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叶天天七

 文案：

 事情起源于一封情书。 张帆第一次收到一封来自同性的情书，少不了排斥和烦恼。 可是这个漂亮干净，偶尔透出一点呆萌的男孩却实在让他讨厌不起来。 于是不再故意刁难，慢慢相处，慢慢靠近…… 直到尝到了那个薄荷糖一样的吻，干净，清爽。 张帆在心里想，男的就男的，老子就喜欢上了能怎么的呢。 于是世界在一瞬间明亮起来。 可是他却忘了，薄荷特有的辛辣味道。 所有的误会猝不及防地揭开，情书只是一场误会，原来那个人竟从未喜欢过自己。 明亮的世界又在一瞬间崩塌。 …… 薄荷糖，薄荷糖，甜甜的辛辣，辛辣的甜。 甜虐交织小萌文一篇，自我感觉比较适合睡前撸 内容标签：阴差阳错，天作之和 主角：唐羽笛、张帆 第一章 张帆不是第一次收到情书，可是以往的那些却没有任何一封让他像现在这样来得震惊。 他忍不住抬头去瞄坐在自己身边的唐羽笛——皮肤很好，嫩嫩的让人想捏一下，鼻尖和下巴很精致，所以侧脸的轮廓很好看，耳朵被阳光照的粉彤彤的，上面还能看见细细的那种婴儿才会有的绒毛。 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连他这个绝对外貌协会者都愣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是长得再好看都不能改变这货是个男的啊！ 张帆皱着眉，有点厌恶地在心里骂了声艹，然后使劲儿回想自己和这个人之间那点少得可怜的交集。 唐羽笛就是传说中的那种三好学生，老师们都捧在手心里的乖乖宝，而张帆却正好相反，班级里的头号反面教材就是他。再加上唐羽笛带着个黑框眼镜，似乎很少看到他笑，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而张帆的性格却十分张扬，喜欢和朋友称兄道弟，两个人都有自己气场不同的小圈子，所以都同班了一个多月了互相还几乎没说过一次话。 唯一的一次交谈是什么时候来着？ 大概是去年的运动会，早上张帆打车到了学校，因为他有比赛项目所以穿上了运动裤，下车的时候才发现钱包在被换下的校服裤子里，就在尴尬的时候突然看见自己前面有一个很熟悉的身影，张帆眼尖地瞄到那是他们班的小班长，虽然两个人平时没什么接触，不过这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嗨！有钱吗！” 张帆大手一伸，啪的拍在唐羽笛的肩膀上，唐羽笛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他，皱起了好看的眉毛。 张帆有点不耐烦，他从来没管别人借过钱，这种放下身段求人的事他怎么会做？可是现在出租车司机就在几米外眼巴巴地等着，他总不能现在撒丫子跑路坐霸王车吧。 “到底有没有啊！” 唐羽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有眉毛皱在一起，终于开了口，“有，可是不给你。” “……”张帆激了！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要不是麻烦事赶到这儿，你当老子稀罕你那点臭钱啊！ 火大地伸手在他肩膀上推搡了一把，“你什么态度！” 唐羽笛的个子已经不算很矮了，可还是比张帆矮了半个头，张帆从小到大不知道打过多少架，手劲儿练得比那些有肌肉的还大，唐羽笛一下被推了个趔趄。 几乎就那么一秒钟的功夫，张帆伸出去的手刚刚离开唐羽笛的肩膀，还没来得及往回缩，面前的小狼崽竟然握住他的手腕张嘴就是狠狠一口，脚尖还同时猛地踢在他的小腿上，然后松开后迅速转身就跑。 “……” 还没出手就输了，张帆从来没有被打得这么窝囊过。 “你他妈给老子回来！” 张帆蹲在路边揉着小腿等兄弟，最后还是那个司机实在等不了了，对张帆说算了吧反正也没有几个钱，张帆从来不爱欠别人东西，把手腕上上个礼拜他爸刚给他买的手表脱给了司机。 当天下午的时候，张帆要去跑一万，运动员登记的时候，他明显看到苏班长见到他时拿著名单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就愣住了。 张帆在心里嗤了一声，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哼，你给老子等着。 不知道为什么，比赛的时候就是吃准了那个人一定会盯着他看，站在起点线上回头往自己的班级望了一下，隔了一百多米谁是谁的脸都分不太清，张帆却觉得自己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人投过来的视线的方向。 枪响后，张帆也不知道是跟谁再较劲，冷笑了一声，拔腿就跑了起来。 比赛结束，张帆跑了第二，第一名是一个保送进来的体育特长生。 他们班的老师和同学都乐疯了，张帆在一帮兄弟的簇拥下，跟个凯旋而归的大英雄似的，威风凛凛地往自己班级的场地走。 班长要按照惯例给每个参赛的运动员发放用班费统一买回来的矿泉水，发到张帆这里，唐羽笛扭开了盖子递到他面前，张帆伸手接了过来，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人，然后伸手潇洒地向后面一扬，直接给扔了。 看到面前的人的表情果然一瞬间僵住，张帆的心里一阵畅快，脸上却装得冷冷的面无表情。 “不好意思哈，手抖，没拿住。” 他拿水的手故意用的早上被唐羽笛咬的那只手。 一帮人的情绪正激昂着，谁也没有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儿，一堆人风风火火地继续朝自己的班级走过去，从唐羽笛身边错过去的时候张帆还是没忍住得意地扬起了嘴角。 这点小报复不奇怪，张帆长这么大受过谁的气啊，他原本计划的还不止这些呢，可是后来，他是怎么忍住的只这么小小地整了他一下就没再找他麻烦来着？ 好像是因为等到他走回自己班级的场地后没忍住往回看了一眼，谁知道本来翘起的嘴角一下子僵住了。 唐羽笛手里拎着他刚才扔的那个矿泉水瓶，一个人落在大队伍后面默默地往回走，因为低着头所以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不过身影衬在快要落山的夕阳下显得那么瘦小。 张帆看着他一步步走回来，将空水瓶扔进每个班级指定的垃圾投放点，然后坐回了前面他自己的座位上。 跑了第二名的好心情一下没有了，张帆的心里莫名地升上一阵懊恼：怎么搞的跟他欺负弱小似的？艹！ 好像就是因为那一瞬间的心软，张帆便默默地收起了找机会再收拾那小子的念头，从此两个人又变回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相处模式。 张帆这人向来不记仇，什么事说翻篇儿了就是翻篇儿了，这件事他本来都给忘了，如果不是这封情书他都不会再想起来。 然后就是现在了，两个人刚刚在一个礼拜前成了同桌。 张帆学习不好，属于那种考出倒数前十名就算进步了的类型，可是唐羽笛呢？大班长的成绩可是全班第一，按理来说这样的两个人应该一个坐在讲桌前一个蹲在墙角里才对，怎么就成了同桌了呢？ 因为张帆他爸有钱啊！ 一万块的红包往班主任兜里一揣，前脚刚出办公室，后脚老师就立刻笑眯眯地去了班级。 “张帆，以后你坐在唐羽笛的旁边，唐羽笛，张帆是后进生，作为同学要互相帮助，更何况你是班长，以后在学习上你要多多帮助他，下次考试的时候，老师希望……” 张帆一边搬着桌子换座位，一边看着班主任磨着牙在心里骂了句：后进生你妈蛋…… 于是从那天以后，虽然两个人还是不怎么说话，不过唐羽笛倒真的开始辅导起他的学习来，就算张帆整天一脸爱理不理，每天的自习课上唐羽笛还是会锲而不舍地把笔记本递过来让他抄，前几天他都把本子垫在胳膊下面当枕头睡觉，今天正想拿来当扇子扇风，翻动间却偶然看见里面好像夹着个信封。 我喜欢你，可以试着跟我交往吗？ 张帆看着面前的情书表情阴晴不定。 回忆下来，他好像也没有对这个人特别好啊，这人怎么就喜欢上他了呢？ …… 吹了一下头上的刘海，嘴角挑的很是玩世不恭。 看来都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帅啊。 第二章 按理说，任何一个很直的直男突然被同性表白都会觉得恶心，可是无奈有些人就是天生自恋。 张帆想一想都忍不住得瑟，以前，他的追求者不是一些看多了言情小说的脑残女就是些打扮的不三不四的小太妹，还头一回有唐羽笛这样优秀的人追求他。 情书已经被张帆团成了一个团，拿在手里转着玩儿。 就算这个人天天一副对谁都冷冷淡淡高傲的像个白天鹅的似的能怎么滴？他喜欢自己！ 就算这个人学习好品质优天天被灭绝老太太跟个宝似的挂在嘴上能怎么滴？他喜欢自己！ 一股难以言喻的优越感从脚底蹿到发丝，舒畅得他恨不得捶桌子大笑几声。 “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张帆被吓了一跳，慌乱之下直接把手里的纸团儿塞进了裤子兜里。 唐羽笛看见他慌张的样子有点奇怪，“怎么了？” “没，没什么。”张帆条件反射地回答，磕巴完就觉得自己太丢份儿。 是这个人喜欢你，你紧张个毛啊！ 马上咳了两声道，“刚要睡着就被你吵醒了。” 果然唐羽笛黑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歉意，“对不起，我以为你在看我的笔记。” 唐羽笛这么一说张帆又为难了，他这是在暗示自己有没有看到他的情书吗？ 被表白的感觉确实很好，可是他又不喜欢男的，不过倒真看不出来啊，原来这个平时高高在上的好学生竟然是个基佬，同性恋！ “你父母知道你这样吗？” 唐羽笛眨了眨眼睛，以为他是在问老师叫自己给他补习的事儿，“知道。” 张帆看着唐羽笛淡定的样子震惊了，“他们不管？” “他们很赞成。” “……”张帆的嘴巴花了半天才合上，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神父母！“可是我不喜欢这样啊！” 唐羽笛皱了皱眉毛，这个人不爱学习他也看出来了，每天自己把笔记本拿给他他看都不看，上课睡觉叫他他也不听，要给他讲题他溜得比谁都快。 可是这是班主任交给他的任务，再说他又答应了那个人，说好的事情总要做到啊。 唐羽笛有点为难，试探着开口，“要不，我们先试一试，实在不喜欢就停？” “……” 张帆沉默了，唐羽笛对自己到底是怎样深深的爱啊…… 心一软，“那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唐羽笛点了点头，笑道，“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的。” “……”张帆又傻了，不是被唐羽笛的开放吓傻的，而是被这个笑容晃瞎的。 向来没心没肺的张帆破天荒地为一个事儿烦恼了超过一个小时，在被窝里烦躁地翻滚了好几圈，那封情书早就被他扔进垃圾桶里了，他不喜欢男的无误，他烦的是要怎么拒绝唐羽笛。 第二天早上上学时他还是没想出来个好办法，见到唐羽笛时正不知如何开口，没想到唐羽笛善解人意地绕过了这个话题，一点尴尬也无，像没事儿人一样跟他打完招呼，然后指着语文书问，“我们一起背古诗好吗？” 张帆心想背古诗总比搞基好，于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唐羽笛仔细想过了，张帆的脑子不笨，学习不好不是因为学不会，肯定是他不想学。所以为了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让他对学习渐渐产生乐趣，就只能想办法寓教于乐。 “我背古诗的前一句，你接后一句，我们先试着来几次。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张帆挑了挑眉，这也太简单了吧，就算他从来不爱背东西，可是这些经典的诗句每天晨读的时候他就算光听别人背耳朵也能磨出茧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在天愿作比翼鸟。” 张帆突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在地愿为连理枝。” “只愿君心似我心。” “定，定不负相思意……” 张帆震惊了……好特么一出借诗表白啊！ 唐羽笛点了点头，恩，基础不错，那下面再问几道稍难一点的试试。 “春心莫共花争……” “等等！我不背了！” 唐羽笛惊讶地从课本里抬起头，“怎么了？” 怎么了？张帆突然惊觉他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 高三学习这么紧张的时候，怪不得这小子竟然愿意花费宝贝的时间来教自己这块烂泥，这根本就是为了在找机会故意亲近自己，没准儿班主任会叫他帮助自己都是他去自荐的呢！ “不背了不背了，我困了，我要睡觉！” 昨晚打游戏睡得太晚，张帆一开始本来是为了躲开身边的唐羽笛才趴桌子装睡，没想到一会儿还真睡着了。入睡之前还迷迷糊糊地想，两天之内一定要想出一个好借口把这人给解决了，顺便再编个谎叫班主任把他座位给换了。 后来张帆醒过来一次，恍惚中看到讲台上的老师已经换了个人，翻了个身却看到身边的唐羽笛正认认真真地看着黑板，撇了撇嘴闭上眼睛又睡去了。 这回又不知道睡了多久，周围突然传来了唧唧喳喳的声音。张帆忍着内心烦躁的起床气，趴在桌子上不愿起来。 是哪个不开眼的打扰他睡觉啊！ “你说我们还是朋友，那我可以问你化学题吗？” 张帆挑了挑眉，是个女的？ “嗯，只要我会。” “你肯定会，很简单的！” 张帆嗤了一声，很简单你自己还不会！这搭讪方式真是逊毙了。 张帆已经完全被吵醒，一股想见识一下这声音到底来自哪个脑残女的好奇心又一直在心里骚动着他，于是干脆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这不是阿铭的马子吗！ 林冰妍看见他睡醒了，一双大眼睛一亮，“张帆，你先去旁边坐一下呗？” “为什么？” 林冰妍愣了一下，长得漂亮的女生内心总是有一种优越感和自信感，好像她提出要求别人就会答应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她没想到张帆会这么不给他面子。 “因为小笛要给我讲题啊。” 一直压着的起床气蹭的一下就蹿了上来，凭什么老子刚睡醒就要给你们让地方啊？ 张帆转过头去瞪唐羽笛，一副你说句话的架势。 唐羽笛的两扇睫毛好脾气的扇了扇，最后还是转过头对林冰妍说道，“对不起，老师已经叫我给张帆补习了，你可以先去问别人吗？” 张帆满意地翘上了二郎腿，又嘴贱地加上了一句，“对对，去问赵宇铭，他有时间！” 林冰妍失望地点了点头，还是扯着嘴角笑了笑，“那好吧。”转过头看向张帆时却立马收起笑容狠狠翻了个白眼儿，然后甩着辫子走了。 那边儿有倒追的不要非跑过来勾搭这个，他喜欢的是我这样的男的你不知道啊！ “睡醒了吗，这是上节生物课的笔记，你抄一下吧。” 张帆随手接过唐羽笛递过来的笔记本，又满不在乎地扔到了桌子上。 “天天都是这些没意思的东西，烦死了。” 唐羽笛一点都不意外自己的笔记本会被这样对待，有点无奈，“你就这么不愿意看书？” “如果我要你天天做你不喜欢的事，你愿意吗？” 唐羽笛想了想，倒真的认真问了起来，“比如呢，有什么是你喜欢的，而我不喜欢？” “我喜欢的？”张帆伸出爪子开始掰着手指头数，“那可多了，跑步，打游戏，打篮球，骑摩托车……反正只要除了学习我什么都喜欢！” 唐羽笛被张帆的样子逗得眼睛亮晶晶的，镜片下笑眯眯的眼角突然挑了起来，“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从现在开始，闲着的时候我陪你做你喜欢的我却不擅长的事，例如跑步，而你也要听我的好好学习，我们比一比谁坚持的时间久，好吗？” 张帆听得愣住了，“你说你要陪我去跑步？”他没听错吧，若非要说这个好好学生有什么弱点的话，那一定就是体育了。文文弱弱的样子，一看就不行嘛！ 可是没想到唐羽笛却点了点头，“恩。” “还有其他的我喜欢的事？” “除了打游戏。算是一个比赛吧，怎么样？” “那输了的人怎么办？” 唐羽笛想了想，“你说。” “如果你输了的话你就再也不许缠着我，而且要主动跟灭绝师太说把座位换回去，还要说是你不想教不是我不想学了！” 唐羽笛微微犹豫了一下，就点头答应道，“好。” 张帆现在的感觉就是打怪打到大BOSS就剩几滴血眼看就要崩掉了时的那种期待与得意并存的激动。 靠！没想到本来以为是个难题的事情一觉睡醒了就解决了，而且还既可以摆脱掉这个人又可以不用再每天被各种笔记轰炸，简直是一箭双雕啊！这一把都用不上两天了，晚上放学就拉这小子去跑个一万米，看他累不累趴下！ 第三章 张帆正在拿手机发短信，肩膀上却突然被人捅了捅。 转过头，唐羽笛正看着他，“已经开始上课了。” 张帆愣了一下，“我知道啊。” “从今天开始你会听我的好好学习，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 张帆拄着下巴刚坚持了一会，脑袋就开始忍不住地往下点，尼玛这老太太催眠功力也太强了…… “你上午不是睡了三节课了吗？” 张帆一个激灵，才发现原来是身边的唐羽笛再跟他说话。 “我上午还刚上完英语课呢，现在为什么要再上一节？” “……” 张帆打了个呵欠，终于忍不住瘫到了桌子上。 唐羽笛想了想，拿起张帆的英语书翻到后面的单词表，“那你不要听课了，省得又会困，还是背单词吧，前三个单元每个单词抄二十遍，开始吧。” “二十遍？！你开玩笑呢吧！” 张帆吼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围的世界随着他身边的那一嗓子都寂静了。 “张帆！去后面墙角站着去！” “……”张帆看了看前面怒目圆睁的英语老师，对着唐羽笛摊了摊手，“看来是抄不成了。” 不过罚站最多也只能站一节课，剩下的课上张帆还是刚听一会儿就忍不住犯困，这回躲也躲不掉了，只能抄单词。 第一节课边写边玩，一共就抄了十五个单词，课间的时候唐羽笛考了一下，张帆背下来了七个，唐羽笛对于这个结果很意外，这么不走心的应付都能差不多背下来一半，看来这个小子不但不笨，而且还有那么点小聪明，唐羽笛心里松了一口气，笑着把书递回去，“背错的下节课继续抄二十遍。” 张帆眼睛瞪得老大，半晌才有气无力地来了句，“尼玛……” 男子汉能屈能伸，反正这仇早晚能报回来，张帆想了想，决定忍了。 背不下来的单词还要继续抄，而且遍数就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这回张帆不敢再应付了，就这样，到了晚上放学的时候，唐羽笛又考了一遍，张帆已经背下来近两个单元的单词了，而且几乎零错误。 抄单词的时候在心里把人骂得要死，等到默写出来竟然全对的时候又立刻得意地翘起了尾巴。 唐羽笛把书一本本收进书包里，拉上拉链，转过头看着张帆，“走吧。” 张帆还沉浸在自我陶醉里，愣愣地转过头。 “走吧，现在去做你喜欢的事。” …… 张帆把唐羽笛带到了足球场上，现在已经放学了，足球场上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张帆随意把手里拎着的书包扔到草地上，转过头去不动声色地观察唐羽笛的表情。 “我习惯每天晚上都跑个一万米，锻炼身体。”其实到底跑没跑过只有他自己知道。 唐羽笛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确定要陪我跑？现在认输的话，我不会勉强你。”张帆边说边伸胳膊蹬腿做着准备运动，好久没有跑过步了，万米也不知道能不能跑得下来。 唐羽笛也低头放下了书包，从张帆的角度看过去，前额的头发正好挡住了他的眼睛。 “我会说话算数的，就是可能……” “可能什么？可能坚持不下来？坚持不下来也算你输哦，到时候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不许再缠着我，还要跟班主任说……” 唐羽笛抬起头，“我是说，可能跑得比较久一点。” “……” 好，算你狠，一会儿受不了的时候最好别给老子哭。 “那就开始吧，还磨蹭什么。” 张帆偷瞄了一眼唐羽笛的起跑动作，在心里嗤笑了一番，别别愣愣的姿势一看就是个不爱运动的菜鸟。 心情大好地吹了声口哨，率先跑了出去。 他们学校的足球场一圈是四百米，一万米的话就要跑二十五圈，跑到后来张帆自己都郁闷了。 艹，第三圈的时候唐羽笛就被远远落到后面了，那家伙一看就是连几千米都吃力的货，早知道这样当初为嘛要说一万米啊，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呢吗。 又咬着牙跑了几圈，数了数差不多够二十圈了，再看看前方唐羽笛的背影——那小子早已经不知道被自己压过多少圈了……张帆转了转眼珠，使了个心眼儿，在下一次跑到起点的时候故意兴奋地大叫一声停了下来，然后冲着还在继续龟爬的唐羽笛喊了声，“我跑完了！你跑到多少圈儿了？” 唐羽笛脚步不停，在跑到张帆站着的地方时抽空答了一句，“七，七圈……”说完便又跑了过去。 张帆在心里得意了一下，哈哈，果然没被发现。 咳了咳，放开嗓子冲着唐羽笛的背影喊了一句，“我先歇会儿，你什么时候坚持不住了就说！” 唐羽笛继续跑着，没说话。 不过张帆知道，他不用等太久就可以等到这个人投降了。 刚才唐羽笛跑过来的时候，仅仅是擦身而过的那么一功夫，张帆却看清了他憋得通红的双脸，还有额头上留下的汗。 …… 不过很快张帆就发现他低估了这个人的倔劲儿。 他坐在跑道边不耐烦地喊，“喂！多少圈儿了啊！” 眼看着唐羽笛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到后来甚至都不算是跑了，简直就是在颠儿着走，就这样他也还是不认输。 “十，十五……” 张帆郁闷了。 这可怎么办，这人倔性怎么这么大…… 突然，他又有了一个主意。 “喂！我渴了，先去买瓶水，你自己慢慢跑着！” 张帆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故意吹着口哨走了。 走到体育场外，门口有一棵老树，树干要两个人围着才能抱住那么粗，张帆回头瞄了一眼，见唐羽笛看不到他这边，立刻一闪身躲在了树后面。 自己在的话，这个人就是累死也会咬着牙硬撑，如果自己离开了，等他受不了的时候肯定会偷偷停下来歇一会儿，到时候自己就冲出去，抓个现行，哈哈哈！ 张帆得意地躲在树后，看着唐羽笛的身影在心里默默数着圈儿。 一圈，两圈，三圈…… “尼玛……” 这货是不是傻啊？自己现在又不在，还跑给谁看啊！ 张帆愁死了…… 看来这个方法也不行，张帆又等了两圈，唐羽笛还是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现在的话，唐羽笛已经跑了二十圈，自己刚才也跑了二十圈……他竟然跑得和自己一样多了。 本来以为这个人连十圈都坚持不下来的……张帆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脸蓦地红了红。 张帆又站在树后愣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忍不住朝着唐羽笛跑了过去。 张帆跑到唐羽笛前面半步左右的位置带着他跑，“喂，多少圈了。” “二十，一……” 张帆又愁了：反正我刚才也不在，你就偷着多说几圈也没人知道啊，怎么这么实诚…… 这回张帆是真心实意地开口劝道，“你还行吗，要不别跑了。” 唐羽笛似乎是没有力气说话了，只是摇了摇头，没吱声。 第二十三圈时，张帆一次回头间，竟然看见唐羽笛的眼睛里似乎有可疑的水迹，震了一下，实在不忍心了，“算了，我算你赢，就这样吧，别跑了。” 唐羽笛不说话，还是摇头。 “……” 最后一圈时，张帆没有再跟着跑，他沉默地站在起点线那里，皱着眉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百米而已，唐羽笛花了六分多钟才跑了回来。 他刚迈过了起点线就双腿一软几乎是扑倒在了地上，张帆吓了一跳，急忙把蹲下身要扶他起来。 “你怎么了？” 唐羽笛的脸颊憋得红红的，两行生理泪水终于忍不住滚了出来，可是他看见张帆担心的表情时，却掀起嘴角笑了起来。 “我跑下来了。”没有炫耀没有邀功，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 天已经差不多黑了，只剩下一点夕阳的余光照了过来，偏偏映得唐羽笛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好看。 