青笑眯眯地看着他,“不知道你爱不爱喝米酒?” “哎?米酒?你们云岭的米酒?”罗弘听了似乎都在吸口水了,忙不迭地问,“你家有?” “我下次可以回家弄些糯米让我家姑姑帮我做,你要喜欢,我给你带过来。” 云岭这个穷山头,别的出不了,但这块土地产的大米和茶叶却是县城里出了名的好吃好喝,罗弘听了哪有不心动了,几乎是立刻便点头答应了下来,而且还不客气地直接给他说道:“你记得多让你家姑姑帮我做些,还有啊,这米也给我弄点来,下次我自己做。” “行,”段睿青笑眯眯地点头,“我这次回去一定记得给你多带些来。” “那就好那就好。”罗弘连连点头,对这会讨好人却又不过份的小伙家更是满意,连连拍他的肩膀。 段睿青在酒店里的工作并没有多忙碌,至少从来没有让他加过班,偶尔有空了他还会去给别的同事帮一把手。当然他那天性的软性格在那里,所以他即使帮忙也不会做些喧宾夺主的事,只会给别人打打下手,帮忙绝不帮到让别人讨厌的地步。 也因为他这种软与圆滑参杂的性格,实在很难让人对他讨厌起来,再加上哪时的人们都比较质朴,所以大家都还是比较喜欢他的,至少不会暗地里做些什么事整他。 所以当罗航来酒店里找他的时候,给他带话的同事还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说道:“那小孩看起来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你不会是不小心得罪他了吧?要真是这样,你就别出去了。” 段睿青没想到罗航还会来找自己,微微挑了挑眉,对关心自己的同事摇头,微笑着说道:“没事的,你别担心,他和我哥挺熟的。” “哦,那就好。”那同事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告诉他对方在酒店大厅的休息区等他。 36、嫉妒 段睿青走到休息区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个小孩规矩地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清瘦的少年身体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上去十分乖巧,身上穿着的衣服看起来也很不错,确实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 他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走了过去。 “你好。”段睿青停在他面前,对他微微一笑。 罗航仰头看见是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的年龄其实也只比段睿青小一两岁,所以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并不比段睿青矮多少。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段睿青见他站起来后,只是一直看着自己却不开口,带了些稚气的脸蛋上表情阴晴不定,他觉得有些无奈。 “你那天是故意的吧?”罗航瞪圆了眼睛,一双略带了些秀气的眉毛竖了起来,漂亮的五官全皱在了一块儿,还带了些肉的双颊微微嘟着,倒是挺像一只气懵了的小猫。 段睿青略微欣赏了一下他的表情,一直等到对方瞪着的眼睛都快冒火了,才好脾气地微笑着说道:“当然不是,不过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说这件事吗?” “我怕什么!做那种不要脸的事的是你又不是我!”罗航十分生气地对着他吼道。 “是啊,是我做的,那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段睿青眨了眨眼,心里觉得他哥其实也挺祸水的,而且男女通吃,之前是领导的女儿,这会儿又不知道是哪里跑出来的小少爷,他知道他哥这一型比较受人欢迎,但也不必这么夸张吧?也不知道这些人是看上他哥哪里了。 罗航抿了抿嘴唇,看着他沉默了好久,才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原本怒气冲冲的表情也渐渐变成了委屈,眉毛耷拉了下来,漂亮的大眼睛里开始蓄积眼泪,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带着点鼻音说道:“你们不是真的在一起吧?他是你的哥哥,我都听你这么叫他的……” 段睿青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道:“我们还是去外面说吧。”这小孩虽然有些心计,但毕竟年纪还是太小了,分不清楚事情的轻重。 罗航嘟了嘟嘴,以为事情有转机,便没再多说什么,乖乖地跟着他从后门走了出去。 如果是上一世的段睿青,遇到罗航这样的人来大胆地追求自己的爱人,那么他可能会退让,说不定还会供手让出,因为懦弱的他根本没有承担爱情的勇气。但更多的情况,有可能他会在知道有一个男人在这样爱着自己以后,彻底远离他,那么也不存在于有没有第三者了。 可是在他成为植物人,思想封闭的那三年里,那懦弱的性格和心灵早已经被扭曲,他不再是那个凡事不敢伸手的无能男人,而是奉行想要的,便要不惜一切代价地伸手拿回来的段睿青。 云绍晨是他哥,一个默默爱着他许多年的男人,那么好的人,他煞费心思拐到的情人,他们已经错过一世了,这一世他说什么也不会放手。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酒店后门走了出来,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然后一起走到离酒店不远处的小公园里。 这会儿正好是半下午,那破公园里也没几个人,他们找到一个小亭子便停了下来。 罗航见四下无人,便转身看着他问道:“我刚才猜得没错吧?你一定是和你哥闹着玩的吧?”他问了一句,似乎是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会有错,跟着便松了一口气,扯了个笑容感叹道,“你们兄弟感情可真好。” 然而段睿青接下来的话,却无情地戳破了他的美梦,他摇了摇头,十分直接地说道:“我们不是在闹着玩,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是那种喜欢。” 罗航的表情在脸上静止了好一会儿,才在段睿青坚持的表情中,缓缓回过神来。 等他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脸色再次变得难看了起来,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干着声音说道:“什、什么,你在说什么……” “你没有听错,我们在一起,是情人那种关系,不是兄弟。”段睿青说得直白,表明了不给他任何机会。 在其它的事上,段睿青一向不会把话说得那么满那么死,更多的时候他说的话趋向于模棱两可,这是处世的圆滑学问。但是唯独这一件事,不可以、他也不愿意如此,因为如果他那样说了,他哥知道了该会有多难过,多伤心。 “不……这不可能……我不相信……”罗航有些绝望地看着他,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他不相信,他真的不愿意相信,那个人他喜欢了那么久,久到他都开有了那个人其实也是爱着的他的幻觉…… 在去找那个人之前,他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和准备工作,才敢来找的男人,竟然在这之前就已经有了情人,而他、刚好晚了那么一步…… 他开始抽泣着哭了出来,觉得不甘心,好不甘心…… “对不起,希望你以后能找到更适合的人。”段睿青见他哭了,觉得自己有些过份,想安慰一句也不知从何安慰起。 罗航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安慰,站原地自顾自的哭了好一会儿,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哭着声音说道:“你和他分手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只要你把他让给我。” 段睿青原本对他还有些怜悯的,可是听到他说的这句话,心里便觉得不舒服,于是皱着眉头,有些不满地说道:“你把我哥当成什么人了?怎么会说出拿东西和我换这种话?我看你根本就不是喜欢他这个人吧?”他不觉得这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会说的话,会有人把自己的爱人拿来像货物一样地交换么? “我……”罗航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被他拿话这么一堵,就有些说不出话来,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段睿青心里觉得不舒服,便没再理他。 罗航一个人嘁嘁哀哀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和他分手?” “你别想了,”段睿青皱着眉摇头,因为刚才罗航的话,让他十分不待见他,说的话也事着刺儿,“我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至少我绝对不会拿‘货物’之类的东西去和人交换。” 之前罗航说的那些话,段睿青还是考虑到他年纪小,不那么和他计较,可是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让他觉得这并不止单单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的事,而是一个人的性格与教养的问题。 一个普通的十六七岁的小孩,谁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段睿青在心里摇头,他当年十六七岁的时候才刚知道自己的性向问题没多久,除了中学刚知道时接受不了逃学过三天两夜外,他几乎就将自己封闭在坚硬的壳子里,对外成的世界不闻不问,也根本不会有这种几乎相当于惊世骇俗的想法,更不会说出用条件让别人分手的这种话。 所以他觉得这件事,这个小孩可能没那么容易轻易放手。 这个结论让他皱眉,没人喜欢纠缠不清的麻烦,更何况这个麻烦还是因为感情而起。 “你……你怎么这么厚脸皮……”罗航被他说得恼羞成怒,可毕竟年纪小未经世事,连骂人都不知道如何骂,只能红着眼睛瞪着他,将他能想到的威胁全部说了出来,“我不管,你、你必须快点和他分手,不然、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些话也不过是他从电视上学来的,说得吭吭巴巴,完全没什么气势,但却让他心里更加恼火,觉得自己比眼前这个人矮一截,再加上这个人还抢走了自己喜欢的人,这让他实在很讨厌他,讨厌到想让他从自己知道的每一个地方上消失。 嫉妒这种东西,真的是很容易毁掉一个人的,才刚满十六岁的罗航却因为这份单方面的痴迷,而在不知不觉中滑进这个深渊。 “罗航,你还小,别做傻事,感情的事强求不来的,我敢保证,就算我和我哥没在一起,他也不会接受你的。”段睿青只是在说一件事实,可即使他知道这个小孩可能会做一些十分不对的事,他也没办法阻止,该说的他已经说过了。 “我不相信,你胡说!!!”罗航却更加愤怒了,通红的眼睛狠狠地怒视着他,仿佛要将他烧成一堆灰迹。 段睿青叹了口气,觉得和他多说无益,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喂,你害怕了吗?!”罗航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越来越旺盛的妒火却怎么也扑灭不了,他站在亭子里对着他的背景大声喊道,“你们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的!我绝对不会放弃的!你快点离开他!!” 他喊得十分用力,甚至在最后都破了音,然后却又莫名其妙地再次大哭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力不从心的感觉。 他一向是学校里最受欢迎那种学生,学习好、成绩好、人缘好,再加上他的家世也很不错,在学校里几乎没有哪个老师不喜欢他。很多同学更是争着和他做朋友。 他原本信心满满,觉得就算云绍晨一开始不能接受他,但在他的努力下,也总有会爱上他的一天,可现实的残酷却打破了他的幻想,那个人原来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就在他准备好一切来找他之前…… 37、亲密 段睿青回到酒店时,也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 云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所在的办公外,正有些担心地等着他,她的身上还穿着洗得有些旧的工作服,但整个看上去却十分干净。 “三姑?有事?”自从知道云妈妈不但不反对他和他哥的事反而还很理解两人的感情之后,段睿青在感激自家姑姑的同时,也同她更亲近了,而且因为云绍晨的关系,他更是把她当作自己的另一个妈妈来对待,虽然这种关系让他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小睿,我刚刚听说你和别人在公园里吵起来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没事吧?”段佳秋心里有些担忧,这个乖巧的侄子她本来就打心眼里喜欢,当年在知道自己的儿子心里惦记着人家之后,她就已经为两人设想过好几种结局,而这结局中当然也不免有抱着睿青会接受自己儿子的侥幸心理,所以这些年她明里暗里也观察过他好几回,早就不把他当作外人了。 段睿青听到她的话微微皱眉,刚才有人路过那个小公园吗?那么那个人都听到了些什么? “是不是有什么事?小睿你有什么事得给三姑说说,可别让我担心。”段佳秋见他皱眉,以为真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上前一步,捉住他的胳膊,满脸担心地问。 “没有,三姑你别担心。”段睿青忙微笑着安慰道,双手回抱住她的肩膀把她往休息室带。 “小睿啊,你可别骗三姑。”段佳秋心里也知道现在的这些孩子都有主见,她就算想管也管不了,可让她不管又怎么可能。 “我怎么会骗您呢,真是您多想啦,”段睿青拉着她到休息室里坐下,然后特别乖地给她倒了一杯水,笑眯眯地继续说道,“您还记得那天到家里去的那个小孩么?叫罗航的。” “记得,”段佳秋点头,对于他会突然提到这个人感到疑惑,“他怎么了?刚来找你的就是他?” “嗯,就是他。”段睿青点点头。 “那他找你……”段佳秋心里更疑惑了,上次那小孩来找的不是绍晨么? “没什么,就是因为他上次拿来的东西嘛,他想拿回去,可是他不是不好意思去找我哥嘛,就来找我了,”段睿青坐到她身边,亲昵地抱住她的肩膀,继续说道,“刚才我们也没有吵,就是说了几句话,我就回来了,答应他找人把东西给他送回去,反正他自己也搬不动。” “哦哦,那这样最好了。”段佳秋闻言便松了一口气,她就说这两人也没什么交集怎么可能发生争执呢。 “好啦三姑,现在放心了吧?”段睿青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三姑本来就为他和他哥操心了那么多事,他那里舍得她再为这些事操心,再说这本就是他和他哥还有罗航三个人之间的事,别人还真是没办法管。 “嗯,没事我就放心了。”段佳秋心里放心了,这才和段睿青说了两句,起身回了自己上班的地方。 段睿青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收拾了一下直接下了班。 他到家时云绍晨还没有回来,便自己洗了菜开始做饭,想着如果一会儿他哥不回来了,他便去给他送饭好了,免得他又因为太忙而挨饿。 不过这次云绍晨到是回来得很早,段睿青听见开门声便扔下手里正在做的东西,跑到门边去等他。 “哥。”段睿青笑眯眯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和罗航争论过,他这会儿看到他哥心里就特得意。 这个人是他的,他一个人的。 “嗯?”云绍晨进门就见小孩笑得跟狐狸似的,挑了挑眉毛,问,“怎么站在这里?” “没事。”段睿青摇了摇头,见他顺上带上了门,便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有力的腰杆。 “干什么?”云绍晨不知道小孩又在做什么怪,侧头问。 “没事啦。”段睿青抱着便不再松手,像一只赖皮狗一样巴在他哥宽阔的后背上。 云绍晨感觉到后背上的压力,没再阻止他撒娇般的赖皮,反而是脸上的表情完全柔和了下来,也不说话,拖着小赖皮狗便往屋里面走。 段睿青什么也不管,只闭上眼睛贴在他温热的后背上,他走到哪里便跟到哪里。 “哥,今天罗航来找我了。”段睿青闭着眼睛低声说道,声音里没带什么情绪。 “嗯?找你有事?”云绍晨根本不知道那位小少爷对他抱着什么心思,只是觉得这人会突然跑去找小孩有些奇怪。 段睿青闭着眼睛好一会儿没说话,直到自己被拖到卧室,才睁开眼说道:“他让我离开你,我没答应。” 云绍晨这才觉得惊讶,他拉开小孩的手,转身皱眉看着他,问道:“怎么回事?” “那小孩喜欢你,可你是我的,哥,他开出条件让我和你放手,我不乐意,就说了他几句。”明明他说的意思相当得理,可他却偏偏露出一副受害人的表情,声音里都带着委屈。 云绍晨没想到会有这种事,但没意外地心疼了,他觉得小孩遇到这种事会觉得委屈是很正常的是。抬手摸了摸小孩的脸,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在他耳边低声问道:“小睿怨哥么?” 段睿青半垂着眼摇头,因为两人离得太近,摇头时脸颊便一下一下地碰到他哥的脸,原本并不觉得委屈的心情,也被他低低的温柔声音触动,变得有些酸酸的。 “那怎么这副表情?”云绍晨皱眉,又摸了摸他的眼睛,觉得有些热,大约小孩又红了眼睛。 “我在想哥你真是祸水,怎么碰到的人,不管是男的女的都爱缠着你。”段睿青颇有些怨念地说道。 “胡说什么,”云绍晨不爱听这些,瞪了他一眼,皱眉继续说道,“以后再有人找你,就让他们来和我说。” “我知道了,就报怨一声嘛。”段睿青嘟嘴,活脱脱一个撒娇的小孩儿。 “知道就好。”云绍晨又在他脸上亲了亲。 段睿青反手抱住他的脖子,不让他亲了便撤退,缠着他继续亲下去。 云绍晨从朦朦胧胧开始意识到感情与性向开始,心里就只住进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他的小表弟段睿青。所以他没谈过恋爱,对于性的问题更是只当做课本上的课程,知道一些,却从没深入研究过。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其实是个相当保守的人,即使他身为男人却爱着另外一个男性,他也只坚持着自己的感情,没有想过要同别人发生些什么。 所以,没有谈过恋爱的他,对于亲吻和肢体接触,无意外地表现得相当生涩。 段睿青却对他的这种生涩而心生满足,心里被胀得满满的,全是这个男人给他的爱。 他勾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双唇贴着他的唇上,微微张开嘴,舌尖探进云绍晨的口腔内。 云绍晨感觉到他试探的舌尖,整个人都震了一下,抱住小孩的手臂不由自住地收紧,身体甚至微微地颤抖着。 因为比云绍晨矮了不少,段睿青只能仰着头,他心里想着要和云绍晨更亲密一些,可是动作又不敢太大太猛,怕吓着他哥,所以在他的舌尖成功地探了进去之后,也只是轻轻地、试探性地碰触云绍晨的。 舌尖相触的刹那,两人都感觉到一股那以言说的甜蜜在心里荡开。云绍晨感觉到小孩的努力,自然不会推拒,微微张嘴,含住他的舌尖,轻轻吸吮。这种亲密对他来说实在有些不真实,感觉自己的身体都有些轻飘飘的,意识也有些模糊,他却不愿意醒过来。 段睿青的主动也只是在最初,他没能撑多久,意识便被云绍晨的动作弄得晕乎乎的了,双腿有些打哆嗦,身体也跟着趴到了云绍晨的怀里,全靠云绍晨有力的双臂支撑着。 两人都正值身体敏感冲动时期,又都是容易被刺激的男人,搂着自己心里的爱人这么亲亲摸摸的,哪里能支撑多久,没过一会儿,下边便硬热着互相抵着了。 云绍晨虽然心里放着小孩,可他却也一直是把他当作小孩,这会儿自己有了这种反应,他立刻尴尬地推开段睿青,转身便往浴室走,但那双藏在头发里的耳朵却变得通红。 段睿青正被亲得晕乎乎了,这会儿被突然推开,差点直接倒到地上去。幸好他哥毕竟是舍不得伤他的,还记得把他推到床边扶着才走。 倒在床边的小孩满脸红晕,原本颜色淡淡的嘴唇更是变得红艳艳的,睁开的双眼里一片雾茫茫的,眼神也相当的茫然。 ——如果云绍晨再多留一会儿,看到心爱的小孩这副样子,恐怕根本坚持不住吧…… 等段睿青终于完全回神,才发现他哥已经在浴室里待了半个钟头了。 “哥,你……你没事吧……”段睿青心里还是十分担心的,他哥不会是真被他吓到了吧,那他可是真的罪过啊…… 但是两人的反应是不是给弄到了?明明应该害羞躲开的是他才对嘛…… 浴室里的人没有回答他的话,但是没过一会儿浴室门便被人推开了,出来的高大男人已经换了在家里穿的黑格子睡衣,可扑面而来的水汽却带着寒意,漆黑的头发上不断滴着水珠。 “你洗冷水澡?!”段睿青瞪着他,心里很不高兴,“这么冷的天,你是嫌自己身体太好了生不了病是吧!” 云绍晨还是第一次被小孩瞪着眼教训,他到没恼,只是因为刚才的尴尬,有点不刚正视小孩的一双漂亮眼睛,刚才自己的反应让他觉得有些罪恶感,小孩还小呢,他就…… 段睿青也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不是很好,毕竟他心里还是十分清楚,云绍晨这么做,只是不想伤害自己,可他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嘛。 “哥,”段睿青垂着眼,抿了抿嘴唇说道,“你……你别把我当小孩,我不小了……”声音说到最后越来越弱,小脸都烧起来了。 云绍晨摸了摸面前那颗微微垂着的小黑脑袋,望着他的眼神里全是宠爱,他的手掌下滑,再次将小孩的身体抱进怀里。 小孩是他心头的至宝,他永远都舍不得伤害他。 段睿青心里多少有些挫败,不过又想到毕竟两人的关系才刚确定没多久,操之过急确实不太好。想通了这一点,他叹了口气,却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抱着在浴室门口站了一会儿,段睿青想起自己的事,便抬头问道:“哥,后天就是星期天了,你能请到假,陪我回去吗?” “可以。”