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夜话(灵异)+番外——御九重

作者:御九重  录入:04-23

 文案:

 一系列随感而发的暗黑,灵异,血腥,鬼怪,温情小故事 内容标签:惊悚悬疑 虐恋情深 阴差阳错 附件包含4个故事: 巫山夜话 巫山夜话之男宠 一篇短篇 巫山夜话之鬼村 第一卷:巫山夜话 1、镜 每一天早晨,男人都会给他一个堪称完美的微笑,然后在一声早安之后离开。 每一天晚上,男人都会给他一个温柔无比的微笑,然后说晚安,明天见。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不少。 一年,两年,三年……十年。 那天男人手中捧着一束艳丽的玫瑰对他说,我要向她求婚,给我加油吧宝贝。 他很嫉妒,僵硬着笑容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他突然觉得他会失去这个男人,永远的,即使还能看见,也已经不是属于他的了。 他对男人说,不要离开我。 男人吃惊的回头,然后看见眼前那面落地的试衣镜破裂。 男人不见了。镜子前边掉落着一束零乱的玫瑰。 2、七夜(一) ‘亲爱的,我回来了。’ 他从藤椅上转过头看我,夕阳透过落地玻璃窗折射到他脸上,映了些斑驳的颜色。 我摘下军帽随手放在一边,然后走过去,就像往常一样站在他的身后,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俯身,在他的颈窝里轻蹭着。 ‘亲爱的,想我了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含笑的眼看着我,很温柔。 我知道他喜欢安静,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在他微凉的唇瓣上轻吻了几下,生怕扰了这份傍晚的宁静。 他的笑容又加了些温度,就像煦阳。他说,‘霖,晚餐我做好了,一起吃吧。’ 3、七夜(二)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旁边没有他的身影。但是桌子上有他准备好的早餐。 他出去了。我这么想着。 一天的工作结束,我依旧在夕阳残留的余辉中回到家中。他在等我。 他最近似乎病了,体温偏低,话很少。我却喜欢这样的他,缠着他没有节度的索求。 苍白的脸色,低迷的呻吟,我像陷入了他造出的泥泽,难以自拔。 但是我想,他是喜欢的,因为他并没有反对,或者他只在纵容我。 我搂着他,脑袋枕在他的肚皮上。 我似乎时时刻刻都可以感觉到他的温柔。就像现在,他握住我的一只手,十指相扣,紧紧的。无名指相交的地方,我甚至可以感觉得到他跳动的脉膊。 我知道他一定在注视着我头顶的旋涡,然后嘴角擒着的抹很淡的笑意。抬起头看去,一切正如我想像中的那样。 4、七夜(三) 半夜的时候从梦里惊醒。 坐起身擦了擦冷汗,却发现他又不在身边了。 我抬起头在偌大的房间里扫视一圈,他坐在窗户旁边看着天空的残月。 “做恶梦了?” ‘嗯。’ “有我在。” ‘嗯。’他抱住了我,怀抱并不温暖,却让人很舒服。 今天在军部判定了一个犯人的罪,却在押解途中挣脱士兵逃离。 他从窗户跳了出去。 我下楼的时候,看见他浑身是血,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也婉延出了血流,夹杂着白色的脑浆,而他的一双眼球几乎从眼眶里滚出来,一直瞪着我。 我梦见他从死亡的地方爬了起来,全身的骨头咯吱咯吱的想,手骨穿透了手肘的臂膀撑着地面,拖出一路血痕,眼眶里架着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珠子,一步一步的靠近我。 5、七夜(四) 给他量完体温,我喂他吃宵夜。 