张帆愣了一下，然后狠狠地骂了唐羽笛一句，“妈的神经病！” 唐羽笛眼睛闪了一下，收起了笑容。 张帆掩饰性地低下了头，两只手一使力把唐羽笛瘫软的身子硬是扶了起来，“刚跑完不能马上就停，我扶着你慢慢走走。” 唐羽笛哪还有力气走，他的两条腿都在止不住地自己打颤，只能两只手紧紧抓着张帆的胳膊，身体几乎全部靠在了他的身上。 好不容易走了小半圈，唐羽笛紊乱的呼吸终于稍稍恢复了下来，于是开口打破了持续半天的沉默，“你在生气？” “……” “你为什么生气啊？” “……” “对不起。” “……你道毛歉啊？” 唐羽笛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生气。” “……” 张帆彻底败了下来。 他看着唐羽笛的眼睛，恨不得敲一敲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问他一句：能不能不要这么呆？ 估摸着运动的差不多了，唐羽笛的两条腿还是酸软的站不住，张帆干脆蹲下身把人背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轻啊？” 唐羽笛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突然被另一个男生一下背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把脑袋搭在张帆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 “没你高呗。” 张帆心里面突然升上一股得意，咧开嘴笑了笑，“那你是怎么长得啊，看起来一点不像是十八了的人。” “其实我是十六，我上学早两年。” “……艹，才和我一个堂弟一样大。”张帆一阵愧疚，又使劲儿把人往身上掂了掂。 “我书包里有个本，是我课间的时候给你整理的重点古诗词句子，你今晚回家记得背下来。” “……” “不多，才七页。” “……” 张帆心里的那么一丢丢愧疚顿时没有了。 背上背着一个人，重量不大，却清楚地能感觉到一股踏实感，还有脖颈边传来的浅浅呼吸，耳边絮絮叨叨的叮嘱…… 很久之后，当一切误会浮出水面，当这个人的身边已经站着另一个女生，当自己被痛苦的绝望感缠绕……张帆曾无数次地，想念这段时光。 第四章 唐羽笛整理的时候是按照高考的必考书目，把全部都整理出来了的。虽然只挑了重点的常考的句子，A4的笔记本也写了将近有七页。 说实话，他觉得张帆能背下来前两页他就很满足了。 可是第二天早上，张帆顶着个黑眼圈背出了全部内容，而且只错了五个的时候，他完完全全地傻掉了。 “艹，怎么搞的……”张帆似乎还对自己的表现很是不满意。 唐羽笛实话实说，“已经很好了。” “嗯……”张帆打了个呵欠，昨晚几乎一夜没睡，现在有点困。 唐羽笛很高兴，“你现在只是光背了下来，下一步就要开始练习默写，等这些全部记住了之后，语文考试诗词默写的那五分基本就可以全拿下来了。” “……妈蛋的！才五分！！” “……” 头两节课张帆实在忍不住得犯困，连抄单词都抄着抄着就握不住笔，于是鉴于他昨晚十分超常地完成了任务，唐羽笛心一软，让他趴桌子上睡了两节，没叫醒他。 下了第二节课课间操的时候，张帆看见了隔壁班的钟琳，脑子一响，一下想起来了一件重要的事。 这个女生他已经勾搭了一个多礼拜，眼看就要到手了，他怎么给忘了！ 都怪那天收到情书的打击太大…… 于是小跑两步追上去约饭。 回来的时候却正好看到自己班级队伍里的唐羽笛正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样子是把自己刚才的动作全看见了，张帆一愣，突然觉得被唐羽笛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 回到班级，唐羽笛已经在座位上了，张帆顿了一下，然后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下了。 这都是哪跟哪啊！自己又不是出轨被老婆抓包，凭什么觉得欠他的啊！ 张帆正郁闷着，偏偏唐羽笛非没有眼力见儿地赶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你喜欢她？” 张帆没想到唐羽笛会问的这么直接，一时愣住了。 唐羽笛却当他是默认了，点了点头，为难地咬了咬嘴唇，“她确实很漂亮。” 张帆看着唐羽笛的脑瓜顶，竟然有那么点不忍心。 唐羽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抬起头开口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她？” 告白又要开始了吗！！不要用这么可怜的眼神儿看着我，根本没用！！ 张帆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故意大声道，“我的事，你凭什么管啊！” 唐羽笛的眼睛暗了一下，失落地缩了回去。 没人阻止他约会了，可是张帆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了一下唐羽笛的侧脸，心情一下变得不好了起来。 中午的时候张帆还是去和钟琳吃了饭，只不过这顿饭吃得却有点心不在焉。 下午上课的时候回到教室又看到林冰妍叽叽喳喳地占在自己的位置上和唐羽笛说话，张帆一阵心烦，故意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重重扔到了桌子上。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正在说话的林冰妍，连低着头的唐羽笛也讶异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摆着一张臭脸，丢钱了啊？”林冰妍冲他翻了个白眼儿，然后转过去对唐羽笛说道，“小笛，这道题都讲一半了，你去我的位置上帮我讲完好不好？” 唐羽笛有点为难地看了看林冰妍，又看了看张帆，张帆也脸色不好地看着他。 大概是被占了座位生气了吧……唐羽笛不敢再耽误，拿着书本站起身走了。 “……”张帆瞪大眼睛看着唐羽笛的背影，看到他走到了林冰妍的位置两个人又并排地坐到了一起，张帆也不知道自己生什么气，踹了一下桌子然后趴上面睡觉了，干脆眼不见为净。 这尼玛是下马威吗？唐羽笛，你行！ 还他妈小笛？！你酸不酸，我呸！ 没过多久上课铃就响了，张帆闭着眼睛，感觉到身边的位置有人坐了下来。 他在拿课本…… 他在翻书…… 他在拔笔冒…… 胳膊突然被推了推，“上课了，别睡了。” 张帆也不知道怎么的，听到这声音后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臭着张脸老大不情愿地坐起身，面前已经摆好了一个笔记本。 “这是我从高一的课本开始整理的化学知识点，你先看，不懂的我再给你讲。” 张帆每天来学校几乎都不用听课，他只有一个老师，那就是唐羽笛，每节课都是唐羽笛给他安排好任务，然后老师在上面讲他的，他在下面学自己的。 张帆翻了翻眼前的笔记本有点惊讶，一个笔记本被写满了三分之一，上面工工整整地罗列着知识点，特别重要的地方还用其他颜色的笔标了出来。 一时间也忘了生气，“这是你什么时候写的？” “从换座的第一天就开始准备了。” “特意为我写的？” “嗯，时间太紧了，写得有点乱。” “……”张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嘴贱地加上了一句，“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去给林冰妍呢，拿给我也是白瞎。” 哼哼，其实我在你心里的地位还是不一样的吧？果然只有对我才这么上心吧？其他人都不如我重要吧？ 张帆有点得意，竖着耳朵等着听唐羽笛的回答。 “这上面都是最基础的知识，她用不着。” “……”妈蛋的这是在说老子笨是吗！瞧不起谁呀？！！ 唐羽笛弱弱地，“你又生气了？” “……”张帆只瞪眼睛不说话。 唐羽笛有点委屈，“我哪里做错了你要告诉我，有的时候我真的猜不到你为什么生气。” “……”哼，你除了学习还知道什么！书呆子！ 我为什么生气？！我还不就是气…… 张帆的大脑出现一瞬间的当机——对啊，他气什么啊？ 这个人和那个林冰妍搅在一起的话不是更好吗，自己就不用被男的追了，终于可以摆脱掉这个人了，那不是皆大欢喜吗，那自己在生什么气啊？ “我知道了，你听课吧。”张帆郁闷地把笔记本拿过来，转过身不再看唐羽笛的眼睛。 …… 唐羽笛特意给张帆准备了一本新的练习册，张帆每复习完一章的知识点，他就在练习册上找几道典型题给他做，错了的地方唐羽笛把相关知识点默默记下，然后回去再找更多相关类型的题给他锻炼。 一下午学下来，连张帆自己都觉得有点不敢相信，他竟然已经自学完了一本书。 一本教材那么厚，可是被唐羽笛整理完之后，知识点却被压缩成了薄薄的几页纸，重难点显然易见，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位现成的老师，有不理解的地方随时随地都可以问。张帆第一次觉得学习也没有那么难熬，最起码每解出一道难题的时候，成就感和自信心都蹭蹭地往上窜。 而且张帆这么配合还有一个原因：明天就是周末了。 张帆所在的高中虽然是市里最好的高中，不过它却不像别的学校总是设置一些无穷无尽的补课和自习，相反这里反倒更注重培养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假期意外的多，所以当初张父拿钱要把张帆塞到这里时，他才没有怎么反对。 明后两天都不上课，到时候自己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就先忍他一下午。 放学后唐羽笛检查成果的时候非常满意，眼神里绽出了一抹亮亮的光彩。 “如果继续按这个速度下去，到下一次模拟考的时候，除了语文，剩下五科的所有知识点看完一遍应该是没有问题了，虽然一些知识记得不会扎实，不过我们还有时间，考完试后再慢慢来。” 张帆看着他一板一眼说教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你才十六啊，总是搞这么严肃干嘛。” 唐羽笛眨着眼睛想了想，“我爸爸说男生都应该稳重一点的，不是吗？” 张帆喷笑道，“你这是稳重过了头吧，每天都摆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 唐羽笛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是吗？可我觉得是别人都不愿意理我啊。” “……” 张帆突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可能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冷淡，而是呆萌。 思考了几秒，他决定还是不要把班级里私下流传的关于班长大人如何冷艳高贵如何自傲狂拽的那些话告诉他了。 第五章 礼拜六的早上，门铃响的时候张帆还在睡觉，一直习惯裸睡的他随手摸过来内裤套上就走出了卧室，打着呵欠打开了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却吓了一跳。 “怎么是你啊？” 还以为是已经一个礼拜没着家的张培山回来了呢。 唐羽笛看着张帆，接着目光下移，眨了眨眼睛，然后把脸扭到了旁边，“我来找你学习。” “靠没搞错吧，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的？” 唐羽笛目光闪了一下，开口道，“嗯，问一问班主任就知道了呗。” 张帆狐疑地看着他，“你一直扭着脑袋不累啊！” 唐羽笛无辜道，“你没穿衣服。” “……”张帆无语，“都是男的你别扭什么啊，我又没光着，真不像个爷们儿。” 唐羽笛坦然地转过头来，看着张帆，“那好吧，我本来以为你会不好意思。” “艹，你在跟我开玩笑。”张帆觉得他受到了侮辱。 唐羽笛好心提醒道，“竖起来了。”然后抬脚从张帆的身边错过去进了屋内。 “……”张帆狐疑地顺着刚才唐羽笛指着的方向望了过去，“！！” 张帆面部的表情抽搐了几个来回儿，最后自己在心里开解自己道：晨勃本来就是很正常的，有什么大不了。 等张帆整理好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出来，唐羽笛已经坐在沙发上背起单词了，见他出来了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这么快。” 张帆，“……” 唐羽笛后知后觉地反应到周身倏然降低的气压，从单词书里抬起头，看着张帆怒瞪的双眼，弱弱道，“呃，我又说错话了吗？” 尼玛和这个人根本就生不起来气啊有没有？ “算了，我说你以后说话走点心行不？”张帆一边嘟囔着一边在唐羽笛的身边坐了下来。 唐羽笛递过去两个本子，“今天我们学数学和物理。” 张帆翘着二郎腿，“不学。” “为什么？” “大周末的你还追到家门口，我说你烦不烦啊。” 张帆昨晚上就和一帮兄弟约好了，白天骑着摩托车去郊外飙车去，晚上还打算约钟琳吃饭，不行，今天说什么也不能再听这个书呆子安排。 唐羽笛有点为难，“可是一个月后就模拟考了，我们时间很紧的。” “不管，反正我说不学就不学。”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跟着我学习，我和你做你喜欢的事，你说话不算数。”唐羽笛把笔记本放在张帆面前，固执地看着他。 “……” 张帆当初之所以那么痛快答应那是因为他以为当天放学后那一万米就能把这个麻烦解决，谁知道这人这么倔性？ 不过想到那一万米，张帆又不落忍了。 可是这事儿又不能这么一直拖下去啊……张帆眼睛转了转，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好，上午我老实待在家看书，下午你就要听我的，我想去干吗就干吗。” 唐羽笛本来打算和张帆一起学一天的，可是现在看张帆的反应……好吧，一上午就一上午吧。 犹豫着点了点头，“好。” 张帆认命地拿起笔记本，随手翻了一下，惊讶地转过头，“你别告诉我这又是你特意给我整理出来的。” 唐羽笛点了点头，“是啊，数学是周二晚上整理好的，物理昨晚刚写好。” “……你到底为什么花这么多心思来帮我？” 高三后半学期学习这么紧张的时候，这个人竟然愿意浪费自己的时间来整理这些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小儿科的东西，张帆想了想以前他交过的几个女朋友，就算其中长得最漂亮自己看着最顺眼的那个，他也没说对她这么好啊。 唐羽笛却仿佛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一样，“我就是想让你把学习赶上去。” “……”张帆的心里有点烦躁，心里一直憋着的话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自己冲口而出，“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们，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唐羽笛皱了皱眉，怎么能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呢，按照他的打算，到三模的时候，张帆应该至少排到班级前二十了，可是他显然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张帆怎么一点上进的想法也没有，这么灰心是不行的啊…… 唐羽笛想了想，觉得这个时候大概要用鼓励教学法，于是便扬起嘴角对着张帆露出一个微笑，“那我也要试一试。”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在校外见面，张帆是第一次见到唐羽笛不穿校服的样子。 本来肤色就白，又在牛仔蓝色的衬衫外面套着件白色针织毛衣，两种清新的颜色衬得脸蛋更加红嫩，露出来的额头漂亮光洁，两只眼睛弯了起来，即使隔着镜片也遮不住一双眼神的明亮，翘起的双唇色泽红润，光看着就知道触觉一定很软。 差学生张帆愣愣地看着，甚至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和化学的复习方法一样，有看不懂的地方就问我。” 张帆回过神来，唐羽笛已经把头转过去继续看他的英语书去了。 张帆拄着下巴看着字迹工整的笔记本，可是实际上上面的字他却一个都没有看进去。 他已经明确地提出了拒绝，没想到这个人竟还这么坚持，真是不一般的倔。而且他到底哪里好了？还是身上有哪个地方就特别招惹这种同性恋？ 这么优秀的人如此地喜欢着自己，张帆想着想着突然有点得意，在他没有发现的时候这些得意又悄悄盖过了最初的那点烦恼。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上午，脑力消耗过度最容易饿肚子，可是张帆家里常年都只有他自己住，厨房基本上就是个摆设，别说是捣腾点吃的，冰箱里就连块过期的面包都翻不出来。 “你留的学习任务我都完成了，下面吃什么该听我的了。” 唐羽笛笑着点头，“好，我不挑食。” “……” 唐羽笛一微笑，某人就毛躁。 才一上午已经第二次了，已经第二次了！你说你一男的长得这么好看干吗？都说跟你没可能了，还这么赤、裸、裸的勾引给谁看呢。 张帆心里憋着一股劲儿：丫的你就装吧，我早晚把你逼出原形！ 于是某人就使了个心眼儿，在路边挑了一家麻辣烫店，伸手一指，“我就爱吃这个。” 本来指望着能看到唐羽笛被辣得鼻涕横流的狼狈样子，结果小唐同学一口一口地吃得优雅，看见张帆愣愣地看着他，抬起头满足地眯起眼睛一笑，“谢谢，我最爱吃辣了。” “……” 于是张帆再次毛躁地扔了筷子，“这家的不好吃，我突然又不想吃麻辣烫了。” 这回，张帆带着人去了一家烧烤店，进门先点了二十个羊肉串，还特意嘱咐师傅烤得火候大一点，心想这回，老子非要看到你呲牙咧嘴撸串的样子。 几分钟后肉串烤好，小唐同学拿过一串用筷子小心地把肉都撸到面前的盘子里，然后用筷子夹着一口口吃，别说呲牙咧嘴，连小白牙都没露出来。 张帆气结，不服劲地又带人离开，这回挑来拣去挑了一家西餐店。 既然小摊小贩的难不倒你，这回咱就来个高端的，看你怎么出糗。 于是牛排端上来，唐羽笛左手拿叉右手拿刀，一刀一刀切得连刀刃和盘子摩擦的声音都听不到，意大利面端上来，唐羽笛不紧不慢地把面条卷到叉子上，每次卷起的面条不多不少，盘子里剩下的意面仍旧摆成好看的模样…… 张帆彻底无语了，看了半晌忍不住气闷道，“你吃饭怎么这么磨叽，看着就累得慌！”虽然他心里不想承认，不过唐羽笛却的确是他见过唯一一个吃饭都能吃得这么优雅的人，难道这个人就没有出丑的时候吗！ 唐羽笛动作一顿，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确定没有什么不对之后无辜道，“我在家也是这样的啊。” “那你们一家子都这样？” 唐羽笛点了点头，“恩，我妈说男孩子要学会控制情绪，戒骄戒躁，尤其餐桌上是最能体现一个人修养的地方。” 张帆低下头切牛肉，听了唐羽笛的话嗤了一声，“你妈是把你当小姑娘养呢吧，所以才给你养成了喜欢男人的变态？” “……” 对面安静着没再听到回答，足足过了半分钟张帆才动作一顿，反应了过来刚才他说了什么。 艹…… 慌乱地抬起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唐羽笛根本没有在看他，而是扭着脖子看着另外一个方向。 张帆随着唐羽笛的视线转过头去，看见不远处一个服务生端着甜点朝他们这桌走了过来，再转过头来看唐羽笛，果然小唐同学的两只眼睛正执着地一直跟着人家的脚步移动。 张帆的心里莫名地舒了口气：原来没有听到啊…… 甜点被端了上来，等服务生走后，唐羽笛终于忍不住用叉子叉起了一个泡芙。 小心翼翼地送到嘴边，张开嘴巴咬了一口，那表情跟抱着食物的小仓鼠差不多，看得张帆心里一阵好笑。 谁知这泡芙太调皮，唐羽笛那一小口根本没咬到奶油，倒由于空气挤压，里面的奶油反而从泡芙正上方的一个空隙钻了出来，沾了小唐同学一鼻子尖。 唐羽笛一时没反应过来，张着嘴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泡芙，仿佛有点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 皇天不负有心人！好学生唐羽笛终于出丑了！ 张帆忍不住拍桌子笑了出来，唐羽笛听到笑声转过头来看着张帆，愣了一会儿自己反应了过来，伸出食指沾掉了鼻尖的奶油，然后用舌尖舔到了嘴里，做完这一切才不好意思地眯着眼睛对张帆傻乎乎地笑了笑。 “……” 这个人终于出了一次丑可是自己却竟然莫名其妙地觉得好可爱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张帆再一次毛躁地扔了筷子，哦不对，是叉子。 第六章 一顿午饭两个人吃了两个多小时，从西餐店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唐羽笛背着书包走在旁边，张帆用余光看见他总是伸手揉肚子。 “怎么了？” 唐羽笛有点懊恼，“吃得太饱。” 张帆咧嘴一乐，“那正好啊，吃饱了来运动运动。” “……”唐羽笛看着这笑，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词儿：邪性。 张帆说的运动就是他在心里策划了一上午的，其实轻松点来说就是骑摩托车兜兜风，不过自从他的第一任女朋友坐在他的车后座被吓得呜呜哭后他就很少再骑摩托带人了，唯一的一回还是忘记了第几任女朋友为了装成和他有共同爱好的样子非自己主动要求要坐，劝也劝不听，于是兜了一圈回来后那女的直接脚一软趴在地上把晚饭全都吐了出来…… 张帆一边戴头盔一边想，这回必须要一招毙命，最好再争取在五点之前就解决完毕，这样晚上还能按照原计划约钟琳出来吃饭。 唐羽笛抱着书包有点犹豫，“要不我还是坐在你家门口等你吧。” “为什么？” 唐羽笛看着张帆一脸坦然，“我害怕。” “……” 张帆在心里得意地哼了一声，目的就是要让你害怕！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孜孜不倦地诱导，“有什么好怕的，你试过吗，风在耳边呼呼吹过的感觉很爽的。” 唐羽笛转着眼睛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听起来是很不错，不过……” “又怎么？” “不过你的技术，内个，我是说，你经常骑这个吗，会不会……” “……原来你不是害怕坐摩托你是在信不过我？”张帆很吃惊。 唐羽笛从张帆的表情变化判断出自己似乎又说错了话，只好狠了狠心道，“好吧，我坐。” 张帆看着唐羽笛以一副慷慨就义的姿态上了自己摩托车的后座一阵不爽，心想待会儿一定给你点厉害看看。 从市里开到郊外还有一段距离，在拥挤的车流里张帆不敢开得太快，这种正常速度在他心里就是和溜达差不多，微风轻抚着脸庞而过，本来应该是很开心的一段旅程，可是他心里却一阵阵烦躁，在一次停下车等红灯时终于忍不住了 “喂，你别抓那么紧行吗？” “哦。” 唐羽笛答应了一声，张帆感觉到自己腰上的一双爪子松了松，然而在红灯变绿摩托车再次行进时，腰间的衣服又被用力地攥住。 “你松开一点，我的衣服都要被你抓变形了！” “好。” 唐羽笛乖乖答应，然后张帆便感觉到腰上的两只爪子快速下挪，最后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一样迅速把裤腰带攥了起来。 “……” 男人的腰本来就是敏感的地方，这小子抓的地方还越来越过分，张帆只觉得沿着那两只爪子一阵阵热浪传进了自己体内…… “别再碰我！”张帆终于忍不住把摩托车停在了路边。 “……” 唐羽笛收回了双手，缩在身前，睁着两只眼睛看着张帆。 “……好吧。”张帆挫败地拉过唐羽笛的双手，圈过自己的腰，让那两只手握在了一起，“自己握住，但是记住不许碰到我！” 摩托车再次行驶到了马路上，这回腰间不再贴着一双热乎乎的爪子，全身僵住的细胞都仿佛活过来了一样，张帆心旷神怡地感受着风吹着额发的感觉，可是好景不长，很快他就发现似乎哪里不对…… 低头一看，一双手臂支成了一个圆环，硬梆梆的横在腰间。 