云绍晨看着小孩期待的小眼神,忍不住又想亲亲他,可到底还是忍住了,怕一会儿心里刚灭的火又被烧了起来。 “那就好。”段睿青心里高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约是因为对云绍晨产生了倚赖心里,他做什么事都想和他一起,不想和他分开,也不想被他抛下。 云绍晨摸摸了他的脑袋,嘴角弯了弯,放开他,去厨房继续之前段睿青没做完的活。 段睿青这会儿也懒得弄了,边站在一旁看着他哥忙活。 大约是因为遗传了云妈妈温柔细腻的感情和性格,云绍晨虽然生得十分高大,但却是个十分细心的人,做任何事都非常认真,甚至一丝不苟,所以如果有幸能站在一旁看他做饭切菜,也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 只可惜到目前为止,这份幸运是段睿青独享的。因为如果云妈妈在家的话,两人就只有在旁边听令行事的份。 所以段睿青对这独一份的享受,还是十分得意的。他靠在厨房的墙上,看着他哥的背影,双眯了双眼。 ****** 时间在众人的各自忙碌中悄然划过,星期天一大早段睿青就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冬天早晨的热被窝是相当粘人的,更何况被窝里还有躺着自己的恋人。 但是段睿青现在全身都拼劲,如果不是天亮得晚,到这会儿天色还没有完全明亮起来,他早就起床了。 因为现在他有了一份更大的动力在催促着、告诉他时间的紧迫,他没有时间再拖。 而在他的心里也因为刚刚获得的那份甜蜜的爱情,而更有了为之奋斗的目标。这份感情太过甜蜜,那个人也太过重要,他十分珍惜,甚至偷偷发过誓,一定努力拿到更多的筹码,来保护这份爱情。 云绍晨感觉到身边的小孩起床了,也跟着睁开眼,他头天晚上为了能在今天抽出一天时间陪小孩一起回乡下,加班到很晚,这会儿刚睁开的眼睛里还十分干涩难受。 “哥,你再睡会儿吧,一会儿我叫你。”段睿青学着云绍晨以前对待他的样子,也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把人强行塞回了被子里。 云绍晨也实在困得有些睁不开眼,便没在多说什么,顺着他的力道便躺了回去。 段睿青见自家表哥难得这么顺从、这么乖的样子,一双眼睛笑得都弯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起床去浴室洗漱干净,然后神清气爽地去厨房帮忙。 段佳秋见他起这么早,脸上还笑得那样,便笑着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做到好梦了?” “嗯,是个很好的梦,不过我不能告诉您,听说告诉您好梦就不灵了。”段睿青笑嘻嘻地凑到段佳秋身边旁边,一边说话逗她笑。 “那可好,我家睿青一定能挣大钱……” “那当然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准备好早饭,段睿青又准备了一下要带回去的东西后,才跑去叫云绍晨起床。 三人坐一块儿吃过早餐后又折腾了一会儿,段睿青和云绍晨这才一起骑车回到云岭。 他们回到云岭的时间虽然不晚,但乡下人却起得普遍比较早,等他们到的时候,段瑶娴和杨辉已经在山上忙活半天了。 段瑶娴见两人回来,便笑着开始招呼他们先回家坐。 段睿青想到自己爷爷那脾气,哪里肯回去,拉着云绍晨便跟着一起在山上忙活。 荒山基本已经被收拾掉了大半,这么大一片荒山的工程,段佳秋与杨辉只用了半个月不到就有了这种成果,实在是让段睿青不得不惊讶咂舌。 “小姑,你真能干。”段睿青真心称赞道。 “行了别嘴甜了,”段瑶娴拍了拍他,收起脸上的笑容,说道,“你回来是来说肥料的事吧。” “对,我确实是为了这个回来的。”段睿青点点头,见她认真起来,也跟着收了笑意。 “嗯,”段瑶娴点点头,开始一一给他算着账,“这山头,我和你杨哥估算了一些,大约得有三十亩,我们就按三十亩的算,现刚开始种茶,是以磷肥为主,农家肥和复合肥为辅,磷肥一亩地得100斤,三十亩就得3000斤,按现在的价格是,100斤一包,一包25元,统共得750块,复合肥要贵不少,不过用得不多,一亩地50斤,100元一包,一包100斤,三十亩得1500元,农家肥你就不用操心了,咱们村里养牛养猪的多,我们家和杨辉家都有,不用花什么钱,你算着那两样大头的就好。” 段睿青认真听着她算出来的价格,在心里比对了一下自己在县里的农业局里打听的价格差不了多少,便点了点头,说道:“这加在一起,得有四千多斤,恐怕得专门雇车拉回来吧。” “是,这雇车可能也得花些油钱,到时候你再给司机买几包烟,也差不多了。”段瑶娴说完了正事,脸上的笑容便渐渐回来了。 “嗯,我知道了,这次回去我就去把肥料的事弄好,尽量早点把东西弄回来。”段睿青心里还在打算着要去哪里找车,这个年代可不是谁都能买得起车的,买的车都是大家伙一起凑钱买,还是那种声音超大的拖拉机。 这肥料钱加起来一共得2250元,再加上车费以及杂车杂八的,估计二千五是少不了的了。段睿青想了想自己手里头还剩下的钱,在心里计划着。 38、害怕 扣出买肥料的二千五百块钱,段睿青手里钱还有三千五,不算少但也实在不多。 段睿青一边帮着收拾荒山,一边思考着开春收购茶叶的事。 他对云岭村其实并不是很熟,除了认识一些大人们的亲戚外,基本也只是知道一些人的存在而已。 段瑶娴听了他的担忧后,也配合着说道:“这事得让段叔帮忙吧,他在村里干了十多年,要论起村里最令人信服的人,也只有他了。” 段睿青点点头,这事确实得先和段叔商量过。不过在这之前,他自己还得先到城里的收茶厂打听好价格,不然到时候两头没着落就不太好了。 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当天晚上他便在云绍晨的陪同下去了村长家。 村长段叔听了他想把村里的散茶叶收来统一卖的想法,一时沉默着没有说话。 段睿青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算的,便也安静地等着,并不着急。 “睿青啊,这事到也是一件方便大家的事,毕竟到了春天大家都忙,光采茶炒茶都得费一翻工夫,这要自己再跑去街上卖,一来一去就是一天,白浪费了时间,有人愿意统一收了去卖,省得大家再跑,他们肯定都很高兴,”村长敲了敲桌子,有些为难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可这钱呢,就有点难办了,他们可不会先将茶叶白给你,你看呢?” 段睿青沉吟了一下,他现在手里的资金严重不足,可这并不是最大的问题,他之前已经向他小姑打听过了,光靠人工自己采茶炒茶,日产量并不高,尤其是头一轮的新茶,要做得细致点更是如此费功夫,每人一天能完全收拾个三斤头一轮干茶叶出来,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而整个云岭,茶叶种得最多的地方,也是他爷爷这边的段家山,但人口却并不是特别多,大院里围座在一起的,约有二十多户,再加上零散地住在山上的散户,一共也就四十户不到,每家至少有一到两人愿意干采茶炒茶这事的女人,满打满算八十人,每天能弄出上好的头轮干茶叶二百来斤,按每斤十六元来算,那也得接近四千块钱。 每斤按十六块算,要比村里的人自己拿去街上卖,每斤要少那么一两块,但如果他们自己事着茶叶去街上,一来一回就得花上一整天,春天又正值农忙,若耽误了种地那就得不偿失了。 段睿青在心里头算了一回,心下便有了主意,对段叔说道:“只要他们弄出来的茶叶没问题,能达到我的要求,我们可以当场银货两讫,但条件是我们得先签下合同,他们会将来年一整年的茶叶都卖给我,当然他们自己留一点喝没有关系。” “先和你签合同?”段叔挑了挑眉,觉得他这个说话有点新奇,但是转念一想,这也算是段睿青保障自己利益的一种手段,然后顺着这个思想想一想也觉得这很正常,便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说了会当场付钱,那我就给他们说说,应该是有很多人乐意答应的。” “好,麻烦段叔了,价格就按比市场价格每一斤少一块五的价格收,不管是头一轮还是二三四轮,都是如此,数量多少限,拿来我就收,价格也不会有变动。”段睿青说道。 “行,我去找他们说说,他们要乐意呢,我就给你回话。”段叔笑着答应道。 段睿青见他那么爽快地答应给帮忙,心里松了口气。所谓凡事开头难,而现在他正在跨出那最艰难的一步。 村长同段睿青说完了事,这才看着一直安静地等在一旁的云绍晨说道:“绍晨啊,上次你问的事,最近我听到了一点消息。” 他说着便起身将打开房门住外边看了一眼,才又关上房门走到两人对面坐着,正准备说话,又想起段睿青在这里,便打住了话题,看向云绍晨。 云绍晨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侧头对段睿青说道:“你先去外面等我吧?” 段睿青心里清楚两人要说的事自己不方便听,便点点头站起身,十分听话地离开了房间。 云绍晨一直看着他离开了房间关上门,才转回头对村长说道:“您听到了什么?” “你上次来找的那个段安,我听到他家人说了一些消息,说是……说是在城里赚了大钱,过年会回来……”段叔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他当时听到段安家人高兴地同别人说着“在城里赚大钱”这句话,心里就像被人捅了一刀,很想当面就冲上去告诉他的家人,那所谓的大钱是卖了“良心”换来的!花这钱那是会遭天遣的! “过年会回来?”云绍晨敛下眼来思考了一会儿,才又抬眼认真地吩咐他道,“我知道了,其它的事我们会安排,你记得到时候他回来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并且尽量拖住他,不要让他察觉到什么。” “好,我知道了,唉,”段叔说完又叹了口气,从云绍晨拿着通辑令来找他,一直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没办法相信,“这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云绍晨知道段叔是个正直善良的人,知道了自己村里出了这样的人,自然接受不了,但他也不是个会说安慰话的人,便也只能沉默了。 “那你说……他、他拐走的那些人,还能找回来吗?”段叔想了一会儿,满心担忧地问,这事他憋在心里很久了,奈何自己怎么想也想不出个结局,只能问云绍晨了。 云绍晨沉默地摇了摇头。段叔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摇头。 之后云绍晨又和段叔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一直到段叔全部明白答应下来,才和他告别离开房间。 他推开房门出来时,见小孩已经靠在墙边的椅子上开始打盹了,脑袋掉在空中一点一点的,看着就觉得替他难受。 “很困了?”云绍晨皱眉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拍醒。 段睿青有些迷糊地睁开眼,抬头见是他便迷迷糊糊地朝他笑了一下,然后又微微摇头,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说完了?” “嗯,回去睡吧。”云绍晨摸了摸他的脑袋,拉了拉他的手臂,把人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嗯,好。”段睿青点点头,站起来的时候觉得脚有点麻,多亏云绍晨一直站在旁边扶着他才没倒。 两人拿着手电,互相帮扶着翻山回了段睿青的姥爷陶胜柏家。 他们回去的时间有点晚,姥爷已经睡下了,听到他们回来,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便由着两人折腾去了。 因为已经陪着小孩在这里住过了好几次,云绍晨轻车熟路地拉着小孩去后面的洗澡房,烧了一大锅热水,才把穿成棉球的小孩剥光了塞进热水桶里。 段睿青见他把自己扔在水桶里便不管自己了,那里肯满意,伸手便拉住了云绍晨的手,做无辜状地邀请道:“一起洗嘛哥。” 云绍晨被小孩缠得没法,又没办法拒绝他,便顺着他的意思,脱掉衣服也坐进了洗澡桶里。 虽然是冬天,但因为下午两人都跟着在山上干活,出了一身汗,用热水洗一下很舒服。 段睿青在他哥转过身脱衣服时,一双眼睛就没放过他身上的一丝肉,像扫描仪一样将他从头到尾扫了个遍。 做为一个警察,云绍晨的身材还是非常不错的,骨架高大,肌肉均匀流畅,窄腰翘臀,双腿笔直修长,几乎很难让人在他身上找出缺点。 云绍晨大约是感觉到了某人火热的目光,坐进洗澡桶的速度非常快,瞪了小孩一眼,低声训道:“看什么看。” 段睿青脸上笑眯眯的,扶着桶沿挤到他哥身边坐着,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他哥宽而有力的肩膀上,低声问道:“哥,你有害怕的事吗?” “问这个做什么?”云绍晨将他的脑袋搬到怀里,用热水淋湿,替他清洗,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现在两人的相处方式让他觉得很好非常好,小孩就在身边,他们可以裸裎相对,互相之间没有任何阻碍地相处,这种相处方式他一点也不想打破。 段睿青任由他在自己的脑袋上动作,在他反问后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到云绍晨都快将他的头发洗完了,他才声音平缓地说道:“我觉得我爸应该快来找我了,哥,我现在没什么害怕的,就是担心我爸爸。” 云绍晨替他洗头的手顿了顿,才又继续刚才的动作,看了一眼小孩不怎么好的脸色问道:“后悔了?” 段睿青沉默了一下,然后摇头,“不,我不后悔。”也不能后悔,这一步是他必须走出的,只不过时间早晚而已,拖得越晚,他可能越没办法拿出勇气反抗父亲。 云绍晨听了他的回答,嘴角微微弯了一下,心情莫名地变好,他说道:“还有我呢。” “嗯,那就交给你搞定好了。”段睿青索性侧身靠在他怀里,抑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一点也不跟他客气的样子。 “好。”云绍晨点点头。 洗澡桶里两人都光着,但是肌肤相贴的感觉很好,所以即使因此云绍晨感觉到心里的蠢蠢欲动,也没能推开小孩,而是搂着他给他仔细地清洗着身体,动作亲昵一点也没有尴尬。非2凡3论4坛 段睿青被他伺候得很舒服,身体被热水泡得懒懒的,便任由他动作,最后因为实在太舒服,而眯着眼睛趴在他哥怀里睡着了。 云绍晨看着他睡得十分舒服的脸,微微叹了口气,把两人的身体都清洗干净后,才抱着小孩回到客房床上。 大约是出于对他的完全信任,小孩被他折腾来折腾去都没醒,躺进被窝里还会自动往他温热的怀里缩。 云绍晨抱他出来的时候,没给他套衣服,这会儿便没拒绝他亲密的畏寒动作,顺势将人往怀里搂。 冬天的晚上真的很冷,幽白的月光更添凄冷,这个时候搂着心爱的人一起脱光了躺在被窝里是最舒服的。 云绍晨躺在床头,一手轻轻地用干毛巾包着小孩的头发轻轻擦试,一边视线望着窗外被月光照亮的山坡发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小孩说的话,他有些失眠,心里一直在想着小孩的话,以及回去后该如何同三舅说小睿的事。 段睿青趴在云绍晨的怀里,他睡得很香,眉目舒展,嘴唇微微嘟着,似乎是在做什么梦,偶尔动一下,还会模糊地说些什么,却听不清楚。 云绍晨给他擦干净了头发,才抱着人一起躺进被窝里闭上眼。 ****** 收购茶叶的事村长还是挺热心的,第二天便在大院里挨家问了个遍,待到晚上,已经有了个眉目,便把段睿青和云绍晨还有段瑶娴杨辉给叫了来,给四人说道:“这事我去问过了,到是有不少人乐意,但是更多的都是保持观望状态,”他说着看向段睿青,“这事就看你怎么处理了,如果到时候你当场给钱,他们肯定也会愿意卖给你。” “嗯,我知道了,”段睿青点点头,“到时候只要他们拿来的茶叶没问题,我一定当场付钱。”而且问题是就算他不给钱,也没人会把茶叶卖给他啊。 “行,既然你这么说,段叔就帮你管这事,到时候如果有人不按规矩来,我第一个去找他,你放心吧。”他知道段睿青原本承包那荒山就是为了种茶,当初他既然赞同了他的想法,现在他要提前收购茶叶去卖打通门路,他就没打算坐视不管,这事办好了对大家都有益,他做为村长,自然是希望大家都好的。 段睿青这会儿听到段叔的保证,心里便吃了颗定心丸,可以安心地回城里去找下家了。 因为第二天两人都要上班,两人便早早睡下了,第二天天不亮就骑车回了城里。 刚回到县城里,段睿青便有些坐不住,每天下班后都会在县城里四处跑,他现在不但得先准备肥料的事,还得顺带着找茶厂之类的打听来年茶叶收购势头如何。 贾老到是在这之后给他出了不少主意,听他说要找车运肥料回家乡,便说道:“你一次要买这么多,如果不给你减点价格,就让他们准备车给你送,你嘴咬紧一点,别松口,让他们自己去衡量。” 段睿青觉得有道理,连连点头,又同了他说了自己打算收购来年的新茶叶卖,请他帮忙参谋参谋。 贾老听了他的话便笑了,说道:“你要卖茶叶啊,那找我啊,咱们虽然认识不久,但却十分投缘,等到过年的时候吧,我给你介绍几个人,大家一起吃几顿饭,拉拉关系,还有愁好东西卖不出去的?” 段睿青听了也笑了,做生意就是如此,既然大家都是利益关系,买谁的不是买,卖给谁不是卖,只要自己有赚,买来的东西不会有麻烦,谁管买自己东西的人是谁呢,最多也就是几顿饭的事,认识了,有了头一次生意,便会有第二次,大家来往来往便熟了嘛。 “不过这些家伙都是老滑头,奸得很,跟他们打交道啊,你得小心再小心,别到时候真被卖了,还给他们数钱呢。”贾老用他的烟枪敲了敲桌子,给他警示。 “好,我会注意的。”段睿青虽然想靠做生意起家,但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绝对不会有自高自大的心理,有人乐意提点他,他自然乐意顺从配合。 “嗯,到时候我会和你一起去,也会帮你注意着点的。”贾老觉得这孩子虽然为人处事样样都做得十分成熟,可毕竟年龄和阅历太嫩太浅,把他放到那一堆大野狼中间,他还是不太放心,决定亲自上阵拉他一把。 贾老对自己的眼光向来很自豪的,在和段睿青的几次接触中,渐渐地开始从心里认可他。 不焦不躁的性格,逢人三分笑容,认真肯干,并且脑子灵活,眼光也不错,是个有前途的,贾老觉得自己不会看错人。 段睿青也是打心里尊敬佩服这个老头的,他几乎每天下班都往“富溪”跑,除了想通过他认识更多的人外,更多的还是想和他学些东西,不论是为人处事,还是看待事物的独到眼光,都是他必须学会的,如果他想成功的话。 忙碌了接近整一个星期,肥料的事算是确定下来了。 按贾老说的,段睿青在农业局跑了几次,他们最终还是松口给他减了些价,虽然不算多,只比他之前算的2250块少了一百多块,但也已经算不错的了,够他请一辆车把肥料拖回乡下的了。 乡下杨辉和段瑶娴毕竟是经历过事物的人,早就在乡下准备好了地方存放肥料,是杨辉一个亲戚空出来的老房子。 那房子虽然有些旧,同村里的其它房子一样,是一栋完全的木头房,可却很结实,门窗完好,只要晚上杨辉住在这里,应该是没人敢来偷的。 拖肥料回来的拖拉机是从县城里的农机场请来的,四千斤肥料一天就全运回来了,段睿青给了那开车的师傅两百多块钱,还另外买了烟送给他,价钱算是给得很高了,那司机很满意。 肥料买回来了,荒山也收拾得差不多,接下来就要开始种茶树,原本段睿青是考虑到面积太大,只靠段瑶娴和杨辉两人太辛苦,跟他三姑提出让他们在村里找两个信得过的人帮忙,可以给他们开工资。 却被段瑶娴一眼瞪了回去,皱眉训道:“咱们这也才刚开始,钱得省着点用,就我和你杨哥两人,也不是忙不过来,况且现在又不是农忙季节,慢就慢点吧,又不是做不出来。” 段睿青听她这么说便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好每个星期休息的时候,回来给两人帮一天忙,当然偶尔还会拉上他哥。 在众人的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很快,眼见着快要下雪了,山上的茶叶籽终于完全种下了地,几人都松了口气,整整忙了接近两个月的段瑶娴和杨辉也终于能休息一下了,段睿青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不过最近几天,段睿青发现他哥似乎是心里有什么事,有些怪怪的。 39、情话 段睿青知道他哥不是个张扬的人,有事也喜欢一个人闷在心里,但最近这么明显的走神和时不时的心不在焉他还是头一次发现。 他心里有些担心,决定找一个机会问问。 只可惜两人有机会独自的时间实在很少,而且那些场合都不合适问这些事。 段睿青想来想去,觉得只有每天晚上睡觉前那点时间是最合适的了。 当天晚上,他便硬撑到他哥加班回来不睡,看见他进了卧室便强撑起眼皮爬了起来。 “怎么还不睡?”云绍晨看见小孩眼睛都熬红了,十分不赞同地皱眉看着他。 “哥,你终于回来了,好晚。”段睿青一边说一边打着哈欠,手伸到床沿拉住他哥的手。 “快睡吧。”云绍晨摸了摸他有头,准备重新给他盖好被子。 “等一下,我找你有事。”段睿青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抱住他哥的腰。 “有事?”云绍晨见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便坐了起来,微微叹了口气,拿衣服将他的后背包了起来。 “嗯,有点事,”段睿青点点头,“哥,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而且还这么晚才回来。” 云绍晨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便索性坐到他身边,伸长手臂把他整个人包在怀里,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半晌没有说话。 段睿青感觉到他似乎是放了一部分的重量在自己身上,便坐直身体支撑着他。他哥难得会用这种倚靠的姿势抱他呢,像是终于愿意信任自己一点,想让自己帮他分担一点。段睿青心里觉得甜蜜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感动,他哥总是有什么事都一肩扛下,但是现在这种相处方式却更让他喜欢。 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是要靠一己之力将对方的负担全部扛下来,而是在压力来临时,肩并着肩一起扛。 “小睿……”云绍晨在他耳边低声叫他的名字,然后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微微偏头仔细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小孩,抬起一只手细细抚摸,目光专注得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刻进心里。 “怎么了?”段睿青也被他这种目光弄得紧张起来。 “我去找过三舅了。”云绍晨看着他说道。 “啊?”段睿青几乎是震惊地看着他,他们在姥爷家的时候,他虽然对他说他爸最近有可能会来找他,但那也只是他的猜测,云绍晨那时说让他把事情交给他处理,段睿青也没有猜到他会这么快就去找自己的爸爸。 “那、那他……” “别担心,”云绍晨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慰道,“我只说你暂时住在我们家的,其它的我没有说。” 段睿青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模模糊糊十分小声地对他说了句什么。 “没有关系,”云绍晨微微扬了扬嘴角,“不用道歉,我知道小睿心里有我就可以了。” 云绍晨万年难得同人讲一次情话,所以当他的情话第一次讲出来的时候,杀伤力可想而知。 段睿青不大的一张脸顿时烧得通红,就连心跳声都完全失常,他禁不住转开脸躲开一点他的视线,手指却在微微颤抖,连被单都有些抓不住。 “那、那我爸还说了什么?”段睿青转开头,勉强提着声音转移话题。这个话题再进行下去,只怕他会说出一些大胆的话,那样有可能会吓到他哥。 “他说不管你了……”云绍晨说得有点难过,替他的小孩儿难过,虽然他一直对小孩放弃高考的事表现得很支持,可是心里打的主意,却是想给小孩一年时间,让他去创造自己的梦想,如果失败了,他会劝他重新回到学校。 可是现在他却改变主意了,也许走出那个家,对小孩的成长来说也许更有益,三舅的性格…… 他想起段世国在说起小孩的那种态度时,眉头微微皱起,那种性格,只怕会对小孩的人生造成很大的影响,小孩若是没有唯唯诺诺地任由他支配着自己的人生,就只能走向难以挽回的歪路。 而以他之前对小孩的了解,只怕会是前一种了…… 段睿青听到这句话,反而是松了口气,就目前来说,父亲对他放任不管已经是最好的态度了。 他侧头,看见自家表哥一直皱着眉,表情中还有着浅浅的难过,便朝他笑了笑,抬手揉了揉他的眉心,说道:“哥,你别担心我了,父亲现在这样的态度对我来说,反而是最好的。” “真的?”云绍晨有些不信地看着他,他以为小孩心里会难过的,毕竟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父亲这个角色有多么重要他很清楚。 “当然是真的,”段睿青肯定地点点头,然后凑过去在他哥嘴角亲了一下,反过来安慰道,“所以哥你别替我难过,我自己知道的。” 云绍晨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他的表情,确定没在他脸上看见到难过的表情了,才点点头。 段睿青这才完全放松了下来,这事要让他哥记着心上了,恐怕以后都会成为心结,一直担心他了。 云绍晨见小孩没事了之后,便起身去了浴室。 段睿青原本还想等他一起睡的,可也不知道他哥今天是在浴室里折腾什么,半天没出来,他靠在床边等着等着便直接睡着了…… ****** 段睿青知道了父亲的态度后,暂时完全松了一口气,他就怕他父亲那爆脾气,知道他在表哥家住着,还在南门酒店上班后,会跑来直接把他抓回去,说不定还会当街打他。 不过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云绍晨去段家时,可没有他表现得那么轻松,段世国知道是他收留了段睿青,还瞒着他这个做父亲的之后,差点将他扫地出门,如果不是段妈妈鼓起勇气拉住了段世国,而云绍晨又为了护着段妈妈后背上狠狠挨了一椅子,恐怕段世国是根本没办法坐下来和他谈条件的。 而云绍晨后背的伤,段睿青也是在几天之后帮他洗衣服时才发现,因为被打的地方有一部分已经变成黑紫化脓,他自己反手上药上得不好,药水和脓水全沾在了衣服上…… 段睿青拿着那件衣服,蹲在洗手间里直接哭了起来。 当时同样也在家的云妈妈被他吓了一跳,丢下厨房的一切,跑到浴室时,就看见他抱着一件衣服哭得泣不成声。 “睿青你怎么了?”云妈妈一眼便看出了那是儿子云绍晨的衣服,可侄子为什么哭成这样? “没、没事……呜呜……”段睿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引出了他压抑了多年的郁结,让他一次性将以前压下的眼泪全哭了出来。 难怪他哥前面时间每天晚上都会在浴室里折腾那么久,而且还锁门…… 这些天和他睡觉也都是背朝外则着睡,他还以为他是想面对着自己,现在才知道是因为背上有伤…… “好了好了,小睿别哭了,快告诉三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段佳秋见他一直哭着停不下来,只好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揽着他的背,一边给他摸眼泪。 “三姑……对不起、对不起……”段睿青大哭着,满脸眼泪和悲伤地看着她,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好好的一个儿子,都是因为自己而被害成这样。 “什么对不起啊……小睿在胡说什么……快告诉三姑你怎么了……”段佳秋见他哭得那么伤心,觉得很心疼,又安慰不住,也忍不住跟着抹起了眼泪,这孩子到底是遇到了什么难事,给哭成了这样。 段睿青哭得泣不成声,根本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心里难受,不止对云绍晨的心疼,还有压抑了这么多年的心情跟着一起暴发了出来,他怎么也停不住。 结果两人抱在一起,一个停不住,一个安慰不了,一直哭到云绍晨回来,段睿青才转移阵地,放过云妈妈。 云绍晨看到他手里的那件衣服,很快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只好抱着哭得止不住的小孩小声安慰。心里则微微叹气,之前几天他一直隐瞒得很好,晚上换下来的衣服也随手洗了,小孩手里的这一件完全是意外…… “好了,别哭了,啊。”云绍晨索性抱着他坐到床沿,一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怕他被呛着。 “我不……”段睿青趴在他怀里,哭得一边打膈一边任性地摇头。 “那你要怎么才肯停下来?”闹别扭的小孩最大,云绍晨无奈,只能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哄着。 “要你给我看你的背。”段睿青哭着说道。 云绍晨的身体僵了一下,怀里的小孩感觉到了,立刻又大声哭了起来,仿佛他答应便不罢休。 “好好,你别哭了,给你看。”云绍晨连忙点头,松开抱着小孩的手,站了起来。 段睿青这才收了哭声,不过还是一抽一抽的,一双原本十分好看的眼睛因为哭太久而变得通红,脸上全是湿湿的,眼泪鼻涕全部蹭到了云绍晨胸口的衣服上。 云绍晨面对小孩直愣愣的视线,没好意思直接脱衣服,只能转过身背对着他,解开扣子把上衣全脱了下来,露出原本肌肉流畅现在却花花绿绿肿成一片的后背。 段睿青刚一看到,忍不住又一次大哭了起来。 40、缠人 还拉着他哭鼻子的小孩,云绍晨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抱着小孩轻轻拍着背,既然劝不过,就只有让他哭个够了。 段睿青一边眼泪婆娑地哭,一边从他的怀里爬起来,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贴到他身上。 “又怎么了?”云绍晨只好搂着小孩的腰,一边拿手绢给他擦脸上的眼睛和鼻涕。 “哥……”段睿青想停下来,可是眼泪还是一个劲地往下掉,身体都一抽一抽的。 “说吧,什么事。”云绍晨给他擦干净了脸,看着小孩哭得红肿的眼睛,脸上都湿湿的,觉得把他整个人都捧在手心里都不够。 “哥……”段睿青眨了眨眼泪朦胧的眼睛,打了个膈,咽了口口水,又抽了抽声音,这才说道,“我们做吧。” 云绍晨一下子愣住了,他睁大眼看着小孩,有些不能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但他的心脏却是诚实的,它砰砰砰地急跳着,紊乱而有声。 “哥,我不是小孩了……”段睿青蛊惑一般的声音地低声说着,大眼睛定在他的嘴唇上,缓缓凑过去亲了一下,然后像是着迷了一样沿着他的嘴唇一直往下巴亲,又微微闭上眼去亲他的脖子,并且张嘴在他的喉节上咬出一个小牙印。 “嗯……等一下……”云绍晨本能地轻哼了一声,身体在接纳着小孩的亲近,但是唯一剩下的理智还在提醒着他,小孩还小,甚至还不到十八岁。 “我不。”段睿青任性地摇头,长长的眼睫上还沾着泪水,随着他摇头的动作而掉落,滴在云绍晨的身体上。他觉得在这个人面前,他不用隐藏,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将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出来,听话的,任性的,都可以。 云绍晨忙抬手稳住他的肩膀,勉强把人推开一些,声音都跟着微微加粗,“小睿听话,你现在还小……” “我跟你说我都三十八岁了,你相信吗?”段睿青不依,搂着他的脖子就是不松手。 这会儿云绍晨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脱掉了,光着身体怎么都没有还穿着衣服的人坦然,况且小孩这么缠人,一时他还真有点缠不过。 “胡说什么,”云绍晨叹气,他只当小孩故意堵气,只好奈着脾气同他说理,“你听话,现在、现在做对你的身体不好……”他也不知道小孩哪里来的勇气,让他说这种话他都有点说不出口。 “不用你管。”段睿青无所谓地插嘴。 “胡说。”云绍晨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对于小孩的健康他向来很坚持。 段睿青心里不满,堵气地说道:“你要不来我来。”他说着便企图翻身把云绍晨压到床上。 云绍晨没想到小孩会说这种话,整个都愣了一下,但回过神来立刻翻身将他压了回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盯着他的眼睛眯了眯,语气危险地问:“你说什么!” “你凶什么!”段睿青知道刚才的话有点触逆鳞,当然不敢再多说,只能胡搅蛮缠转移话题,“现在就知道凶我了,我真可怜啊,谁都凶我……” 云绍晨心里被他的话给气乐了,嘴角都跟着扬了起来。 段睿青见警报解除,张嘴还想说话,他立刻一眼瞪了过去,段睿青知道他哥是害羞了,便说道:“那你总得说个日期吧。” 云绍晨不知道段睿青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做到最后一步,在他的想法里,就算不做到那一步也没关系,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好。当然如果相爱的两人一定要用这种方法来更近一步地亲近自己的爱人,那自然也是没问题的。 只是云绍晨这个人,不管是工作还是宠小孩,向来有自己的原则,绝不会有“他要求什么便给什么”这种事发生。 对于段睿青的问题,他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对他说道:“等你满十八岁了再说吧。” 段睿青低头想了想,他十八岁的生日是在年根底下,时间离现在也不远,他多等几天也不是等不起,便点头答应了。 云绍晨见他这会儿满意了、不跟他闹了,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他不是柳下惠,心爱的人就躺在怀里,还不是个老实的,他怎么会没有冲动,可是段睿青在他眼里始终是个孩子,让自己现在对他做些什么,他心里的罪恶感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消去。 在这件事上,两人虽然达成了一致,可段睿青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哥。 他躺在床上,双手抬起圈住撑在他上方的他哥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身上拉。 “你又干什么。”云绍晨觉得自己这辈子的无奈都在今天用光了,小孩怎么就是不放过他。 段睿青眉眼笑眯眯地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凑到他耳边说道:“我们不做到最后,还可以做些别的嘛。” 云绍晨一呆,段睿青已经微微抬起大腿,在他的腿根处磨了一下,还有些肿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另一条腿也抬了起来,微微勾住他的,动作里的含意不言而喻。 云绍晨的脸以及脖子,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红了起来,就连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你……” “哥,你真的不想要我么?”段睿青冲他眨了眨眼,两人现在紧紧地贴在一起躺在床上,他哥那么明显的身体反应他当然感觉到了,并且决定这次不放过他。 云绍晨的身体被他撩得都快着起来了,喘息声也跟着不断变粗,他瞪着段睿青警告道:“你别胡闹,快放开我。” “嗯,一会儿再放开。”段睿青眨了眨眼,紧紧地抱着他哥的脖子,整个人都往他身上贴了过去,去吻他的脖子。 云绍晨觉得自己被他折腾得都快疯了,他曾经接受过不少训练,可都没哪个像段睿青这样折腾得、让他想推开又舍不得,不推开折磨的却是自己。 段睿青趁着他自己纠结失神时,身体开始往下滑,伏在他的胸口开始亲吻,舌尖一下一下地舔着,手也跟着抓着他撑在两旁的手臂,防止自己会不小心抓到他背上的伤。 “嗯。”即使段睿青的技术并不好,可从未尝过这种滋味的云绍晨还是忍不住被他搅合得失神,忍不住便从喉咙里哼了一声出来。 然而当云绍晨听到自己情不自禁的声音后,原本有些失神的意识很快便被理智占领,神智也很快清醒了过来,他忙撑起身体,十分狼狈地喘着气将还在他身上作怪的小孩紧紧地抱着怀里,下巴也搁在他的头顶,将他整个人紧紧固定住,防止他再继续折腾自己,让自己失控。 “嗯,哥我闷,你放开我。”段睿青的后脑勺被他固定住,一张脸全挤在了他的胸口,有些喘气不过。 云绍晨忙又松开手,扶正小孩的身体,自己却退开从床上坐了起来,并且拿起之前丢开的衣服坐在床沿往自己赤裸的上身穿。 段睿青也微微喘着气,见他哥脸都红了,知道他这是害羞了,也不敢再逼,伸手拉住他的衣服,说道:“哥,先别穿衣服,我给你上药吧。” 云绍晨虽然心中有些羞恼,可心里又有些担心自己刚才推开小孩的动作会伤到他的自尊心,所以这会儿见小孩拉着自己衣服的动作都有些小心翼翼,又忍不住心疼,就连刚才小孩的折腾都暂时抛下了。 “别担心,我一会儿去医院上药吧。”他安慰道。 段睿青知道他是在敷衍自己,便说道:“我、我不会再弄你了,你让我给你上药吧。”他知道以他哥的性格肯定不愿意上医院浪费时间,可是那么多伤,光靠他自己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会不会更严重。 云绍晨叹了口气,只好又脱了衣服背对着他,并且心里打定主意,这次小孩要再捣乱,他一定立刻离开。 段睿青这次规规矩矩地拿药给他擦,到是没再做其它的动作了。只是一边帮他哥上着药,一边心疼这个人,这些伤都是替他挨的。 云绍晨在段睿青给他上药时,一直都紧绷着身体,直到小孩说已经好了,心里才松了口气,站直身体把衣服穿好。 云妈妈心里一直担心着段睿青,下午哭成哪样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委屈。她回到厨房做好饭后,便一直在客厅里等着。 这会儿见两人一前一后地出来,从自家儿子脸上她看不出什么,只好又去观察侄子,见侄子两个眼睛还肿着,通红通红的,心里心疼,问道:“睿青啊,你刚才是在哭什么啊?你可别吓着你三姑,有什么难过的事就给你哥和我说,别闷在心里,啊。” “对不起啊三姑,我吓着您了,不过已经没事了,您别担心。”段睿青不敢给她说是因为云绍晨受伤的事,一是怕她心疼难过,二是因为自家父亲打伤了她的儿子,他觉得没脸说出来。 云妈妈见他说了这句便不肯再多说,只好又去看自家儿子。 “吃饭吧妈,没事了。”云绍晨对这事隐瞒得更彻底,走到餐厅便忙碌着盛饭倒水,根本不给她多问的机会。 云妈妈见没人愿意给她说原由,也知道再多问也问不出什么,可这儿子大了不由娘的委屈感和失落感,还是让她心里不好受,之后便故意不理两人。 另外两人刚开始还没感觉到什么,等吃完了饭,段睿青首先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坐立不安了。 云妈妈吃了饭便丢下碗筷去了客厅,根本不理会两人,段睿青咽了咽口水,只好跟着她身后凑到她旁边坐着讨好她。 “三姑,你要不要吃个橘子?我今天刚买的,很甜的。”段睿青拿水果献殷勤,还十分体贴地剥好皮去了筋掰好放到她面前。 段佳秋假装自己没有看到,还是不理他。她到不是真的生这两个小辈的气,就是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让她多少有些受伤。 “那您要不要喝杯茶,就是上次我小姑让我带来的那个,味道很好的。”段睿青心里着急,忙站起身就要去给她泡茶,但他才刚站起来,膝盖就撞到了桌角,疼得他立刻弯下了腰。 他这一撞响动不小,坐在旁边的段佳秋自然也听到了,立刻便转过头来询问道:“怎么了这是?哪里撞到了?撞疼没?” “疼啊。”段睿青立刻坐回她身边挨着她坐着,捂着被撞的地方跟她撒娇,再加上之前双眼就一直没消肿,小脸上的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快抬起来给我看看,破皮没有。”段佳秋立刻就心疼了,侄子就等于半个儿子,而且现在他和自家儿子的那一层关系,就更能当成儿子来养了。 “肯定青了。”段睿青抬腿把裤筒拉起来给她看,膝盖那块儿果然肿了一块,到是没如他所说的青掉。 “哎没事没事,不疼啊,没破皮就好,绍晨快把药酒拿来,我给他揉揉。”段佳秋一边哄他,一边吩咐自己的儿子。 云绍晨原本在厨房忙着收拾碗盘,听见客厅里的动静走了出来,就看见担心的母亲和正撩起裤管和他挤眼睛的小孩,不明所以地去取了药酒。 段佳秋一边给段睿青揉腿,一边给他说这药酒是给云绍晨准备的,他以前训练时总是被碰到撞到身体,常常满身青紫地回来,她说着就跟着心疼叹气,到是把之前生闷气的事给忘记了。 云绍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也只能在一旁听着了,偶尔瞪一眼跟他做鬼脸的小孩。 ****** 段睿青觉得最近酒店里的人都有些奇怪,每次他出入时,总是有人拿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有好奇的还有打探般的。 他觉得奇怪,不过也没有多在意,只是尽量不出自己所在的办公室和人打照面,认真做自己的工作,照常过自己的日子。 等他终于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从他三姑的嘴里听说的。 那天下班时,段佳秋也提前下班,跟他一同回家,在路上有些忧心地同他提到最近在酒店里流传的风言风语。 “这些人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了你和你哥的事,听说刚开始传出来的时候还没有人相信,但总是有些人觉得这事新奇,于是便越传越有些离谱了。”段佳秋说着叹了口气,她也是头一天才在别人说时偷偷躲在一旁听到的,之前都只知道被传闲话的是自家侄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段睿青听完微微皱眉,在那个年代,同性恋这种事,何止新奇,很多人简直听都没有听说过,更甚者觉得这类人恶心有罪,而如果谁有这种消息传出来,不是被别人撞见了,就是有人故意宣扬出来的。 上一辈子,那个造谣害他的人就是后一种。 而目前会做这种事的人,他只能想到一个。 他敛下了眼中的冷意,转头安慰段佳秋道:“三姑,你别担心,这事是有人报复我和我哥,我们会处理好的。” “唉,我知道你们俩是好孩子,懂得解决自己的问题,”段佳秋含笑点点头,接着又叹了口气说道,“可我是你们的长辈,长辈就是想为你们着想,可你们这样有什么事都不愿意和我说,让有我觉得被你们排除在外,我这心里也不好受……” “对不起三姑,是我们错了,”段睿青听她这么说,立刻觉得自己确实没有做好,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便十分诚心地跟她道了歉,还保证道,“我以后做什么都会给您说的。”即使不会说全,也不会全瞒着她让蒙在鼓里担心。 “好,那你现在可以给我说说这次是怎么回事了吧?”段佳秋看着他。 “嗯,三姑您还记得上次那个送东西到家里来的小孩吗?”段睿青问。 “记得啊,他怎么了?”段佳秋疑惑地看着他。 “这事就是他传出来的,他喜欢我哥。”段睿青的话说得有些酸溜溜。 “呃,啊?”段佳秋实在有些不能适应现在的年经人的想法,心理上也一时没办法转变过来,“他、他不是男孩子吗?”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是自相矛盾,他儿子喜欢的也是个男孩子呢,还是她侄子…… “我告诉他,我哥是我一个人的,他可能是觉得得不到,也不想我得到吧。”段睿青趁周围没人时,才靠到她耳边说道。 “哦,哦哦,是……这样啊。”段佳秋点头,却仍然满脸的茫然,这怎么比电视剧还精彩呢。 “嗯,就是这样的。”段睿青点点头。 “那……那现在怎么办?由他这么闹下去可不行,要不我去同他说说?”段佳秋十分忧心地问。 “不,不用了,”段睿青摇头,“这事我能解决,并且保证让他近段时间都没办法折腾了,三姑您别担心,等我处理好了第一个告诉您,如果处理不好也告诉您,请您出面帮我们解决。” “哦哦,那好吧,那你可得小心点啊,有事和你哥商量着,别胡来。”段佳秋皱眉吩咐道。 “嗯,我保证不胡来,您就放心吧。”段睿青笑眯眯地保证。 ****** 没过两天,段睿青果然看见罗航在酒店附近出入,似乎是和酒店里的服务员有接触,估计是拿了钱买通人散布消息。 可因为没有真凭实据,那些消息也只会被人们当成八卦,或者说调起了人们对同性恋这类人的好奇之心,有意无意地来和段睿青接触,甚至故意说一些露骨的试探性话语。 段睿青静下心情,沉着应对,并不给人落口实,又因为他的行为举止说话动作并没有同性恋人传说中的那种娘娘腔,这令很多人都觉得疑惑,有些人试探了几次没有探出什么更令他们感兴趣的东西,觉得十分无趣,便没再来纠结段睿青。 更有聪明人早看出来是有人在整他,对那些流言不屑一顾。 段睿青对这一切偷偷松了口气,决定开始反击罗航。 他这两天在应对各色眼光的同时,还特意跟踪了几次罗航,知道他是在县城里租了个小出租屋住着。 等他弄清了他的住处后,便没再管他,而是去找了云绍晨。 