他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发红。 ‘亲爱的,爱我吗?’ 他没有回答,任何时候,他对类似的问题总是回避着。 然而我却总是不知厌烦的重复问他。 ‘亲爱的,不要离开我。’ ‘亲爱的,你听过一句古语吗?藤生树死缠到死,树死藤生死亦缠。’ ‘亲爱的,我从没有发现,我是如此的爱你。’ 他呆呆的看着我。 我想是我的错觉,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安和恐惧。 我装作没有看到,就像得了强迫症的病人,再一次说,‘亲爱的,请不要离开我。’ 然后我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下亲吻了一下。 就像在教堂里,用上对主的殷诚。 6、七夜(五) 我沮丧的坐在门口,脚边是成堆的烟头。 也许我不该去翻那些旧相片。 他走了。 我还记得几个小时前我跟他说滚的时候,他脸上受伤的神情。 我烦乱的拔着自己的头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霖,不早了,该休息了。’我被他从身后拥住。 他的嗓音有点低沉,语调很轻,像是怕打破这午夜的寂静。 他回来了,我欣喜的转身就紧紧抱住他。 我完全忽略了为什么他会从家里出来。 我在他的怀里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就像前几天家里面传出来的腥腐味一样。我奇怪的抬头看他,就看见他的脸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脸颊上有着青紫的瘀痕,肿得有半边高。 他嘴角的血液正往下流,滴落在我脸上。 ‘亲爱的……你怎么了?’ 他似乎笑了一下,依旧用那温柔的声音说,‘霖,不早了,去休息吧。’ 我有些恐慌的看着他,他被我握住的那只手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青白。也许是我太用力了,我看见他的手臂就这么跟他的身体分离。 断开的伤口处没有血? 他看着我,眼神还是那么温柔。仿佛发生的这一切他一无所知。我感觉头皮发麻。 下一刻,他臂膀处的伤口就像开了闸,腥臭却没有温度的血液涌出来,喷溅了我一身。 我反射性的闭上眼,直到感觉血液不会迷了我的眼睛,我才慢慢睁开。 我看见窗帘很洁白,月光也一样。我看见他正在我面前,一脸紧张的看着我,‘霖,你怎么了?’ 我掀开被子下床,到窗边打开窗户,吹了一会冷风,才说,‘亲爱的,我没事。’ 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背后,然后拥住了我。我的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 我闻到他的味道,很清爽,那是他衣服上肥皂的香气。 我说,‘亲爱的,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吵架了,好吗?’ 7、无题 战场狂沙,旌旗飞扬,他持手中长枪闯阵撕杀,平安符里包囊着的是那个女人的秀发。他望着遍地的尸体以及面前的千军万马,轻叹了口气。 敌将于马上看着他,手中那五百石的长弓拉开了弦。 他身后已全军覆灭,他知道那个女人会哭,哭的时候很美,泪似珍珠。 他为了娶这个女人,辜负了另一个人的心。 那支羽箭射进了他的胸口,他与敌将对视,笑着说,‘我宰杀兵马无数,到了你面前。如今,你能原谅我了吗?’ 8、妻子(一) 妻子电话里说她做好了晚餐在等我,她说今天是她的生日。 我回到家的时候餐桌上的蜡烛已经燃过一半,菜凉透了。 妻子却不在意,她微笑的看着我。 菜色很精美,味道却有点怪,鱼汤里的豆腐很腥。 她看我吃完,拿起旁边的酒杯把玩,涂了鲜红丹寇的指甲跟酒的颜色很相衬。 “老公,前几天有个很漂亮的男孩子来找你。” 我用餐巾擦干净手,淡笑的望着妻子,示意她继续。漂亮的男孩子?会是那个我失踪好几天的爱人吗? 妻子说,“晚餐好吃吗?我亲手做的。” 妻子她系出名门,家务事从来都是找钟点工的。最近几个月却变了很多。“还行。” “哦,我以为你会觉得非常美味。毕竟,是用那男孩子的血肉做成的。” 9、回 墙上的钟走到六点,我准时睁开眼睛。 洗漱,整理公文,看时间准备出门买点早餐然后去挤公交。 小公寓的门打开,外面站着一个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就是这个人,让我这个大男人哭了一次又一次。 他手里拿着一串车钥匙,指着外边最新款的名跑车,笑得比阳光还要耀眼,“我答应过你,要给你最好的生活。现在我可以了,所以来接你,跟我走。”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知道我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涌了上来,连眼前人的样子都变得模糊。 “好,我跟你走。”我这么说着,扔掉了手中的公文包,关上了门。 房里的墙上,挂着一幅他的黑白照。 10、七夜(六) 我开着车几乎寻遍了整个城市,又在家里一直等到快天亮了,他还是没有回来。 并没有吵架,在他走之前,我们还在床上抵死缠绵着。他那时摸着我的脸,眼里闪烁着兴奋的泪水,却又带了点忧愁的对我说,“霖,对不起。” 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代表什么,他就不见了。 我终于在太阳露出第一缕光线时拿起电话打给了死党。也许,他去朋友那了。“我亲爱的,在你那儿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霖……他已经……你答应过我会挺过去的。” “你在说什么?” “他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11、不用明白 他是仙时,他为妖。 他对妖动情而犯天条入凡世轮回千年,他对仙动情而触天条转凡世应劫。 他本因世世受苦,他却甘愿为之挡难。 他问,为何? 他淡然看他一眼,那笑妖气冲天,魅惑众生,邪妄无边,答之曰,你不用明白。 千年前,他世世显赫,荣华富贵。他生生苦难,颠沛流离。 他为王时,一世英明,百姓歌功颂德,他方为丐,痴傻不知疾苦。 他为他在战乱中挡了一剑,血在肆意的流,江山抛了脑后。 他灵台突然清明,痴问,为何? 他笑,从容不迫,略带调侃,回敬之曰,你不用明白。 千年后,他流落为魄,生生守侯,世世保护。他仍然清苦,却无病无灾,一生安然。 他魂飞魄散,因他为一女人自杀寻死,跳下高楼却突然大喊,我不想死。 于病床上奇迹的醒来,他不惊也不奇更不侥幸,只喃喃的问,为何? 似看他醒来,眼前那个影像松口气后逐渐消失,只留五字,你不用明白。 12、七夜 这是第七个夜晚,我死死的盯着门口,也许门会被打开,他会微笑着站在门口,和以往一样温柔的说,‘霖,我回来了。’ 可是没有。 我等了一天,没去上班,也没接任何人的电话。这当然排除他的,可他没打来。 门终是开了,进来的却是朋友。 ‘你没事吧?’ ‘亲爱的没回来,他不见了。’ 朋友站到我身边,看着我的眼睛,‘你不但答应过我,也答应过他,你这条命是他救的,你会好好的生活下去。’ 我有些不明白。 朋友伸手拿过柜台上摆放着的我的照片,恋旧般的用手指抚弄着上面裱在外的玻璃,‘霖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 13、胎儿 我隔着玻璃看着他。 他大着肚子,缝合肚子的粗线十分的狰狞。 而线绳断裂的伤口处露出一只婴儿莲藕般的小足。 妻子在我旁边说,‘真变态。’ 我笑了笑,回过神温柔的问妻子,‘医生怎么说?’ 