张帆停在红绿灯线上，四处看了看周围的人们投过来的目光，终于一把拉下了唐羽笛僵着的双臂，“算了，你抱吧。” 唐羽笛顿时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把张帆的腰搂得紧了紧，“谢谢。” 现在骑这么慢就这么夸张，待会儿到了高速上怎么办？没想到竟间接给了这个同性恋接近自己的机会，张帆突然觉得他想出来这个损招根本不是在折磨身后的人，而是在折磨自己。 “你要是实在紧张就闭上眼睛吧。” “嗯？可以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绿灯亮了起来，张帆继续开动车子，唐羽笛犹豫了一下，尝试着把双眼闭了起来。 因为眼睛闭上，所以其他的感官变得格外清晰，刚才一直心惊胆战的都没有注意到，初春的微风轻轻地扑在脸上竟然这么舒服，唐羽笛在心里感叹了一声，不禁扬了扬脸庞…… 虽然后座坐着的人性格很容易让人抓狂，不过有一点还是让张帆很满意的，那就是唐羽笛不会像女孩子一样总是在耳边聒噪个不停。至于腰间圈着的一双手，那种信任和依赖的感觉习惯了之后感觉也还不错。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张帆突然感觉到后背上靠上来了一个东西，根据位置和重量推断，大概是唐羽笛的脑袋，张帆心想这个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竟然连脑袋也靠了上来，不过嘴角却不觉地扬了扬，“怎么样，舒服吧？” “……” “怎么了，还觉得害怕？” “……” 张帆已经开出了四环，马路上的车少了不少，摩托车的速度也终于可以渐渐加快了起来，张帆一边弓着身子凝神看着前方的路，一边对身后的菜鸟得意地放狠话出来，“马上就到高速上了，你到底行不行啊，害怕的话就认输，咱回去一拍两散，我不会勉强你……” “……” 尼玛，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张帆窝着火放慢了车速，然后小心翼翼地回过头看了一眼…… “……” 不相信地眨了眨眼睛，再回…… “……” 我艹！ 张帆一脚踩了刹车，把摩托车停在了路边，摘下了头盔再一次回头看过去。 脖子恨不能拧个一百八十度，不过这个角度也足够他看清楚了——小唐同学靠在他的背上，呼吸绵长…… “……喂！”张帆气闷地吼了一声。 这一嗓门多少还是有点用的，唐羽笛的鼻子皱了皱，把脸在张帆的后背上蹭了蹭，嘟囔着说了句什么，然后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再一次停住不动了，整个过程连眼睛都没睁开过。 这回换张帆愣了半天没有动作，一肚子的火本都已经挤到了嗓子眼，眼看就要爆发的时候却没想到被一个闷雷炸了回去，全都堵在那里不上不下，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才好。 唐羽笛在睡梦中也不忘叮嘱他一句，“有不会的要问我。” 平时听起来很烦的一句话此时却让张帆的心里一阵五味陈杂，这个笨蛋，这两天又要顾着自己学习，又要帮他整理笔记，肯定累坏了吧…… 某人风中纠结了一阵，最后挫败地戴回了头盔，打着火慢慢把摩托车开到了马路上，放慢了速度，掉个头开回了原来的方向。 …… 唐羽笛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去了，脑袋下枕着的枕头顿了一下，然后突然自己动作了起来。 身上的重量蓦地卸了下去，后背吹着风竟有点凉飕飕的，张帆转过身边抻着双臂缓解酸痛的上半身边瞪他，“醒了？” 唐羽笛四处看了看，才发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张帆的家门口，“呃，我好像睡了很久？” 张帆没好气地反问回去，“你觉得呢？“ 唐羽笛讨好地绽开一个笑容，“不过你的技术真的很好，原来坐摩托车这么舒服。” 不得不说智商高的人就是不一样，连拍马屁也能一拍一个准，张帆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哼。” 唐羽笛跳下车，背着书包站到张帆面前，明亮的眼神略微闪躲，“内个，你把衣服脱下来吧。” “……”张帆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唐羽笛红着脸重复了一遍，“脱衣服。” “……喂！这还是在外面啊，你疯了吧！再说我为什么要脱衣服，脱衣服干吗？变态！” 唐羽笛被吼得有点愣，看着张帆气急败坏的样子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好像不小心把口水弄到你衣服上了，我就是想帮你带回家让我妈给你洗干净，那要不，要不进屋再脱？” “……” 张帆才不承认刚才一瞬间他脑子里钻出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第七章 张帆的计划失败，于是第二天早上再次被门铃吵醒然后在门口见到唐羽笛时也没那么意外了。 这回唐羽笛从家里用保温盒带来了早饭，张帆打开时里面的粥和包子都还是热的。 “都是我妈妈自己做的，你尝尝。” 那个女人已经走了这么多年，张培山又工作忙不常回来，张帆已经很久没吃过早餐了，早已形成一套作息习惯的胃有点排斥在这个时间进食，张帆在唐羽笛期待的眼神下应付地喝了一口粥，“嗯，还不错。” 等软软的粥在舌尖和口中化开，张帆意外地发现味道竟然是真的不错，于是本来打算意思地吃几口就扔掉的早饭被他全吞下了肚子。 “你妈每天早上都给你做早饭啊，真幸福。” 唐羽笛看了看张帆塞着包子撑的鼓鼓的腮帮子，眼神微微闪了一下，然后突然笑道，“多吃点，吃饱了好有精神看书。” 张帆，“……” 从第二天开始，每天早上到了教室唐羽笛都会递给张帆一个保温盒，第一天张帆有点惊讶，第二天有点感动，第三天第四天也就习惯了。不过每天早上张帆吃着各式各样的早点的时候，心里倒是都会禁不住一阵烦恼。 以前交的那些女朋友也没说像唐羽笛这样一天不落地给他带早饭过……如果唐羽笛是女的就好了，他是个女的的话自己就算倒追也认了，为什么他就不能是个女的呢？ 张帆一直没找到机会与唐羽笛一拍两散，于是便在唐羽笛的帮助下，他仅用了二十天左右就复习完了数理化生的所有知识点，基础知识算是打实了，能不能灵活应用还要另练。不过即使是这样唐羽笛也很满意了，偶尔张帆再在自习课上睡一睡觉唐羽笛也不会顶着无辜的脸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拽起来。 这节自习课，唐羽笛刚给张帆讲完英语的虚拟语气，张帆做了几道题后就忍不住枕着练习册睡着了。 感觉刚睡了没多久，就突然被一阵哄乱吵醒，大脑渐渐恢复了意识。 “班长了不起啊，有本事你去灭绝师太那儿打小报告啊！” 唐羽笛皱了皱眉，“我不会告诉老师，可是现在是自习课，你一直说话会打扰到其他同学学习的。” 赵宇铭哼了一声，翘着腿坐在自己的凳子上，扬着下巴向四周指了指，“我打扰到谁了啊，他们都没跟我提意见，你来装什么好人。” 赵宇铭刚才说话的声音确实很大，可是无奈一直“高贵冷艳”的班长人缘似乎要更不好一点，周围的同学都摆着一副看热闹的姿态，谁也不愿搀和进来。 “赵宇铭，你上自习课说话就是不对，小笛是班长，管的就是你！” 赵宇铭看着前面站起身来的林冰妍，本来是一脸无赖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眼里的怒气也聚集了起来。僵了一会儿，突然转过去瞪着唐羽笛道，“班长就很威风啊是不是？我连灭绝师太都不怕，你算老几啊？” 唐羽笛还没等回答，赵宇铭身前的桌子突然咣的一声响，上面的笔滚了几圈掉到了地上。 张帆皱着眉毛站在唐羽笛身边，“打扰到我了行不？妈的，老子觉都没法睡了，你就不能消停点儿。” 赵宇铭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帆子？你踹我桌子干吗！” 张帆向赵宇铭的肩膀上捶了一拳，“行了，有事下课说，消停眯着，再喳喳我还过来踹你。” 张帆说完就拉着唐羽笛走了，赵宇铭心里就算有气也没地儿撒，哼了一声，忿忿地摆正了歪在身前的桌子。 回到了座位上，张帆刚要趴下继续睡觉，唐羽笛已经唰唰两笔写好了一张纸条传了过来。 “谢谢。” 张帆扬了扬嘴角，把纸条也一堆儿垫到了胳膊下。 这一觉睡醒正好也快放学了，不过唐羽笛倒是不着急学习进度被耽误，从一个礼拜前开始，放学后唐羽笛也会把张帆单独扣下两小时给他补习。 赵宇铭背着书包刚要出去却被张帆扣住了，等班级里所有人都走完赵宇铭才恶狠狠地开口，“有事？” “呦，还真气上了？” “你他妈帮那小子不帮兄弟，还怪我生气？” 张帆向“那小子”招了招手，等人走到身边时伸手把人一揽，“阿铭，现在他也是我兄弟。” 唐羽笛一脸惊讶地看着张帆，赵宇铭比他还惊讶，在两个人的脸上轮番看了看，最后把张帆拽到了一边。 “你没开玩笑吧，你以前不是很讨厌他这种人的吗？” 张帆挑了挑眉，“是吗，不记得了。” 赵宇铭气急败坏地道，“你考虑好，反正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张帆好笑道，“他怎么惹你了啊，这么大仇！” “他！他勾搭林冰妍！” “……”张帆噗嗤一声乐了出来，“我艹！那是你自己没用追不到人家，该他什么事儿，小不小心眼儿你！” 赵宇铭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张帆笑了一会儿然后在他就快炸毛的时候拍了拍他肩膀道，“你放心，他绝对不会喜欢林冰妍，对你构不成什么威胁，我跟你保证！” …… 打发完赵宇铭，张帆悠哉悠哉地走回了座位上，这才发现原来刚才唐羽笛一直没有看书，而是在看着他。 “怎么了？” “你刚才说我们，我们是兄弟？” “是啊。” 唐羽笛一下子笑了，眼睛亮亮的，“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好，那我可以叫你哥吗？” 张帆愣了一下：不用，不用这么认真吧？ 不过看着唐羽笛期待的眼神，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 “好啊。” “哥。” 唐羽笛笑弯了眼睛，张帆没想到自己当时随口说的一句话让他这么高兴，看着他这副难得的生动的表情，竟有一种想抬手摸摸他的发顶的冲动，于是他也跟着认着了起来，“好，以后你就叫我哥，那我叫你什么呢，除了小笛的话……”林冰妍那臭娘们儿就叫他小笛！ 张帆想了想，突然道，“那我就叫你唐唐吧！” 唐羽笛为难地皱了皱鼻子，“好，好幼稚啊。” 张帆，“……” 竟然被比自己还小两岁的人说幼稚…… 张帆略烦恼地妥协，“好吧，那我也叫你小笛……”妈蛋的这样就一点也看不出自己的特殊化了有没有。 唐羽笛乖巧地点头答应。 两个人相处了这么久，难得的一次气氛这么好，张帆的眼睛一转，突然一个想法窜进了脑海里，于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句话已经先一步脱口而出。 “小笛，你是不是也觉着做我弟弟挺好？” 唐羽笛重重点头，还证明似的又喊了一句哥。 张帆一鼓作气，“那我们就一直保持这种关系吧，以后你会遇到更喜欢的女孩，我也会找女朋友，你看，两个男的怎么可能……” 唐羽笛惊讶地打断了他，“你要找女朋友？”突然想到了那个人跟自己说过的话，还有自己答应出去的事，愣了一下，有点紧张地看着张帆，“你可不可以不找女朋友？” 张帆看着唐羽笛忽闪的眼睛和里面的期待，突然有点不忍心让他失望……可是在这个问题上，他不能妥协啊！ “现在不找，以后也早晚会找的啊，总不能真的天天两个大男的待在一起吧……” 再而衰。 唐羽笛有点受伤，明亮的瞳色暗了下去，“哥，你真的这样想吗，我每天陪着你不好吗？” “……” 尼玛，真要命…… 这种表情这种语气…… 张帆长长地叹了口气，“那，那我目前不会找，这事我们以后再讨论。” 三而……竭。 第八章 很快地，唐羽笛是张帆的兄弟这件事情就在班里传开了，虽然以前唐羽笛和张帆也是形影不离，不过这回其他人再看见他们两个成对出现的时候眼睛里的情绪却变了味道，有人不相信，有人看热闹，还有一群人即便心里不情愿，还是别别扭扭地收起了一只只会伤人的利爪。 张帆很乐于把唐羽笛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们认识，两个人在一起除了学习的时候，每次张帆出去和朋友聚会也会带上他，这个年纪的男生也不是什么记仇的人，更何况唐羽笛也并没有实质上地惹到他们，大家看张帆对唐羽笛的态度那么热络，就算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再找他们班长的麻烦了。 赵宇铭就是其中的典型。 一次一个哥们儿过生日，张帆让大家在饭店等，他自己打车去取蛋糕。 走的时候唐羽笛用一种类似于可怜的眼神看着他，张帆知道他是想叫自己带上他，不过那一瞬间他不知道怎么就抽了，只是冲着他安抚地笑了笑就转身走了。 唐羽笛的性格太内向，所以才会给别人一种很冷漠的错觉，让他多和大家一起相处一下就好了吧…… 不过话是这么说，等真的一个人走出了饭店时，身边没有了一个小跟班，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 唐羽笛无措地坐在人群里，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就只能低着头，尽量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一群人说说笑笑的，突然赵宇铭喊了一声，“这不是帆子的手机吗？那家伙没带上手机啊。” 唐羽笛眨了眨眼睛，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借口似的弯着嘴角拿出了手机…… 一阵短促的短信铃声突然在身边响起，赵宇铭歪着脖子瞟了一眼张帆的手机，谁知道一看见来信人就愣住了，一瞬间好奇心战胜了节操，伸手点开了阅读键…… “哥，你手机忘带了。” 这…… 赵宇铭拿着手机愣愣地转过头去看发件人—— “啊，我，我……” 唐羽笛也反应了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一件多蠢的事，脸轰得一下红了，窘迫的跟个兔子似的。 “哈哈哈，唐羽笛，你可逗死我了……”赵宇铭没忍住，握着手机哈哈地大笑了出来。 之后这个小插曲被赵宇铭当作笑话到处宣传了好几天，很快全班的同学都知道了：他们“冷艳”的班长其实有点天然呆。 于是下回大家再聚在一起玩儿的时候，就很乐意地叫上唐羽笛一起，因为小唐同学总是能不经意地带给他们很多欢笑。 比如…… 一桌人凑在一起打红十，唐羽笛的上家出了一个红桃K，他还没等看好牌，坐在他下家的那个人突然抢着甩出来一个方片2，“有人要没？” 小唐同学抽出一张黑桃2，一脸正直地打断了他，“你别抢啊，是我2才对。” “……” 众人沉默半晌，然后突然哄堂大笑。 刚才抢牌的那个人收回了自己的方片2，憋着笑看着一脸无辜的唐羽笛，“好，我不抢，你2，你2……”说完之后被张帆照脑袋削了一掌，终于忍不住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再比如，玩杀人游戏的时候，但凡是唐羽笛拿到了杀手牌，那他就永远只会杀一个人——张帆。 有一次一个人终于看不过去了，忍不住开口道，“小笛，你怎么每次都杀帆子啊，下次换个人呗。” 唐羽笛有点郁闷，这里只有张帆跟他最亲近，如果杀了别人，那个人跟他不高兴了怎么办…… “那我还可以杀谁啊？”你们真的愿意被我杀吗？ 问话的那个人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乐了出来，“这里这么多人谁不能杀啊！你眼里是不是就能看得见帆子啊！” 此话一出，没想到身边竟一圈人跟着起哄。 谁都能杀啊……唐羽笛也看着大家“宽容”的笑容，傻兮兮地乐了乐。 不过这表情看在张帆眼里却变成了害羞…… 于是张帆在大家的笑声中一阵烦恼一阵骄傲一阵甜蜜，那感觉简直是百感交集，最后全部只化为了嘴角一抹宠溺的笑：尼玛，这小跟班怎么这么黏人啊…… 偶尔的几次玩闹也算是在繁忙的学习中的一点调剂，尽管可以在欢笑中自欺欺人地把学业上的烦恼全部忘掉，不过说好的模拟考还是一分不差地朝着他们越走越近了。 模拟考的前一个周末，班主任通知全班一起去学校附近的公园里照毕业影集，一方面是因为现在正值初春公园里的草木都开始抽芽，公园里可以取景的地方多，另一方面也算是为了让大家在应考前最后放松一下。 每个人都要照三张照片，一张是全班大合照，一张是个人照，还有一张是个人随意组合，找和自己关系好的同学合照，人数不限，除了班级大合照剩下两张取景地点可以自定。 班主任刚说完规定，唐羽笛的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林冰妍不知道什么时候蹦了过来，“小笛，合照我们俩一起吧！” 唐羽笛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张帆，张帆也正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俩。 怎么哪都有这个女的？ 脖子突然被一条胳膊揽住，转头一看，原来又凑过来一个赵宇铭，赵宇铭笑嘻嘻地用胳膊一边搂着一个，“老子上不了你的户口本，咋滴也得上你的同学录，来来来，小笛一起，咱仨照！” 林冰妍措手不及地瞪着眼睛，还没等她开口，张帆的那些哥们儿看到这边的情况都凑活过来了，跟叠罗汉似的一个个扑了上来，“带我一个带我一个，别不够意思啊……” 一起相处了这么久，唐羽笛还是受不了他们这么瞎闹，弯着腰跟躲地雷似的从事故地点钻了出来，转过身看见被淹没在咋咋呼呼的地雷堆里的张帆堪堪的就露出一张脸，脸上摆着不耐烦，嘴角还挂着无奈的笑，唐羽笛看着看着突然有点羡慕地笑了笑。 他哥的人缘就是好，不像自己。 “小笛，你怎么和他们这么熟了呢？” 林冰妍看了一眼那一群五大三粗，有点不悦。 唐羽笛收回目光，淡淡地答道，“他们都挺好。” “看不出来……”林冰妍撇了撇嘴，马上想到什么，突然眼睛一亮，拉起唐羽笛的手就要走，“快，趁现在！我们先找老师把照片照了。” 唐羽笛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被林冰妍拉着手走了两步，等他终于想起要回过头去看一看那个人时，肩膀被一只手掌握住了。 “干吗去？” 唐羽笛转过头，看到是张帆，弯起眼睛笑了出来，“哥，你也逃出来了啊。” “……” 张帆没有说话，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唐羽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呃。 唐羽笛抽回了被林冰妍抓住的手，“等一下。” 林冰妍急得快要跺脚，“小笛，你不会反悔吧，你答应了我的！” 唐羽笛有点囧，他刚才有说过类似于答应的话吗？ “我和我哥一起照，来的路上我们就说好了的。” 张帆看着唐羽笛认着地扯谎，也不知道怎么的，嘴角突然莫名地想往上翘，忍都忍不住。 林冰妍的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失望，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像是下了一个很不容易的大决心，“好吧，我答应你，让他和我们两个一起照。” 尼玛……这个女人…… 张帆的嘴角抽搐了好几下，才忍着没有骂人。 最后唐羽笛和张帆的二人合照也没有照成，原因是张帆那一帮没有眼力见儿的猪队友又从后面追了上来，不过这把地雷们轰炸的不是张帆，而是把主目标定为了唐羽笛。 你不是不稀罕和我们照吗？我们还不稀罕你呢，我们找小笛，诶！ 最后唐羽笛这组的照片人数达到了九个人，小孩站在中间，第一次感觉到被这么多朋友簇拥的感觉，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 林冰妍一个小女生站在一群汉子中间，心有不甘地撅着嘴，不过快门按下的一瞬间还是往唐羽笛这边使劲儿凑了凑，绽开了一个最美的笑容。 剩下一帮张牙舞爪的二逼少年们暂且当作背景，忽略不计。 而张帆呢？ 张帆看着唐羽笛，很不爽…… 还笑还笑，这么操蛋的情况，你还笑得出来？看起来很高兴的嘛。 快门按下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镜头，唯独张帆的眼神里只有身边的唐羽笛。 第九章 对于考试这种事，张帆的态度向来是满不在乎的。 这次也一样，对于其他同学今天可能是意义非常的模拟考，可是对于张帆，今天却和以前每个平平凡凡的早晨没什么两样。 闹钟响了第三遍后才从被子里爬起来，匆匆忙忙地打车来到学校，边走边用手抓两下鸡窝头捣腾出一个造型。 考场是早就分好了的，按照年级组的成绩排名排列，从第一考场一直排到最后一个，考生的学习成绩也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排下来。 张帆从裤子里掏出准考证，看了看自己的考场号，熟门熟路地摸了过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却一愣。 “你怎么在这啊？” 唐羽笛举了举手里的袋子，“就知道你不会来得早，没从家里给你带饭，就买了几个小笼包，这样快一点，考试就快开始了。” 张帆伸手接了过来，看着唐羽笛的笑脸心情明明莫名其妙地好，却还忍不住摆架子训训人，“知道考试快开始了还往这跑，就为了给我送几个破包子。”第一考场离这隔了几层楼呢。 唐羽笛被骂习惯了，一点不高兴也没有，“哥，你好好考试，考完了我们一起吃午饭。” 还用你说……张帆的嘴角又有点忍不住地上翘，却掩饰性地咬了个包子挡了过去，垂着眼睛嗯嗯啊啊了几声，“知道了，啰嗦什么啊，赶紧回去吧。” 唐羽笛傻乎乎地笑了笑，点点头，转身走了。 ……等人真的转身走了，张帆的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嘴里的包子砸吧砸吧几下都没味儿。 可还没等他砸吧几下呢…… “诶，你又回来干吗？” “哥，你不要有压力，不管你这把考怎么样，我都很开心，因为我看到你的努力了。” 这么煽情的话，小孩一说完就转身不好意思地跑掉了，倒留下张帆叼着包子傻住了。 天地良心，他本来真的什么压力都没有啊！ 可是现在……尼玛心里顿时就忐忑忧伤了啊！ 突然来这么一出，这叫他这种一直没心没肺的混混情何以堪。 张帆看着袋子里热乎乎的几个小笼包…… 跑完一万米之后打着颤站都站不住的双腿，周六的早上打开门看到一张真诚的笑脸，坐在自己的摩托上却累得睡着，每天早上放在桌子上保温盒里的早餐…… 哥，你不要有压力，不管你这把考怎么样，我都很开心，因为我看到你的努力了。 “……傻瓜。” 张帆扬着嘴角走进了考场，心里第一次这么斗志满满。 好，为了他家小跟班儿，他就拼一次了。 两天的考试时间，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唐羽笛从来都绝口不提考试的事情，贴心地给张帆放松的空间。 向来没心没肺的大个子此时还是很沮丧的，每次都斗志昂扬地进考场，两个小时后再垂头丧气地出来，虽然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太多，不会卷面上大片大片的都是空白，而且由于基础扎实，前面的题基本都是可以顺畅的做下来的，可是每次做到最后两道拉分题，到了不能光拼基础的时候，张帆就明显地显出弱势了。 张帆在心里恨恨地想：屌丝逆袭根本没那么简单，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第二天上午考完最后一科英语，为期一天半的模拟考终于结束了，剩下的半天按照惯例放假，第二天再照常上课。 这一下午就算唐羽笛再不人道也不会再拉着张帆补习，于是就自然而然地做好了陪着张帆的准备。 “哥，你想去哪玩？” 刚出了考场张帆本来还有点郁闷，听到唐羽笛认真地问出这句话没忍住笑了出来，“我是不是把你带坏了啊，就想着玩儿。”