41、闹剧 段睿青找了他哥也不先提罗航那事,笑眯眯地和他磨叽了一会儿,才把自己的来意告诉了他,不过事情里的水分被他添了不少。 “他竟然做这种事?!”云绍晨听了这事心里自然十分生气,自己的小表弟还不到十八岁,要是这些流言被传出去了,别人的指点会给他心里留下多大的伤害! “嗯,”段睿青皱眉点头,十分担心地说道,“我就怕这事会影响到你,哥,他没去你那边散布谣言吧?” “没有。”云绍晨摇头,他还在气愤小孩受到伤害的事,并且想着怎么处理这件事。 “哦,那就好,”段睿青松了口气,看了他哥一眼,有些歉意地说道,“哥,现在这事我们不能说出来,哥对不起啊,你不会生我气吧,我也想和你正大光明牵着手走出来的,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云绍晨见他因为怕自己难受而着急着解释,便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摇头道:“别说傻话,其实这事是我不好……”虽然和小孩在一起真的很幸福,可是这同时他心里不是没有自责过,他觉得是自己把小睿引到了这条满是荆棘的路上,小睿和自己在一起,未来的路会有多难走真的没人能预测…… 只是这些自责和担忧无论如何都抵过和小睿在一起时的快乐,而他迷失其中,无力自拔。 “不,哥,这和你没关系,能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段睿青望着他摇头,他说的是大实话,就算知道自己重生的那一刻,他也没这么开心过。 “哥,我们选的这条路确实很难走,可即使我们不遵从心中所向而因为世俗就分手,也难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遇上天降横祸,横死街头,”段睿青十分难过地摇头,“怎么活不是一辈子,我们过得快乐一点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为了这份快乐而有罪恶感呢。” 云绍晨不知道他的小孩是从哪里来的这些道理,但也许他心中其实一直想听到他说这些的,所以此刻他心里觉得很安慰,那种窝心的感觉。 段睿青见他脸上那种自责的表情不见了,这才真正松了口气,“哥,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不过你得给我帮忙。” “你来处理?”云绍晨皱眉,他觉得这事怎么也得他这个大人出面才能解决吧。 “嗯。”段睿青点点头,脸上又变得笑眯眯的。 接下来两天,段睿青下了班就换衣服去那个离酒店不远的出租房外蹲点。 天气十分寒冷,段睿青站在街角双脚都被冻得没知觉了,不过收到是挺大的。 段睿青冒着寒冷跟踪了罗航两天,深夜回到家里时脸上都带着笑意。 不过他在家里时可不敢告诉他哥和他三姑他这么晚回来都干什么去了。每天下班他会告诉他三姑说他去找他哥了,然后每天掐着点等到了他哥加完班回家时去派出所门口等他。 可他还是低估了他哥的观察力,头天还没人说什么,第二天就被他哥叫进房里了。 云绍晨黑着脸给打了滚烫的洗脚水,一边瞪着他让他把双脚放进去,不许拿出来。 “很烫啊。”段睿青见他哥那脸色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抓着他的衣角同他撒娇,希望他能放自己一马。 “你说,谁让你去这么做的,现在县城里有多乱你知道吗?好几帮流氓都在县城里占着地盘!你忘记了上次被打的事了吗?!”云绍晨这次是真被小孩气到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知道我错了,哥你别生气了,”段睿青双脚放在热水里不敢取出来,坐在床上的屁股往他哥那边挪了挪,双手抱住他哥的腰,“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敢有下次!”云绍晨黑着脸转身不看他,到底是没能推开他。 “不敢了不敢了,以后我都听哥安排,什么事都听你的。”段睿青抱紧他的腰,连连保证。 云绍晨心里生气,没再理他。 段睿青不敢再做什么让他更生气,双脚硬是忍着烫一直泡到水渐渐冷掉了,才偷偷端去倒了,还不敢给他三姑知道这事。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云绍晨想给小孩一点教训,可他打不舍得打骂不舍得骂,只能生闷气一般地背对着他躺着。 段睿青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背,什么也没多说,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了背上轻轻磨蹭。 云绍晨到底是磨不过他的,叹了口气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哥你知道城里那家歌舞厅吗?”段睿青贴在他背上问,那时候网吧还没兴趣,年轻人都爱去县城唯一的一家小舞厅玩,虽然那家小舞厅真的很简陋。 “知道,怎么了?”云绍晨皱眉,有些担心他跟那歌舞厅扯上什么关系。 “我这两天看见罗航也去那了,而且很晚还不出来。”他原本是想跟踪他弄清他家在哪里的,却没想到会发现这件事。 “什么?那个罗航不是还没你大么?”云绍晨不知道那个孩子具体有多大年龄,但是他明显比段睿青小一两岁还是能看出来的,尤其是在十七八岁这个年龄的男孩,说得夸张一点简直一天一个样。 “嗯,那里没满十八岁的人不许去的吧,你能不能让人在他去的时候查查。”段睿青小心翼翼地问道,有点担心他哥讨厌家人插手他工作的事。 云绍晨心里确实不喜欢这些的,可这件事也确实是在他们的管辖范围,而且那家歌舞厅是有很大的问题的,那几帮流氓晚上都喜欢在那里聚集,而这些人聚集的地方,通常是没什么好事的。他们也一直想去查查那里,只可惜没有名头,允许未成年人进入,到也是个好名头。 他想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转身对他说道:“这事我会处理,你不许再去跟踪了,听了吗?!” “嗯,我都听你的。”段睿青见他哥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身面对着自己,心里有些得意,脸上都笑眯眯的,挨过去贴在他怀里,枕着他的手臂抱住他的腰,安静下来不闹了。 云绍晨叹了口气,伸手搂紧他。 ****** 没过多久,派出所的同志果然出动了几名警察突袭了那家歌舞厅,抓出卖银人数不少,还有一些下三烂的药,并且带回了几个未成年人,男孩女孩都有,罗航也在其中。到是那些流氓跑得快,没抓到几个。 罗航在抓他们的人中看见了云绍晨,吓得脸都白了,直接就哭了起来。 因为传流言的事,云绍晨对他十分没有好感,除了公事公办地要了他家地址把他父母找来外,根本没再理会他。 罗航见自己在心上人面前出了这等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觉得自己会被抓进派出所其实是很无辜的,因为他真的什么也没干,只是托了关系在里面打了几天工挣钱——他需要拿这些钱收买别人,如果拿家里的钱一定会被发现,——另外就是想和那些流氓熟悉一下,想让他们整整段睿青。 他当初也是很怕这一类不务正业的流氓,可是后来在接触后他才知道,这些人只要给他们钱他们什么都敢做,只要不是真正的杀人放火。他原本都已经拿钱和这些人说好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云绍晨他们会突然来那个舞厅。 他被赶到派出所办公室的角落抱头蹲着,心里却在编谎话想和云绍晨解释,可云绍晨根本不理他,这让他心里很失落。 之后他父母也来了,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家那个这会儿本应该在高中住校,且一向成绩优异,脾气好的儿子竟然会出现在那个地下歌舞厅里,气得他父亲当场就想扇他的耳光,如果不是其它人拦得快,罗航这一顿打少不了。 云绍晨对这一切没有多看一眼,只是按照小孩的要求记得了这家人的地址。 ——这事虽然有些以权谋私的嫌疑,可这件事毕竟关系到小睿的名誉,他不敢怠慢。 段睿青拿到那家人的地址后,缠着他亲吻了一番,便拿着纸条笑眯眯地走了。 他将之前罗航送来云家的那几箱礼物从杂物室里搬了出来,特意请了个三轮车带上东西,直接送去了那了个地址。 那地址是在县城里一个中学的教师所住的区域,段睿青把东西搬到那家人的门口,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罗航的父亲开了门,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他脚边的箱子,以为他是来送礼的学生,便皱眉说道:“我们不收礼,东西别拿进来,你有什么事直说。”他正会儿正因为自家儿子犯事的事生气,所以语气也不太好。 “不是的,”段睿青对他笑了笑摇头,指着那几个箱子说,“这些是罗航上次送去给我哥的,我哥不能收并且当时就让他把东西拿走,可是罗航答应得好好的,却又突然跑走了,我哥一直在忙没时间送,这不我有时间就给送过来了。” “你哥?”罗父不明所以地皱眉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些东西是您家罗航送给我哥的礼物,但是我哥不要,让我给送回来了,我想您也清楚,收授贿赂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我哥还是个警察,这事更说不清楚。”段睿青也没想和他客气,把话说得更直白了些。 “你说罗航给你哥送礼物,他没事给他送什么礼物?!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罗父本来就生着气,这会儿听了段睿青的话,只觉得他完全是在胡扯。他家罗航刚上高中,没事去给一个警察送什么礼。 “我没有胡说八道,难道罗航没有给您说过吗?他曾经被一个警察救过,那个警察就是我哥。”段睿青也不生气,依然十分平淡地解释着。 罗父听他这么一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一会儿才对他说道:“既然是这样你把东西留下吧。”这话里赶人的意思相当明白。 “好,不过还有件事,我想应该同您说说。”段睿青道。 “还有什么事?”罗父皱眉。 “您能管管您儿子么?他现在一直对我哥纠缠不休,这样对我哥的声誉同样很不好,而且他上次还来拜托我给我哥说说,让我哥答应接受他,可我没答应,反而把另外一个女孩子介绍给了我哥,您儿子达不到自己的目的,便对我们怀恨在心,在我们上班的地方编造谣言,弄得我们都不得安宁。”编谎话这种事不是罗航的转例,重生过来的段睿青同样也会,并且编得毫无心理压力,他没有以牙还牙地去罗航的学校曝光他的性向,已经是放他一马了。 “你……你在说什么?”罗父闭了闭眼,觉得自己有些幻听。 “原来您不知道罗航喜欢男人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段睿青的话还没说话,罗父就一巴掌狠扇了过来,段睿青早有准备躲得很快,没有被打到,只是他后退时腰撞在阳台的护栏上,有点疼。 “我想您应该已经听清楚我说的话了,只是不愿意承认,毕竟这些都不是什么好事,我也不想再说第二遍,您的儿子还小不懂事,您还可以试着给他改改,但是如果他以后再跑去我和我哥的单位造谣,可别管我们也如此回击他了,这一次念他年龄还小,只要他以后不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就当这事揭过了,绝对不会往外透露半个字,”段睿青说着点点头,“再见。” “喂!你!”罗父只觉得脑袋里一阵阵晕眩,他完全不想相信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说的话,可也是这人刚才说的话,让他想起他儿子的卧室里只有男人的照片,从来没有一张女孩子的…… 而罗航在学校里学习好,可是性格却带着……带着女气,动不动就爱哭…… 他也想起那个警察是谁了,因为他儿子经常在家里提到他,说那个人的长相,说那个人的身材,说那个人的脾气,还总是很高兴的样子!!!不像正常的崇拜,而更像…… 罗父痛苦地闭上眼睛,他说不出口! “这个孽种……孽种啊!!!” 段睿青下了楼似乎还能听到罗家砸东西的声音,他心里开始有些同情罗航了。 如果当初罗航不那么恶毒地、不用他最厌恶的一种方式来整他的话,他不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家长。 不过有这么一出后,段睿青觉得暂时应该不会再看到罗航这个人了,他父母看起来像是老师,会把他送到外省去读书也说不定。 想到这些他心里轻松了些,便将这件事整个抛在了脑后。 ****** 在接下来一直到年底的这两个月,段睿青几乎每天下班都在陪着贾老进进出出。贾老的背景比较神秘,在茶商这一行里似乎也有着不小的地位,段睿青同他在一起学到了很多东西,也跟着认识了许多人,他在同云绍晨商量过之后,在年底的时候带着东西上门,拜贾老为师。 贾老到是没有拒绝,也收了他们的师傅礼,可他也没有明确表示什么。 段睿青大约明白他的想法,这老头是在端自己的师傅派头。 他也不着急,依旧每天笑眯眯地跟进跟出,不管人前人后都是真正把他当作师傅在对待,这到让贾老心里颇为满意。 年底之前还有一件事,段睿青想起他跟村长租来的八个小田,又特意回去了一趟。 鱼腥草没有种,段瑶娴和杨辉在收拾荒山的时候,在山下的沟脚边挖了不少野生的回来,按之前段睿青说的那样,一行一行地种在田里,各种肥料都没少放。 段睿青回来时,见他们都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这事他之前都给忘记了。 段瑶娴笑着说道:“没事,我们知道你在城里也没闲着,家里我们能做的都尽量做好是应该的。”她和杨辉都是能干的,本就不爱闲着,有事也不爱拖着等别人来做。 段睿青笑了笑,说道:“今年过年我到这里来和你们一起过年。”他知道他小姑因为和杨辉的事,和他爷爷彻底闹崩了,现在他们一起住在杨辉那个亲戚家,就是他们存放肥料那里。 “你……你不回家?”段瑶娴皱眉,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了。”段睿青笑笑,心里想的是云绍晨背上的伤,他心疼他哥时也有些气他爸爸怎么下手那么重,要是给打成内伤了怎么办,他哥还那么年轻。 段瑶娴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自己家的事还没解决呢。 段睿青回家后和云绍晨说了过年要回去小姑家过的事,云绍晨听了竟然意外地没有反对,反而点点头说道:“到时候我陪你一起会儿去。” “呃,你去做什么,你去了三姑怎么办?她一个人在家过年多冷清。”段睿青十分不赞同,虽然他也不想和他分开,但是他更不想他哥因为他而失去更重要的东西。 “我有任务。”云绍晨摸摸他的头。 “那……”任务两个字一出口,段睿青便什么也说不出了。 “酒店可能会让她加班,如果放假了,就把她也接来过年吧。”云绍晨说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段睿青便只能点头了。 42、过年 年底大多都是十分忙碌的,段睿青所在的南门酒店也是如此,云绍晨就更是如此了。 这会儿去外地打工的年青人们都回来了,县城里集聚的人也变得更多,于是各种矛盾和问题就更多了。 云绍晨有自己的任务,在这时提前回到了乡下,竟然比段睿青回去得还早。 段睿青心里十分舍不得,可也知道他哥这回回去的任务却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云岭那个地方可不少狠人,他一个人回去危险不会少,所以很乖地没有多纠缠。 “不止我一个人。”云绍晨摸摸他的头安慰道。 “可先回去的是你啊,万一那个什么段安的发现了你们的计划,又见到你一个人在那里,谁知道他会不会想先下手为强?”段睿青皱眉,他可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很多都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是很讲道理,说不定那个段安还会说动他家人动手帮忙。 他越想越觉得不安心,可这会儿他还没放假,想跟回去也没办法。 “你觉得他打得过我?”云绍晨不太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有些事他也不想让小睿知道,他的小睿还是干干净净的好。 “可要是他找人帮忙呢?”段睿青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会,他们没那么傻,”云绍晨拉着他的手到床边,自己去整理要带的衣服,一边转移话题,“帮我整理一下衣服吧?我在那里大约要住好几天,再加上年假,时间挺长的,你放了假就过来吧。”他也想和小睿好好呆在一起一段时间,就算是一起下地种田也很好。 段睿青看着他站在衣橱前的背影,站起身走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说道:“哥,你一定要小心。” 上一世他哥虽然受过不少的伤,也似乎从没遇上过什么生命危险,可谁又知道这一切会不会因为自己的重生而改变呢?如果万一…… 段睿青收紧抓着云绍晨衣服的手指,有些痛苦地闭上眼,他不敢想这个万一,这是他重生之后,所得到的最大的财富,他不能失去。 “嗯,好。”云绍晨转过身将他揽在怀里,点点头保证道。 段睿青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可他宁愿相信另一种说法:他哥从来就是讲信用的人,他一定不会对自己失言。 云绍晨是第二天早上走的,那时距离过大年还有一个星期左右。 段睿青早上醒来就感觉到身边的床已经空掉了,伸手摸了摸还有些温热,他坐起来拥着被子发了一会儿呆,才叹了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 就算他哥没在身边,日子还是得照常过。 段佳秋见他起了床脸色却不太好,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微笑着安慰道:“小睿是担心你哥么?别担心,他在学校里受过训练的,不会有事的。” 段睿青见她安慰十分勉强,并且说着说着连她自己都开始担心起来,心里叹了口气,回抱住她说道:“三姑,您以前也是这样过的么?我哥总是出差吧。” “是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可这也是他的工作,我们做为家属的总是要支持的。”段佳秋说得有些无奈,心里怎么会不担心,云绍晨的父亲当年就是…… 段睿青也想起他的三姑父去世的原因,只是因为过去太多年而被其它人遗忘,可对于云家的人来说,这恰恰是个难以愈合的伤口,每每提起便会默默疼痛。他觉得这个问题不该再说下去了,便扯了扯嘴角转移话题道:“三姑,我们过年都回去陪我哥吧,和我小姑他们一起过。” “回去?你不回家?”段佳秋诧异地看着他,虽然她承认了这两人的关系,可睿青的父母还没有承认,过年还是得回家去吧? “不回了。”段睿青摇头。 “那你爸……” “三姑,这事您就不要管啦,我和哥会处理这件事的,您要相信我们,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能处理的。”段睿青眨了眨眼说道。 “行,你们自己解决,唉。”段佳秋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这两个孩子都挺能干的,她想帮着使点劲都没地方着手。上次酒店里小睿被人传流言的事,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解决的,反正最后她没能插手,也没能问出来经过。 “嘻嘻,三姑最好了。”段睿青笑眯眯地讨好道。 ****** 尽管段睿青很想早点回乡下陪他哥,可工作的事也不能不做好。 紧赶慢赶段睿青还是在大年二十八才有空收拾了大包小包的礼物和他三姑赶了回去。 可等两人回到杨辉那里,段睿青却没见到他哥,心头不由涌起一阵失落。 “哟,没看到哥哥就摆出这副脸啊,快哭鼻子啊,哭鼻子我们就帮你找哥哥。”段瑶娴见他一进门脸上就写满不高兴不开心,忍不住拿话笑他。 段睿青不想和她多说,跑去问杨辉,“杨哥,你见到我哥了吗?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你哥被村里的漂亮姑娘拐走了。”段瑶娴站在一旁,似真似假地插嘴道。 “怎么可能,”段睿青下意识便反驳她,“他才不会。” “啧啧,急什么,看你这一副被人抢走哥哥的嫉妒脸。”段瑶娴算是看出来他这个各方面都很有想法的小侄子,原来还恋兄,真看不出来啊。 段睿青知道她是故意逗自己,觉得自己被耍了,有点气不过,白了她一眼。 杨辉看着两人笑了一会儿,解围道:“他去山上了,恐怕要明后天才能回来。” “他去山上做什么?”段睿青皱眉,就算去干活那也不用几天不回来吧。 “他说是任务,不能说。”杨辉笑着摇头。 段睿青心里更加担心,现在天寒地冻的,他哥还要在山上过夜不被冻死!什么破任务非得这个天完成! 段佳秋在一旁也是一脸担心,段瑶娴见了便走到她身边,抱住她的肩膀安慰道:“三姐,你也别担心了,绍晨不是一个人进山的。”她最后一句说得很小声,众人也都知道原因便没有多问了。 云绍晨没在,段睿青一下子便失去了兴趣,做什么都有点提不起精神,而且总是提着心。好在这会儿到也没人再拿这事说笑了。 几人收拾了段睿青和云妈妈买来的年货,段瑶娴看着那一包送给自家父亲的东西叹气。 “怎么了?”段佳秋问道。 “没什么,三姐,你说我要不回家去过年,我爸估计得骂上一整个正月了。”段瑶娴解释道,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回去,在家里她活得压抑,每次在路上遇见她爸,她都提早躲到一边,尽量不和他碰面。可是现在和杨辉在一起,虽然有些辛苦,但却活得很自在也很快乐,她真的不想回去再过那种日子了,亲戚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也不想再去管了。 “你和阿辉在一起,还没给你爸说?”段佳秋问。 “嗯,我们准备过了年领个证。”段瑶娴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年头虽然还是挺保守的,但婚姻自由早已经被提倡,只要两人各自拿到自家户口,就能去民政局办证。 “那你们不办酒席吗?” “不大办了,等明年有空时请自家人坐几桌小办就好了。” “那就好,到时候可要请我们啊。”段佳秋微笑着说道。 “嗯,这个当然,开荒山种茶这事,绍晨可是回来给我们帮忙干活好几回了,睿青又那么粘他哥,不叫上绍晨我们能办成吗?。”段瑶娴说到这两人还是有些好笑,一直拿话揶揄坐在灶下的段睿青。 段佳秋拿不准她知不知道这两人的事,也不敢多说,怕给孩子们添乱,只得连连点头,说道:“是啊是啊。” 