妻子娇美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医生说我调养得不错,这次应该不会再那么容易小产。’ 我搂住她已经有些粗起来的腰,‘回家吧。’ 妻子永远不会知道,那个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男人是我曾经的床伴,她更不会知道,他肚子里成形的孩子,是在她肚子里孕育的。 14、一生 出生时,他看到一个男人,美得无法言语,让他看了这男人一眼,他就记住了一辈子。 垂暮涉死时,他又看到了那个男人,依旧那么美,没有老,没有变,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 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男人对着他笑了。‘我又看了你一生,你长大,娶妻,生子,老死。记起我是谁了吗?你还是不记得。下一世,我仍然会找到你,看着你,守着你。寂寞,让我一个人承担就可以了。’ 15、饿 他很饿,男人望着他,眼神很温柔,表情却有些无奈。男人说,‘你再等等。’ 男人收拾掉了桌上的碗盘,又进了厨房重新淘米上锅。 他看见男人上饭端菜,再次拿起筷子,这是今晚的第五餐。 他狼吞虎咽的吃掉最后一口饭,声音有些含糊,‘还是好饿。’ 男人的脸色有些变化,‘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他说,‘我不去。’然后凑过去吻住了男人看着十分可口诱人的唇。 男人从僵硬到顺从,被他死死的压在了桌上。 尖锐的利齿像从沉睡中苏醒,随着他的吻落到男人白皙的侧颈,然后毫不犹豫的刺进那层近乎透明的皮肤,咬入青紫色的血管当中。 男人挣扎了一下,不再动弹。 男人的眼神开始有些涣散,瞳孔里映入他俊美无俦的侧脸。 最后,男人的思维已经陷入了空洞的白茫之中,男人只记得跟他相遇的那个夜晚,月色明媚。 16、我在 男人躺在床上,睁开眼的时候觉得四周格外安静,没了那群跪了一地的人,那些哭哭啼啼的婆媳儿孙。 男人张了张口叫道,“向暖。” “我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声音答应。 男人记得认识他的时候还小,男人问他叫什么,他说,“向暖。” 男人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打小众星拱月的被捧在手心当宝,男人喜欢向暖向暖的叫,他总是静静的答声,“我在。” 男人后来家道中落,狐朋狗友奔走散尽,无一人相助。男人很气馁,喃喃的叫,“向暖。” “我在。”他仍然静静的站在男人身后,嗓音低沉,份外温柔。 男人不负众望力挽狂澜,成了一家之主,累极时会喊,“向暖。” 身后仍然会有人应答,声线仍然是那么悦耳,“我在。” 男人娶妻,不胜酒力,便想让人为之挡酒,“向暖。” “我在。” 男人得子,欢喜莫名,欲让人共享这特殊的欣喜,“向暖。” “我在。” 此番男人病重,药石无医,那些个人怕是在外边急着掀风鼓浪,想着分家产吧。 男人又叫,“向暖。” 他终于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出乎意料的握住了男人削瘦的手,“我在。” 男人恍惚想起,这些年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未娶妻成家。男人说,“我快走了,你也……” 男人的声音很干涩,他却打断了男人的话,“我在。不管你什么时候叫我,我在,都在。” 17、冰箱 男人不知道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很大的冰箱。 同居的他告诉男人,不要打开冰箱, 越是这样,男人越好奇。 