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看着唐羽笛的眼神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带着满满的宠溺。 “嘿嘿。” “陪我去兜风去吧，上把你睡着了，还没给你见识见识你哥的厉害呢。” “好啊，这次肯定不睡着。” 唐羽笛干净温暖的笑容里带着点不好意思，张帆看着看着，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 两个人把书包扔到张帆家里就出门了，上次张帆带唐羽笛坐摩托是为了整人，这回却是为了炫耀，想让他的小跟班看看他的厉害。 不过真上了马路，张帆心里又犹豫了，总是下意识地控制着速度，不能太慢丢了面子，也不能太快——万一把身后的人吓到了怎么办。 摩托车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在郊区的柏油路上奔驰着，风吹着头发，唐羽笛看着道路两旁一片一片的油菜花地，惬意地眯着眼睛。 “哥，好舒服。” 唐羽笛的呼吸就撒在脖颈里，耳边的风声那么大，这声轻柔的嗓音却能正正好好全部钻进耳朵里，软软的，温柔的，就和身后的人一样。张帆的心里咯噔一下，然后竟然扑通扑通地开始跳了起来。 “你爸妈管你那么严，他们没告诉你，骑摩托车是不良少年才会做的事情？” 唐羽笛想了想，点了点头，“告诉过。” “……”张帆郁闷，用不用这么诚实。 “可是我觉得很好，非常好，哥，再快一点。”唐羽笛闭上眼睛感受着速度带来的快感，然后伸手自然地抱上了张帆的腰。 …… 唐羽笛不是第一次抱张帆的腰，可是这回，张帆却清醒地感觉到大脑轰的一下，脑子里的一根弦崩掉了。 两个人疯了一下午，小唐同学到底还是没能守住诺言——眼睛闭上了没一会儿，就再次舒服地靠在张帆背上睡过去了。 后来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晚风有点凉，张帆怕身后的笨蛋感冒，在一家火锅店门口停了下来，然后把身后的人叫醒。 他记得唐羽笛上次说过喜欢吃辣，事实证明他果然没找错地方，唐羽笛进了店门眼睛一下就亮了。 张帆心里有点好笑：可真好养…… 火锅煮了起来，单人的小锅很快就熟了，唐羽笛嘴馋地吃了一口，然后嘴边的笑容更大了。虽然店里不冷，可是火锅的热气扑倒眼睛上还是不怎么方便，唐羽笛为了吃也不顾形象了，摘了眼镜随意地放到了一边。 夹起一块熟透的羊肉卷，沾着自己调好的酱料，小孩吃的两只眼睛水亮亮的，里面盛满了一种只有吃货才会拥有的独特的幸福光芒。再加上火锅的蒸汽扑上来，把延伸笼的水蒙蒙的，而唐羽笛现在就正在用这样一双眼神看着张帆。 “哥，你怎么不吃啊。” “……你，你怎么把眼镜摘了啊。” 摘了眼镜又隔着蒸汽，唐羽笛看不太清张帆的表情，只能听见张帆的声音有点奇怪，不过他没往心里去，眯着眼睛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样方便一点，真好吃。” 真……真要命…… 张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伸了出去，一点一点地盖住了那双眼睛。 唐羽笛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不过一时没反应过来，乖乖地由着他的动作。 所有的感官好像都聚集在了那张掌心里…… 张帆感觉到，有两扇长长的软软的睫毛，一下一下地刷着他的手心，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直痒到了心里…… “哥？” “你，你嘴角上沾了东西。” 张帆伸出另一只手，拇指在那双柔软的双唇上轻轻摩擦了一下，然后突然触电般的，把两只手都收了回来。 唐羽笛眨着眼睛，摸着自己的嘴角，“掉了吗？” “恩，恩……”张帆低着头往自己的锅里夹着菜，看不清表情。 吃完饭，两个人先去张帆家里去书包，张帆本打算拿了书包再用摩托把唐羽笛送回家，没想到一开门竟然看见了一位稀客——张培山。 张帆还没反应过来，唐羽笛已经先礼帽地打开招呼了，“叔叔好。” 张帆尴尬地杵在门口，也不知怎的，突然有一种自己的小甜蜜被别人撞破了的感觉，平时张培山看见他带回来的那些哥们儿，每次表面上虽然不说什么，可是心里其实不高兴，端着个家长的架子牛逼哄哄的，害得自己那些哥们儿每次来之前都要打听一句你爸不在家吧。 那么几秒钟的功夫张帆已经在心里决定了，如果这回张培山要是敢给唐羽笛甩脸子，他立马扭头带着人离家出走，不贯彻他。 ……谁知道张培山的反应却有点让人意外，不，是很让人意外。 亲儿子站在那就跟没看见似的，对着唐羽笛笑出了一脸褶子，那叫一个慈爱。 “小笛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吃完饭了吗，没吃的话叔叔带你出去吃！告诉叔叔喜欢什么，别客气，就跟自己家……” 张帆看着张培山千年难得一见的嘴脸，在心里默默地感慨了一句：我艹…… 咳咳，我艹是个万能的语气词。 “叔叔，我和张帆吃过了，我是来取书包的。” “好好，吃过了那我去洗水果，你和张帆去沙发等着，打电视看哈，别客气！” 张帆嘴角抽了几抽没好意思拆张培山的台：你家冰箱里哪来的他奶奶的水果？！ “叔叔，不用麻烦了，我该回家了，不然我家长该着急了。” 张培山似乎很苦恼，“刚进门就要走啊……” 张帆，“……” “以后常来玩啊，你先稍等一会儿，叔叔去换身衣服，马上开车送你！” 这回不论唐羽笛怎么拒绝都被驳回，张培山三两步蹿回卧室换衣服，似乎是生怕晚一秒人就走了。 “艹，他怎么认识你的？” “……可能，可能”唐羽笛的眼珠转了转，“可能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吧……” 张帆没有注意到唐羽笛语气里的吞吐，仔细想一想，这也不奇怪，唐羽笛那是班主任手心里的宝儿，家长会拿出来显摆显摆也不奇怪。 “他送你也行，省得坐摩托吹感冒了。”张培山不讨厌唐羽笛，甚至是很喜欢，张帆的心里竟奇异地升起一股骄傲感。 看，这就是他家小笛，人见人爱。 唐羽笛笑着眨了眨眼睛，“其实我还是喜欢坐你的摩托。” “……” 张帆的脸上慢慢绽开一个笑容，几秒钟的过程却像是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慢慢地放过，连带着心底里也一点一点开出了一朵花儿来。 人见人爱，那自己呢？ 其实，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爱上了吧。 第十章 张帆向来不是那种喜欢装逼的文艺小清新，他用了前半个晚上失眠的时间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后半个晚上便想着那个人的眉眼笑着入眠。 在他看来，喜欢了就在一起，这是世上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至于唐羽笛是个男的这个事实……既然不能把他塞回娘胎回炉重造，那么就坦荡地接受事实。 唐羽笛只是唐羽笛，张帆甚至诡异地想，如果他的小笛是个女孩，或者睫毛再翘一点，个子再高一点，哪怕是什么地方变了稍微一点点，不论好坏 ，好像都不会是他喜欢的样子了。 就现在这样，现在的这个唐羽笛，刚刚好。 不过爱这个东西就像玫瑰，在你决定采下它的那一瞬间起你就应该做好准备，玫瑰不光有美色和花香，它的身上还带着会伤人的刺儿。 张帆春心初动的第二天就被狠狠扎了。 一早上晨读的时候英语老师就兴冲冲地来到了教室，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学校要选出四个学生参加一个全国性的中学生演讲辩论赛，时间很紧，两个礼拜后就要去参赛，按理说这个时候高三的学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高考，可是偏偏校领导很重视这次比赛，合计着怎么也得争个三等奖回来，于是普通的虾兵蟹将自然就拿不出手了，只能在尖子生里再挑尖子生。 英语老师笑得合不拢嘴，“咱班有两个同学被选上了，唐羽笛和林冰妍，你们俩还有一班的一个，三班的一个，一定得得个奖回来。准备过程加上正式比赛一共也不超过二十天，老师相信你们，一定不会被这种事情影响成绩的。” 这个消息宣布完，张帆还习惯性地自豪了一下。 看，他家小笛多厉害。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事情似乎发展得有点跑偏…… “小笛，中午一起吃饭吧，我们商量一下比赛的事情。” “小笛，晚上放学等我一起回家，我们一起练习一下口语吧！” “小笛，老师说以后每天的自习课我们可以不用上，去教研室和那两个人准备比赛就行。” 小笛，小笛，小笛…… 尼玛！ 整整一天下来，唐羽笛一得空就被林冰妍那个讨厌的女人拉走，张帆都没和他说上几句话。放学后那个女的又来拉人的时候，张帆终于火了。 “你和她走？” 唐羽笛看着张帆突然的火气有点不知所措，“我……” “你和她走还是和我走？” 林冰妍看不下去了，“你凶什么凶啊！” 对！我凶什么凶啊！人家你情我愿的事儿！ 张帆拎起书包撞开桌子往外走，妈的，还说喜欢我，看不出来我在生气吗，还不乖乖地跟我走，妈的妈的妈的。 走到门口猛地站住，转过头凶狠地瞪着愣在原地的唐羽笛，“你到底走不走！” 张帆双眼定定地看着唐羽笛，如果细看就会发现，掩藏在凶恶之下的眼神里还藏着期待和紧张。 敢说不走你就死定了…… “哦哦。”唐羽笛抓起书包，小跑着跟了过来。 …… 张帆牛气冲天地大步走在前面，唐羽笛小跑着跟在后面。 “哥，你生气啦。” 张帆哼道，“你这一天过得挺开心的嘛。” “我也没办法，学校希望拿奖，老师要求多，练习紧。” “哼。” 唐羽笛可怜巴巴地拽了拽他的袖子，“哥，我们去哪吃饭啊，中午我们没一起吃，我都没吃多少。” 唐羽笛从来没撒过娇，第一次撒效果竟然意外的好。 张帆耳后染上一抹可疑的红色，脚步放慢了，脸上的轮廓没那么紧绷了，连声音也柔下来了，“你想吃什么？” 两个人在学校附近吃完饭，时间还早，才七点多，张帆又不想早点回家，今天一天他们俩都没说上几句话，于是又溜达进了校门，进了空无一人的足球场。 刚吃饱肚子懒懒的不想动弹，张帆看唐羽笛似乎没什么精神，便拉着他找了块干净的草地躺了下来。 “歇一会儿吧。” “嗯。”唐羽笛闭上了眼睛，然后嘴角突然翘了起来，“真舒服。” 张帆转过头看着他，也笑了，“喂，你别又睡着了。” 唐羽笛也转过来看着他，笑容揉碎在夕阳的余光里，“哥，我睡着了你还会像上次一样背我回家吗？” 张帆看着看着，声音便像浸了水一样，柔了下来。 “你想累死我啊。”顿了一下又加上一句，“背你。” 唐羽笛的眼睛更加明亮，然后又缓缓地阖了起来。 张帆不是没处过对象，可是却是头一回真真切切地想在心里感叹一句：这种调情的感觉也太尼玛美好。 他都想站起来狠狠蹦几下。 可是小唐同学可没在当这是在调情。 人家……人家真的睡着了。 等到张帆发现这一事实的时候，小孩已经呼吸匀畅浅浅入眠了。 一瞬间的错愕之后更多的是宠溺和心疼，心像是被注射了什么软化剂一样软到不行，这该是被累成什么样子了啊，随随便便就能睡着，笨蛋。 张帆翻了个身，拄着下巴看着唐羽笛乖巧的睡颜，前两次是在背后没有看到，这次终于可以看个够。 漂亮光洁的额头，两把小刷子一样的睫毛，总是充满神采的眼睛，可爱圆润的鼻头，手指刮上去的感觉会让人着迷，还有微红丰润的嘴唇，嘴唇，嘴唇…… 张帆突然想起昨晚在火锅店自己用手指摸上去时的触感，这样一想，竟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伸手轻轻摘下那双黑框眼镜，看着那张脸，着了魔似的一点点凑过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张帆曾经想象过小孩吃进嘴里的话应该是什么感觉，大概像是在吃糖吧。 现在他又在心里加上了一句，是薄荷糖。 他的小孩和薄荷糖一样，干净，清爽。 只是两双唇瓣的浅浅相碰而已，甚至连浅吻摩擦这种细微的动作都不敢有，张帆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晕乎乎地想，小说里描写的初吻就是这种感觉吧。 作为一个资深差生混混叛逆小青年儿，张帆舌吻都不知道吻了多少次，可是他就是臭不要脸地觉得：原来这才是初吻的感觉。 …… 张帆没敢让唐羽笛睡多久，怕他被夜风吹感冒，过了一会儿就叫醒了他，唐羽笛刚睡醒坐在地上有点迷糊，张帆在他面前蹲下身，笑着看他，“上来吧。” 刚走了几步唐羽笛就彻底醒了过来，趴在张帆的背上呵呵笑了出来，“哥，你还真背我啊。” 张帆甜蜜地扬着嘴角，“哼，什么时候骗过你。” 唐羽笛仔细地想了想，“恩，好像还真没有。” 张帆，“……” 不过唐羽笛没要他背多久，出了足球场就自觉地跳了下来，“被人看见多丢人啊。” “看就看呗。”张帆心里还有那么点儿不舍得。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外面开始摆开了小摊小贩，两个人沿着街道溜溜达达地走，没有着急打车回家。路过一个摊子上，唐羽笛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老奶奶摆的摊，就卖些小手链小红绳的小玩意儿。唐羽笛捡起那几根红绳放在手里看，简简单单的两根绳而已，只有在打结的地方编成了一朵小花，这样绕成一圈就成了一条手链。 张帆不知道这样简单朴素的一根红绳哪里好看了，偏偏唐羽笛拿在手里看个不停。 “喜欢？” 唐羽笛又看了看那根红绳，然后抬起眼去问张帆，“哥，你说，神话里讲月老用红线帮情侣牵姻缘，是真的吗？” “啊？” “不就是一根绳吗，是假的吧？” 张帆在心里哭笑不得，笨蛋，当然是假的啊，那些无聊的神话传说怎么也信啊。 蹲下身，拿起唐羽笛手里的一根红绳认真地给小孩系在右手手腕上，“试试不就知道了。”好笑地看着愣愣的唐羽笛，伸出自己的左手腕，拿另一条红绳在他眼前晃了晃，一脸笑容就跟调戏良家小少爷似的痞痞的，“给我戴上。” …… 唐羽笛眉眼弯弯地看着手腕上的红绳，小跑着跟在张帆后面，“哥，人家都说男左女右，为什么我要戴右手啊？” “给你戴就戴，不许摘下来。” “哦。哥，红线真的可以牵姻缘吗？” “不是已经牵上了吗？” “啊？” “……笨。” 第十一章 不管你是闹别扭还是装生气，辩论比赛还有林冰妍就在那里，不离不弃。 林冰妍再一次咋咋呼呼地把唐羽笛带走之后张帆终于忍不住了，走到后面没好气地一拍赵宇铭的桌子，把人家吓了一跳。 “怎么啦这么大火气？” “你不是喜欢林冰妍吗，那你他妈倒赶紧追啊！”那疯婆娘成天缠着他的人算怎么回事儿啊？ 赵宇铭愣了一下之后觉得荒唐地喷笑了出来，“老大，你现在连我谈不谈恋爱你都管啊，鸡毛！” 这个年纪的少年，尤其是像赵宇铭这种浮夸的类型，看上了哪个姑娘多半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兄弟聚会带出去倍儿有面子，至于这份喜欢到底有几分真心，那还有待商榷。 “我就鸡毛了，给你一个周末时间，立马给我追！” 不过饶是这样，第二天礼拜六，张帆也没等来唐羽笛来摁他家的门铃。 气汹汹地一个电话打过去，“你追毛了啊？！” 电话里的赵宇铭有点委屈，“我约她了啊！” “那唐羽笛呢？” “我还没说完呢，我确实约林冰妍出来吃饭了，不过就成功了一半。” “什么意思？” “我去了，她没去……” “我艹……” 张帆恨恨地挂了电话，真哥们儿到关键时刻一个也靠不住啊有木有，还得他妈的自己来。 拿起手机又摁了一个号码出去，“你在哪呢？” …… 这顿饭吃得有点尴尬，张帆和唐羽笛坐在一面桌子，林冰妍自己坐在另一面，两个人在唐羽笛看不到的地方眼刀飞射。 你来干吗？ 我凭什么不能来？ 当电灯泡很爽吗？哪来回哪去！ 呵，谁是电灯泡还不一定呢，疯女人。 …… 目光谈判不欢而散，两人各自低下头狠狠地拿勺子戳着盖饭。 张帆恨恨地扒了几口饭，边嚼边郁闷地想：在林冰妍心里自己现在肯定十分多余，大概被她浑身上下骂了个遍了，不过他不在乎，在他心里这个女的还是多余的呢……那唐羽笛呢，唐羽笛怎么想，在他心里谁是多余的？自己挂了电话就不由分说地跑了过来，他不会…… 张帆皱着眉转过头去看唐羽笛，却正好看见他在一边小口地扒着饭一边偷瞄自己。 张帆被他可爱的样子逗得一乐，一脸得瑟地开口道，“总瞅我干吗，我脸上有饭粒儿啊？” 唐羽笛眨了眨眼睛，“……你知道还不擦。” 张帆，“……” 林冰妍那个女人很合时宜地爆发出了一声大笑。 这感觉不亚于把脸凑上去希望得到个吻，结果却挨了一个巴掌……张帆嘴角抽了抽，唐羽笛却没注意到这么多，他自然地把手伸过来在张帆的脸上轻轻蹭了一下，然后笑道，“好了。”接着，转过去继续吃饭。 “……” 整个过程持续了也就几秒，张帆的心却跟着过山车从最低谷一下蹿上了云霄，脸上不过被唐羽笛的手指碰到了那么一小下，温暖的体温却那么清晰，这把换成了他看着林冰妍一脸贱笑。 吃完饭唐羽笛就让林冰妍先回家了，他本来就对这个辩论比赛不是很喜欢，只不过是学校老师要求的没有办法而已，现在张帆特意来找他，他心里倒很开心多了一个脱身的借口。 “哥，你怎么来了？” “你今天怎么没去我家？” “我……” “哼。” 唐羽笛有点歉疚，“我这几天太忙了，你先做我给你的练习册，不懂的地方来学校我再给你讲。” 唐羽笛这几天虽然一直忙着辩论比赛，却倒是仍没忘了给张帆补课，条理清晰地两手抓，尤其是张帆这边，那是一万个不能耽误。 张帆想了想唐羽笛给他找来的那些经典题型，还有再忙也会每天抽出时间例行地考古诗考单词，仔细想一想自己好像也没被忽视多少，心里微微平衡了一点。 “我骑摩托来的，要不要去兜风。” 唐羽笛的眼睛果然一亮，“好啊，练了一上午口语和听力，无聊死了。” …… 周末两天唐羽笛都和张帆混在一起，于是周一一来就被林冰妍找了去，两个人一起去了比赛带队老师专门给他俩申请的一间空的教师休息室里加点练习，连午饭都没回来吃。 张帆虽然心里知道还有两个外班的人在，那两个人又不是独处，可是心里还是不舒服，中午和赵宇铭他们闷闷地吃完饭回到教室，却看到一堆学生都围在了讲台，原来是上周的模拟考成绩单排出来了，午休的时候班主任刚拿回教室。 赵宇铭他们挤了过去看成绩，张帆却直接走回了作为恹恹地趴在了桌子上。 该死的辩论比赛，到底还有多久结束。 “我擦？我擦——？！！” 讲台上突然传来赵宇铭的两声国骂，张帆皱着眉抬起眼朝他望去，正好看见赵宇铭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抓着他的肩膀就是一阵摇。 “你知道你排多少吗！我擦，一定是我在做梦，一定是阅卷老师上错了分，一定是电脑排名系统出了问题……” “滚你妈的，到底多少啊？”张帆也有点好奇了起来。 “十七！十七！你他妈排了十七啊！从来没考出倒数前十名的人竟然排了班级第十七，我擦谁能一拳打醒我……” 张帆也愣住了。 他们班有六十三个人。 也许十七也不是个多么值得骄傲的数字，可是对于他来说…… 张帆突然猛地站起身跑出了教室，赵宇铭的叫嚷声都被他抛在了身后。 他要去找唐羽笛，就是现在，立刻，马上，他要找到他问一问他，我让你失望了吗，或者，我的小笛，你开心吗…… 唐羽笛和林冰妍吃完饭回到教师休息室的时候另两个同学还没有回来，他们还能趁机午休一会儿，唐羽笛坐了下来，把下巴垫在桌子上，摆弄右手腕上的红绳玩。 林冰妍凑了过来惊叹道，“小笛，你的红绳真漂亮，在哪买的啊，我也要。” “……”一根红绳能有多漂亮啊，唐羽笛莫名其妙地想说谎，“我妈妈给我的，我也不知道。” 又摆弄了半天，突然发现一直很聒噪的林冰妍竟一直再没有说话，唐羽笛奇怪地转过头去，却在看到了林冰妍的表情时一愣。 “你……” 林冰妍眼泪掉得更委屈了，“小笛，你说谎，我明明看到张帆也戴了一条，和你一模一样的。” 唐羽笛一下红了脸，他难得说一次谎竟被抓个正着…… “我，我错了，我现在就告诉你，就是在学校门口的小摊上买的，等着我再买一条送你好吗？” 林冰妍低下头看着他的手腕，“我想要你手上的这条，你给吗？” “……”唐羽笛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沉默了几秒，重复道，“我再买给你，今天放学就买。” “我不要了！”林冰妍好像受了很大委屈一样，竟然哭出了声来，“小笛，我们说好还继续做朋友的，可是你对张帆那个烂人都比对我好，明明我和你熟悉的比较久一点啊。” 一向骄傲的林冰妍，竟然突然形象全无地哭了出来，唐羽笛有点无措地看着她，“我……” “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嘛！你不喜欢我也就算了，我们马上就毕业了，我只是想和你多相处一点，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很烦很缠人，可是我就是想在毕业之前和你多相处一点……”林冰妍哭得语无伦次，却从校服裤子的兜里掏出了钱夹，然后小心地从里面拿出了一张被小心的折了起来却还是皱巴巴的纸，“我第一次主动给人家写情书，你拒绝了我我不怪你，可是第二天我却在垃圾桶里看见了它，小笛，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我……我第一次这么暗恋一个人，呜呜……” 我喜欢你，可以试着跟我交往吗？ 唐羽笛看着那张纸，无措地解释道，“不是的，这张纸我明明放起来了的，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怎么找也找不到了，不是我丢在垃圾桶里的，真的……” 林冰妍边哭边看他，“真的？” 唐羽笛连连点头，没想到林冰妍却哭得更厉害了，“坏蛋，你知道我自己伤心了多久吗……” 尽管唐羽笛自己还晕晕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看林冰妍哭成这个样子，好像他确实做错了什么吧？ 犹豫着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林冰妍的肩膀，“别哭了，对不起，我错了，可是我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的。” 林冰妍哭得差不多了，看了看手里的那封情书，犹豫地把它递到了唐羽笛面前，“小笛，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做朋友就做朋友，你不用理我，让我自己暗恋着就好……可是这个，你能收回去吗？就算是，就算是……”哪怕就算是留给我一个自欺欺人的念想呢。 唐羽笛刚要接，那封情书却突然被一只第三个人的手拿了过去。 林冰妍忘记了再掉眼泪，错愕地看着面前的张帆，“你干什么？” 我喜欢你，可以试着跟我交往吗？ 一切的烦恼和甜蜜都因为这句话开始，就像一切的自作多情也终会因为这句话结束。 张帆低着头定定地看着手里的情书，直到唐羽笛惊讶地叫了他一声哥他才把视线挪到了唐羽笛身上。 “这是她给你的？” “哥……”唐羽笛愣愣地看着张帆的表情，说不出话来。 张帆沙哑着嗓子再次开口，“是吗。”这一次，语气已经由问句变成了肯定句。 唐羽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道，“哥，你怎么了啊，你在生气吗，发生什么事了，是因为我吗，我错了，哥，你别……” 这个人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在揣度着他的表情习惯性地认着错而已。 张帆苦笑了一下，“所以，其实都是个误会，其实，你根本就从来都没……” 下面的话，不管怎么努力也问不出口了。 其实早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何必再为难别人也为难自己呢。 第十二章 那天中午，张帆只说了句没事就扔下那张纸走了，唐羽笛本来想跟出去，可是身后林冰妍的情绪又一直没恢复过来，再加上另外两个学生也吃完午饭回来了，他们又要开始模拟练习，所以唐羽笛最后也只能担忧地留了下来，只不过那一个下午他皱起的眉头都没松开。 下午他们练习得晚了点，散了的时候学校已经放学了，唐羽笛回到了班级，却没有看到往常都会等着他的人。 他怎么了呢？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 第二天早上，唐羽笛特意跟妈妈说想吃水晶虾饺，然后用保温饭盒小心地装好带到了学校。这么多日子下来，张帆的口味他也摸得差不多了，每次早饭他带来水晶虾饺的话他都会吃的一点不剩。 见面的话，再好好道歉吧。 一定要好好道歉。 