段瑶娴没看出她的尴尬,继续笑着说道:“我们家小睿小时候就爱粘着绍晨,绍晨呢又稀罕着这个小表弟,感情好成这样的在我们这里还真是难找。” 段佳秋这回只是笑,也不搭腔。这两小家伙打小就这样,小睿粘人,绍晨又疼他,于是那小家伙就跟粘他了,这感情能不好么。 段睿青原本坐在灶下帮忙烧火,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伸手到衣兜里摸了摸。那里面放着一盒“蚌壳油”,是那时十分流行的护手油,就是一个小蚌壳把里面的东西淘干净,再装进护手油封严拿来卖那种。 他又微微叹了口气,他哥不在他准备啥都是空的。 大年三十前准备年夜饭的两天,段佳秋和段瑶娴两人掌厨,杨辉打下手,段睿青这个小辈在家里根本只有转来转去被喊着帮忙的份。 到大年三十下午,一大桌子菜准备了个齐全。 段瑶娴便对段睿青道:“快去把你姥爷叫来,他也是一个人在家吧。” “他没去城里?”段佳秋皱眉。 “没去。”段睿青冲她摇头,他回来那天就去看过他姥爷,依旧是冷冷清清一个人待在乡下。段睿青的母亲来看过他的,他的徒弟也来看过他了,还说要接他去县城,可他都摇头拒绝了。 段睿青知道姥爷是在等他爸,可他太清楚他爸的性格了,上一辈子只到他姥爷去世,他爸都没去看过他,这一辈子恐怕也难改掉他爸对他姥爷的怨恨心理了。 “怎么?你爸妈没来接他吗?”段佳秋到是知道一点这个弟弟跟他的岳父关系很差,但是大过年的把他一个老人丢在乡下他怎么做得出来? 段睿青摇了摇头,转身出了家门,从小路翻山去他姥爷家。 这个天的天气非常寒冷,呼出一口气立刻就会变成一蓬白烟,段睿青一边搓着手一边往山上走,心里还在担心他哥。 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开始下雪了,山路被冻得打滑,好些崖洼子下都倒吊着一串串的冻沟子,有的比一毛钱的冰棒还要粗,冻得晶莹剔透的到是十分好看,就是冷得渗人。 也不知道他哥这到底是在执行命令呢?还是去山上打游击去了?大过年的都这个点了,还不回来。 他一边往山上走,还一边往两边看,有点奢望能看见他哥,但没可能的结果完全能想象到。其实伸手指头算算,他们也才分开几天,可段睿青心里却觉得好像快有好几个月没见过他哥了一样,他很想他。 姥爷之前就知道这唯一的一个外孙要回乡下过年,他心里高兴还想自己下厨两个人过年,已经有好几年都是他一个人过年了,他一个老人不觉得孤独那是假的。 后来听外孙说要接他过去同他三姑还有小姑一起过年,想了想他还是答应了。 “山上的路很滑,您小心点啊。”段睿青走在前面,小心地用身体扶着他,怕他摔倒。 “没事没事,你姥爷我啊还没差劲到那一步,哈哈。”陶胜柏今天高兴得很,说话时脸上都带着笑意。 “嗯,那必须是啊。”段睿青笑嘻嘻地应承他,逗他说笑。 俩人也没走太快,慢悠悠的说说笑笑往下走。 等两人回到杨辉家时,段睿青一眼就看到他哥那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似乎正在等他。 “哥,你回来了。”段睿青迎上前,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嗯。”云绍晨点点头,看见他笑,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下来。 “你这两天都去干什么了啊?”段睿青见他哥身上还穿着警服,虽然外面还套着棉大衣,可一想到要在被大雪完全覆盖的山里待上几天几夜的,他就没办法心平气和下来。 “任务。”云绍晨揉了揉他的头,牵着他一起往家门里走。 段睿青对他这个答案当然不满意,可他哥不能告诉他的事,他也不能逼他。 这一大家子七拼八凑的,六个人,也是满满一大桌。虽然都不能说是确确实实的一家人,可也都是亲戚,而且都是性格比较温和的,所以相处得非常不错。 大家和和乐乐地将这一桌年夜饭吃到了天黑,陶胜柏是最年长的长辈,他先开头给两个最小的小辈压岁钱,段睿青笑眯眯地接了,云绍晨就有点伸不出手了,他可都二十多了都工作了。 “拿着吧。”云妈妈在一旁微笑着说道。 云绍晨耳朵有些红,但还是听话地收下了。 然后是云妈妈和段瑶娴,她们的红包是给段睿青的,没给云绍晨准备。 段瑶娴看着拿了红包满脸笑容的段睿青,笑道:“过了今天,可就是大人了啊,改明就得换你给我们红包了。” “知道了,肯定少不了你那一份的。”段睿青冲她挤了挤眼睛。他在年夜饭时喝了点酒,意识都有点飘忽,脸上一直笑嘻嘻的。 云绍晨斜眼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说什么出格的话,才没管着他。 又过了一会儿,大约是酒劲上来了,段睿青整个小脸都红透了,段瑶娴见了便笑着说道:“先带他去休息吧,绍晨你也去休息吧,折腾这么多天一定很累了。” “嗯。”云绍晨点点头,扶着红透了小脸的小孩往里屋走。 他习惯睡前洗澡,便又去烧火热了一桶水,给醉得晕晕的小孩和自己洗。 段睿青这会儿已经是半醉半睡了,身体软绵绵的,眼睛虽然闭着,小脸上却微微带着笑意,随他哥给他洗身体翻来翻去,样子十分乖。 云绍晨给他洗完了放到铺好的被子里,小孩立刻抱着被子卷到床里边,似乎是做了好梦,睡得很香。 云绍晨摸了摸他的脸,又凑过去亲了一口,才出了房门给自己洗。 他出去的时候碰到他妈妈。段佳秋微笑着说道:“绍晨啊,我要去小娴家休息,你和小睿,还有他姥爷就在这里睡吧,顺便守着房子。” “好,我送你们。”云绍晨放下手里的东西,对她说道。 “不用了,杨辉会送我们的,他也要回自己家睡,”段佳秋摇摇头,有些心疼地说道,“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吧,这几天累着了吧。” “不累,我知道了。”云绍晨点点头,他的表情和声音都很平淡,但他从小就是这个性格,家里人都很清楚,所以也没有人在意。 云绍晨送走几人,又给陶胜柏准备好了床铺,这才洗澡回段睿青身边睡下。 他确实有点困了,刚躺下就觉得十分困。 也许是感觉到了他的体温,原本睡得很靠里的段睿青没一会儿便摸索着移了过来,往他的怀里贴。 云绍晨伸手把人搂紧,又亲了亲,才闭上眼睡着了。 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到怀里的人动来动去,有些困难地睁开眼,看了一眼在他怀里捣乱的人问道:“干什么?” 怀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听到声音抬起头,眨了眨黑亮亮的眼睛,说道:“哥,我都过十八了,你送我什么礼物啊,而且过年你也没送我礼物呢。”他的生日并不是在大年三十,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是因为云绍晨正好在工作,所以给错开了,段睿青没收到他哥的礼物,因此还有些不高兴。 “你想要什么?”云绍晨弯了弯嘴角,问道。他有些困,伸手拉开了床头的灯,只是那晕黄色的灯光让他柔和了表情的脸看起来十分好看。 段睿青咽了咽口水,凑过去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亲,说道:“哥,我想要你。” 43、礼物 “哥,我想要你。” 云绍晨抬眼,对上段睿青认真的双眼,那微微睁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希冀,还有一些小羞涩,亮亮的,很好看。 两人结合,是他的小睿从他们在一起后一直以来的愿望,他想替他达成心愿。 他抬手摸了摸他的眼睛,然后抱住小孩的身体往上挪了那,在他的眼睛上亲了一下,眼神温柔地看着他,问道:“不后悔么?” 段睿青望着他的眼睛微微摇头,抬手也覆上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十分认真地说道:“不后悔。” 云绍晨听到他毫不犹豫说出来的话,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感动和浓烈到让他愿意为之沉醉的幸福。他打小就喜欢这个小表弟,他不想否认,从最初对弟弟般的喜爱,到之后将这个人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可其实他云绍晨也不过是一个俗人,他心中不是没有奢望过这份感情能得到回应的,只是现实的残酷让他选择隐瞒,只因为那个人是段睿青,只因为他爱他,所以他愿意为他承担一切,不让他为难,不让他被自己的爱拉扯着坠进深渊。 心中翻腾着压抑了多年的爱意,他有些无法自持,凑过去吻小睿的嘴唇,然后翻身将他压到床上。 段睿青顺从着他的动作,虽然这件事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可是当这一切真正来临,他心里不是不紧张的,抱着他哥的双手都微微发颤,合上的眼睫也如同颤抖着的肢膀一样,抖动不停。 云绍晨含住他的嘴唇,有些痴迷地轻轻吸吮着,然后在小孩怯怯的试探下,探进他的口腔,与他用最亲密的方式纠缠。 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身体逐渐升温,云绍晨的手从衣服底下探了进去,在他的腰背上轻轻抚摸。 段睿青刚刚清洗过的皮肤有些光滑,不像女人那样细腻,但手感却很好。云绍晨比较粗糙的手摸在上面,麻麻痒痒的,十分舒服又十分刺激。段睿青的身体抖了一下,收紧抱着他脖子的手。 两人身上的衣服被慢慢脱掉,段睿青被亲得头脑发胀,晕乎乎的随他动作。 云绍晨离开他的唇,看着小孩有些晕有些茫然的表情,又亲了亲他的鼻尖,将他套在身上的内衣从头顶拉了下来。 “冷。”段睿青轻轻打了个抖,倦着身体往他怀里缩。 云绍晨俯下身,用被子裹住两人,脸贴着脸轻声问:“怕吗?一会儿会疼。”自从上一次同小孩说了过“生日”的事之后,他就特意去查过这些事,知道第一次时,那些所谓的快感绝不会书上描写的那样欲仙欲死,两人都不会好过。 “等一下,”段睿青从他怀里蹭出来,摸到床边放着的衣服,从口袋里掏出他之前准备好的蚌壳油递给他,“给你。” “这个是?”云绍晨拿着那盒蚌壳油,满脸不解地看着他。 “那个那个的。”段睿青含糊其词,脸也变得更红了,这种事他要怎么说啊。 云绍晨拿着想了一会儿,竟然很神奇地听懂了。他微微挑了挑眉,低声问道:“你准备的?” 段睿青微微白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云绍晨在他的脸上亲了亲,然后一路往下亲他的脖子,他亲吻得很用心也很轻揉,像是想在小睿身体上每一个角落上都印上他的印记,又像是很怕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让小孩没办法出门见人。 “嗯。”段睿青的身体介于少年与成年之间,十分的敏感,被这种似吻非吻的动作弄得有些难受,年轻的身体忍不住轻轻抖了一下,哼了出来。 云绍晨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一边亲咬着他的耳边,大手顺着他的腰往下,探进内裤里,轻轻抚摩。 “哥,”段睿青拖长声音,难受地睁开眼,眼珠子被润得湿湿的看着他,“你别折磨我了,快、快点吧。”他清楚他哥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这么轻磨细咬的折腾半天还没进入主题,他睡下面的这个人都快要急死了。 云绍晨没好气地捏了一把他弹弹的屁股肉,他是怕他难受怕他害怕才想慢慢来的,真是不知好歹。 段睿青嘿嘿笑了笑,估计真没哪家夫妻像他们俩这样的,做这种事也跟过家家似的。 云绍晨微微叹了口气,只好将他身上的最后一件挡身的物件给拽了下来,又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脱掉,才与他身体相贴搂在一起。 也许是两人真正第一次贴得这么近,这么亲密,两人的身体都微微发着抖,却都是滚烫的,像是能烧灼人心。云绍晨拿过那盒油,微微用了点力掰开,然后伸手指挖了一点出来,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小孩红透的脸,才伸到被子里,放到小孩的那个地方探了探。 段睿青的身体立刻敏感地缩了缩。云绍晨赶紧停下,段睿青皱眉,他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啊。因为担心他哥会不敢做下去,而且等一会儿情况可能会更惨烈,便索性张开腿放到他哥身体的两侧,意图在明显不过。 云绍晨这会儿到有些不好意思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想做主导的那一个,可是现在两人之间的动作到更像是小睿在引导他。 他想了一下,索性一手圈住段睿青的腰,沾了油的手在那小睿那个地方碰了碰之后,便轻轻揉按起来,上边脸贴着脸,亲吻小睿的嘴唇,下边的手指等到穴口松软下来后,才慢慢地探了进去。 那个地方第一次被进入,那种异物侵入的感觉格外清晰,段睿青又怕他哥停下来,只好强忍着身体不动,动作都有些僵硬了。 到是云绍晨一直在观察着他的情况,先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便问道:“是难受么?” “没有,你继续吧。”段睿青连连摇头,双腿夹紧他的身体,现在两人都做到这一步了,要再出问题,以后就别想再拐到他哥了。 云绍晨点了点头,继续探进手指开拓,深怕小睿在他真正进入的时候难受,所以那一盒蚌壳油几乎被他用了个精光,直到感觉那里完全松下来,才停手。 段睿青已经被他折腾得无力计较那些了,手指的开拓并不疼,但是却十分折磨人,指尖无意间划过某些地方,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打哆嗦了,前面更是胀得硬硬的,身体都红了起来。 “哥,你进来吧。”段睿青抬了抬被折磨得虚软的双腿,在心里发誓,以后有空一下要好好教育一下他哥,不然他每次都要在做之前浪费接近一个小时,太折磨人了。 “好,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点。”云绍晨自己也忍得满头是汗,小睿那个地方被他弄得滑滑热热的,一直吸着他的手指,还有两人这么亲密地贴在一起磨蹭,他就算再正人君子,也是个热气方刚的正常男人,怎么可能控制得住下边的激动。 “嗯。”段睿青软软地点头,抱住他哥的脖子。 云绍晨的下边在被自己撑开的地方试探了一下,然后在小睿主动的亲近下,一点一点地插入了进去。 就算是被照顾得很好,在第一次的情况下,段睿青还是觉得有些疼,他知道他哥肯定也不好受,便咬着牙不吭声。 云绍晨见他这副隐忍的样子,心中十分心疼,凑过去舔了舔他的嘴唇,看着他的眼睛低声安慰道:“忍一下,小睿……” “嗯。”段睿青点头,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带着别的感情的眼泪跟着从眼角滑了出来。 云绍晨心疼得一个劲地亲着他,可怎么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嘴唇贴着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小睿,我爱你。” “我知道。”段睿青抱住他的脖子,还是没有忍住哭了出来,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夹杂了许多种感情。有感动的,还有对前世今生纠缠在一起的感情宣泄,那些苦闷的感情,闷在心里太久了,他无处可说,也没人能懂,只能借着这种方式发泄出来。 “不哭了,”云绍晨见他越哭越停不下来,眉头皱了起来,问道:“是很疼吗?那我们不做了。”他说着就要往外撤退。段睿青立刻双手双腿死死地缠住了他的身体,用力摇头,“哥,我也爱你,你别离开我。” “好,我不离开。”云绍晨点头,他虽然弄不明白小睿突然而至的伤心从哪里来,可他心中隐约有一种感觉,他的小睿需要他,也许只有他才能让小睿真正坚强起来。 段睿青抬手抹掉脸上的眼泪,对他哥说道:“哥,你动吧,别忍着了。” 云绍晨见他不哭了,亲了亲他的嘴唇,在他耳边说了句安慰的话,开始抽动身体,心中模糊地想,虽然他还是占据了主动,可似乎从头至尾一直都还是小睿在指挥,他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能和他心爱的小睿两情相悦地在一起,让他怎么样都行。 两间睡房中间隔了一个堂屋,所以这边的声音只要不太大,另一边几乎是听不到的。 床上两人纠缠着的身体,因为温度的提升与快感的来临,而越来越激烈,两人都做得有些失神,还好云绍晨之前盖好被子,将小睿搂在怀里,否则大冬天时出这一身汗,明天肯定会生病。 段睿青的身体到最后完全被云绍晨掌控,神智完全被快感所侵占,他仰枕着脑袋,微闭着眼,失神地呻吟了出来。 房间里充满了暧昧与心跳萌动的声音,云绍晨有些痴迷地望着下方仿佛陷入高朝中的段睿青的脸,那表情美得动人心魄,他感觉自己连魂魄都陷了进去,与他融合在了一起…… ……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段睿青起得有点晚,好在头一天云绍晨和他做完后,又特别去倒了热水给他的身体重新清理干净,所以这会儿他即使全身酸痛,也没有太大的不适感。 “起来了?难受?要不你再休息会儿。”云绍晨在给他擦过身后没有休息多久就起床了,这会儿听到声音立刻走了进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发烧,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是看见他的小脸蛋微微皱着,又觉得十分心疼。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语气动作都很像新婚第二天关心着自己小妻子的丈夫,段睿青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他红着脸低下头摇了摇,说道:“不了,没那么难受,一会儿起来走走就好了。” 云绍晨皱着的眉头没松开,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凑过去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蹲下身给他套上袜子和裤子,动作细心又温柔。 段睿青低头看着他的头顶,心里涌出一阵感动,其实只有这个人才是上天送给他最好的礼物。 屋外响起阵阵鞭炮声,然后对面山上住着的人家也跟着响起,回声夹杂着回声,在山与山之间回旋,于是整个村落都热闹了起来。 段睿青低下头,在他哥的头顶上亲了一下。云绍晨抬头和他对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忙碌着。 这短暂的一眼中,大约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其中所包含的含意。段睿青觉得心头被胀得满满的,不再是刚刚重生时充斥胸膛的冷漠和黑暗,而是满满的爱,这个男人送给他的爱…… …… 开年后各方面都忙碌了起来。 段瑶娴和杨辉都要各自回自家帮忙下地种田的事,不过几人已经说好到清明节时,一起帮忙收茶叶。 段睿青和云绍晨以及云妈妈都没有休息几天,也跟着重新开始上班,生活也重新回到正轨。只是在云家里一切还是有所不同了。 段睿青和他哥云绍晨彻底成了“新婚夫夫”,本来就很好的感情现在更是如糖似蜜。段睿青每天下班总是急忙赶回家做好三个人的晚饭,然后提着热腾腾的饭菜去派出所找他哥,有事时等看着他哥吃完就走,没事时就一直在所里等着他,日子过得悠闲而有条不紊。 时间慢慢划过,清明节很快就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的眷顾,这一年的茶叶收成非常的好。而又因为之前村长段叔主持让段睿青和村里有茶叶卖的家庭签了合同,所以最高兴的莫过于段睿青几人了。 因为县城里还有工作,段睿青也没办法一整天待在村里收茶叶,而段瑶娴和杨辉各自家更是有自己的农活要忙,便和村长说好,每天晚上让有茶叶的家庭带上烘炒好的干茶叶带到他家里,而且为了公平起见,凡是茶叶没有问题的,都当场过称给钱。 第一轮茶叶如果揉制烘炒得好,看上去好看美观,价格绝对低不下来。 段瑶娴是个会事的女人,她特意吩咐要将收来的茶叶分开一二三四等,价格也根据成色的好坏而有所调动。 段睿青白天要上班,每天都只能在下班时骑着车赶着回家帮忙,而且每天基本也是要忙到十一二点。因为段瑶娴自己也采茶,而且村里有些人家人手不够,当天采回来的茶叶如果不当天就揉制好的话,生茶叶堆在一起也是会被烧坏的,都采回了还坏掉实在很浪费,所以段睿青回来后也是四处帮忙,并且吩咐众人,炒好备干的茶叶直接用塑料袋装好密封,不用再另外用太阳晒。 段家山二三十户人家,每家每天紧赶慢赶也就能弄出四五斤来,但是如果用这四斤干茶叶换来六十四块钱左右的活钱,即使每天忙到很晚,这一笔钱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还是十分划算的,要知道那个年代一个大劳动力的男人去县城做工也不过才二三十块钱一天,而且帮人干活还得整天呆在人家那里,而这采茶不过是家里的女人忙活的事,晚上有当家的男人帮忙烧烧火,或者帮忙揉制,根本耽误不了多少家里的农活。 所以大家还是干得很起劲的,段睿青一天大约也能收个二百来斤上好的干茶叶,每天都要拿出接近四千块的钱来付账。他每天晚上回乡下收好茶叶之后,在第二天早上天刚朦朦亮的时候带上这两百斤去县城里。 那辆云绍晨家的自行车,他已经能骑得很顺遛了,之前又拜托杨辉给车后架上装好了能捆扎东西的木头架子,所以带两百来斤的东西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第一天收好的干茶叶刚被他带到县城,就被酒店里那几个好茶的一抢而空,康宁辉因为事前就和段睿青说好了的数量,而且又因为又是他的顶头上司,所以他当场就直接拿走了一半左右。气得另外几个没分到多少的好一顿瞪眼睛,暗怪自己之前不知道消息,没同人家预定。 段睿青一边收着钱,一边安慰道:“明天还有呢,你们要需要的话,我明天再带过来。” 另外几个的眼睛立刻又亮了起来,纷纷跟他预定自己需要的数量,还有的怕他记不住,先给付了钱让他记账。段睿青来着不拒,一一记下了,心中算着大约第二天收来的二百来斤被这么一分也剩不了多少了。 云绍晨过年的时候因为抓人贩子的事有功,年后得到一些奖励,虽然不多,但这也是上头对他本人能力的认同。段睿青挺为他高兴的,到是他自己心里反而没什么情绪波动。 他以前忙碌着自己的工作,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可是现在他却并不太想放太多的精力在自己的事业上了。他看着小孩每天县城乡下来回跑,一个星期下来人整整瘦了一圈,他们也是常常几天见不到一面,虽然小睿的身体也因此拔高了很多,但他心里还是很心疼。