男人不记得是第几次站到冰箱面前,跟往常一样,做完爱后,他出去了,没人阻止男人打开冰箱。 男人的手握住冰箱的手柄,握得紧了紧,又松了松,男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会放弃打开冰箱。 墙上的石英钟滴嗒滴嗒的响,男人抬头看一眼,再不打开冰箱,他就快回来了。 男人终于用力一拉,打开了冰箱。 男人在冰箱里看见了自己,头放在最上层,身体跟手放在中间层,下肢被放在了最下层。 18、妻子(二) 妻子最近变了好多,变美了,变温柔了,连厨艺都变好了。 可她却越来越不像我妻子。 今晚妻子又一次拒绝了我的求欢,妻子看着我吃吃的笑,那声音越发粗犷。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我妻子!’ 妻子脱了睡袍,那是一具跟我一样的身理构造,他还从脸上扯下了一张血淋淋的面皮,他说,‘亲爱的,你还记得我吗?’ 19、产子 古庙,乱石,风声鹤唳,盖过了破旧的佛像下男人痛苦的呻吟。 男人手中的剑已深入泥地半尺有余,他瞪大眼看着从自己下身里边爬出来的婴儿。 他其实很恨,早想杀了这孽种,奈何这也确是一条活活的生命。 男人是江湖中人人称赞的少侠,更是无数怀春少女的梦中情人。 可是现在,他处处躲着人,怕被别人见到这狼狈的模样。 婴儿终于整个脱离了男人的体内,在男人体下那滩污水浑血中蠕动,没哭。 男人想也许他的下半身从此以后就这么废了,他喘息着想拔出剑砍断那脐带,却见那婴儿转回了头。 那张脸,男人永远都无法忘记。 十个月前,男人随人前去围歼魔教,在混战中和魔教名震江湖的左护法一同困入禁地。 左护法奸污了男人,男人在那之后用计杀了左护法。 而这张脸,与那魔教左护法如出一辙。男人看得很清楚,连大小都一样。 婴儿开始诡异的笑,张开口露出似钜的利齿,扑向了男人。 20、宦官 男人最近夜夜春梦。 梦里男人为帝王,美人在怀。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些美人全是宦官。 数日后男人的尸体被发现于家中床上,浑身血洞。 满床满地的,皆是半腐烂的男性性器官。 21、相片 他倚靠在水泥台上,手里捏着半根烟。 他悠闲的弹了弹烟灰,又伸手将微开的衬衫钮扣扣了回去。 他从这二十层高的天台往下看去,其他的东西他看不到,他只看到一个黑点,那个黑点曾是一个男人,现在是一滩干涸的血迹。 男人已经死了,躺在路面上的姿势异常扭曲。男人的手里拿着一张照片,跟他现在的姿势一模一样,细微到连溅出的血滴都分毫不差。 男人是坠楼身身亡的,法医当场鉴定死前男人遭受到性侵犯,根据事发现场的状况来看,这是一桩谋杀案,可是没有发现第二行迹。 这大厦的监控很严密,通往天台的摄像机没有盲点。男人是这幢大厦高层的CEO,录像显示这些天只有男人一个人上过天台。 男人死亡时与之后时间没人从天台下去过,警察寸地搜索,没发现他人。 他那时在二十楼,依旧是那个位置,看着男人手中的相片被鉴证科小心翼翼取走。 ‘照得真漂亮。’他说,然后笑了,两指一松,半根烟掉了下去,很巧妙的随同相片掉进了取证袋中。 法医抬起头,二十层上的天台,没有其他人,只有还在搜查的警察。 22、水鬼 男人遣退了随行的侍卫,站在这片高耸的断崖上。 他从身后抱住了男人,头枕在男人的肩侧,眉目秀雅,俊逸隽永,白衣乌发随风而舞,弗若九天仙人落入凡尘。 男人却已是花发翁颜,眉眼唇角都有着岁月刻上的纹路。 他说,‘我等了你好久,你终于来了。’ 男人望着涛涛江水,击石而起的浪头似一把把尖刀,也似一幕幕画面。 男人记得昔年,那个英姿飒飒的他独自一人驻帅旗立于这江边,他的对面是敌国千军,他的身后是以身殉国的士兵。 都死了,独留他一手长剑,一手旌旗。 男人仿佛可以听见他临行前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后悔。我会为你拖住时间,哪怕耗尽最后一点心血。你相信我,你的江山,我为你守。’ 