可是唐羽笛的道歉却等了一个早上都没有送出去——张帆没有来。 晨读没来，第一节课没来，第二节课没来，打电话一直是关机，唐羽笛心里乱乱的都没怎么听进去课，第三节课是班主任的课，张帆还是没有来。 昨天的成绩单只是个初表，今天班主任正式把排名表带到了班级里，把每个人的成绩条发了下去。 唐羽笛毫无例外地还是第一，只是这次的总分比上次少了十分左右，所以虽然名次不变其实也还是算退步了的。不过这回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再对照着分数条细心分析原因，因为他在等，等张帆的成绩条。 该复习的基础知识都复习到了，虽然可能由于时间仓促有的知识点不是很踏实，题型接触的也不多……不过，不过张帆那么聪明，进前四十应该可以的吧？ …… 所以等到张帆的成绩条终于发下来的时候，唐羽笛在名次那个位置愣愣地看了半分钟。 那一瞬间的情绪应该称之为……狂喜吧，唐羽笛觉得这比自己第一次考年组第一的时候还开心，可惜就在现在，这股喜悦却没人能跟他分享。唐羽笛终于坐不住了，下午他还要继续去辩论队训练，就算张帆来了他也见不到了。犹豫了一下，干脆跟班主任请了个假，拎着保温饭盒出了校门。 等打车到了张帆的家已经上午十点多了，唐羽笛的嘴角一直是翘起来的，迫不及待地按着门铃。 按到第五遍的时候，门终于打开了，唐羽笛看到张帆的第一反应就是高兴地拉住他的手，“哥，你知道这次模拟你排了多少吗，嘿嘿，班级十七！哥，你好厉害！” 张帆淡淡地看着他等他说完，然后拂开了他的手，“你来干吗？” “……” 张帆看着唐羽笛怔愣的样子，好不容易被自己麻痹的心脏又有点抽痛，索性也不再看他，冷漠地转过身自己进了门。 走到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几上昨晚喝剩一半的啤酒又灌进了一口，余光却总也忍不住往门口的方向瞟。 唐羽笛怔了一会儿就自己跟在后面进了门，走到沙发边坐下，好脾气地把饭盒放到了茶几上，推到张帆面前。 “哥，你脸色有点不好，这里面是水晶虾饺，趁着还没凉，你快点吃掉吧。” “……”张帆沉默地喝着啤酒不说话。 “我，我没想到你会进步这么大，班级十七，年组四百三，哥，这个成绩已经进了重本线了呢。” “……” “啊，对了，你给叔叔打电话了吗，告诉他一声吧，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 这次唐羽笛沉默地久了一点，然后终于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张帆手里的啤酒瓶，“哥……” 张帆心里有点火大，转过头刚要喊却一下愣住了，唐羽笛的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里面是满满的委屈和心疼，张帆的嘴唇动了动，心里的火气又灭了下去。 “哥，你喝了这么多酒，想干什么啊……”唐羽笛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啤酒瓶子，差不多有六七个，还有张帆眼睛下面青色的黑眼圈以及憔悴的脸色。 张帆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呵，你还真是什么都管……” 张帆的声音很低，唐羽笛没有听清，正迷惑的时候，突然张帆转过了头来定定地看住他的眼睛，“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那么认真地给我补习，把我的成绩看得比你自己的还重要？” 唐羽笛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因为，因为老师说……” “少他妈给我扯淡！跑一万米是老师让的？给我整理的一本本笔记是老师让的？每天都带早饭也是老师让的？！” 唐羽笛惊诧地睁大了眼睛，“哥……” “艹，少他妈把我当傻子！” 唐羽笛看了张帆一会儿，突然低下头紧紧地抿住了唇，过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突然变得像对其他普通人时一样清冷了。 “是，我给你补习并不全是因为老师，还有其他的原因，你要是想知道我不会瞒你，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话的时候吗？不是成了同桌后，是一年前的那一次。” “……” “在学校门口，你问我有没有钱，我……我以为你是那些要钱的小混混，所以不但没给你还打了你，后来才知道你是我的同学，所以一直觉得很愧疚……” 张帆嗤笑了一下，他千想万想没有想到这一种可能，“小混混？” 唐羽笛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没有生气后又转过了头，“你那时没有穿校服。” 张帆还是觉得很荒唐，“那天是运动会，有比赛项目的都不用穿校服，而且那时候我们已经同班了快两个月了吧？” 唐羽笛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后来我一直想跟你道歉，可是你好像不怎么喜欢理我，所以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 “所以你对我做这些是为了补偿我？” 是为了补偿吗？ 唐羽笛微微蹙起了眉毛，就算他心里内疚，这些也不过是一句道歉的事，何必做到这种地步呢。 其实那次班主任给他和张帆调位置之前，张培山还特意找到他拜托了他，以一个父亲的身份。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那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男生，家里竟然是单亲家庭，妈妈出轨和别的男人走了，爸爸又一直忙着生意，几乎都不回家，每一晚，他都自己孤独地睡在一个没有亲情的房子里，而这种生活从他初一的时候就开始了。初一的时候，自己在干吗呢？上学放学都还要家里车接车送呢……唐羽笛开始情不自禁地想，这个一直开朗大方，人缘好得让人羡慕的男生，笑容之下其实是藏着怎样的落寞的呢？即便他们的关系并不好，而且似乎还有点没解开的过节，可是唐羽笛想到这里，心情却莫名其妙地为那个人低落了下去。 就好像他自己，那时和张帆已经同班了快两个多月他竟还认不出来他，别人听起来大概很荒唐，可是他确实一直不怎么知道和别人如何相处，所以一直以来，他其实是在心里羡慕张帆的。虽然他学习不好，可是他看起来那么快乐啊，却没想到…… 张培山那样一个大公司的经理，在他这个晚辈面前却摆低了姿态，像一个普通父母一样，说着请求和悔恨的话。 他说，他这辈子没有给过张帆什么温暖，伤害已经造成了，挽回不了，可是作为一名父亲，他不能看着张帆这样一辈子混下去。 大概就是从那一刻起，他就下定决心答应帮他这个忙了吧。 而这些事情，张帆一直都不知道，唐羽笛自己还有张培山，都默契地在他面前隐瞒了下来。 “怎么会是为了补偿你呢，一开始确实是因为愧疚和老师，可是后来，后来你对我那么好，带着我玩，在我尴尬的时候替我出头，介绍好多朋友给我认识……第一次有人对我说，我们是兄弟……”唐羽笛抿着唇抬起头，有点湿润起来了的双眼紧紧地看着张帆，“我是真的把你当哥哥的啊。” 可是他却不知道，如果说前面他的那些话是让张帆的心脏不停抽痛，那么最后这一句话，无疑是给他判了死刑。 第十三章 原来情书不是给自己的，那是林冰妍给他的，他不小心夹在了笔记本里误给了自己而已。 那么尽心尽力地帮他，对他那么好，是因为……是因为他一直把他当做哥哥…… 原来他从来，从来都不曾喜欢过自己…… 张帆把白天唐羽笛留下的保温饭盒打开，里面凉透的饺子粘成了一块，他蹲在茶几边，伸手抓了几个就往嘴里塞，嚼了几下，全都咽进了肚子里，然后忍着胃的抽疼，再抓几个，把嘴塞得满满的。 吃完之后走进卧室躺到了床上，也没有开灯，眼睛失神地盯着天花板。直到眼前渐渐湿润，什么东西热热的，从眼睛里滑了出来，流了满脸。 几年前那个女人头也不回地走出这个家的时候，他好像都没有这么难过。 不过有什么关系，给出去的爱又不是泼出去的水，总还是可以收回来的。 …… 第二天唐羽笛到学校的时候，照例给张帆带了早饭，他以为昨天已经说开了，事情已经解决了。 可是等他到了班级之后才发现，事情远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的。 张帆的座位搬走了，他的身边换成了另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女生。 唐羽笛错愕地愣了一下就转头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在教室倒数第一排的窗边看到了那个人。 唐羽笛拎着饭盒走了过去，“哥，你怎么又坐到这了？” 张帆眉眼不抬地摆弄着手机，根本不看他，“我跟班主任打过招呼了，我的成绩已经进步了，不用你再帮我了。” 唐羽笛没想到竟然是张帆主动要求换座位的，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道，“你还在怨我。” 张帆竟突然笑了出来，“我怨你什么啊，我有那么没心没肺吗，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一旁的赵宇铭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了最后一句话，笑嘻嘻地过来凑热闹，“嘿，要我看你就是没心没肺，吃水还不忘挖井人呢，你这是卸磨就杀驴啊，小笛别理他，我去跟你坐同桌，你也让我过把年组前五百名的瘾呗，哈哈！” 赵宇铭自以为他说了个很好笑的笑话，却发现根本就没人笑，摸摸鼻子自觉没趣地闪开了。 张帆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见唐羽笛还杵在那里看着他，“快早自习了，赶紧回去吧大班长。” 唐羽笛默默地咬着嘴唇，捏了捏手里的便当，然后上前两步把新买的保温饭盒放到了张帆的桌子上。 “那你记得吃早饭。” 张帆不耐烦地瞄了一眼，“我说你怎么那么闲啊，我吃喝拉撒你也管……赵宇铭！滚过来！不是早上没吃饭吗，赶紧拿走别放这碍事，老子要睡觉。” “……”唐羽笛握了握拳，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座位。 赵宇铭就跟神兽似的一唤就到，“哪呢哪呢，哎我去！小笛可真贴心，你不吃我就真捧走了啊？”抬头见到张帆不知道怎么了正愣愣地发着呆根本没搭理他，撇撇嘴抱着饭盒走了。 张帆看着唐羽笛瘦削的背影，心里一点也没有因为伤害他而好受一点，反而更加钻心的疼，疼得他攥起拳，把指甲用力掐到手心里。 好想跑上去拉住他，想把他抱在怀里，摸摸他的头发，然后告诉他对不起。 我那么爱你，怎么会舍得伤害你。 …… 仿佛又回到了一个多月前两个人的状态，一个坐在教室的最前面，一个坐在教室最后的角落里，隔了一间教室的距离而已，却好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 辩论队周末就要去北京比赛了，老师要求的练习更加紧迫，唐羽笛和林冰妍几乎每天只在教室里上前几节课，然后便被叫去训练，接下来到放学一整天都见不到人影。 张帆趴在桌子上，身边的人以为他在睡觉，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视线一直都落在了哪个方向。尽管大多数时候，他只能对着一个空着的座位发呆，连那人的背影都看不到。 第二天早上张帆到了教室的时候唐羽笛已经坐在座位上了，如果张帆要回座位就一定会经过唐羽笛那里，他顿了几秒，然后故意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双手插在校服裤子兜里，从唐羽笛的桌子前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等错过身之后，一切自以为是的伪装又瞬间支离破碎。等他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心里更是咯噔了一下，愣了愣之后便开始满心的苦涩。 桌子上静静地放着一个保温饭盒。 张帆转过头看过去，却只看到那人低着头看书的背影。 呵，我这么对你，你这又是何必呢，傻瓜…… “赵宇铭，妈的，又得便宜你了！过来把这破盒子拿走！”张帆故意放大声音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他就是想要让那个人听见，可是却连转过头去确认一下效果的勇气都没有。 等到桌子上空了之后，照例趴在上面睡起觉来。 这几天他都没有好好吃饭，又空腹喝了几次啤酒，胃又开始任性地耍起脾气，好像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一样，一抽一抽地疼。 张帆微微弓起身子，牙齿咬着泛白的嘴唇。 对不起，你把我当做哥哥，我却没有办法继续笑着扮演好你喜欢的角色。 小笛，我的小笛…… 尽管同在一个班级，两个人见面的机会竟奇异地少得可怜，偶尔在走廊里碰到或者偶然间视线相交，张帆的第一反应都是满不在乎地主动躲开。唐羽笛似乎又犯了那股倔性，不管张帆什么态度，第二天早上上学的时候都总能在桌子上看到一个饭盒。 今天是周五，明天唐羽笛他们就会跟着带队老师去北京参加周一的比赛了，两个礼拜都练了下来，到了最后一天，唐羽笛和林冰妍更是从第一节课开始就没有在教室上了。 张帆因为胃疼，那个座位又一直是空的，所以整个上午他的精神都恹恹的，中午坐在食堂里，听着身边的哥们插科打诨，他却连说一句话的心情都没有，用筷子戳着餐盘里的麻辣鲫鱼发呆。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那个他爱到心眼里的人。 那个外表看上去冷漠孤傲，可是只有他知道，在冷淡的假面下藏着一个怎样可爱的灵魂的人。 辩论小队又练习得晚了，到食堂吃饭的时候整个大食堂都乌压压的坐满了人，两个人正端着餐盘站在那里找地方，就突然听见一个喊声。 “林冰妍，小笛，来来来，坐这儿呗！” 林冰妍转头一看，原来是赵宇铭，那个烂人正指着他们对面空着的位置在大声叫她。 唐羽笛也看到了赵宇铭，于是理所当然地就看到了坐在他身边的张帆，只是那个人正低头吃着饭，根本没有看过来。 “哼，我才不去呢。”林冰妍快要被赵宇铭烦死了，骂也骂不走，死皮赖脸的，跟滚刀肉似的。 唐羽笛看了看她，“我们还是过去吧，大家都在看我们呢。” 林冰妍四处看了一下，周围正在吃饭的人果然都在抬头看着他们，心里恨恨地又把赵宇铭全身上下骂了一遍，还是不得不跟唐羽笛走了过去。 赵宇铭他们一共有三个人，林冰妍故意绕开他坐在了张帆对面，于是唐羽笛便坐在了赵宇铭的对面。 赵宇铭有点小兴奋，“嗨，我说小笛，现在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唐羽笛牵起嘴角笑了笑，伸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等比完赛就好了。” 赵宇铭眼尖地看到了他的手腕，“嘿！你也有这个红绳啊！” 赵宇铭的话音一落，刚拿起筷子的唐羽笛和一直低着头装作若无其事的张帆动作都顿了一下，唐羽笛抬头看了一眼张帆，毫不意外地又看到他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唐羽笛又垂下了眼睛，刚要开口说话，没想到他身边的林冰妍突然把手腕亮出来晃了晃道，“那有什么啊，我也有！” 唐羽笛低下头开始吃饭，没再去看张帆，因此就错过了那人终于再也装不下去僵掉了的表情。 赵宇铭纳闷儿道，“你怎么也有啊？” 林冰妍转头看着唐羽笛笑道，“小笛送给我的。” “切！”赵宇铭看林冰妍看着唐羽笛那美滋滋的样儿就莫名的来气，翻了个白眼儿，“有什么好显摆的，帆子，我记得你也有一条来着，你的呢，拿出来给她见识见识？” 张帆笑了，“见识屁啊，又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伸手解下了左手腕上的红绳，“那那那，看够了吧，看够了我扔了。”说完，低头伸手一扬，将那条红绳扔进了餐桌下面的垃圾桶里。 餐桌上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哥们见了叫道，“艹，你咋说扔就扔啊。” 张帆满不在乎地拿筷子夹着饭粒，“早就想扔了，那么幼稚的东西，带出去都嫌丢人，扔了省事儿了。” 第十四章 对面的椅子突然吱得响了一声，唐羽笛站了起来，“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份重要的资料还没打印呢，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吧。” 赵宇铭不可思议道，“你才吃了几口啊，这就不吃啦？” 唐羽笛笑了笑，说了声再见后便转身走了，林冰妍愣了几秒，也放下筷子追了过去。 那个哥们儿见了笑道，“是不是学习好的都吃这么少啊，人家有精神食粮？” 赵宇铭听了扑哧笑了出来，两个人又扯了半天，饭都快吃完了赵宇铭才发现身边的张帆一直都没有说话。 “帆子，你以前不是不怎么能吃辣吗，这两天胃不是又犯病了，还点麻辣鲫鱼，嫌死得不够快啊？” 赵宇铭本来是出于好意，张帆听了却突然扔了筷子暴躁地吼了起来，“我他妈戴红绳你也管！我他妈吃辣椒你还管！我他妈就草了！有闲心滚去管好你自己！” “……” 赵宇铭一脸错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张帆喘了几口粗气，突然双手用力地抓着自己的短发，声音沙哑地道，“阿铭，对不起，我犯混了，我忍不住……你他妈别理我……” …… 唐羽笛他们终于进京比赛去了，从初赛到决赛，整个流程下来需要差不多一周时间，当然，如果被淘汰得早的话还可以更早回来，所以学校的老师没有一个人希望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可以看到唐羽笛的身影。 至于其他的同学，只不过是班级里空了两个座位而已，反正这两个礼拜以来那俩座也没少空，大家早都习惯了，所以少了两个人也没什么太大感觉。 赵宇铭一开始有点小郁闷——他赖早饭已经赖成习惯了，突然吃不到了当然不适应，不过饿了两三天后，那点淡淡的忧伤也就被风吹散了。 似乎所有人都不在乎班级里少了那么两个人，大家该学习学习，该睡觉睡觉，该打闹的继续打闹，日子过得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除了，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 张帆每天的任务就是睡觉，睡醒了就对着那个座位发发呆，不说话，也不怎么参与周围的人的玩笑，发呆发累了，就再接着睡觉…… 这么混了几天过去，班主任终于看不过去了，尼玛上回张帆他爸给她的一万块钱还在她银行卡里存着呢。 咱收了良心钱，就得办良心事儿。 于是张帆再一次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一直被差生们私下里戏称为“灭绝师太”的中年妇女今天语气竟意外地语重心长。 “张帆啊，你对我说你落下的知识已经补得差不多了，并且向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努力学习，我才答应给你换座位的，你看看你现在做到了吗？” “……” “高三这么紧张的时刻，别的同学都在争分夺秒地学习，你这么天天睡觉是不行的啊。” “……” “如果被你家长知道了，他们得多着急多上火啊，你有替你爸妈想过吗，有替你自己的未来想过吗，你考不上大学以后能干什么呢？” “……” “还有，如果你继续再这么懒散下去，下次模拟成绩又退了回去，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你对得起唐羽笛同学那么辛苦的，牺牲他自己的宝贵时间为你补习吗？” “……我知道了。” “灭绝师太”满意地点了点头，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回去吧，周五的小测验再看你表现。” …… 张帆出了办公室，胃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现在还是在上课时间，走廊里静静的没有人，偶尔会有一两间教室里传出哪个大嗓门的老师尖利的讲课声和学生们的读书声，他弓着背走了两步，就干脆倚着墙坐到了地上。 “你就这么不愿意看书？” “如果我要你天天做你不喜欢的事，你愿意吗？” “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从现在开始，闲着的时候我陪你做你喜欢的我却不擅长的事，例如跑步，而你也要听我的好好学习，我们比一比谁坚持的时间久，好吗？” …… “你别告诉我这又是你特意给我整理出来的。” “是啊，数学是周二晚上整理好的，物理昨晚刚写好。” “……你到底为什么花这么多心思来帮我？” “我就是想让你把学习赶上去。” …… “哥，你好好考试，考完了我们一起吃午饭。” “知道了，啰嗦什么啊，赶紧回去吧。” “诶，你又回来干吗？” “哥，你不要有压力，不管你这把考怎么样，我都很开心，因为我看到你的努力了。” …… “哥，你知道这次模拟你排了多少吗，嘿嘿，班级十七！哥，你好厉害！” “我，我没想到你会进步这么大，班级十七，年组四百三，哥，这个成绩已经进了重本线了呢。” …… 张帆一只手捂着痉挛的胃部，仰起头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小笛，小笛，小笛…… …… 晚上回家，张帆终于打开了抽屉，拿出了他收在里面的那些笔记本，练习册，资料，凡是唐羽笛给他的都在这里，一份不少。 周五的数学课要进行小测试，张帆前一晚熬夜把所有典型的题型和重难点都复习了一遍，一共就睡了两个多小时，早上起来的时候不怎么有精神，上学时路过冷饮店就进去买了一杯冰咖啡。 张帆早上不吃饭已经是多少年的习惯，空腹喝了冰咖啡也没怎么在意，谁知道测试时卷子答了一半胃就开始跟他闹起了脾气。 细密的冷汗布满了额头，张帆右手握着笔，只能用左手捂着胃，微微弓着身子，咬着牙逼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考卷上。 不过他越是想忽视，从胃部传来的绞痛越是在大脑神经里无限被放大，终于忍不下去了，放下笔把书包里翻腾个遍，终于找到了几天前他吃剩的两颗药，身边没有水，干脆把药粒硬是干咽了下去，饶是这样，等到药效终于上来，胃疼得以稍微缓解的时候，考试也结束了。 张帆看着被收走的考卷脸色煞白，后面两道大题他甚至连看都没来得及看。 周末张培山回家了，五大三粗的男人终于细心了一把发现了张帆的不对劲，不管儿子怎么跟他甩脸色，硬是很拖到了车上，拉到医院打了两针。 礼拜天下午，公司那边的工作推得不能再推了，挺大个男人跟做错事了似的站在自己儿子床前，“小帆，你记得再继续去医院打两针，还有记得按时吃饭，外卖电话都给你贴在座机旁边了，我回公司就叫秘书再给你卡里打点钱。” 张帆听着身后脚步出门的声音笑出了眼泪。 张培山这辈子就知道赚钱，可是明明家里有那么多钱，当初那个女人为什么还是和别的男人走了？ 现在轮到他张帆了，给钱给钱，他现在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呵…… 周一，被学校寄予重望的辩论队果然凯旋而归，很争气地捧了个一等奖回来，学校领导什么样张帆没看着，不过班主任和英语老师倒是看着唐羽笛和林冰妍笑出了一脸褶子。 张帆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趴在桌子上，眼睛却透过衣服缝里上上下下的看着站在台上的那个人，最后把视线定在了那人脸上。 真好，被想念麻痹了的心脏，好像突然活过来了一样。 看着好像又瘦了，这一阵子比赛累坏了吧…… 唐羽笛和林冰妍站在讲台上接受老师的表扬和下面的同学崇拜的目光，有别的班的老师从门口经过，看见班里这副喜气洋洋的样子，都忍不住探进身子添上一句喜气话。 “呦，你们班有这么优秀的学生可真好，瞧瞧，金童玉女一样！” 