他很想也给他帮上一些忙,可自己的工作根本走不开。 云绍晨向来是有什么事闷在心里不爱说出来,所以这些心疼担忧和自责之类的情绪都被他暗藏在了心底。 反倒是段睿青先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主动抱着他的腰靠在他怀里,要他不要担心自己,他忙也就忙这一段时间,等乡下的茶叶收完了,他就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云绍晨摸着他的脑袋,眉头仍然微微拧着,没有说话。 段睿青心里有些担心因为自己的忙碌,而让他哥觉得他被自己忽略,所以他每天早上都会提早回家,陪他哥吃一顿早饭,才各自开始一天的工作。 但他这个贴心的动作,却更让云绍晨心疼,他思来想去几天,决定在每天加完班后,跟同事借车打着手电筒也跟着回乡下。 村长家因为聚集的人太多,屋里一直吵吵嚷嚷的,段睿青的衣服一直被周围的人拉扯着问各种问题,他自己也是满头是汗,一边得看着称记账付钱,一边还得回答各种各样的问题,旁人看着都觉得替他累。 好在他脾气很好,也很有耐心,有任何问题他都细细地同别人解释,当然他付钱也相当痛快,到是没被人为难,就连村里那些出了名的泼妇,都没怎么在价钱上和他纠缠不清。 云绍晨站在村长家的堂屋大门前看了一会儿,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看了一圈后,走到段睿青身边,没怎么吭声地就主动接下了他忙不过来的活,就连段睿青都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身边的人是他。 “哥。”段睿青看到他心里很高兴,这几天他实在太累了,早上都不太起得来,回县城里的时候都是把时间掐得准准的,已经有一两天没见过他了。 “嗯。”云绍晨只和他点点头,没有多说话,示意他继续忙。 段睿青满脸笑意地点点头,这会儿似乎那些烦人的吵闹声都远离了他,不再那么让人心烦了。 头一轮的茶叶,从清明前前后开始采摘一直到谷雨前,是最上等的那一批,俗称“白毛尖”,前后也就半个月的时间。而谷雨之后茶的茶叶,价格直接就跌了一半,到十块钱以下了,再往后的到芒种的三四轮粗茶叶,价格可能就只有一两块一斤了,当然相对的,这些茶叶的制作方式也没那么累。 三四轮的茶叶虽然价格低,但并不表示没人要,那些在工地上干活的人,每天都要喝很多茶水,为了让他们的体力更好,还会放一些盐在茶水里,以保存体力。 所以除了最开始的头一轮好茶叶卖给了周围的朋友不少外,其它的都卖给了过年前,贾老给他介绍的一家茶厂。 虽然那时小县城里的人们对于品牌意识并不强烈,但是这家茶厂的老板却是很有眼光的,他自己并不怎么动手,而是拿出钱来,将做小生意的人们从县城里的各个乡镇里收来的散茶买下来,然后按好坏分批,重做包装再打上自己的品牌标志,最后再将包装好的茶叶卖到大城市里,从中获取高额利润,而粗茶这种便宜的,就批发给需要的工地或者单位,这一类赚的钱不多,但赚个知名度也是很好的。 当然这些事,在那个年代的普通老百姓心里,就显得有些事不关己,这并不是说他们太蠢太傻,而是因为他们家庭有些连温饱都解决不了,乡下人又没什么文化,总觉得自己管好自家那一亩三分地,每年种的粮食除了口粮外,还能卖出去一点,农闲时能在县城里找个副业赚点小钱,就已经是最值得他们高兴的事了。 段睿青心里却很清楚包装这个东西有多么重要,有时候同样的东西,换上精美的包装后,价格立刻被抬起来不只一倍。可他现在一切都还才刚开始,根本没本钱去做这些,也只能在心里感叹一声了。 他收了半个月的头轮上等茶叶,买给周围朋友的价格,算的是十八元一斤,和卖给茶叶厂的价格算的是一样的,这是头一次,他没打算赚多少钱,只想赚个人情。 虽然如此,头轮茶叶,他还是赚了接近五千块。后期的第二轮茶叶,因为数量相对比较多,赚得钱到是最多的,接近一万左右,最后的粗茶本来就便宜,他就赚了个辛苦钱。段睿青算了算赚回来的钱,加上他之前剩下的本金,一共有了两万块活钱,拿着钱他心里头才稍稍松了口气,忙碌这两个多月,总算是没有白忙活。 可他拿着钱并没能高兴多久,就接到他哥失踪的消息…… 44、找人 段睿青知道这个消息时,觉得整个身体都垮了下来,就好像被整个侵进了大冬天的河水里一样,身体又重又冷。 “小段,你别着急,也许他是遇到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处理,一时回不来也说不定。”顾海见他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有点被吓到了,赶紧给他倒了杯热茶递给他缓神。 段睿青没什么力气地摇了摇头挡开他递茶水的手,问道:“他昨天晚上什么时候走的?有给人说去哪里了吗?”之前之所以说是失踪,是因为所有人都已经有一天一夜没见过云绍晨了,段睿青头一天晚上回乡下清账,当天晚上他哥没有像以前那样半夜还赶回去找他,他虽然有些疑惑,但是想着让他哥好好休息一下也好,就没再多想,哪里想到第二天回到县城里也没见到他哥,他上了一天班后下班来所里,才听到他的同事说他今天没来而且也没有请假…… “他借了我一个同事的自行车,说是要回乡下……” 段睿青听到这话心头像被扎了一下,回乡下是去陪他吧,可为什么他没有见到他,是在去的路途中遇到了什么事了吗? 他不敢多想,闭着眼睛深吸了好几口气压下了心头的焦躁,勉强不让自己因为着急担忧而自乱阵脚,可他垂在两边的双手却在发着抖。 顾海见他这样,就不敢再说了,有些别扭地安慰道:“他是警察,而且身手也不错,应该不会有事的,你别着急。” 段睿青想到他哥因为警察的身份得罪的那些人,心里却只有更担心的,于是侧头非常担忧地问顾海道:“我哥最近是不是又在查县城里的那帮小流氓,他是不是又抓了谁得罪了人?” “最近到是没有,不过说起来……”顾海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去云绍晨的办公桌上翻了翻,却又突然抬头对他说道,“小段,这事我大约知道了,会尽快查清楚的,要不你先回去吧,在这里你也帮不上忙。”他刚才翻到一些人的档案,那些人的名字和经历都让他皱眉,可他不敢也不能告诉段睿青,毕竟这些是保密的,而且万一让这个小孩知道了,因为担心他哥而做出傻事就更麻烦了。 段睿青见他突然变了神色,猜测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他心里着急,可这会儿他就算和他发脾气也不会管用,于是抿了抿嘴说道:“你们今天会去查这事吧?我就在这里等。”他说着走到他哥办公桌后面的那张椅子上坐下便不动了,脸上全是凝重与担忧,还有自责。 他其实早就应该劝他哥晚上太晚了不要独自一个人回乡下的,可那时候他私心作祟,他哥在身边时让他觉得很安心,所以尽管有些担心,还是自私地默认了他的到来。ωωω féīfāńτxτ cōm 顾海还想劝,但见他一脸坚持,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口去,这两兄弟感情好所里的人都知道,这会儿自己哥哥失踪了,他当弟弟的没有慌得不知所措已经很不错了,况且他这会儿待在所里,也比异想天开地自己去乱闯好。 其实段睿青不是没有想过要自己去找的,他哥得罪得最多的人还是县城里那几帮一直无法根除的小混混,他要找肯定从他们身上下手,顾海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他现在却不敢乱动,他怕自己闷着头胡闯乱闯,不但没有解决事,反而让他哥遇到更大的麻烦。 所里失踪了一个警察,虽然时间还不到四十八小时,但顾海已经着手开始查这件事了。他找了同事一边查县城骑车回乡下的路途中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一边清查那些最有嫌疑的小流氓最近的动态。 段睿青一直在派出所里等着,所里的人下班了他就回家,第二天让他三姑帮他请了假继续去所里等着。因为害怕云妈妈会担心,段睿青根本不敢跟她提他哥到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的事,只编了话告诉她,他哥下乡有事去了,而他自己在家时也表现得也很平常,没有引起怀疑。 但是此刻没有任何人比他心中更焦虑,他哥失踪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是觉得有些心神恍惚,即使他努力逼自己冷静,也没办法改变那种心中越来越空茫的感觉。 但是事情却往着更糟糕的方向滑去,顾海和他的同事们查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查出什么线索,因为刚过完年,那帮小流氓最近都很安分,没做什么事,而从县城里回乡下的路途,也没能查到什么线索,到是发现了很多靠河边的路段因为春天雨水充足而塌方了不少。 已经两天两夜没睡好觉的段睿青头昏脑胀,一直等到半夜十二点派出所加班的人都下班了,才没什么精神地慢慢走回家。 因为整个人都十分的心不在焉,回到云家楼下时,被一个人迎面撞了一下他才稍稍回神,感觉自己的手里似乎被塞了个东西。 是一张纸条,他皱眉拿到旁边的路灯下展开,就见上面写着几个并不好看的字,“拿钱赎人,五万。”最下面写了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 段睿青看到这张条子,立刻就清醒了过来,但是等他转身去找人时,那人早已经没了踪影。 他紧张地急喘了几口气,他想立刻回派出所告诉顾海,可他刚抬起脚步又停了下来。万一那个人还躲在周围的什么地方观察他怎么办,到时候会不会伤害他哥…… 一想到这里他便不敢再乱动,硬逼着自己回了家。 虽然连着两天没有好好睡觉,这会儿回到家段睿青还是没能睡着,睁着眼等着快要天亮了,才爬起床,换了衣服偷偷去了派出所外面等。 顾海早上上班时,就看到神色憔悴从所出派旁边的角落里走出来的段睿青,有点被吓到了。 段睿青不等他说话,就急忙把纸条的事和他说了一遍。 他拿着纸条看了一眼那个地址,是县城里的那个广场,每天到傍晚时县城里都会有很多人会集聚在那里,如果他们想行动也没那么容易。 但是更重要的问题不是在这里,他抬头对段睿青说道:“你怀疑是有人绑架了他哥?他可是警察。”而且本身家庭也不是多有钱的人家,这人是想要钱想疯了吧。 段睿青也是这会儿才觉得不对劲,但这总是一条线索,便皱眉问顾海,“那现在要怎么办?按他的意思把钱送过去把他引出来,再去抓他?”之前没查到线索,他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这会儿有一点线索了,他却更加六神无主了,神经全绷了起来,急得团团转却完全理不出头绪。 顾海沉吟了一下,凑过去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 段睿青听完点点头,说道:“我有钱……” “不,不能用真钱……” ****** 这一天到了那个纸条上说好的时间,段睿青将用透明胶缠得死死的一扎钱包在报纸里放到指定的地点,并且在里面夹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这里是你要的一半钱,我哥在哪里?另外一半你告诉我我就给你。” 顾海早已经在那个地址附近安排了人手,到当天傍晚果然发现有人去那里取钱,为了不抓错人误事,还特意跟了那个捡了报纸团的人,等到了无人处那人开始拆报纸,他们才一涌而上将人抓了起来。 段睿青放过钱回来就一直在派出所里等着,见警察们将人抓回来立刻迎上去问道:“怎么样?看到我哥了吗?”几天的身心折磨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憔悴不堪,脸色苍白,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眼窝深陷,看上去更像是刚从里出放出来的犯人。 “嗯,抓回来了,你别着急,等我们审过他才有定论。”顾海看着他这个样子十分担心,推着他去休息。 这会儿段睿青哪里能安得下心休息,一直坐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 但是得到的结果却让人失望,那人一被抓回来就全老实交待了,说那天晚上确实是他在山上扔石头砸的云绍晨,因为他的那个贩卖人口的同伴被抓,他也跟着断了财路,又见云绍晨那段时间总是很晚去云岭,便想报复他一下。但是最近总是下大雨让路上泥泞不堪,大晚上的自行车很不好走,云绍晨没有防备脑袋被砸中后,身体连同车子都掉进了河里,他自己则被这么大动静吓得跑走了。 但是他回家后越想越害怕,怕云绍晨如果因此丧命他也跟着赔一条命,便想来县城里打听一下,如果有什么事他就赶紧去外地打工躲一躲。可等他到县城里打听才知道云绍晨失踪了,又看见他表弟也在查这件事,他想到他最近在村里赚了不少钱,便想捞一笔跑路,可没想到…… 段睿青听得红了眼眶,上前就冲着他的面门揍了一拳,立刻被警察们拉开了。 顾海把他拉到里面的一间办公室,安抚道:“至少现在确定你哥不是被绑架的,应该也没有生命危险了,我们再顺着那条路查查,说不定就有线索了。” 段睿青浑身都在发抖,他觉得眼眶刺痛得难受,可是一点也哭不出来。 顾海知道多劝无用,只有将人快点找回来才是正理。 因为知道了原因,所里的人很快就找到了失踪了三天两夜的云绍晨,他正发着高烧躺在县里的医院里。 原来当天他落到冰冷刺骨的河里时,脑袋被砸晕了过去,后来又被因为春雨而涨起来的河水冲了一段路,之后被人救了起来,还送到医院并报了案。可因为他们并不认识云绍晨,而县里其实是有上下两个派出所的,他们报案便是在另一个,又因为云绍晨身上并没有带身份证之类的东西,便把他送进医院,想等他醒过来再联系他的家人,可云绍晨被冰冷的河水泡了半夜,进了医院还一直高烧不退,人也没有清醒,导致顾海等人找不到他。 段睿青看到他哥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几乎当场就哭了出来,大家这几天都看到了他憔悴焦虑的样子,只当是小孩吓坏了,安慰了两句就走了。 顾海看段睿青根本没功夫理别人的安慰,耸了耸肩也走了。 段睿青这一次真的被吓坏了,哭着趴在他哥身边根本就停不下来。 好在云绍晨在他们找来后没过多久,身上的高烧就退了下来,下午的时候人也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干得难受的眼睛,立刻就看到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趴在床边,憔悴得都像换了一个人的小睿正满脸紧张地瞪着他,见他终于睁开了眼,立刻就爬过来抱着他大哭了起来。 嗓子被高烧烧得干哑,他的身体也是全身酸痛,他虽然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听到小孩哭得这么委屈,脸色还那么憔悴,心里自然十分心疼,抬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背,说道:“别哭了。” 段睿青感受到了他的动作,却哭得更惨了,整个人爬在他身上死死缠着就是不下来。 云绍晨有些无奈,勉强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便由着他了。 一直等到段睿青终于将心里的委屈和积压了好几天的担忧哭完了,这才抽着气爬了起来紧紧盯着云绍晨不放。 他的脸色还是很难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又因为刚才的猛哭,整个都肿得像个桃子了,看起来更憔悴了。 “去洗脸。”云绍晨轻轻咳了一声,声音干干地吩咐道。 段睿青这才想起他哥刚醒过来,忙拿了杯子倒了热水吹凉了,才小心地给他喂了一点。 云绍晨喝了水嗓子舒服了,这才又说道:“怎么哭成这样,快去洗洗脸。” 段睿青摇头,用肿得眯成缝的眼睛继续盯着他,像是怕自己移开眼,他哥就不见了似的。 之前就是这样不见的,他以后得看好他。 “哥,你以后别去接我了……”他说着又抽了抽,眼睛里跟着掉出两颗眼泪。 云绍晨想起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却摇了摇头。他的小睿这个样子,只会让他更加放心不下,恐怕以后随时都得揣兜里带着了,不然他会更不安心。 45、出院 段睿青这次是真的被吓坏了,那种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的沉重感和绝望感,就算在他上一世断气的时候都没有感受过。 而云绍晨此次大难不死,醒来后看见小睿那么伤心没有安全感的样子,除了很心疼不舍外,还想到了很多事。 他头上被石头砸伤的口子并不是很深,缝了两针,到是之后因为被冷水泡过而得了重感冒需要每天吊水。段睿青知道他回去后又得继续加班,就板着小脸不准他出院。 云妈妈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回事,也不插话,只是看着段睿青笑,段睿青虽然被她那笑容弄得满脸通红,可还是觉得工作哪里有他哥的身体重要,便怎么也不肯松口。 云绍晨看见他一脸严肃地管着他的样子,有些无奈,心底又觉得有些甜蜜,便依着他的意思没有反驳。 段睿青这才高兴了点,他每天除了按时上下班之外,就是准备饭菜,晚上留在医院里陪着他。 那时的县人民医院条件比较简陋,段睿青硬要留下来陪床,也只能跟着他哥一起挤在一张硬板单人床上。 云绍晨怕他掉下床,让他睡一另头,他又不愿意。云绍晨没办法,只好侧面对着他,一边拿手护着他的身体。虽然好像更麻烦了,可他心里却知道小孩是因为这一遭而变得有些没安全感,如果硬让他回去,还可能让他伤心。 之前忙碌了接近两个多月,每天都只能睡五六个小时,之后刚忙完还没来得及休息,又出了他哥这事,段睿青本来就十分单薄的身体现在更加纤瘦了,不大的小脸上凹了下去,眼窝深陷,每天去医院更多的都是在睡觉,像是想把这么久欠下的睡眠都补回来。 云绍晨侧身躺在他身边,借着走廊上暗淡的灯光看着他的脸,见他闭着的眼睛下一大圈黑青,心里很心疼,伸手摸了又摸,最后忍不住凑过去亲他的额头。 段睿青睡得人事不知,完全没有反应。云绍晨亲完了人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搂着他的背往中间带了带,然后靠着他的额头闭上眼睡去。 ****** 段佳秋知道段睿青辛苦忙碌了两个月确实要好好休息一下,便主动接了下班回家做饭的活。她下班的时候比自家侄子的要晚一些,等她做好晚饭时,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她提着两人的晚饭去医院时,就看见自家弟弟段世国正站在医院外面,脸上的情绪不太明朗。她心里一惊,有些担心他发现了什么,要知道现在两个小孩虽然感情很好,可在大人眼里毕竟还是孩子,两人又同是男人,若是段世国现在就发现了两人的事,恐怕就很难解决了。 这事怎么也得两小孩完全独立起来才能说,或者能不说最好就一直不说。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提着饭盒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 段世国等她走到身边时才发现她,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带有怒气,而是难得的心虚。 段佳秋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不过只要段世国不是发怒冲过来同自己理论两小孩的事,她提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世国啊,你怎么在这里?”段佳秋压下心头的千思万绪,表情平静地微笑着同他打招呼。 “呃,三姐,你是来给绍晨送饭的啊。”段世国的相貌和他的性格一样刻板,这会儿脸上却带着尴尬,笑容也有些勉强。 “是啊,你……” “我是听说绍晨受伤了过来看看,他的伤……没事吧……” “伤得不重,就缝了几针。”段佳秋虽然脸上带着笑容,可那究竟是自己的儿子,这好好的一个人说伤就伤,说缝针就缝针的,她心里怎么会好受,所以她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有一股心酸难受的情绪。 段世国见到她这样的表情,表情更加尴尬了,忙说道:“我以前就和你说过,让绍晨换一个好一点的部门,你又说要让他自己选……”他向来不太会说话,这会儿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孩子们总归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做大人的不过是起引导作用,是没办法代替他们活一辈子的,”段佳秋不知道他为什么是这种表情,不过又想到自己侄子的事,觉得可以趁机和他说说这事,便继续说道,“你也是,小睿也大了,你也别把他管得太严,还动不动就打他,孩子们都还年轻,你越是不准他越是想反抗,到时候反而让事情更加糟糕。” 段世国一听她提起段睿青的名字,心头的火就冒了出来,可对面这个是他的姐姐,还是云绍晨的母亲,他只能硬压了下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段佳秋见他如此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段世国沉默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我、我是来看绍晨的,现在就不进去了,”他说着将放在脚边的一个布袋子递给她,“你帮我把这些东西带给他吧,让他好好养伤,至于睿青的事……上次我和绍晨已经谈过了,我……这事就按他说的吧,如果过了这一年睿青还没做出什么成绩,他就得继续去读书,这事没得商量。” “好吧,我会同他说的。”段佳秋不知道两人私下谈了什么,不过想必也是因为睿青的事,她不好多问,接过东西,两人在门口又说了一会儿话,她便提着东西上了楼。 病房里,段睿青见自家三姑还没来,怕他哥饿着,便洗了苹果切开,拿牙签插着喂给他。 云绍晨张嘴咬下他喂到嘴边的东西,又拿牙签给他喂了一块,两人相视了一眼,脸上都带着温柔的笑容。 云妈妈透过门口的玻璃窗看到了这一幕,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推门走了进去。 ****** 云绍晨被段睿青逼着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吊了三天的水才被准许回家。他由着小孩对自己管东管西,前前后后地唠叨,他自己则是该听的听,不认同的就当没有听到。 之后的日子慢悠悠的过,该上班的人上班,该加班的人加班,似乎一切又慢慢回到正轨。 而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在某些方面还是有些不同了。 