他做到了,拖住了时间,却等不及男人领军救援。 他刎颈江边,尸沉江中。 男人的声音苍老而无力,却是万分温柔,‘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笑了,如男人记忆中那般似出水清莲。 他的双手紧紧拥着男人的腰,抱着男人离了断崖,一同沉入那巨浪叠起的江水当中。 ‘你失约了,我一直等不到你。’他说,声音在男人耳边格外清晰,‘现在被我抓到了吧,我再也不会放开你,永远不会。’ 他的手像水草,缠得越来越紧,紧得让男人无法呼吸。 23、追 男人一把轩辕剑在手,伏妖降魔,披荆斩棘,只是为了紧追在前面的那个身影。 男人总是盼望着他能够回头,他却从来没有回头,任男人怎么呼喊。 男人想,也许这就是他渴望的自由,自己囚禁了他太久了。 那是一条沉静无波的河,水黑似墨,那岸边开满了鲜红的双生花。 男人看着他踏上桥,觉得眼里酸涩。‘我很快就会追上你的,不要忘了我。’ 24、背叛 ‘你背叛我。’男人说话的声音不大,落在他脸上的那一巴掌却是力道十足,将他扇得摔到了地上。 他摇晃的站在起来,苍白脸上没有被打的痕迹,只有水珠从发尖沿着脸廓不停的滴落,跟衣服上的水一起流到地上。 外面在下大雨,他刚回来,而且带来了追兵。 他低着头不敢看男人,只是用那沙哑的声音小声说,‘我想跟你在一起。’ 男人一怔,然后突然笑了。男人举起了手中的长剑,一剑刺穿了他的身体,他没躲闪,只是抬起了头望着男人。 男人拔出剑跟他对视,等着他倒下。 他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伤口也没有鲜血流出。他看着男人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我想跟你在一起,不管到哪里。’ 外面被包围得滴水不漏,男人听到有人大喊,‘束手就擒,否则下场跟你所有手下一样,死。’ 25、舍不得 外间响起敲门声,男人受惊的从沙发上跳起来,然后走到门边,从猫眼里往外看。 和男人想的一样,外面站着的人是他。 男人的脸色发白,唇瓣颤抖着旋开了门把,将他拉了进来。 他看着男人,笑得很温柔,‘我回来了,饿了吗?想吃些什么,我……’ ‘够了!’男人狠狠的推了他一把,他撞到桌子,然后又摔在地上,身上的血水泥沙沾污了男人家的地毯。 男人红着眼冲进厨房拿了一把在锋利的菜刀出来,想也没想就往他身上砍去,‘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男人像中邪一样的叨唠着,下手的劲狠辣,血肉四溅,他被男人分尸了。 他像是死了,又像是没死,一声不吭的,只有那双眼睛睁着,带笑的看着男人。 男人捧着他的头颅,用钢叉挖出了他的眼睛。 再一次把他弃尸,男人像个小孩一样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看你怎么回来。’ 男人回家刚喝了杯热茶,敲门声又响起来。 男人看见他站在门外,全身歪歪扭扭的,在肉眼看得见的地方,用粗绳简陋的缝合着,成了一道道狰狞的线条。 眼珠子也被塞回了血淋淋的眼眶里,用一根细绳吊着,一晃一晃的。 他在笑,确实是在笑,也许还温柔万分,男人却觉得脑中一直紧崩着的弦嘣一声断了。 他在门外对男人说,‘我回来了。我舍不得你。’ 26、肉 他,男人,男人的妻子,三个人一起被困在这山洞里。 洞口已经塌了,没有办法出去。他们只有等着人来救援。 这是第十一天,他和男人都有点虚弱。 他们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他们此刻正在这潮湿昏暗的山洞里疯狂的性爱。 他抱着男人,狠狠的进出男人的身体,炫耀一样的冲男人的妻子扬着眉梢。 男人的妻子在几天前就死了,现在她的尸体正躺在旁边,肢体残缺不齐,明显被人分割刮食过,只有那颗脑袋是完整的。 她正用那双没有光泽的眼睛看着前边交缠的两具身躯。 