于是“灭绝师太”笑得合不拢嘴，林冰妍红了脸笑得一脸羞涩，唐羽笛还是没什么表情，淡淡地站在那里不悲不喜，不了解他的人看见了，怕是又要在心里悄悄加上一句：这个人可真傲。 可是张帆却知道，那两扇刷子一样的睫毛像蝴蝶一样扑扑闪闪，他的小笛这是在害羞呢。 是啊，果真是金童玉女，多么郎才女貌。 张帆终于闭上了眼睛，扭过了头。 胃啊，疼着疼着也就习惯了，反正都是器官，那么心呢，疼着疼着，也早晚就会麻木的吧。 第十五章 第二天，上周数学测验的卷子发下来的时候张帆看着分数一点也不意外。 他都答成那样了，分能高才有鬼了呢。 老师讲卷子的时候他趴在桌子上听了听，这张卷子的总体难度不算大，上面的题型几乎都是他前一晚看过的，如果正常发挥应该答得还不错，可是……可是谁叫他就衰了呢。 下课的时候刚要趴桌子上睡觉，就听见前面讲台上的班主任叫他名字。 “张帆，拿着你的卷子过来。” “……” “灭绝师太”伸手点着张帆的卷子，“我说什么来着，天天睡觉不学习没个好吧？” “哦。” “看看你打这分儿，艾玛，看着都嫌寒碜。” “哦。” “全班不及格的都不超过八个，就有你一个！” “哦。” 老女人一看张帆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火气突然窜了上来，嗓门也拔高了起来，“我都怀疑你上回模拟那成绩是怎么考的，你不是抄的吧？” “……”张帆皱起了眉，有点不悦。 “我就说你怎么可能考那么高的分儿，原来不是浪子回头也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合计着是抄来的是吧？算了，我也不管你了，平白给自己添堵，你也就这样了，烂泥扶不上墙……” “老师，上次模拟考张帆没有作弊，我作证。” “……” 唐羽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过来，班主任和忍着怒气的张帆都愣住了。 唐羽笛看了一眼卷子上的分数，接着道，“老师，你能把张帆的座位再换回来吗，这几天我忙着比赛没有给他补习，我向您保证，下次考试他的成绩还会上去的。” 班主任被问得措手不及，“这……” “我不换。” 唐羽笛一愣，转过头来看着张帆。 张帆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我爱考多少分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这个女人来骂我。”冷淡地瞥了唐羽笛一眼，“还有你，以后少管我的闲事。” …… 老太太差点被气出心脏病，当天下午张培山就被请进了办公室，交谈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张总不知道又塞出去了多少钱的红包，然后这件事才“终于”被压了下去了。 张培山回公司前还记得特意来了张帆的班级一趟，这时候正是下课时间，一群半大的孩子都没见过什么有钱的成功人士，本来乱成一锅粥的教室在看到打领带穿西装上衣口袋还别着个墨镜的张培山后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全部投去膜拜的目光。 张培山径直走到张帆的桌子前，被全班同学注视的感觉很不好，张帆不耐烦地道，“干吗啊？” “我来看看你的脸色怎么样了，后来又去医院打针了吗？胃还疼不？对了，钱不够花就给我打电话，你们老师岁数大了说话不好听，你都这么大了，别老跟她赌气，气得自己难受多不值得……” …… 所有人停止呼吸一秒，然后全班男生的心里同时飘过了一排咆哮体的大字：太他妈帅了有木有！ 张帆甚至觉得自己差点就要被那些投到张培山身上的几百伏高电压目光误伤，皱着眉答应了句，“知道了，你快走吧。” 张培山出门前路过唐羽笛的桌子那里还特意停下来和蔼地打了个招呼，“小笛，经常去叔叔家玩啊！”亲切感一点也不亚于对自己亲儿子。 张帆觉得他真是丢不起老脸了…… 一下午一晃就过去了，放学的时候张帆在人群里走了两步，突然升起一股念头不想回家，脚步顿住只犹豫了一秒，就掉了个方向向足球场那边走去。 反正都是空空旷旷的没有人，还不如在这里待得自在。 把书包扔在草地上然后躺了下来，望着头顶的天空发呆…… 过了一会儿突然闭上了眼睛——这样，真的就可以睡着吗？ …… 张帆懊恼地睁开了眼睛，不行啊，睡不着，真不知道那个笨蛋为什么每次都能在不正常的地方入睡得那么快。想着想着，又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 即使夹杂着风声，张帆还是耳尖地听到了不远处草地上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声响，一骨碌坐了起来转身望过去，却在看见来人时动作一顿愣住了。 不过那只是几秒，很快张帆就反应了过来，收回目光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拎起书包目不斜视地就走。 经过那人身边时，突然一句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就打算永远也不理我了吗？” “……”张帆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我说过，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要告诉我，我会改会认错，还是……我真的就那么讨人厌呢？” 张帆心脏一痛，不由自主地转过了头。 唐羽笛一点也不躲避地看着他，好看的眼睛沾上了一层雾水，“我总是逼你学习，事事都依赖着你，明明才认识没多久就总是哥哥哥哥的叫，上课下课，放学周末，都黏着你……我，惹你烦了吧……” 张帆彻底愣住了，嘴唇动了动，却一时间说不出话。 傻瓜，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会讨人厌，怎么会惹我烦，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你知道我看不见你的时候有多想你吗，你明明那么好，傻瓜…… “我平时没什么朋友，所以你说我们是兄弟的时候我很开心，可能，可能有的时候表现得太过分黏人了，是让你反感了吧，对不……” 唐羽笛的每个字说出来都像刀子一样一刀刀戳在张帆的心脏上，他以为这些日子他已经够痛苦了，却没想到全来那个地方的疼痛感竟还可以飙到新高。在大脑做出决定之前，身体已经先行动一步，把唐羽笛拉了过来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你他妈闭嘴！我烦谁也不会烦你你知不知道！” 张帆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明显一僵，大脑一热接着说到，“我这辈子就没对谁这么上心过！你以为我不理你的时候我自己就好过吗，我比你痛一百倍一千倍，本来我都已经决定自己痛死了利索，我他妈就靠了，你还非来招我！”边骂便把双臂收得又紧了紧。 怀里的身体终于不再僵硬，慢慢放松了下来。 小孩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软软的试探地，带着点依恋和委屈，“哥……” “……嗯！”张帆觉得他这辈子如果就在此刻结束也没什么遗憾了……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时间还在走，气儿还在喘，于是人也还得继续哄。 唐羽笛从他怀里探出头来，担心地道，“哥，你的胃怎么啦？” 张帆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本来也没什么事，现在全都好了。”不光胃，全身的毛病都好得妥妥的。 唐羽笛，“哥，那你不生我气了？” 张帆，“嗯……” 唐羽笛，“哥，那你告诉我你这些天到底在气什么呗？” 张帆，“……” 张帆无奈又心疼地看着唐羽笛的眼睛，认真地道，“小笛，不要总是认错，有些事情，其实不一定是你的错，知道吗？” 张帆总是不由自主地就把唐羽笛当成小孩子来哄，可是他忘了，这是个高智商的小孩子。 于是唐羽笛立刻就反应过来了，“那就是说不是我犯错惹你不高兴了？那你为什么突然那么对我？” “……” “如果不是我今天一直跟着你，你还打算一直不搭理我呢吧。” “我……” 什么叫自己挖坟自己跳，请看少年张小帆。 “你突然变成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哥，你到底怎么了？” 张帆看着眼前这双黑亮有神的眼睛，大脑突然跟着了魔似的就那么脱口而出，“你真想知道？” “嗯哪。” “因为”张帆看着眼前这个一点点走进他心里，又一点点占据了那里面最重要的位置的人，声音无限宠你温柔，“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第十六章 唐羽笛只愣了一下，就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 “我终于知道了。” 张帆一下没跟上唐羽笛的节奏，大脑一下子卡在了那里，难道正常的对话下一句不应该是你喜欢上谁了吗？ “啊？你知道？” 唐羽笛埋怨地看了一眼张帆，“原来你是因为那件事跟我生气啊。” 张帆彻底懵了，“啊？” “那时我说不想让你和钟琳处对象是怕你分心，影响你学习，现在既然你模拟考的名次进步那么多，那，那你要是实在想处就处呗……” “……”张帆终于明白了唐羽笛的意思。 眼前的世界仿佛瞬间浓缩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都在嘲笑着他再一次的自作多情。 “哥，既然那么喜欢那你就去表白吧，我支持你。” 唐羽笛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目光还是那么明亮，张帆看着看着突然就乐了。 “呵，真是我的好弟弟。” 唐羽笛，你真厉害。 你才不需要我内疚我心疼，你最厉害了，一句话可以让我升到云端，一句话也可以让我跌到地狱。 …… 张帆真的去找钟琳表白了，而且毫无意外地成功了。 张帆忍着胃部的抽痛，揽着钟琳来到了唐羽笛面前，笑道，“来，叫嫂子。” 唐羽笛不像赵宇铭那群厚脸皮玩笑都开惯了，眼睛眨了眨有点不好意思，“哥……” 张帆哈哈地笑了出来，对着钟琳道，“我这弟弟就是脸皮有点薄，瞧，害羞了。” 钟琳也被逗得笑开了，两个人揽在一起转身走开了，钟琳不知道又说了句什么，张帆低下头在她脸上叭得亲了一口。 唐羽笛在后面看着，微微皱了皱眉毛。 张帆现在这个样子，他很不舒服，说不上来是哪里不舒服。 不过哥他应该是高兴的吧？只要他是高兴的，不会再不理自己就好了…… 每天早晨张帆的座位上又开始雷打不动地出现一个保温饭盒，不同的是这一回饭盒上还放着几粒胃药。 张帆的位置到底也没有再换回来，不管唐羽笛怎么劝他他都不同意，最后唐羽笛没办法，只好课间的时候往张帆那里跑得勤一点，给他新打印出的资料，检查他做过的卷子，再考几句古诗和英语语法。 不过饶是这样，他给张帆补习的时间还是很少的，因为基本上大多数的课间还没等到他过去，张帆就先出了教室找钟琳去了。 时间这么一晃，张帆他们已经半个多月没出去玩了，这回张帆新女朋友上任，再加上下一次天杀的模拟考又开始越逼越近，几个人都叫唤着这回怎么也得出去好好玩儿一把。于是又到了一个周六，都没用张帆插手，剩下的人老早就订好了KTV包间。 张帆要去接钟琳，所以唐羽笛是自己打车过来的，一个男生看到了嘴贱地看玩笑道，“艾玛，怎么办啊我们小笛失宠了哈哈。” 唐羽笛被他们打趣惯了，没什么反应，在沙发边坐了下来。 虽然几个人的聚会地点总是定在KTV，其实唱歌也不过就是给大家的玩乐加个背景，什么扑克，骰子，还有啤酒，早都备好了放着呢。 过了一会儿张帆和钟琳也到了，大家起着哄什么迟到了自罚三杯，张帆也不生气，搂着钟琳眼睛眨也不眨地灌了三大杯啤酒下去，周围一群人笑着叫好。 唐羽笛坐在人群外的沙发上皱了皱眉毛。 这么灌下去，胃不会有事吗。 张帆罚完了大家又喊着罚钟琳，罚什么？当然是唱歌呗。 一个起哄的声音突然笑道，“平常挨罚的都是小笛，今儿换了个人，哈哈，看看咱的新嫂子能不能赶得上帆子的旧相好！” 张帆笑着骂了句，“别他妈胡咧咧。” 钟琳大大方方地点歌去了，全场屏息期待了一会儿，等钟琳一首歌唱完一半热乎劲儿也就过去了。 刚才那个起哄的人凑到唐羽笛身边，小声地说，“妈呀，这唱得连阿铭都赶不上，小笛啊，还是你好，一会儿你去唱呗。” 唐羽笛往张帆那边望了一下，张帆进门的时候坐得离他有点远，此时正好挡在灯光的阴影里，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唐羽笛笑着摇了摇头，“不唱了，今天嗓子不舒服。” 等钟琳唱完，大家又起哄让张帆和她唱了个情歌对唱，张帆痛痛快快地答应，笑得很甜蜜，好不容易两首歌唱完了，大家闹也闹了疯也疯了接下来终于迫不及待地进入正题了——打扑克。 钟琳不玩，唐羽笛也不想玩，剩下的六个人开了两副扑克凑了一桌，撸着袖子玩儿了起来。钟琳坐在张帆旁边，张帆经常会偷偷地给她看看牌，又在她耳边耳语几句什么，逗得她咯咯地笑。 唐羽笛觉得没什么意思，自己点了几首喜欢的歌坐在沙发上听歌，偶尔看一看有说有笑的那边，感觉就像是两个世界。 不知道打了多久，赵宇铭赢得笑没了眼睛，突然把牌一甩，“就这么打没意思啊！从这把开始我们罚酒吧，输的人必须干一杯。” 这个提议一出，立刻得到了大家的热烈响应。 于是刚才在一顿光棍儿面前热热乎乎地秀恩爱的某人倒霉了…… 被连着罚了几杯后张帆自己也看出门道了，笑着骂道，“艹，你们合伙儿堵我！” 又一个小时下来，地上倒着的七八个酒瓶子得有至少五个都是张帆喝的。 第九瓶开了的时候，张帆的眉毛只是微微皱了一下就爽快地接了过来，“妈的，回头五倍十倍还给你们。” “愿赌服输！” “废什么话，紧嘛的。” “是不是爷们儿，是就一口干了！” 张帆笑着骂了一群白眼儿狼几句，闭着眼睛就要喝，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手扶住，愣了一下睁开眼睛，刚好看见一双手指修长的手从他手里接过了杯子。 “我哥胃不好，你们别灌他了，我替他喝。” 唐羽笛的手指覆在装着黄色啤酒的玻璃杯上，被KTV里的灯效一晃，竟然让人不合时宜地感觉很好看。一群人还没反应过来，唐羽笛已经开始喝了。 那一瞬间对于某些人很短，对于某些人却很漫长。 唐羽笛的每一个吞咽的动作和微皱起的眉毛，都被细细地刻进了张帆的眼里心里。 一杯杯啤酒灌到自己胃里时，那儿都没有疼得那么难受，现在明明都喝到了别人的嘴里，他却痛得想弓起身子。 唐羽笛用喝红酒的姿态把一杯啤酒喝完，然后学着他们把被子扣过来对着地上晃了晃，弯起的嘴角边还有点湿湿的，“干了哦。” 一群人终于反应了过来，竟不约而同地哗哗哗大鼓掌。 “小笛，你这是第一次喝酒吧，太他妈帅了！” “小笛，不错啊你！” “啧啧，好哥们儿！” 最后赵宇铭再总结一句，“这他妈才叫亲弟弟啊，行了，咱们不灌帆子了！” 张帆跟着大家扬起嘴角笑了笑，没说话。 可是大家不再故意围堵，不代表张帆就不会再输。平静了几把之后，张帆一不小心，一手烂牌又被逮了个正着。 赵宇铭摇着头一脸贱笑，“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啊。” “帆子不是胃难受吗，怎么罚啊？” 唐羽笛刚要开口，张帆突然接了过去，“我今天认栽了，除了喝酒怎么罚你们说了算。” 这样的话……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张帆看了看一圈幸灾乐祸的人，在心里暗暗地磨了磨牙。 我艹。 “哈哈，亲就亲呗，还怕你们看啊！” “爽快！” 钟琳有点害羞的扭着头，张帆笑着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正了过来，眨了眨眼睛，“亲爱的，亲一个。”说完便一手揽着她的后脑亲了上去。 起哄叫好声立刻达到了历史新高。 唐羽笛在围观的人群外看着那人闭着眼睛的侧脸，还有两个人相接的双唇，然后垂下了眼睛。 自己是醉了吧，他想。 醉了的滋味可真难受啊。 第十七章 散场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几个人都是高考生，不像张帆似的家里只有他自己住，他们家里还有两座大山，不敢疯到太晚。 走到KTV门外停车的地方，一流整齐的摩托车。 唐羽笛眨了眨眼睛，“你们都会骑摩托呀。” 赵宇铭乐道，“当然了，没听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少瞧不起人了。” 唐羽笛有点不好意思，“嘿嘿。” 这些人的酒量早都练了出来，那点啤酒灌下去简直跟喝饮料一样，开摩托上道都不打怵，可是这个人不一样。 虽然唐羽笛的表面很正常，可是大家都看出来他已经醉了。 脱去了冷漠的面纱，竟然露出来里面呆呆的孩子气的一面。几个人觉得新奇又可爱，都笑嘻嘻地逗他。 唐羽笛本能地走向自己最有亲切感的那辆摩托，迷迷糊糊地站在车边，就像乖巧地守着车等主人回来的小狗。 张帆眼神幽暗地看着他，心里既熨贴又焦急，快步朝他走过去。 这个笨蛋，不会喝酒还逞强。 就在快要可以把人揽到怀里的时候，唐羽笛迷离的眼睛无意中向他身边瞟了一下，突然清醒了一半，好像做错了事一样立刻低下头退到了一边，“对不起。” 张帆一愣，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刚要伸出去的手一僵，改成了攥起拳头，把指甲刺到了手心里。 钟琳看了一看周围，“小笛没有骑摩托吗？” 唐羽笛无措地站在那里，被酒精麻醉了的大脑有点迟钝，还没等他想出办法，赵宇铭看到了这边后的喊声及时地解救了他，“帆子得送钟琳，小笛，你过来坐我的，我送你。” 唐羽笛点点头，乖乖地朝赵宇铭走了过去，然后爬上了他的摩托车后座。困乏的意识终于再也不足以撑起沉重的眼皮，唐羽笛伸出双手自然地抱上了赵宇铭的腰，然后把脸靠在他的背上闭上了眼睛。 张帆的脑袋轰得一响，眼睛狠狠地瞪着那边。骨子里的一股暴虐撕扯着他的神经，让他几乎忍不住冲上去打人。 甩开了身边挽着他胳膊的钟琳，两三步走到赵宇铭的摩托车边，生硬地把后座的人双臂扯了下来，然后把人拉到了自己怀里。 除了迷迷糊糊的唐羽笛，所有人都是一愣。 张帆铁青着脸说道，“小笛醉了，不能让他坐摩托，我带他走，你帮我送钟琳回去。” 张帆锁着的摩托开都没开，蹲下身背起人，走到路边打了个车就离开了。 …… 怀里的身体抱了一路，等摩托车停到家门口时，张帆心里隐忍着的那股气才终于消得差不多了。 把已经要睡着的人小心地从车里抱了出来，一路抱进了卧室里放到了床上。 镜框眼镜突然被人摘掉，唐羽笛被弄醒了，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终于沾到了软软的床，舒服地蹭了蹭，然后看着张帆嘿嘿傻笑。 张帆的眼神一暗，突然想起刚才那帮人逗他的样子，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又有点狂躁。 惩罚性地捏了捏他的鼻子，恨恨道，“以后再也不许给我喝酒。” 从口袋里找出唐羽笛的手机，给他的父母打了个电话，然后又去浴室拧了一条热毛巾，再回来的时候床上的唐羽笛已经蜷成一团睡着了。 张帆坐在床边，拿着毛巾轻轻地给他擦脸，眼神里无限温柔宠溺。 唐羽笛的鼻子皱了皱，突然在睡梦中呢喃了一句，“哥，哥……” 张帆心里一暖，把脸凑过去，额头贴着他的额头，小声地应道，“嗯。” “药……” “嗯？” “酒，好多酒……胃……吃药……” 喝醉了的人舌头有点不好使，说话跟撸不平一样，唐羽笛费劲儿地咕哝出这几个字，郁闷地又皱了皱鼻子。 张帆一怔，然后恨不得把人狠狠揉进怀里。 傻瓜…… 心底的爱意再也压抑不住，两个人的双唇只隔着几厘米的距离，张帆微微一低，终于把那双唇含进了嘴里。 两片唇瓣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样，软软的，干净，清爽，还带着点酒精的味道。 张帆轻咬着唐羽笛的嘴唇，把舌头伸进去舔他的牙齿，本就睡得不踏实的人突然皱了皱眉，咕哝一声，睁开了眼睛。 张帆吓得一愣，瞬间停下了所有动作。 几秒钟的功夫，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样。唐羽笛的表情愣愣的，看清是他后，眼神突然绽出一抹明亮，弯起了嘴角，“哥……” 张帆怔了怔，这才明白，原来小孩根本没醒过来，迷糊着呢。 这才放心地又俯下身把额头顶在他的额头上，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笑着回应道，“小笛。” “哥，我睡着了，你会背我吗。” 张帆点了点头，笑道，“会。” 唐羽笛得到肯定的回答，放心地闭上了眼睛，“你会丢下我吗。” “怎么会呢，哥最喜欢小笛了。” “……” “小笛，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原来幸福到极致也是会痛的。 张帆闭上了眼睛，低头去吻唐羽笛的眼睛，鼻子，脸庞，最后终于重新回到了嘴唇。 舌头轻轻地顶开他的牙齿，在分开的缝隙里伸了进去，急切地寻找里面栖息着的另一条灵魂，当舌尖碰到那条乖巧地趴伏在那里的软舌时，在缠上去之前，张帆终于忍不住从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小笛，哥爱你……” …… 第二天张帆睡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只有枕头上留着一张纸条。 “哥，我怕爸爸妈妈着急，先回家了。” 张帆打开手机一看，竟然都十点多了，懊恼地皱了皱眉，埋怨自己醒的太晚。 拿起手机直接拨了个号码出去，话筒里嘟嘟的响了好多声电话才被接起来。 “哥。” 张帆不觉地勾了勾嘴角，“小笛，下午还来吗？” “……不去了，下午要和妈妈出门。” “哦……酒醒了吗，头痛不痛？” “……不痛。” 张帆皱了皱眉，“听你的声音怎么有点没精神？” “……啊，我正在解数学题呢，嘿嘿。” 张帆也跟着笑了笑，“嗯，那我不打扰你了，明天学校见。” “嗯。” 挂了电话，张帆又躺回了被子里，反正摩托在那家KTV店锁着，也不用急着去取，他实在不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这里还留着小笛的气息呢。 一想起昨晚那个吻，他的心里就一阵甜蜜一阵心酸。 我的小笛，如果是我的小笛…… 第二天张帆迟到了，进教室的时候早自习已经上了一半，在“灭绝师太”高电压的注视下走回了座位，路过唐羽笛那里时连个招呼都没来记得打。 下课的时候张帆都没有出去找钟琳，可是奇怪的是，他连着等了两个课间，唐羽笛今天似乎很忙，一直没有像往常一样来找过他。 第三节课下课，张帆自己忍不住了，想了想主动走到了前面唐羽笛的座位，可是没想到却不巧赶上唐羽笛有事情要忙。 唐羽笛见张帆走了过来，睫毛闪了闪，垂下眼睛拿起了桌子上的化学练习册，“我得先去趟老师办公室。” 张帆连话还没来及说，就只能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那个走出教室的背影眼神暗了暗。 中午的时候几个人坐在食堂吃饭，钟琳也跟着一起，唐羽笛自动自觉地坐在离张帆比较远的地方。 可能是气压实在太低，饭吃到一半连大大咧咧的赵宇铭都发现有点不对劲，“小笛，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 唐羽笛愣了下，扯起嘴角笑了笑，“没有，我在默背元素周期表呢。” “哎，我说大班长，你可真是够了，总这么学习累不累啊……”赵宇铭说着说着想到了什么突然坏笑起来，“哪天再把你灌醉一回，还是喝醉了可爱！” 一桌子的人听到这句话都乐了，连钟琳也笑着道，“小笛长得确实好看，比你们这些总爱不正经的强多了，我们班可有好几个女生总私下里打听你呢，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介绍？” 赵宇铭听了立刻叫道，“介绍啊！必须介绍，这事儿稳妥！哈哈！” 唐羽笛没说什么，继续低头吃饭，只是两扇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震颤着刷了刷。 一群人正起哄得开心，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帆突然啪的摔了筷子，“我饱了。” 