段世国因为误伤了云绍晨的事,而不得不答应放段睿青一年自由,又在知道云绍晨受伤住院后主动来看他,两家人也慢慢恢复了以往的关系,虽然来往不多,但也不会完全不走动。只是段世国在见到段睿青时,总是冷着一张脸。段睿青也因为他哥被打的事,而对他爸有了埋怨,也没打算主动去和他说话讨好他。 云绍晨也似乎是因为这次受伤的事,而受到了触动,加班的次数也明显减少了一些,并且似乎是在计划着什么,有点神神秘秘的。段睿青发现很久了,一直想弄清楚,可奈何他哥的嘴太严,他用尽一切方法也没能从他嘴里套出一点东西,就连主动亲近都不管用。 因为两人已经有过了几次亲密的接触,这让两个正值青春的年青男孩都有点受不住欲望的诱惑,在云绍晨出院后,只要段睿青稍主动一点,云绍晨的自制力便如同崩溃的堤坝,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控制…… 对于这一点,段睿青挺得意的,就连最初诱惑他哥的目的都被抛到了一边。 但他这也明显是卖力不讨好,虽然他也不是没从中尝到甜头,但第二天上班一坐一整天他就只有苦头吃了。 云绍晨知道做下面的那一方很辛苦,每次事后都暗暗下定决心下一次不再做得那么狠,可每次被小孩故意挑逗,他还是狠不下心拒绝…… 春天的季节便在一堆荡漾的粉红色泡泡中度过,到了农闲的夏天时,段睿青思考着回乡去和村长谈谈再承包一座山头的事,以及回家乡看看他们种下的折耳根怎么样了。 他手里现在有两万块活钱,而乡下的山头,如果现在不签下承包合同的话,说不定过一两年便会涨价,而光靠他之前承包下的一座山头是肯定不够的。 村长段叔听了他的想法点了点头,还按他头年承包山头的价格,将那山头旁边更大的山头承包给了他。 之前的山头有三十亩左右,而刚刚算的那座山,粗粗算一下面积得有接近五十亩,算的是八百五十块一年,两座山加起来八十亩,一年才一千三百五元。 段睿青在段叔给他准备好资料的当天便赶回来和他签了十年的合同,交了八千五百块。 段叔知道他春天的时候倒卖村里的茶叶赚了不少钱,上万块钱啊。要知道那个时代,一个青壮年整年在城里给人打工,累死累死还挣不到一万,吃饭什么的回家还得吃自己的,年底落到手里的钱能有八千已经是很省的了。 而这小孩脑子灵活,就忙活了两个月就赚了别人苦干两年才能赚到的钱,能不让人赞叹他一句吗? 当然也有村里人眼红的,暗地里跟他咕哝他家的户口都转走了,村里的山头白白地租给他赚钱算怎么回事。 段叔听到当场便骂了回去,“你要舍得一口气拿出七八千,够胆子直接也拿钱把村里的茶叶都买下来,我就用更便宜的价钱承包给你。”他这话是讽刺那人的怂样,果然被他这么一说,那人便一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轻易地就拿出七八千块钱,倒买东西当场付钱,他哪里会舍得,要赔了怎么办,再说就是把他卖了,他也不可能拿得出这么多。 46、媳妇 对于别人眼红的那些抱怨,段睿青也多少听过一点,不过他也只是笑笑,没有多在意。赚钱这种事本来讲得就是先来后到,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谁敢做那个开路的走在最前面,谁就能拿到更多。 承包山头的事确定好了,可这六月的天还真没办法上山干活,不然山地没收拾出来,人都给晒死在山上了。 段瑶娴知道了他的想法,思考了良久,才同他商量道:“这山头咱们等到了秋收后再收拾吧?” “嗯,到时候得请几个村里的人帮忙收拾,我们给他们算工钱就可以了。”段睿青说道。 段瑶娴点点头,这座山可不比之前,光靠她和杨辉一点点弄,太耽误事了。 “小姑,对了,山下的田你们去看过了吗?现在怎么样了?”段睿青对这个比较在意,他手里的钱减掉承包山地的那一部分,现在还有一万二不到,到时候种茶还得买上七八千块钱肥料,明年收茶叶可就得没有多余的钱买了,到时候他可不止想买下段家山这一片的茶叶,他想将整个云岭村的都买下来。 “哦,长得挺好的,那玩意好伺弄,就是平时给田里拔拔草,再放点农家肥就可以不用多管它了。”段瑶娴笑着说道。 段睿青点点头,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便追问道:“对了小姑,我记得上次杨哥他们捉野鸡,你留了好些野竹鸡的蛋,说是给孵蛋,孵成了没?我前段时间来都没空问。” “当然行了,过年时你不还吃了我自己养的野鸡肉嘛,你忘记了。”段瑶娴瞪了他一眼。 段睿青有些讪讪,过年那天他就记得等他哥了,后来又喝了些酒,哪里注意到吃的什么,过年时的菜又那么杂。 “那现在还剩多少只?” “有不少了,当时孵出来的只有二十多只,后来你杨哥想办法请人到山上捉了一只公的回来,又孵了不少,不过头一批的过年时吃了好些,有一些还送给了亲戚,有人想要竹鸡蛋又卖给了他们,现在大概有五十多只了吧,我觉得这些野鸡之类的太吵而且怕又被人偷,就另外找地方关着了,怎么你要啊?” “嗯,多的就拿去买了吧。”段睿青抿唇,卖茶叶赚钱那都是春天的事,现在他们没别的收入来源,手里的钱又不敢随便动,这样干耗着时间可不行。 “那行吧,明天让你杨哥抓上一些捆了,你带去卖掉一些吧,还有一些竹鸡蛋也卖了吧。”段瑶娴心理也知道这些事在村里瞒不住,要是家里留的东西多了,难免会有些人来歪缠占便宜,可段家山大部分人都是沾亲带故的,都没办法说。 “行,我知道了。”段睿青笑着点点头。 因为收购茶叶的事,现在他在南门酒店里也算是个名人,康宁辉因为从他这里买到不少物廉价美的好茶叶,觉得他这个人十分诚实,又因为他竟然还成了贾老的徒弟而对他另眼相看,常常会找他说几句话,虽然不多,但大家都看得出来康主管挺看得起他的。而在酒店里另一个比较出名的人,厨师长罗弘和他的关系也相当好,罗弘看起来脾气不太好不好相处,但其实只要稍有一点心的人都能看出来,只要掌握了方法,拿住了他的脾气,他其实是个相当不错的人,而且对朋友非常够意气。 也因为如此,段睿青虽然想走的是经商一途,却是做什么事都想着他这个厨子,有好东西都会先带给他。罗弘若是想要什么做菜的材料,他也会尽心尽力地帮他打听。 云岭村的两宝,茶叶和大米,茶叶这个伺弄好了能赚大钱,可大米却不行,一是因为农村人本就是种田的,没人会买,县城里卖米卖谷子的人也多,如果私人想运去外地卖连运费恐怕都赚不回来。可因为罗弘很喜欢,段睿青几乎每次回村,都会给他带一些,大米还有糯米,只要能弄到的,都不会忘记他。 两人这关系也因此更是好了,罗弘老早就知道段睿青自己在村里种了折耳根,他还帮他推广过,所以这年秋天段睿青开始真正弄出来卖的时候,他立刻便先给他的徒弟们弄了一些,让他们试试好不好卖。 平山县所在地区的人们大多口味比较重,餐桌上辣椒和花椒都是每样菜必放的调料,而这折耳根恰恰味道也比较重,再多放点切碎的辣椒、葱蒜、盐、酱油等等凉拌在一起,非常和当地人的口味,特别是那些在工地上下苦力的男人,更是好这一口。于是这样菜最开始没能进入大酒店,到是先在街面上的小摊和小饭馆里流行了起来,虽然只是个小配菜,但爱吃的吃过几次,便每顿都想吃一点调胃口。 段睿青为此非常的感激罗弘,他觉得自己能有现在的这一点成绩,全靠着罗弘还有康宁辉等人的帮扶。他是个感恩的人,这些人帮过他,他一生都不会忘记他们。 秋天的时候大家忙完了农活,段睿青便和段瑶娴商量着雇人收拾荒山,段睿青的意思是得找靠得住的人,别的不管,至少白天干活的时候不能偷懒。段瑶娴对此很赞同,让杨辉给他列了几个名字,都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家里又穷的人。段睿青相信他们的眼光,看了一眼便点点头随他们安排,他只管拿工钱。 那会儿山下那八个小田里的折耳根刚开始开挖,这东西挖出来的时候,还得清洗掉泥巴一根根顺着头捆扎好,有点麻烦,好在那会儿这东西还没打开销路,让它们一直生长在田里窜根也不会老。段睿青大约每个星期六晚上回乡下,星期一早上再带一些回来卖就够了。 他没在家的日子,云绍晨在家也有些待不住,也想跟着回去。 云妈妈见了,却想到了其它事,和他商量道:“绍晨啊,你们单位对房子的事怎么说,你和睿青自己是怎么打算的?” “不知道,”云绍晨摇摇头,说了一句让云妈妈十分吃惊的话,“我不想买单位的房子。” “啊?可外面的房子很贵,你们、你们也不可能总住在这里。”云妈妈说得有些无奈,儿子长大了不由自己管,这一点她早有了心理准备,可真到了那一天,她还是觉得心里不好受。 “不,我们就住在这里,”云绍晨的表情很柔和,“小睿不会想分开住,他很喜欢你。”他心里很清楚,他的小睿是个好孩子,绝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没父亲,就只有妈妈一个,这样还要分开来单住,那是不孝的人才会想的事。 云妈妈听他这话心里觉得十分安慰,儿媳妇是侄子,是个男孩儿。虽然绝对没女孩子的细心,能专心照顾好家庭,但却有一点好处,就是不会和婆婆、呃,和老人计较太多,也不会觉得老一辈多管了自己的事觉得烦,这样想起来,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赚了,虽然可能一辈子都抱不到孙子了,但是有两个孝顺的儿子一直守在身边,那也是很大的福气了。 云绍晨见母亲温柔的脸上没再有难过的情绪,心里松了口气,妈妈含辛茹苦拉扯着他长大,到老了真正该享福的年纪了,却又开始担心儿子要媳妇不要妈,心理得多难受。 安抚好了母亲,云绍晨见时间还走,便在云妈妈理解的目光中去借了车回乡下去了。母亲和媳妇是他人生的全部,也是他为之奋斗的目标,他想尽量做到照顾周全,不让两人伤心。 杨辉家晚上很热闹,三人围坐在一块儿一边忙活折耳根的事一边聊天说话,看见云绍晨来,段瑶娴简直一点没意外了,因为几乎每次段睿青回来,他都会跟过来。 段睿青看见他进来,脸上笑眯眯的,主动起身给他拍身上的土灰,还殷勤地给他端茶倒水,嘴甜得都能滴出蜜。 段瑶娴在一旁看得直摇头,感叹道:“睿青啊,这么粘你哥,等你哥娶了城里媳妇不要你了,看你可怎么办呦,”说完了还特意调侃般地补充道,“啧啧啧,我都能想象到你那时候哭着一张脸的可怜样了。” 段睿青白了她一眼,嘴上反驳道:“就算他哥娶了媳妇还是他哥。”心里却想的是,他哥是他一个人的,就算要娶别人那也要他哥舍得抛下他娶别人才行啊。 47、洞房 段瑶娴看着他那副得意的小样儿有些好笑,觉得自己这个侄子就这点最可爱比较像个小孩,之后没事便会笑着逗弄他两句。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应了那句“恋爱中的人智商比较低”,她逗人的意思明明那样明显,段睿青还是会忍不住接茬,完全没有平时待人接物时的那股子圆滑劲。 好在后来云绍晨见两人越说越离谱,便开口把话题转移走,要让这两人继续说下去,真不知道两人会扯多远。 段睿青还是很听他哥的话的,他哥不让他多说,他便不说了。 秋天过去之后,寒冷的冬季很快就到来了。 因为这一整年都忙忙碌碌没有闲下来,段瑶娴和杨辉虽然背着家人偷偷领了证,但是酒宴的事却一直没能办成。 可这事要再拖下去,年底大家都忙又没时间,恐怕就得又得拖到明年。 段瑶娴在和大家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在这年初冬这个并不忙碌的时节里,先把宴席给办了。 能和心上人结成夫妻,最高兴的莫过于杨辉了,这个朴实的庄稼汉子从两人真正在一起后,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对段瑶娴也更好了,遇上任何好事都不会忘记她,小礼物更是一年到尾从没断过,有时候是一块漂亮的布,有时候甚至只是一个好看的发夹。 段瑶娴每每收到这些礼物时总是觉得很幸福,会把布做成衣裳穿给杨辉看,听到他略有些羞涩但十分真诚的赞赏而感到高兴和害羞。也会把发夹每天带在头上,就算坏了也会细心收藏。 面对着这样的幸福,段瑶娴心里总是十分感谢自家侄子的,当初要不是小侄子的提议,她也没办法下定决心和杨辉在一起。 不过为了回击自家小姑的逗弄,段睿青在知道两人要办酒席的事,也会拿话调侃他小姑,可段瑶娴才没他那点小孩心思,更不会像段睿青那样有了宝贝爱人后就会得瑟不停,哪里会中他的招。 为此,段睿青每次调侃失败,都向会撒娇一般地向他哥抱怨,当然得到的回应也只有被他哥的手指头敲额头,没半点安慰。 ****** 办宴席的事,怎么也不可能不让段睿青爷爷段广德知道。 杨辉按着家乡的规矩,带着丰厚的提亲聘礼,郑重上段家门提亲。 可是虽然段广德早就知道小女儿段瑶娴已经和他在一起,但当他看到杨辉提东西上门时,他还是会暴怒地将他赶出家门,甚至拿东西砸他,一点不给他留情面。 还好杨辉下意识地躲开了,不然被砸中他即使不破头,身上也得留血。 段瑶娴知道后心疼杨辉,不让他再去受罪。到是杨辉自己心里挺不好受的,准岳父面对提亲有这样的反应,其实是在打自己女儿的脸,没把她放在眼里,他替自己媳妇觉得委屈,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对她更好。 宴席开得桌数不多,段睿青出钱出力还拉着他哥回家帮忙,可其实他心底是很羡慕小姑的,还想借着她的喜宴蹭点喜气,保佑他和他哥以后的路不会走得坎坷,能一直走下去。 办宴席的地点,是在杨辉借来的那栋木房子里,为了让段瑶娴安心,他干脆用之前去工地干活挣回来的两千块钱血汗钱,把房子买了下来。 段睿青帮着看了一下那个位子,觉得那里买下来也不错,日后能直通马路,虽然是乡村级的那种村村通公路,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也算是一种投资吧,价钱翻倍不是问题。Fei‘Fan 买下来的房子大家一起重新帮着收拾了,坏的地方也重新请了大木匠修整,和新家没什么太大区别。房子挺大的,段睿青赖着脸蹭到了一间房,把他和他哥平时要用的东西都准备了一份新的放到里面,每次回来,就直接住那里。 “你小姑的新房,你到先给占了。”段睿青满脸笑意地收拾着房间,云绍晨见了忍不住摇头,揉了揉他的脑袋。 “怕什么,小姑不会介意的,反正以后我会买新房子送她。”段睿青笑得双眼都眯缝起来,这种随时能看见他和他哥的东西都挨在一起的感觉让人着迷,如果不是因为性别,他真想告诉所有认识的人,他们在一起。 云绍晨了揉了揉他的脑袋,看见他笑得那样甜蜜开心,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想用行动告诉他,就算不能告诉别人,他们也会一直在一起,不会再有第三个人插进来。 段睿青闭上眼,伸手环住他哥的腰,享受两人独处时的宁静和温馨。 站在门外正准备推门进来的段瑶娴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外,右手则吃惊地捂住嘴。 房门只开了一条缝,门里的画面安宁而美好,冬日温暖的阳光从窗户间撒进来,两个大男孩就这样站在那样的阳光下安静地拥抱,那种窝心而温柔的感情,似乎光用眼睛就能看得见。 她原本是打算进来叫两人吃了饭再忙活的,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不,其实她之前隐约就有一点点感觉,只是因为未曾听过这种事,更不会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侄子身上,便完全没有深想过…… 外面传来喊声,她下意识地放轻动作往外退了两步,才出声回应,然后又转身朝段睿青的房间喊了两句。 段睿青听到声音放开他哥的腰,笑眯眯地边应声边往外走。云绍晨走在他身后,微微动了动眉头,其实他刚才看见小姨了,但是他并没有推开小睿以示两人清白,一来是他从来不想推开段睿青,二来则是这件事总有一天会告诉家人,小姨应该能接受他们的。 虽然亲眼看见两人在一起,段瑶娴之后也并没有提起这件事,到是云绍晨主动找到她。 段瑶娴从没经历和想象过这种事,一时不仅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云绍晨便主动和她说了自己和小睿的事,他们相爱,会一直在一起。 段瑶娴听完了他的话,过了好久,才像是消化了这个事实一般,十分担忧地追问道:“那你妈妈知道这件事吗?还有我三哥,他那脾气……” “我妈知道这件事,她不反对。现在小睿还小,还不能给三舅说太多。”他想到那次去段世国家,看见的那个暴力的段世国,眉头微微皱了皱,心中十分清楚,若是现在让段世国知道他和小睿这件事,说不定暴怒之下真会把人打死。 段瑶娴点点头,虽然她对这事不了解,也没多排斥,可发生在自己亲人身上,她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只说让她再好好想想。 云绍晨心里也清楚这件事要让一个普通人接受太难,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Fei’Fan 因为来的都是自家人,喜宴只在下午开了几桌,段家的亲戚来得不多,段广德自然不会来,来的是段瑶娴的哥哥嫂嫂,到是杨家来了不少亲戚,杨辉的父母虽然和段家有点隔阂,但是对段瑶娴这个儿媳妇还是很满意的,来了之后也是满脸笑容,前前后后跟着张罗。 段睿青的父亲段世国要上班没有赶来,来的是段睿青的母亲。她也是好久没看见自己儿子了,见到他便一直抓着手不放。 这让段睿青心中感到十分内疚,不管前世今生,他的母亲虽然活得懦弱,但是对他的好是没二话的。可重生之后,他和父亲闹别扭是他们之间的事,和他母亲并没有关系,他却没有回去看过她。 “妈,您别担心,我这边很好,下回我一定回去看您。”宴席开席的时候,段睿青便和自家母亲坐在一起,一边和她说话,一边给她夹菜。 “好,那你可记得回来啊,也别怪你爸,他就是那个脾气。”段妈妈高兴地吃了他夹过来的菜,含笑点点头。两人之前已经在一边说过心里话了,段妈妈心疼儿子一个人在外忙碌,想偷偷给他零花钱,却被他拒绝了。她这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原来已经能赚钱了,而且才没多久时间就赚了不少。 “嗯,我知道了。”段睿青笑着点头,其实别的事他都不在意,唯独他哥无辜被砸了一椅子让他觉得有些埋怨他爸,他哥的后背现在还能看见伤呢,本来身上的伤口就够多的了。 宴会结束后,段妈妈又回了一趟段睿青姥爷那里,知道儿子每次回来都会去看他,便觉得安心了不少,一直陪着他到天快黑了才回到了城里。 段睿青和云绍晨当天晚上留了下来,住在他收拾的那间屋子里。 段瑶娴一下午七想八想,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给两人的房子里也点了一对大红喜烛,但是事后一直拍脑袋懊恼,觉得自己真是有点疯了。 杨辉见了便问她怎么了,段瑶娴正一个人憋着难受,看了他好几眼,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杨辉听了安静了一会儿,见她还在纠结,便笑了笑安慰道:“这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心地好有主见,就算他们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也改变不了他们心地善良的事实,你这么烦恼干什么呢,这世上打光棍的人多了去了,不结婚又不犯法,两个孩子自己高兴就好。” 段瑶娴皱眉想了一会儿,也觉得有理,便点点头说道:“你说得也对,两个孩子自己高兴就成。”这话让她想成她和杨辉的事,其实都差不多,父母不同意,村里人没人看好,可他们在一起却很幸福,干什么要去管别人那么多呢。 ****** 另一边的卧室里,段睿青看着那对大红喜烛瞪眼,他小姑这什么意思,结婚需要每间房子都点红烛么?可其它房间里都没有啊。 “别想了,”云绍晨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多解释,“可能是买多了吧。” 段睿青仍然看着那对红烛,偏头想了一会儿,点了点他的脑袋,“可能吧,”说完又转头看着他哥,双眼亮晶晶地建议道,“不如我们也洞房吧?”他说得很直白,一点也没害羞的意思。 云绍晨看着他满脸期待的表情,知道他不过是想也能有一次洞房花烛夜,根本没有深想,心里变得异常柔软,便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拦腰将人一把抱了起来。 段睿青顺势抱着他哥的脖子,对上他哥那双能吸人的黯黑眼珠,终于有了点害羞的自觉,心跳渐渐加快,小脸也红了起来。 云绍晨抱着他慢慢走到床边,将人平放到床上,然后上床压在他身上,看着他低声说道:“嗯,我们也洞房。” 48、经年 接下来的这一年的春天,段睿青用自己手里剩下来的钱,以及头年卖掉折耳根的钱,还有他每个月存下来的工资,云绍晨的工资,加上段瑶娴和杨辉手里的钱,几人勒紧了裤腰,边收边卖,硬是几乎将整个云岭的茶叶都给收卖空。 这到让那个茶厂的老板很是高兴,什么也没有多说,段睿青送去多少,他收下多少。价格随着市场价调动,不管是最上等的细菜还是最后的粗茶,全部照收没二话。 这一年春天几人同样忙碌了整整两个半月,几乎每天都要忙到半夜,瘦了整整一圈,但也许是在因为段睿青正在长身体,身体不再像以前那样单薄,反而更劲瘦、有力了。 云绍晨看着他这样,觉得心疼又欣慰,小孩没有辜负他的信任,短短两年却小小地做出了一番事业,赚的钱令几个大人都不得不另眼相看,这让他心里为他感到骄傲。 虽然云绍晨嘴上从来不多说什么,但是段睿青还是常常能看到他赞赏般的眼神,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小得意,但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 这一年赚的钱要比头一年的多了两三倍,段睿青一分没有动,先全部存了起来,然后再和段瑶娴夫妇开诚布公地把账算清,并且和他们说明了这笔钱的用处。 段瑶娴两人都是能干的,在村里除了忙茶山的事外,还另外自己种地养猪,虽然没有很多钱,但是自给自足没有问题,还能省下一小部分的钱改善住房问题。 段世国在这期间也陆陆续续地知道了段睿青几人倒卖茶叶赚了些钱,到是没再来找他的麻烦,但却一直保持着观望状态,似乎是在等段睿青主动回家道歉。 可是儿子段睿青几乎每个月都会和他妈妈约着见面,却就是怎么也不回家来看他,段世国在家气得吹胡子瞪眼,可以又拉不下脸来找他,只能在家里转来转去地骂他有钱了就不记得生他养他的父母了,白眼狼之类的话…… 若是在以前,胆小无能的段妈妈在他发脾气时一定会吓得不敢吭声,逆来顺受地承受着他的怒气。可也许是因为现在见到自己的儿子那么争气,突然就不那么怕段世国了,他发脾气时,她就躲出去找儿子,放他一个人在家吵闹。 于是段世国有气没地方撒,变得更加气恼了…… 其实段睿青除了头一年是因为在气他爸打了他哥外,后面就着实是因为太过忙碌,没有空去看他的,如果能抽出时间,他第一个看的也是独居在乡下的姥爷,然后才会考虑其它人。 茶山在第三年可以开始采茶,虽然刚开始并不能赚很多,但也是一桩喜事,证明他们几年的辛苦和投入并没有白费。 而段睿青本人则在师傅贾老的指点和暗中安排下,开始跟着熟悉的茶商们跑出县大门,去外地那些更繁华的地方打探路子。 一两年下来,摸爬滚打的,也寻得到了许多经验和路子,段睿青也开始带着春天留下的一部分茶叶,自己往外找销路。 