27、腰斩 ‘他死了,受腰斩之刑。’ 男人点头示意知道了,让下属退下,然后搂着怀里的少年继续抽动起来。 男人觉得可惜,他的身体是如此销魂,他的任何一个反应都是如此的合自己心意,可惜他不知好歹,触了男人的底线,犯了男人的禁忌。 夜里男人听到怪异的声音,睁眼就瞧见白天的那名少年死在床前,身成两段,洒了满地的血。 男人惊得下床,才没走出几步,身体已不能动弹。 那声音从男人身后传来,男人的额上逐渐流下了冷汗。 男人看不见,可男人想像得到一定是他,他正从床底下爬出来,只有上半身,血淋淋的双手撑着地面,像一条虫子一样蠕动着爬过来。 男人觉得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因为男感觉到一双冰冷刺骨的双手捉住了自己的脚裸。 他抱着男人攀爬,直到与男人同高。 阴冷的气息扑在了男人脑后,耳根,男人听到那个曾经熟悉的,可以发出美妙诱人的嗓音现在变得死气沉沉,透着入骨的寒意。 ‘他的不适合我,那就用你的下半身吧。’ 28、体贴 男人醒来时,就看见他的微笑,还听见他说,亲爱的,早饭我准备好了。 男人出门时,他会递给男人公文包,微笑着说,亲爱的,我替你整理好了。 男人遇到问题时,他会在男人耳边低声细语,教着男人怎么去解决这件事情。 男人回家里,他会接过男人手中的文件,会替男人脱下外套,然后微笑着说,亲爱的,可以吃晚餐了。累么?我已经帮你放好了热水。 男人想睡觉时,看见他正在床边直起腰,回头看着男人说,床铺好了。 男人却日渐消瘦,最后疯了。 在精神病院里,男人只会重复一句话,别再缠着我,别再缠着我…… 29、死亡 我死了。 我看见你在哭泣,我亲爱的兄弟。 我看见你,我也只能看见你。 请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哭。 我死了,你才愿意离开你的妻子。 你哭了,是因为我死了吗。 30、丑陋 ‘你长得真丑。’他这么对我说。 像极了,他真是像极了我亲爱的,连眼神都那么像。 我卑微的朝他跪下了,抱住了他修长的双腿,就像朝拜信仰一样的亲吻他的鞋尖。‘我喜欢你。’ 他笑了起来,眼神中厌恶的成份又增多了。‘你不仅丑陋,还变态,让人恶心。’ 我痛苦的收紧了双手,‘亲爱的,为什么你总是这样?’这痛苦的表象下,我却感觉我的血液在沸腾,好像,太像了,他一定就是我亲爱的。 他毫不留情的给了我一脚,‘滚,我不认识你!’ 是啊,在这么美好的夜晚,被一个刚刚遇见,又长得这么丑陋的同性表白,确实是件让人恼火的事。 ‘我生气了。’我对他说,然后在他的惊呼声中握住了他的脚足,就这么将他倒提着,一路拖回了我的住处。 我放开了他,看见他上半身甚至包括那张好看的脸都被沙石磨破了皮,我看着他在那一堆发臭腐烂的尸体中显得那么惊慌失措。 那堆尸体都是没有头的,我看见他瞪大了眼睛盯着我的背后。 我当然知道我背后是什么,是叠起金字塔的人头,保存完好,就跟刚从人身上摘下来一样。 我舔噬着自己不知何时伸长出来的甲指,它们像薄刃,又长又利,‘既然你不认识我,那就不是我亲爱的,我也没有留你的必要了。’ 他还没开口,他的咽喉就被我削断了,动脉里的血液像雨水一样喷洒出来。 哦,这是多么的美丽。他呵哧呵哧的,从那气管里出去破拉风箱般的喘息,却不能再说一句话。 我摘下了他的头,那时他的身体还在抽搐着。 我将他的头摆放到一个位置,它成了我新的金字塔里的第一个。 31、食胎 我一脚踹上男人凸出的腹部。 男人顿时冷汗直流,捂着他的肚子呻吟出声。 我动作温柔的将男人抱了起来,直奔寝宫,然后宣来了御医。 男人要生了。 我一脸欣喜的看着男人,握着他苍白的双手鼓励着,‘用力,用力,快点。’ 御医给男人灌了催产的药,可胎儿却一直不出来。 我等不及了,拔出了墙上的剑,直接剖开男人的腹部,然后伸手掏出了那个七个月大的胎儿。 ‘快点,拿去煮熟!’ 事实上,我饿极了。不记得这是我的第几个孩子,我只记得我的上一餐,是在五个月前。 