大家都吓了一跳，钟琳转过头小心的问道，“怎么了？” 张帆站起了身，凳子在地上摩擦得“兹拉”一声，“不吃了，我先回去了。”说完也不管钟琳，转过身自己走了。 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赵宇铭先反应了过来，干笑道，“嗨，这个人……” 唐羽笛也没了心情吃饭，又磨蹭了一会儿就放下了筷子，和大家打个招呼想先回教室，只是没想到刚一出食堂的门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张帆脸色不好地看着他，“跟我过来。” 唐羽笛眼神一闪，试探着挣了一下，“我……” 张帆手上更用力了一点，语气已经很不悦了，“快点，要不然我扛也把你扛走。” “……” 张帆把唐羽笛带到了足球场，找了一个周围人少的地方放开了他，唐羽笛就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看他也不说话。 “你今天怎么了？” 唐羽笛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怎么。” 张帆冷笑了一声，“你把我当傻子？” “……” 唐羽笛的嘴唇嗫嚅了几下最后还是没说出来话。 他怎么会把他当做傻子，他只是希望，自己可以是个傻子。 第十八章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唐羽笛先抬起了头。 “哥，我今天心情不好，对不起。” 又他妈是这句对不起。 张帆看着他，只觉得心里一片荒凉，“你有什么心情不好？” 唐羽笛的眼神闪了闪，“我……” 张帆冷笑了一声，“不知道？” “不是……” “那我替你说吧”张帆握了握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我恶心着你了是吧？” 唐羽笛的睫毛狠狠一颤，看着张帆愣住了。 “那天晚上的事其实你全都记得，对吧？我吻了你，我说爱你，其实你全都记得。” 唐羽笛一下变了脸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神里闪躲的慌乱对于张帆来说比什么锋利的刀子都好使。 “所以觉得恶心了吗？自己一直当作哥哥一样的人竟然对你有那种龌龊的心思。对，我他妈就是喜欢你，我说喜欢上的那个人根本不是钟琳，是你！你现在知道了，怎么，连哥都叫不出来了吗？” 说出来了，全都说出来了。 收到的反应是在意料当中的，现在好像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了吧，只不过心脏好像也没有想象当中疼得那么要死要活受不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吗？这样站在你的面前，光明正大地看着你？ …… 张帆看着脸色难看的唐羽笛，半晌后突然对着他露出了最后一个微笑，“那以后就一刀两断吧，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唐羽笛错愕地看着他，只是张帆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最后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 那天下午上课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上了一半，唐羽笛才低着头从教室外面走了进来。 模范的三好学生难得犯一次错误，上课的老师不但没有生气，看唐羽笛脸色不好还关切地询问了一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看见他摇了摇头才让他回到座位上去。 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只是一个平常的下午，可是有什么东西还是在人们都看不到的地方，无声地撕裂了。 高三的生活每天过得就像复制一样，总有做不完的习题，理不清的试卷。再加上最后一次模拟考越来越近，所有人身上的压力指数都呈直线型迅猛上升，觉那是永远睡不够，一张张菜色的脸也永远都无精打采。 所以，在如此黑暗压抑的环境里，周边哪怕有一点点不寻常的小消息，都会被当作大新闻一样传来传去。 据说，隔壁班的钟琳早上一到教室，就看见桌子上放了一大捧玫瑰花，足足有九十九朵呢，真的就像拍偶像剧一样。 据说，张帆每天都会骑摩托车接送钟琳上学，早上拎着早饭等在家门口，晚上吃完晚饭再送回家，风雨不误啊。 据说，张帆和钟琳在足球场上接吻被教务处老师抓到了，班主任都气坏了，连张帆那个有钱的爸都找来了呢。 据说…… 唐羽笛接到张培山电话的时候，他和张帆已经两个礼拜没说过话了。 张培山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小笛，你和小帆关系好，你能不能帮叔叔劝劝他，叔叔不是反对他早恋，可是至少也要等到高考完再……” 唐羽笛愣了愣，落寞地垂下了眼睛，张培山后面的声音他已经听不真切了。 关系好吗？ 他们现在，连班级里最普通的同学都不如啊…… “叔叔，对不起……” 时间一长，连赵宇铭他们都觉察到这两个人间的不对劲了，可是问又问不出个一二三来，两个人之前关系那么好，突然搞得跟不认识一样，真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 于是为了缓和气氛，一天放学张帆他们打算出去兜风之前，赵宇铭特意颠颠地跑了过来，拦住了背着书包打算回家的唐羽笛。 “小笛，好久没一起玩了，跟我们去兜风吧，怎么样？” 唐羽笛眨了眨眼睛，“我，我还得……” 赵宇铭赶紧打断了他，“还得干吗啊，天天学习你不闷啊，再说复习也不用非得对着书啊，元素周期表那不还能默背呢嘛。” 说完拉着唐羽笛便要走，唐羽笛反应过来时赵宇铭已经把他拽到张帆身边了。 “小笛也去，人多热闹热闹，你的摩托带钟琳，我带着他！” 唐羽笛刚要开口说话，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阿铭，人家和我们不一样，这可是好学生，要考重点大学的，没看见一脸不乐意吗？” 张帆的语气充满不屑，听得赵宇铭一时间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赶紧拉了拉张帆的衣服，小声地道，“喂，说什么呢你。”再回头看唐羽笛时，果然看见他抿着嘴唇，眼睛垂着，脸色看着不太好。 “我不去了，我得早点回家，你们玩吧。” 赵宇铭看着唐羽笛的背影越走越远，转过头没好气地瞪着张帆训他，“你干吗啊你，阴阳怪气儿的，人家小笛到底怎么惹你了啊，都是大老爷们儿，小气得你……” 张帆还是没什么表情，直到唐羽笛的背影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低下头，在别人都看不见的角度苦笑了一下。 “我就是小气，我就是过不去这个坎儿，我就是没办法笑着面对他，看不起我你也滚。” 赵宇铭气得干瞪眼睛说不出来话，半天才骂出来一句，“艹。” 唐羽笛回到家，摘下书包连校服都没换下就钻进被子里睡了个天昏地暗，被唐母叫醒时已经晚上了。 唐羽笛这几天的胃口不好，唐母下了班第一件事就是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回来变着花样给唐羽笛做好吃的，常常是今天的饭还没吃完就开始惦记明天做什么。 “小笛，明天早饭想吃什么？” 唐羽笛拿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水晶虾饺。” 唐母就知道肯定是这个答案，无奈地叹了口气，“天天吃这个也不行啊，小笛，你还想吃其他的什么，换一样，妈妈给你做？” 唐羽笛摇头。 唐母妥协地道，“好吧，那你多吃点，看看你现在多瘦了……对了，你这一阵子怎么不往学校带早饭了，你那个朋友的父母回来了吗？” 唐羽笛手顿了一下，筷子上的鹌鹑蛋没夹住又掉到了碗里，愣了一下后，又固执地把筷子伸到碗里去夹。可是今天这个小小的蛋就像非要和他作对一样，不管他拿筷子怎么夹都夹不起来，磕得碗边都发出了脆响。 唐母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小笛，你怎么了，吃饭的时候不要发出声音，夹不上来的话用汤匙舀。” 唐羽笛把筷子放到了桌子上，“妈妈，我吃完了，回房间学习了。” 唐母看着唐羽笛碗里还剩下的大半碗饭，一愣神的功夫，唐羽笛已经进到卧室里面去了。 唐羽笛锁上了卧室的门，坐到书桌前胡乱地打开上面的一本书，正好翻到了元素周期表，早已深入大脑的知识使他条件反射地就开口背了出来。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我恶心着你了是吧？那天晚上的事其实你全都记得，对吧？我吻了你，我说爱你，其实你全都记得。” “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 “对，我他妈就是喜欢你，我说喜欢上的那个人根本不是钟琳，是你！你现在知道了，怎么，连哥都叫不出来了吗？” “钪钛钒铬锰，铁钴镍铜锌……” “那以后就一刀两断吧，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一刀两断吧，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一刀两断吧，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镓锗砷硒，砷硒……” 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滚了出来，连成串地掉在书上，砸下一个个印记。 “哥……” 唐母从小就教他，男孩子要学会控制情绪，学会稳重。从小到大，这种深深植入大脑里的家教使得他总是习惯于掩藏起自己的喜怒哀乐。 可是，他也有忍不下去的时候。 也会，突然觉得委屈，觉得难过。 只是那个能够给他一个拥抱，承诺过不会丢下他的人，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 第十九章 第二天早上唐母起早做的水晶虾饺最后还是浪费了，因为唐羽笛第一次没有按照闹钟定好的时间起床，唐母去他的卧室叫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发烧了。 唐羽笛被唐母抚上他额头的动作吵醒，睁开了没什么精神的双眼，“妈妈，天亮了吗？” 唐母看着儿子这半个月来瘦了一圈的脸庞，干涩发白的嘴唇，尤其是原本最清亮有神的一双大眼，此时却看不到什么神采。 发烧到这么烫的温度，他却连一句撒娇都没有，其实才十六岁而已啊。 心里蓦地一酸，轻轻地缕了缕额前的碎发，“没呢，睡吧。” 唐羽笛心神一松，又睡了过去，后来唐母给他喂药的时候他都不知道。 再醒过来的时候，床上都是外面透过窗帘洒进来的阳光，唐羽笛眨了眨眼，感觉到大脑今天似乎格外昏沉，皱了皱眉毛起身坐了起来。 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着现在是上午十点，闹钟旁边用笔压着一张纸条。 “小笛，妈妈去上班了，粥给你热在了锅里，吃完饭记得吃药，今天不用上学，在家好好休息。” 唐羽笛下了床去饮水机接了一杯水喝，饭是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不过他倒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出门去学校上课，不过病来如山倒，虽然是小小的发烧，身上却什么力气也没有，最后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反正现在学校的那些课对他来说上不上都是无所谓的，而且……就算他去了，也没人再需要他。 由于生病学习效率下降了不少，到了中午的时候第三道物理题都还没有解出来，门铃响的时候唐羽笛正在纠结斜面上一个小物块的受力分析，所以开门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着更憔悴了一些。 门口的林冰妍一下子愣住了，“小笛……” 站在林冰妍身边的赵宇铭也吓了一跳，“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就成这样了？” 唐羽笛看着林冰妍和赵宇铭一起错愕地张着嘴巴的样子竟格外地默契，这是不是就是夫妻相啊……想到这里心里竟觉得有些好笑，扬了扬嘴角侧身让他们两个进来。 “就是有点发烧，没那么严重的。” 林冰妍伸手往唐羽笛额头上贴了贴，“好热啊！小笛，你吃药了吗？” “等下就吃。” “等一下？”林冰妍跟在唐羽笛身后进了卧室，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练习册后又是一轮大呼小叫，“都病成这样子了你还做题？！” 赵宇铭也无奈地看着他，“喂，哥们儿，你要是考倒数第一也就算了，成绩已经都这么好了，还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于是病号唐羽笛被这两个人赶到了床上躺好，大小姐去厨房转了一圈最后热了一碗粥和几个虾饺端了过来，赵宇铭去倒热水给他吃药。 唐羽笛微笑地坐在床上听着他们数落他的声音，看着他们为了他忙来忙去，眼神里终于恢复了一点色彩。 林冰妍撅着嘴看着他吃了饭又把药喝下，“笨蛋，幸亏我们听说你请病假了来看看你，不然你看你要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 唐羽笛看着林冰妍眼里的关心，第一次真心地觉得和这个女孩贴近了一点。 “谢谢，我真的没事的。” 药里面多多少少都会掺一些安神的成分，唐羽笛吃完了又听了一会儿另两个人的絮絮叨叨眼皮就有点沉得睁不开，林冰妍发现了他越来越没什么精神，迷糊的样子看着竟有点可爱，咯咯得笑出了声来，“小笛，你睡吧，我们等你睡着了就回学校。” 唐羽笛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又实在挡不住汹涌的困意，撑着最后一点意识真诚地看着他们两个道，“谢谢……” 赵宇铭撇了撇嘴，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就知道穷客气……”结果刚点一下爪子就被林冰妍瞪着眼打开了。 唐羽笛笑了笑，终于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似乎听见床边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 “啧，醒着的时候不进来，非要睡着了才进来，真不知道你俩到底闹什么别捏。” “……你们先回去吧。” “哼，你别吵到小笛睡觉，他好不容易能多休息一下。” “艾玛，大小姐，你满眼满脑子里就只有小笛小笛是不是……” “我愿意，你管呢……” 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床边突然一沉，好像有什么人坐了下来，唐羽笛心里一动，就急切地想睁开眼睛。 正当他在努力地和沉重的眼皮做斗争时，放在被子里的一只手突然被伸进来的另一只手握了起来，接着一个湿湿的吻温柔地落在了额头上。 唐羽笛的眼睛蓦地一酸，突然有点想流泪。 那个熟悉的吻在他的额头上停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路过眼睛和脸庞，一路慢慢地来到了嘴边。双唇被包裹进了一个温暖的地方，那动作小心轻柔得好似在亲吻一块珍贵的水晶。 唐羽笛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双唇相碰的那一瞬间，他竟有一种揪着的心绪终于被解放了的感觉，舒服得他好想永远藏在这片温暖之下。 哥，是你吗…… 在入睡的前一秒，唐羽笛半欢喜半心酸地想，其实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除了他，还有谁会对你这么小心珍爱呢。 …… 第二天早上，张帆心事重重地坐在座位上，气压低得一干人等都识趣地远远绕开，免得一不小心踩到他的雷区，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走进教室里时他才眼睛一亮。 那个人还是一样表情淡淡的，只有别人主动跟他打招呼时才会回个微笑，走到座位上放下书包就开始看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天生这么爱学习，不过脸色看着比昨天好多了。 赵宇铭也看见了唐羽笛，凑过来推了推张帆的胳膊，用下巴指指前面那个背影，“不去打个招呼？” 张帆冷淡地看他一眼，“和我有关系吗？” 赵宇铭翻了个白眼儿，“爱去不去，憋死你吧！我自个儿去！” “……”张帆瞪着眼睛看着赵宇铭和唐羽笛说说笑笑的背影，还真就憋了一肚子气，差点堵成内伤。 唐羽笛生病的事就跟一小插曲一样被翻了篇儿，日子还是和每一个备考日一样照常地过。张帆今天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趴在桌子上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日自己偷来的那半日厮磨。 那种亲近就和毒药一样，只要一沾，就怎么也戒不了。 放学的时候等所有人都离开了教室张帆才磨磨蹭蹭地背起了书包，钟琳还在等他，他还要扮演一个称职的男朋友角色送她回家。路过唐羽笛的书桌时还是忍不住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苦笑着走出了教室。 才放学了十多分钟，走廊里的人竟走得空荡荡的了，张帆双手插在校服裤子里，低着头走到楼梯角的回廊，刚转过一个弯，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被刷得干干净净的白色帆布鞋，再往上看，还有同样干净整洁的校服裤子。张帆只愣了一秒，就惊愕地迅速抬起了头。 唐羽笛低垂着睫毛，没有抬头看他，抿着唇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这是我总结的重点题型，你看看吧。” “……” 两扇长又密的睫毛扑闪着刷了两下，犹豫了下还是决定重复一遍，声音比刚才小了些，但语气却更认真了，“真的很重要，我希望你可以看看。” 张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把递到面前的笔记本接了过来，可是等厚厚的本子拿到了手里，他又愣住了。 不过他只花了几秒钟就逼自己在失态之前迅速调整了过来。 “我记得这次你好像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唐羽笛错愕地抬起了头看着张帆，张帆脸上嘲弄的笑容更大了，“那这把又是因为什么，嗯？” “……” “如果是因为什么哥哥弟弟之类过家家的东西……”不屑地笑了一下，“那我可是没有空陪你玩的。” “……”唐羽笛的眼神慢慢地由震惊、变成了受伤，紧紧抿起的嘴唇看不见什么血色。 张帆赶紧移开了眼神，他怕再看下去他就会装不下去，他就会忍不住把面前这个被自己伤害到的人紧紧抱进怀里。 走廊里每隔一个班级就立着一个垃圾桶，张帆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把手里的笔记本扔了进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快步地走出了教学楼，眼眶里涌上的泪水又被他掐着手心忍了回去，走到楼下一个拐角的暗影里站住，等看到那个身影低着头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又慢慢地走远，他才又转身跑了回去。 就像上次在食堂里翻找那根被丢弃的红绳一样，这一次又同样地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眶跪在地上在垃圾桶里找那个被丢掉的笔记本。 把找到的笔记本小心地在衣服上蹭了蹭，还好，没有被弄脏。 手指颤抖着打开封面，熟悉又隽秀的字体映入眼帘，一道道题型被工整地整理在上面，重要的地方用颜色不同的笔认真地标记出来，字里行间带来的感觉是那么亲切，张帆正忍着心痛宝贝地翻看，突然，本子里夹着的一张纸滑了出来，落到了地上。 张帆只看了一眼，脑子里便轰得一响，整个人如触电般愣在了那里。 那是一行他很熟悉的字，曾经给过他烦恼给过他甜蜜，也更加给过他痛苦。只是这一次，那句话后面还多了一个字，整个世界便豁然明朗。 “我喜欢你，可以试着跟我交往吗，哥。” 第二十章 张帆手里拿着那张纸拼命地奔跑，心脏似乎都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可他却前所未有的快乐。 学校周围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额头上慢慢渗出了细密的汗，他差一点就要打车追到那人的家，校服裤子里随着奔跑一坠一坠的手机恰巧提醒了他，他还可以给他打过去电话。 听筒里嘟嘟的声音传来，心脏也跟着那节奏狂跳不止。 电话刚被接通张帆就喊了出来，“小笛，你在哪？” “……在，足球场。” 张帆只愣了一下便拔腿朝哪个地方跑去，“小笛，先别走，等着我！” 张帆赶到足球场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孤零零地坐在空旷的草地上的身影，唐羽笛双手抱着腿，下巴垫在膝盖上，感觉到他的走近时，慢慢地把头抬了起来。 那双漂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哭红的眼眶衬着漆黑的瞳仁，让人只看一眼就被摄入了灵魂。 唐羽笛抿着唇静静地看着张帆，眼泪从眼睛里无声地一道道滑下…… 心脏一揪一揪得疼，张帆终于再也忍不住，冲过去跪到他的面前紧紧地把他抱到了怀里。 “小笛，小笛。” “……” “小笛，别哭，我好心疼，别哭了……” “……” “对不起，我混蛋……”张帆松开唐羽笛，然后握住他的手突然往自己脸上狠狠地抽，“对，我他妈混蛋，你别伤心，小笛，你抽我……” 唐羽笛一愣，反应过来后赶紧抽自己的手，张帆却没让他抽出来，又狠狠地照着自己脸上打了好几下才握着他的手停了下来。 “小笛，不哭了好不好。” 唐羽笛眼神闪了闪，用另一只手摸到了张帆的脸上，“你还不是也在哭……” 张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流泪了。 唐羽笛用手给张帆细细地擦着眼泪，皱了皱鼻子，声音里带着点懊恼，“哥，你哭什么呢，我没生气，就是有点难过……不过我马上就好了，你打自己干吗呢。” 张帆任唐羽笛在他脸上轻轻地擦着，心爱的人就在眼前，他再也等不了了，心里的话冲口而出，“小笛，那张纸，你是认真的吗？” 唐羽笛停下了动作，扁了扁嘴，“你看到了啊，你不是给扔了吗。” 张帆看着唐羽笛的样子莫名地被逗笑了，笨蛋，其实心里还是生气的吧…… 把脸凑过去笑着逗他，“还生气呀，那再打几下。” 唐羽笛眨了眨眼睛，把脸扭到一边，没说话。 张帆拉他的手，着急地晃着，“小笛，你快说啊，是真的吗，还算数吗，你不说话我都要急死了？” “哥，对不起……” 张帆蓦地停住了动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笛？” “对不起，我……” “等一下！”唐羽笛刚说了几个字张帆就突然暴躁了起来，用力地握住唐羽笛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小笛，你不能这样，你最起码也要给我一次机会，我扔你的本子是我不对，可是我又捡回来了，我这段日子对你太混了，我也不想的，我每次看着你难受心里都跟着疼，我……你生气的话你就打我骂我，可是你至少得他妈给我一次机会！