但是一切并不是有了“重生”这个先知便是无所不能的。 时代不同,人们的想法不同,社会风气的不同,都是一种阻碍。段睿青就在这上面吃足了苦头。 刚开始时,这条路走得十分不顺利,甚至还有挨骗的时候。那时人口流动极小,当地人都很排斥外来人口,如果遇到外来的肥羊,绝对宰人没商量。 段睿青也知道这一点,为了省钱,外出时他都只能住在很破旧的民房。因为大多数时候,他即使知道人家在骗他,也不能多做其它,否则被人骗了是小事,被人硬抢、打斗中受伤就是大事了。人生地不熟的,受了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而且在那个年头,人口贩子也活动得相当的明目张胆,段睿青一个人在外时,连吃东西都得小心翼翼,从来不敢随便接别人给的东西吃进嘴里。 从这一年开始,为了能找到更多更直接的销路,段睿青在南门酒店的工作只能职掉,为此罗弘最为不高兴,好在段睿青常常会带着好东西去看他,两人的关系到是更好了。康宁辉也挺遗憾的,不过两人还是朋友,他每年需要的茶叶,段睿青都会提前备后。就连后来酒店里需要的茶叶,康宁辉也毫无犹豫地找上了他。 段睿青虽然开始真正做起了商人,可是在面对这些曾经帮过他的朋友时,他从来不让他们吃亏,十分诚实,为此他交到的朋友到是更多了。 当然也因为太过忙碌,他和云绍晨分开的时候也更多了,多数时都是聚少离多,每次不是他去了外地,就是他回家时云绍晨下乡或者出差等等。 段睿青每次回家时看不到他哥,心里就觉得委屈、不高兴,好不容易能见到一次人,便会抱着不撒手,或者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哥身后,他去哪儿,他跟那儿。 两人好不容易地静静地抱着待一会儿时,段睿青便给他说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时的经历。 云绍晨听到这些又担心又心疼,却从不开口阻止他继续往外闯,只是用更紧的拥抱抱住他的身体。 虽然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可是段睿青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他的心意,所以在外时他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会觉得委屈,可一回到他怀里,便会情不自禁地眼眶发热,想趴在他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跟他说自己在外面时每时每刻都崩得紧紧的心情,以及一个人住在他乡的破屋子时对他的想念。 云绍晨的回应只有更紧地抱着他,细细地亲吻他的脸,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在心里告诉他,他也很想他,很想很想,想每时每刻都待在他身边陪着他照顾他,想一辈子把他揣在兜里不放手。 ****** 为了更好地经营自家的茶山,段睿青在多方打听之后,特意带着段瑶娴去有经验的地方培训。 段瑶娴虽然也读过书,但是走出县大门还是头一次,紧张的心情可想而知,可一旦她真正投入学习,那些紧张和担忧便全部消失不见。 就这样又过了一两年,家里的茶山正式开始产茶。 段睿青租下了县城一家经营得不好的炒茶房,到春天的时候直接收生茶叶,然后用机器炒干封装,正式做起了茶生意。 他将自己家的茶叶分成大小不等三分,少的一部分留着自己吃用和送给他这些年交好的朋友和亲戚,一部分卖给原来收购他茶叶的老板,还有一部分便试着买给外地的茶商老板。 因为不放心,段睿青要销往外地的茶叶,每次都是自己包车亲自送去。 他一次也不敢带太多,好在经过多次接触后的这个老板确实是个正经商人,虽然第一次给的价格并没有高出多少,但对段睿青来说却是一种鼓励。也让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这样的事,一旦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第二次第三次便容易很多,价格也慢慢抬了起来,他手里的茶叶销往外地的也越来越多。 ****** 又是一年的采茶季节,段睿青带着封装好的干茶叶,包车送去外地。 同往年一样,段睿青先和那个老板签了合同,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成功之后,段睿青拿了钱便想直接回家,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他哥了,他想早点赶回去。 可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春天总是忽高忽低的气度变化,他觉得之前并不明显的咳嗽似乎越来越严重,导致脑袋都昏昏沉沉的,身体也变得很沉重,提不起劲。 同他一起来的司机小张见他一直咳嗽,脸色也红得不正常,便劝说道:“要不你先打一针,我们休息一晚再回去吧,不然这回去的路可不近呢,在路上病得更严重找不到医院就麻烦了。” 段睿青心里还想早点回去,可是想想回去这一路翻山越岭,经过的地方都很荒辟,真要出点什么事,还得麻烦他一个司机确实不好,便点头答应了。 说好之后,两人便住进了当地的一个酒店,段睿青在楼下的诊所拿了药,回房便昏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从半上午直接睡到了晚上,天黑时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意识还有模糊,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在做梦,竟然看见他哥坐在床头,正低头看着他。 他鼻子一酸,声音软软,委屈地喊道:“哥……” 49、追随 “哥……” 段睿青刚喊完这一声,才想起他哥还远在家乡,并且他离开家的时候,出差未回来。 身在异乡,再加上病得迷迷糊糊,以及思念让情绪完全不受控制,段睿青很没出息地哭了出来。 “哭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随即同样熟悉的大手抚在了他的额头,轻轻揉弄他的头顶。 “哥。”段睿青瞪大眼,他刚才是意识迷糊,这会儿双眼却被眼泪糊住,根本看不清,连忙晃了晃头,快速将眼泪眨掉,想看清眼前这个人是不是那个人。 “嗯,别晃头,一会儿你更难受了。”云绍晨皱眉,两只大手连忙固定住乱动的小脑袋,用拇指抹掉他脸上的眼泪,低头去亲吻他被烧得发红的嘴唇。 “唔……”段睿青这会儿终于能看清楚了,不由瞪大眼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人。 云绍晨看着他傻乎乎瞪着眼看自己的样子,觉得心口柔软,又很心疼,捧着他的脸顺着嘴唇鼻子一直亲到眼睛。 等段睿青终于回过神来,随即发现胸口因为憋气而一阵闷痛,他忙喘了口气,有些傻乎乎地问道:“哥,你是孙猴子吗?怎么会突然出现……” “不想看到我?”云绍晨微微起身,斜他一眼。 段睿青大力晃头,他本来就头昏得厉害,这会儿一晃,脑袋更晕了,有些语无论次地说道:“怎么会,我最想看到你了,但是你要出差,我都看不到……”他说到委屈处,跟着小孩子气地瘪嘴,眼睛里又开始蓄积起眼泪。 “都叫你别动了。”云绍晨重新固定住他的小脑袋,瞪他一眼。 段睿青立刻老实地不动了,但是双手却攀上去缠住他哥的脖子,双眼里的委屈一丁点没有消下去,控诉一般地看着他。 云绍晨看得心软又心疼,索性上床,用双臂将人锁到怀里,再拿被子将两包住,如同往常每一次相聚一样,一点点地亲吻他的脸颊,以及他被烧得干裂的嘴唇,想给他润湿。 段睿青被他亲得有些痒,可又舍不得推开他,到是心里头那点没由来的委屈更严重了,他想到一个人在外地看不到他哥,回家了还看不到他哥,心里便越来越难受,眼泪水又开始大颗大颗从眼角滚出来。 “怎么又哭了?”云绍晨亲着他的嘴唇,声音有些含糊地问道。 “哥,我不想和你分开。”段睿青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小嘴微微撅着,委委屈屈地说着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嗯,不分开了。”云绍晨被那委屈的声音说得心里发疼,一点也舍不得反驳他的话。 段睿青听到他这么说,心里非常非常开心,连脸上的委屈都被驱散了,露出甜甜的笑容。 可是他这刚开心没一会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脸又垮了下来,接着用十分不满的声音埋怨道:“可是那是你的工作,你说了不算,你骗我……”他借着生病身体难受那点理由,由着自己的性子任性,一点也想不起他以前跟他哥保证的,绝对不干涉他工作那码子事。 云绍晨见他如此,却一点也没有生气,一边亲着他的脸,像是怎么也亲不够一样,一边耐着性子跟他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段睿青撅着嘴,很认真地偏头想了一会儿,他哥好像真的没有骗过他…… “可是你还要上班啊……”段睿青想不起来这事,但是一点也不想就这么放过他哥,紧紧地皱着眉头继续小声埋怨他,“不止上班,还要加班……” 加班!这简直是最令他深恶痛绝的东西! 他哥每次加班都要到晚上十二点,而他一年里大约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加班!他想找他亲密一下,都得提前预约,要么两人就只能第二天挂黑圈上班! 当然清醒时的段睿青是很乖很懂事的,哥哥加班是正经工作,他是家属,要支撑,不能抱怨。但是病得迷迷糊糊的段睿青是不用管那些的,哥哥就是他一个人的哥哥,不止如此,哥哥还是他的情人,他的伴侣,工作这种占掉了他哥三分之二时间的东西,都该死一边去! 云绍晨认真地听着他的抱怨,然后和他拉开一点距离,捉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看着他被浸得湿湿的黑眼睛,用十分认真的声音说道:“以后不用上班了,可以每天都陪着你。” 段睿青呆呆地看了他哥一会儿,又眨了眨眼,才傻乎乎地反问:“真的啊?” “嗯,真的。”云绍晨看着他认真点头。 段睿青像是才明白他的意思,瞪大双眼,又提高声音问了一次,“真的啊?!” “是真的。”云绍晨对他这个表情有些无奈,又觉得喜欢得紧,便凑过去亲他。 辞职是他从很早很早以前便开始考虑的事,大约是从那一次自己掉进河里三天两夜没有消息,醒来后,却看见小孩哭得那样伤心开始吧。 只是那时候段睿青的生意还没稳定下来,而他是小孩的后盾,所以他一直没下定决心。 这两年小睿一直为了生意而四处跑,他的工作又越来越忙,有时候两人因为错过而接近四五个月没办法好好说上一句话,聚多离少的日子不止小孩心里难过,他心里也同样十分难受,再加上担心小睿一个人在外地会遇到的危险,他便越来越等不下去。 这一次两人又是几个月未见,云绍晨其实在头一年年底便交了辞职书,但是一方面领导对他的工作能力挺赏识的,想留下他,另一方面也因为他的工作性质有点特殊,离职手续比较麻烦,拖到好快半年才办好。 他交接完了之前所有自己经手的工作回家,原本是想等小孩回来给他一个惊喜的,可是司机小张却打电话回来说小孩病了,他哪里还等得下去,放下电话立刻就坐车赶了过来。 见到人时,看见小孩一个人卷在床上,脸烧得红红的,嘴唇干裂,脸上却流着眼泪,连人都有些认不清了,他心疼得想把人揉进胸膛里。 辞职的事他还想等他病好了、人也清醒了再告诉他的,可是看他病成这样了还对此念念不往地埋怨不停,便想先告诉他,让他开心一下,也能安心养病。 段睿青听到他认真的答覆,好半天才像是回过神来,嘴里不再抱怨了,竟然一个人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小脸上虽然还挂着眼泪,脸烧得红红的,像一个刚洗过没擦干的苹果。 “笑什么?”云绍晨无奈地看着他,这才叫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呢。 段睿青摇头,仍然笑个不停,他这会儿哪里想得清楚是为什么,就是觉得开心,觉得他哥是全天下对人最好的人。 “好,我不问了,你再吃点药,睡一会儿。”云绍晨想下床,但是却被段睿青紧紧缠着身体不放。 “又怎么了?”云绍晨只好停下来,满脸无奈地看着他,没办法,生病闹委屈的小孩最大,由着他吧。 “哥,你陪我睡。”段睿青不想放开他,他好不容易才能抱到一回的。 “好,那你先吃点稀饭,把药吃了再睡,我陪着你不睡,行吗?”云绍晨耐着性子和他商量着。 段睿青心里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相信他哥一向良好的信誉,用很慢很慢的速度收回了缠着他身体的双手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缠上去的双腿,眼巴巴地看着他哥。 云绍晨心里也放心不下他,出门下楼点好了东西,很快就回来了。 段睿青在他哥走后睁大一双湿润润的黑眼睛一直望着门口,眨都不眨一下,像极了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可怜又可爱。 看见他哥开门进来,立刻就爬了起来,脸上全是笑意。 “先量一下体温。”云绍晨担心他的病,下楼的时间虽然短,但还是没忘记去拿药问医生。 段睿青很乖地抬起手,方便他哥将体温计放到腋下。 他夹着体温计,靠坐在床头,虽然脸蛋烧得红红的,可这会儿却一直在笑,双眼一刻不离地粘在他哥身上,人走哪儿,跟着移到哪儿。 “笑什么?”云绍晨摸摸他的额头,觉得有些烫手,见时间到了,取下体温计看了一下,体温果然还有些高,他有点担心。 “没什么。”段睿青抿着嘴一直笑个不停,他的脑袋还是有些昏昏的,但这会儿已经知道他哥以后都会一直跟着他的事实,并不是他在做梦。 “快点好起来。”云绍晨端来药喂给他,又喂他喝了水,揉着他的脑袋说道,嘴角微微挑起一个好看的角度。 段睿青喜欢他这个笑容,但是云绍晨微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很亮很迷人,他有些不好意思一直看,胸口砰砰跳,悸动的感觉在全身窜动游走,于是他的脸更红了。 云绍晨伺候他吃了药,又等了半个小时才喂他吃饭,最后又用热水给他擦了被汗水弄得粘粘的身体,才抱着他一起躺进了被窝里。 晚上两人都睡得很香,早上段睿青清醒过来的时候,云绍晨还闭着眼睛没有醒。他知道他哥以前天天加班,身体很疲累,只能等到空下来休息那一天早上多睡一会儿,所以他现在不敢乱动怕打扰他。 昨天晚上云绍晨给他擦过身体后,便没再穿衣服。他这会儿光着身子半趴在他哥身上,下边刚好挨到他哥早上正常挺起的地方,他有些脸红,却没有移动身体。 云绍晨的五官生得本来就相当英俊好看,这会儿因为睡得很安稳,五官舒展,就连那双锋利的剑眉都显得没那么锐利严肃了。 段睿青看得有些着迷,上一世他也因为心理压力太大而认识了一些同伴,向他们倾吐心中的苦闷。不过由于他本来就觉得十分亏欠自己的妻子,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与他们发生关系,或者生出感情。 可其实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还是因为没有遇上真正让他心动的男人吧。当然就算他遇见了,他也会因为没有勇气负担那种爱情,而在遇见之初便远离,阻止自己陷进去。 在这一方面他是理智的,或者说他那一世的懦弱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让他情愿一无所有,也不愿意为了得到一件东西而摔得满身是伤。 可他去因此而失去了更多,伤害、忽略了更多更重要的人。 他盯着云绍晨的五官看了一会儿,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抚摸,然后像他哥每一次亲吻他那样凑过去亲他的嘴唇。 他亲吻得入迷,连对方渐渐回应他的吻都没有感觉到,一直到云绍晨的舌尖慢慢探进他的口腔,他才清醒过来。 “小睿……” “嗯,哥,早安。”段睿青因为喘息而微红着脸,带着快乐而羞涩的笑容。 ****** 经过几年的经营,段睿青的茶叶生意做得更宽更广,手里累积的钱也更多了,他便不再满足于只赚别人不要的油水。 他开始自己开店,并且包装自己的品牌。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讨论之后,最后段睿青拍案定了名字,云上青茶。 这个名字听起来即有诗意,又和他家的茶山被雾遮去一半的时候很像,并且还将他和他哥的名字都加了进去,所以段睿青对这个名字满意极。 段瑶娴听了这个名字,一直用调侃的笑意笑眯眯地看着他。 段睿青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可是这几年和那些狡猾的生意人们打交道,他早就练就了一张厚脸皮,这点不好意思,怎么可能上脸。 定下了品牌名字,又自己在县城里买了门面店开茶叶店,手里也还有余钱,段睿青便请来段瑶和杨辉,以及云绍晨,四人开诚布公地将几年来赚进和支出的资金都一一列出来,值到大家都没有异意了,才将多余的钱平均分账,四人各有一份,分到各自手里。 段睿青拿到了自己那一份,再加上他哥分的那一份,以及当年云妈妈递的钱一起,陆陆续续地在县城里买了好几块地,然后也不再管它,尽等着它们增值后再做打算。 两人之后一直没有搬走,陪云妈妈住在以前的那套两室一厅的小房子里。 ——正文完—— 番外:幼年 云绍晨的父亲去世得很早,所以“没爹的孩子”这个称呼伴随了他的整个童年。 也因此,年幼的云绍晨比同龄的孩子要懂事很多,知道母亲一个人带着他生活的辛苦,所以无论他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他都尽量不麻烦到妈妈。 但也因此,他本就沉默的性格变得更加沉默了。 在一堆七八岁的孩子中,他就是一个异类,不爱和其它人多说话,也不爱和其它人接触,更没什么玩伴。 这种情况一直到八岁时,终于因为他的与众不同,而被同校的另外几个男孩子看不习惯,他们堵在他放学的路上,纠缠中将他从大马路上推下了一个有两米多高的土坎,摔断了腿。 云妈妈接到学校的通知赶到医院时,云绍晨还在急诊室里,她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云绍晨被推出来时,细腿上已经打上了厚厚的石膏,躺在床上人已经醒过来了,看见她了,还朝她笑了笑,让她不要担心自己。 云妈妈看见那个笑容瞬间哭了出来,这个孩子跟着她受了那么多苦,甚至因为她常常来不及赶回家而挨饿,可是在面对她的时候,却总是一幅不需要她为他多操心的样子,然而他懂事听话的样子却让她更加心疼担忧。 云绍晨摔断了腿,云妈妈一个人还得上班,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照顾他。 最后没有办法,在他出院后,段佳秋提着东西红着脸将他送到了段世国家,请求他们代为照顾一段时间。 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厚着脸去求别人的,工作不能请假,更不可能辞职,否则她们母子俩就只能喝西风北了。 段世国虽然脾气很臭,人缘也不好,但是和这个姐姐还是相处得很好的,小孩送过来让他们照应,他什么也没说便答应了,还硬将段佳秋送来的东西退了回去。 就这样,八岁的云绍晨住进了段家,和刚满四岁的小表弟熟识了起来。 小表弟乖巧可爱,眼睛大大的,黑亮亮的,似乎总是带着笑意,会笑得眼睛弯弯地叫他晨哥哥,云绍晨心里很喜欢他。 段家所在的大院里孩子多,但都是年龄相对较大的,所以才刚四岁的段睿青很少能在里边找到玩伴。表哥来了之后,他更是天天待在家里,乖乖地搬一个小凳子坐在一边陪着他,双手托着白嫩嫩的小下巴,从不吵闹。两个小孩就这么静静地待在一起,偶尔互相微笑一下,或者说一句话,一整个下午很快就会过去。 于是乖巧的小表弟便成了云绍晨童年里唯一的玩伴,他将他记进了心底,放在重最要的人的位置上。然而在此之后的十多年里,他对他的感情也因为对这个人的关注而越积越多,并且这一切在某个特殊时期变了质。 这是当年促成这一切的几个大人,谁也没有想到的。 而对于小表弟来说,这个长得很好看而且从来不欺负他年纪小的晨哥哥,也是很好很好的人,会乐意陪他待在一起,一点也不嫌弃他,他好喜欢他,甚至偷偷觉得,如果晨哥哥能一直待在他家里陪他玩就好了。 老师怕云绍晨因为请假而把学习拉下,特意每个星期将作业送过来,让他在休养腿伤的同时,也别忘记了学习。 小睿青对于能用一支笔写出那么多那么漂亮的字很是惊奇,他睁大眼睛看着云绍晨,用他稚嫩的嗓音惊讶地问道:“晨哥哥,你写的是什么呀?好漂亮啊。” 云绍晨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回答,只好说道:“这个是字,你要学吗?” “你教我啊晨哥哥?”小睿青瞪大眼,张着粉粉的小嘴,吃惊的样子可爱极了。 “嗯。”云绍晨微笑着点点头,抱过小孩,小心地让他坐到旁边,然后他再伸长手臂圈住他小小的身子,抓住他软软的小手,一起拿住笔,教他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个个数字。 小睿青对于自己也能参于的写字“任务”充满了崇敬心理,于是学习得也格外认真,即使他并不认识自己写出来的字是什么。 云绍晨教得也很认真,他从来就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没有嫌小孩麻烦的想法,也不会觉得陪着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小孩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云绍晨一直在段家休养了两个多月,才重新被段佳秋接回自己家。 他走的时候,小睿青小小的双手一直拉着他的袖子,晨哥哥晨哥哥地喊着,小脸上挂满了小眼泪,满脸不舍,甚至难得地发了一顿小脾气。 云绍晨觉得很心疼,耐着心答应了他好多小要求,才被依依不舍地放开手,和他挥手告别。 再之后,云绍晨有空便会来找这个小表弟玩,小表弟每次见到他,脸上笑出来的花都会盛开很多天。 时间就在两人相伴中度过,两年多以后,云绍晨升到了中学,段睿青也进入小学开始读书,两人渐渐有了各自的朋友,不论交情深浅,朋友圈也不会有重叠,再加上云绍晨的学业越来越重,便没有太多时间去找段睿青了。 段睿青也从最开始不乐意的委屈,到渐渐明白的理解,到最后开始了有意无意地疏远…… 两人再次开始重新有了交集,已经是十多年后了,云绍晨或许还是那个云绍晨,但是段睿青,已经不在是那个段睿青了。 番外完
推书 20234-05-12 :搁浅 上——晓忆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