你要是这样判我死刑，我……” 双唇蓦地被贴上了一对柔软的唇瓣，张帆瞪大眼睛错愕地看着眼前这双紧紧闭起来的眼睛，上面一对翘起来的睫毛在夕阳的余光里一翘一翘的。 唐羽笛在张帆反应过来之前就离开了他的唇，扭过了头看向别的地方。 “我是说，对不起，我这段日子让你伤心了，还没说完呢……” “……”张帆伸出手捏住唐羽笛的下巴，把他的头又扭了回来，有点惊讶地笑嘻嘻道，“小笛，你害羞啦。” 唐羽笛下巴被捏住了躲不过去，睫毛眨得更快了，被逗得急了干脆躲到了张帆的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把憋红了的脸贴进他的颈窝里。 “哥，对不起，这段日子我一定让你伤心了吧。”唐羽笛的声音软软的闷闷的，听着倒有那么点像在撒娇，“你突然对我说那些话，我只是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所以才躲着你，不是讨厌你，一点也不是讨厌你……哥，我喜欢你……” “……”张帆的声音有点控制不住地颤抖，等到开口了才发现听起来还有点沙哑，“你真的喜欢我？你可以分得清吗，对哥哥的依赖，还是对爱人的那种……” 唐羽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了头，好看的眉毛纠结到了一起，真的认真地思考了起来，“什么样算对爱人的那种呢？你不理我的时候我好难过，看不见你的时候就会想念……这样算吗？” “……” “你和钟琳交往，我的心里其实好难受，我看你抱着她，看你吻他，心脏这里会疼……这样算吗？” “……” “还有，我给林冰妍的红绳是和我们的不一样的，我喜欢和你一起戴专属于我们的手链，还喜欢……你抱我，亲我的感觉……这样算吗？” 张帆还是愣愣的，总是暴躁又神气的人此时变得又呆又傻，唐羽笛弯着眼睛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心里就好像也没那么不好意思了，弯起嘴角道，“哥，我觉得已经算啦。”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帆木楞的眼睛里开始渐渐地出现了神采，然后最初的那点神采又瞬间扩散成了满目的狂喜，伸手一把把看着他笑的唐羽笛紧紧抱进了怀里，“算，太他妈算了！” 唐羽笛笑着把双手抱上了张帆的腰，应道，“恩。” 张帆的手臂收得更紧了点，两个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某人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把嘴唇凑到怀里的人的耳边坏笑道，“小笛，我记得你刚才说你喜欢我怎么你来着？” 怀里的身体一僵，然后一颗脑袋使劲儿拱了拱，埋得更深。 张帆笑着把害羞了的宝贝挖出来，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在唇舌终于相缠时幸福地叹息了出来，“小笛，我爱你，我好爱你……” 他的小笛，味道仍然像薄荷糖一样，干净，清爽。 薄荷不像其他的糖果，味道里总是有一点若有似无的辛辣。不过若不先尝过这冷冽的辣，又如何衬得之后那直直传进了心底里的甘甜更加摄人心魂呢？ …… 张帆晚上的时候给钟琳打电话，直入主题地就说要分手，但是他愿意对外和所有人说他才是被甩的那个人，最后简单地表达了一下歉意和祝福，一段感情就这么完了，毫不拖泥带水。 于是第二天早上几乎全年级组的人都听到了一个消息。 钟琳早上上学的时候没有坐张帆的摩托，一个人打车来的，进班级门的时候眼睛还是肿着的呢。 一时间有人八卦有人唏嘘，办公室的老师也听到了点风声，悠哉悠哉地喝着提神的咖啡：看吧，就说早恋不靠谱，这帮孩崽子们偏不信！ 一时间，众人都无比期待故事中另一主角的亮相，管他伤心还是颓废，最好脸上再挂点胡茬，总之快点出来给他们自编自想的狗血偶像剧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张帆没有让大家等多久，他和每天一样骑着摩托进了校门，在停车场叫醒了后座快要睡着的唐羽笛，然后背起两个人的书包，胳膊揽着唐羽笛的肩膀，有说有笑地进了教学楼。 走进教室的时候，正巧一个正看着怀里的人说得眉飞色舞，一个认真地听得眉眼弯弯，张帆对那些偷瞄他的视线浑然不觉，又在唐羽笛的座位上赖了一会儿，直到上课铃打了第二遍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教室后面自己的座位。 众人在内心大呼坑爹：这他妈是失恋男主该有的状态吗！ 坐在旁边的一哥们儿一点也没说关心一下兄弟刚失恋后的感情状态，反倒还挺高兴，“瞧这意思，下把出去玩儿是不又能带上小笛了？” 赵宇铭一个纸团砸过去，横眉竖眼地道，“说什么呢，咱们帆哥见着他，烦着呢！” 张帆笑着把两个人赶到一边，“滚滚滚滚滚，上课了，消停眯着去。” 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摞习题和笔记本，昨天最新加入的那本摆在了最上面，小心地翻开，窗口吹了一阵微风进来，扑面便是一阵淡淡的笔墨清香。还有那根找回后就一直悄悄贴身收着的红绳，现在又可以光明正大地戴在手腕上。 张帆习惯性地抬起头去看教室最前方坐着的那个背影，可这回那人却像有了感应一样，突然回头，莞尔微笑。 张帆这个人暴躁，任性，占有欲强，有时候，他还目光短浅。 就比如现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很自然地在心里想到：如果这就是永远，那就好了。 第二十一章 张帆还沉浸在恋爱的甜蜜中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最后一次模拟考已经悄然而至了。 这段日子过得太混，所以成绩单发下来，某人又滑到了班级第三十二年组第八百多，这个成绩一点也不冤。 拿着成绩条，自从两个人确定关系以来，张帆头一回郁闷了。 放学的时候两个人没回家，又来到了空旷的足球场，成大字形并排躺到了草地上。 唐羽笛像一个被关久了之后拉出来放风的小动物一样，特别喜欢这种悠闲的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坐摩托车的时候也是。 张帆侧着头看了一会儿他弯弯的睫毛和微翘的嘴角，突然开口问道，“小笛，你以后想考哪个大学呢？” 唐羽笛几乎想都没想就答道，“D大。” “……这么肯定？” 唐羽笛点了点头，“恩啊，我从小就想去D大。” 张帆垂下眼睛沉默了，其实唐羽笛这个梦想一点也不夸张，他的成绩现在上D大是绰绰有余的。 而自己呢？呵，别说D大了，连北京市内一个普通的重点都够不上…… “小笛，一定会去那里吗？” 唐羽笛闭着眼睛，惬意地感受着风吹着脸庞的感觉，“恩。” 那我呢，你会为了我改变你的理想吗？ 张帆苦笑了一下，没有问出来这个问题。 如果小笛的答案是否定的，那无疑自己会很难过很失望，但若是肯定的，自己的心里就会高兴轻松了吗？ 小笛他值得那么好的学校，值得那么好的未来，他有什么资格拖他的后腿？ 此前，张帆还从来没觉得高考有多么残酷过，可是现在，他希冀的永远还没有走到，短短一个月后分别却就要到来。 张帆闭了闭眼睛，无声地攥起了拳。 …… 半夜三点多，张培山刚散了一个酒会，开了两个多小时的长途回到了家里，打开门却发现张帆的卧室灯还亮着。 “小帆，怎么还……” 张培山瞪大眼睛，看着揪着头发埋头在一本练习册中的张帆说不出来话。 张帆头皱着眉毛也没抬，不耐烦地应了句，“回来啦，又一身酒味……你床头柜子里有醒酒药，自己睡觉去，别来烦我……” 张培山愣了愣，立马应道，“哦，哦，好，那你早点睡，早点睡啊！” 礼拜五，刚下了自习课，赵宇铭顶着一张菜色的脸从习题里抬起头，“帆子，咱好久没聚了，这周末出去放松一下呗！” “……” “帆子，帆子？” 张帆终于回过神来，抓住赵宇铭的手急切地问道，“这种题型的辅助线老师是怎么讲的来着？” 赵宇铭，“……” 连“灭绝师太”都发现了不对劲，她已经都很久没有从张培山那里收到钱了……咳咳，不对，应该说张帆最近不惹事不颓废，还不和老师顶嘴，一股劲头儿都奔在了学习上，这转变太大太快，她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 上回全班去公园照的相片洗出来了，一张张照片被整理成了相册，每个人人手一本。 那张九个人的照片被张帆剪了一下，变成了只有两个人，然后夹在了钱包里，每一次熬得太累的时候就拿出来摸一摸，电量满格之后再接着奋斗。 唐羽笛又找老师提了一次换座位的事，班主任看到这阵子张帆的表现确实不错，想了想就答应了，没想到张帆听到后却拒绝了。 “哥，你为什么不想和我坐同桌啊？” 张帆笑了笑，把唐羽笛揽在了怀里，下巴搁在他的发顶上，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心里却是满满的幸福。 “小笛，不用担心，我在后面也一样可以学习的。” 高考越来越近，每天多睡一点时间就少了一点，在这种非常时刻，他不能再时时都依靠着唐羽笛，如果没有自己，以小笛的成绩和他基本上稳妥的目标，他根本不用这么辛苦，只需要放松地等着考试的到来就可以了，也不会瘦得下巴都快要尖了出来。 为了他们两个人的未来，他要自己努力。 后来，唐羽笛又接到了张培山的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也分不清是喜悦还是忧愁，“小笛啊，你帮叔叔劝劝小帆，他太拼命了，好几次我都看见他快天亮了还没睡，虽然他知道上进了叔叔心里高兴，可是这么拼下去身体会受不了啊……” 唐羽笛蹙了蹙好看的眉毛，从那天起，每天放学，他都会把张帆拖到足球场看着那人睡上两个小时再放他回家。 刚开始张帆醒来发现自己睡着了很是懊恼，可是后来他明白了他的小笛是在心疼他，反而笑得见牙不见眼睛，以后倒真的听话地每天躺在草地上睡上两个小时，每次醒来后看见坐在他身边陪着他的唐羽笛时心里都会软成一团。 只是唐羽笛不知道的是，每天晚上回家，他都会熬得再晚一点把白天睡觉浪费的时间给补回来。 ……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这一个月，张帆迅速地瘦下去了十多斤，脸上的轮廓更加清晰深刻，要不是原来身上那点精瘦的肌肉撑着，现在恐怕是都要变成了排骨。 高考的前一个晚上，他睡了这一个多月以来最好的一觉，第二天早上出门，唐羽笛已经拎着早饭站在他的门口笑着等他。 就好像那次普通的模拟考一样，他急急地赶到学校差点迟到，然后看见唐羽笛带着早饭站在考场门口等他…… 张帆愣了一下后马上三两步走了过去，语气里带了点斥责，眼睛里却是掩藏不住的惊喜，“小笛，我们的考点都不是一个学校啊，你跑来干什么。” 唐羽笛被训了也不生气，微笑地看着他，可爱地眨了眨眼睛，“我怕你不吃早饭。” 两个人边说话边往外走，“哥，你说考完试带我出去玩，算不算数啊。” “当然算啊，傻瓜。” “那我等着你，考完了我们就走。” “恩，好，你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恩，一言为定。” 两个人天南海北地聊，就是谁也不聊几个小时之后的考试。 可是张帆却笑得很开心，因为他知道他的小笛想对他说什么，那些熟悉的话仿佛还响在耳边。 哥，你好好考试，考完了我们一起吃午饭。 知道了，啰嗦什么啊，赶紧回去吧。 诶，你又回来干吗？ 哥，你不要有压力，不管你这把考怎么样，我都很开心，因为我看到你的努力了。 …… 好像时间从来未曾变过，他们之间也从未经历过那么多痛苦和波折。 张帆在心里默默地想到，以后再也不会了，小笛，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 …… 高考半个月后成绩公布了出来，唐羽笛的分数稳稳超了D大录取线三十多分，而张帆的分数超了重本六十多，这个分数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个飞跃了，可还是够不上D大的分数线，连分数最低的专业都报不了。 不过张帆也没有失望多久，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这个结果他其实一点也不意外，如果分数真的够了他才彻底震惊了呢。他早都打算好了，上不了D大他也要上北京一所离D大最近的学校，总之他们两个不要分开。 所幸他的分数虽然上不了D大，但是上一个北京的普通重点学校也是够了的。 张培山更是满足，他甚至做梦都能笑出声来，半年前他就托秘书多留意好的三本学校了，以前他可从没想过短短几个月儿子还能有希望考上重点大学。 张帆早就在电话里和唐羽笛商量好了报哪个学校，两个人左挑右选最后定下来了T大，交志愿表的那天张帆早早就到了学校，唐羽笛不知道干吗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还没回来，他就在教室里无聊地瞎溜达，到处看一看大家的报考情况。 赵宇铭没他那么幸运，考试的时候发挥的不怎么好，成绩伏在重本线上下，为了稳妥起见便报了一个本地的大学，其他一帮哥们儿有去外地的也有继续留在本市的，还有直接上了本校直升的大学，林冰妍报了上海的一所外国语类学校，赵宇铭看见了有点意外，嘴贱地拿话戳她，“呦，怎么跑上海去啦，不跟你家小笛报一块儿啦？” 林冰妍瞪了他一眼，竟然真的一下红了眼睛，“你以为我不想吗，小笛要出国，可是我妈不让我出国！” 赵宇铭吓得一愣，气势顿时软了下来，“……嘿，你，你别哭啊……” “国外有什么不好的啊，哪里不安全了啊，我求了他们那么久都不答应，我偏要报外国语类的学校，我偏要学语言，等我以后自己挣了钱我就是要出国，哼……” 张帆怔怔地看着掉眼泪的林冰妍，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小笛要去哪？” “他要去英国留学。” “……我不信。” 林冰妍没看到张帆突然变得青白的脸色，抽抽搭搭地接着说，“我问过他了，辩论赛的时候我说拿奖的话高考可以加分呢，然后他说他用不上，因为他家里已经给他安排好出国留学了……” “……” 张帆的眼前一黑，往后踉跄了几下。 赵宇铭终于注意到了这边，惊讶道，“帆子，你怎么了？” 你以为我不想吗，小笛要出国，可是我妈不让…… 他要去英国留学…… 辩论赛的时候我说拿奖的话高考可以加分呢，然后他说他用不上，因为他家里已经给他安排好出国留学了…… 小笛，你以后想考哪个大学呢？ D大。 这么肯定？ 恩啊，我从小就想去D大。 …… 完结章 张帆稳住了身子，甩开了赵宇铭要来扶他的手，神色恍惚地转身大步地走出了教室。 等他快走到老师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正好赶上唐羽笛从里面出来，唐羽笛关上门后一抬头看到是他，便弯着眼镜笑道，“哥。” 张帆心里一痛，眼泪差点掉了出来，上前拉住了唐羽笛的手腕，拽着他就走。 “哥，去哪？” 张帆没有回答，唐羽笛看着他的背影，也不再问了，乖乖地任他拉着走。 胃疼似乎已经成了情绪变化时的连锁反应，这个时候连它都要凑过来掺一脚。两个人走到了足球场上，张帆再也忍不住胃部传来的凶猛的抽痛，放开了唐羽笛的手弓着身子蹲坐到了地上。 唐羽笛吓了一跳，蹲下身想去扶他，“哥，你怎么了？” 张帆抬起头看着唐羽笛担心的表情，眼睛里全是绝望和伤痛，缓缓地摇了摇头，双唇抖着说道，“你怎么能这样呢，小笛，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这个人怎么可以对他这么狠心，他小小的胸膛里到底装着什么？ 唐羽笛真的被吓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哥……” “你怎么能这样，我这么爱你……小笛，你告诉我，你没有骗我，你报的是D大，是D大对不对？” “……”唐羽笛愣了一下，然后竟然慢慢垂下了眼睛，“哥，你知道了？” “……”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静止，整个世界都瞬间失去了颜色。 胃部突然猛地一抽，张帆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半个身体倒在了草地上。 “哥！”唐羽笛吓得立刻去伸手扶他。 张帆却苦笑了一下，开始疯了似的挣脱他，“滚！给我滚！滚！！” 唐羽笛急得眼泪一下掉了出来，他想伸出手去抱张帆可是手却每次都会被打开，“哥，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呀，我骗你说想去D大那么好的学校是因为我想让你更努力一点，我其实……” 张帆突然大声笑了出来，“那我谢谢你！你的任务完成了！我确实努力了，我他妈那么努力……”眼泪伴着笑声从脸上滚了下来，砸落在了草地上。 曾经的自己越努力，张帆就觉得现在的他越可怜。如果到最后还是会分开的话，那么他这一个月来这么的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就算他终于考上了北京报好了学校现在又有什么意义？ “哥，你不要这样，我不想和你分开啊，你生气的话我改回去好不好，我不报T大了，我不报了，我不知道你会这么生气，哥……” “……”张帆突然怔住，转过头来怔怔地看着唐羽笛，像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一根稻草一样，嗓音沙哑地开口，“你说你报了哪？” 唐羽笛委屈地抿着嘴唇，流了一脸的眼泪，“哥，我不想和你分开……” 张帆弓着身子坐了起来，顾不上自己的胃，双手抓住唐羽笛的肩膀，急切地道，“你说什么，你说清楚点。” “哥，我其实没有那么喜欢D大的，我当时是为了让你努力学习才那么说……我想和你一起去T大，我想和你去一个学校……” 张帆愣愣地看着他，“可是，你不是，要出国吗？” 唐羽笛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 唐羽笛眨了眨眼睛，扁着嘴道，“以前是那么想的，可是我早就改主意了啊，现在，我不想和你分开……” “……” 张帆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了精神病，这么大喜大悲，他可受不了。 “所以你说的骗了我是因为你偷偷报了T大？”脑海中突然升起一个想法，更加验证了他的疑问，“灭绝师太找你去办公室也是为了这事儿吧，你那么高的成绩却报了这么普通的一个学校？” 唐羽笛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地低着头，脑袋点了点，不敢抬头看张帆。 可是出乎意料的，张帆却没有再骂他，而是突然把他用力抱进了怀里。 “小笛，你这个笨蛋……” 唐羽笛一愣，眼泪一下滚了出来，然后委屈地又往张帆怀里拱了拱。 “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刚才我真恨不得自己立刻死了……” 张帆觉得自己真是有点丢人，这么大个老爷们儿，怎么这么不扛事儿，刚才竟然又哭又骂还差点满地打滚…… 可是没有人会知道，刚才那一瞬间他受到的打击有多么大，所有的绝望不用一秒钟就可以淹没他。这一个月来升学的压力和严重透支的体力都没有把他给压垮，是因为他还对未来抱着希冀，身体里的一根弦一直撑着，但若是这点希望也不给他了的话，他真的会撑不住。 张帆从来没对什么事情这么执着过，只有这个人，怎么会这么喜欢啊…… 唐羽笛动作一顿，老实地趴在了张帆怀里，小心翼翼地问道，“哥，你还生气吗？” 张帆点了点头，“生。”感觉到怀里的身体一僵，又扬起嘴角加上了一句，“不过没有刚才那么严重了……” 唐羽笛抬起头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写着委屈。 张帆笑了出来，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小笛，乖，去把志愿改回来，哥也不想和你分开，可是D大和T大隔得也不远，就算上了不同的大学，哥也会天天都去找你。” 唐羽笛垂着睫毛，没说话。 张帆又把人往怀里抱得紧了紧，笑着道，“我的小笛那么优秀，就应该去最优秀的学校，小笛，去D大吧，哥为你骄傲。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分开，我那么喜欢你，哪里舍得啊……” 又过了半天，怀里的脑袋终于轻轻地点了点。 …… 两个人回到了教室，大小姐林冰妍已经被赵宇铭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哄好了，只是表情还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唐羽笛从张帆那里听说了志愿的事，有点愧疚地走到了林冰妍面前。 “林冰妍，我已经改主意了，不去英国了。” 林冰妍一点形象都没有地惊讶地张着嘴巴，“……” 唐羽笛认着地看着她道，“我报了D大，那个，你的志愿要不要改一改，不要为了我特意去报一个语言学校，换成你自己喜欢的吧。” 林冰妍终于回过神，瞬间满血复活过来，还没来得及狂喜一下就立刻到处去找自己的志愿表，“那，那我也报D大！” 一直没说话的张帆在旁边突然嗤道，“你当D大是你家啊，你那分够吗？” “……”林冰妍果然一下愣住了，几秒后突然闭起眼睛羞愤地大叫了出来，“张帆你个大烂人！！！” 太烦人了。 最后林冰妍还是去了上海，只不过改成了一所财经类学校，那所学校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显然唐羽笛也很清楚她的理想，因为她报志愿的时候唐羽笛就站在她的身边看着，要是她想写别的地方他就立刻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连话都不用说，光是那副融杂着失望和期冀的眼神就足够让林冰妍投降了。 倒是赵宇铭这人比较奇怪，听说在交志愿表的最后一天，不知道为什么他竟又把志愿给改了，填了一所上海的学校。 张帆啧啧地道，“这所学校好像还不如原来报的那个吧？” 赵宇铭倒大方得很，耸了耸肩坦白道，“以前也没觉得多么喜欢，可是昨天睡觉的时候突然想到，这回可不是普通的一次放假，以后真的就见不到了，心里突然就难受。” 唐羽笛眨了眨眼睛想到了什么，把手伸进包里翻了一通，竟然真的叫他翻到了一条红绳。 那是他给林冰妍买的时候五块钱两条就顺便多带了一条，一条给了林冰妍，一条就被他随手放进书包里了。 唐羽笛把那条红绳给了赵宇铭，“这个我试过了，用来牵姻缘挺灵的。”说完转过头去看着张帆弯了弯眼睛。 张帆看了看那条红绳也扬起了嘴角，样式和他们两个人的果然不一样。 赵宇铭接了过来，拿在手里宝贝地看着，“我还记得上回在食堂张帆拼命翻垃圾桶的德行呢，哈哈，这回我也有了。” 张帆，“……” 赵宇铭看着张帆吃瘪的样子就忍不住幸灾乐祸，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张帆和小笛的关系突然就变得那么好了，不过相处之后连他都觉得小笛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人，张帆更没有不喜欢他的理由了。如果没有小笛，那个白痴啊，还不知道要吊儿郎当混到什么时候呢，哪里能去得了这么好的大学。 赵宇铭在心里打着算盘，虽然一群哥们儿分开了很不舍，不过帆子把小笛带走了也更好，省得林冰妍那臭婆娘，眼里就只能装的下别人。 …… 令人窒息的高考终于过去，从现在开始，等待着他们的是美好的长假和充满希望的未来。 也许以后还会有甜蜜，有坎坷，有各种各样未知的可能，不过有一件事情却是肯定的：有一些人，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那些年毕业的时候总是流行写同学录，交完志愿表的那个下午，所有人都待在教室里写酸了手臂，不过却没有一个人先行离开。 张帆低着头认真地填写着，写到一个问题的时候笔尖微微一顿。 你最喜欢什么食物呢？ 张帆想了想，然后扬起嘴角一笔一划地填了三个字上去，手腕上的红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最喜欢吃的那个东西啊，干净，清爽。 那是一种甜甜的辛辣，带着辛辣的甜。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