32、等待 那一年,他遇见了一个男人。 男人说喜欢他,男人说爱他。 多少个夜,抵死的缠绵,男人放下了自尊,在他身下婉转承欢。 后来他说要回家一趟,回来之后就娶男人为妻。 他骑一匹马,提一壶酒回到了男人居住的村庄。 那道原来的小路两旁种满了柳树,垂枝招摇,尽显老态,他听说这是男人种下的。 千百棵柳树上系满了祈福用的彩带,每一条上面都写着他的名。 他在村口看见了男人,尽管男人的发已苍白,男人的脸已爬满皱纹,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那个男人。 他笑着对男人说,‘我回来了。’ 他在男人诧异的瞳孔中看到了他自己,与离开男人之时一模一样。 男人苍老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一直在等你……’ 他揉了揉额,却笑得云淡风轻,‘回家时有些累,便休息了一下。抱歉,我睡过头,回得晚了。’ 33、树 他为这个男人遮过阳,挡过雨。 男人也喜欢靠在他的身上,惬意的眯眼打盹。 现在男人正拿着一把斧头站在他面前。 他知道,男人是要分他的躯,剥他的皮。 男人要成亲了。 他变成了男人新屋的主梁,他变成了男人闲坐的桌椅,他变成了男人即将与之妻相拥而眠的牙床。 男人成亲的第二天,这个村子少了一幢房子,多了一棵参天大树。 屋子不见了,男人跟新娘也不见了。 没有人知道,需两人合抱的树干,成了棺椁。 34、活 他瘫坐在那片血污当中,一手搂着他的妻,一手抱着他的儿。 他抬头看着我,满目泪光,‘你也杀了我吧,杀了我!’ 我想我的眼睛此刻定是沾染着血色。 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只记得我深爱着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却背叛了我。 我青筋暴起的手掐住了男人的脖子,男人那纤弱的身躯被我悬空支离了地面。 他下意识的挣扎了几下,然后不动了。 我松了手,他软倒在地上没了气息,跟他的妻儿一起。 我看着地上的这三具尸体突然间头疼欲裂。 我想起似乎很多年前,我在断头台上对男人说,忘了我,好好活下去。求你,连我的份,一起活。 35、笑声 我总是会听到笑声,它从我脑海深处传来。 这笑声很熟悉,我总觉得我是认识这声音的主人的。 只是它并不动听,它尖锐,它森冷,它就像尖锥毒刺。 我的头也越来越疼。 我约了我的心理医生,他就坐在我的对面。 每一次,我只能重复相同的话,‘我又听见那笑声了,做什么都没有用。’ 是的,头还是会疼,就像现在,好疼,好疼…… 医生似乎受了什么惊吓,从椅子上跳离,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我的头顶。 我的视线落在他身后的玻璃上,我看见有一双只有骨头的手分开了我的头皮,有什么东西,正从那道裂缝里爬出来。 我再次听到笑声,它却不在我的脑海,而是近在耳边。 36、换君一笑 那时我与他并肩而立,他众数妻妾脔宠皆脱光了衣服在那院中四肢并用的爬行。 本是玉体横陈无边旖旎,却偏沾染上了泥尘污屑狼狈不堪,约莫是想起这些人平日里的嚣张蛮横,如今也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旁侧的下人憋着一脸的笑意。 我却是没有笑的,即使他如此做的本意是为了换我一笑。 我冷着脸接受那些失了尊严的人投来的怨毒目光。 多年后,我在金銮大殿上命令他爬到我脚边,他满含屈辱却还是照做了。 轮到他四肢并用的在地上爬,爬到了我的脚边,像一只犬,还是丧家之犬。 这时我笑了,他却早没了期待有所得的欣喜,他的脸上只有悲愤哀伤的表情。 我抬头望向帝座上的人,君王一笑。 杀戮,背叛,罪孽,因君一笑,我觉得值了。 37、复仇 那天,这个山村里的所有人都死了。 包括男人的父母,也包括他的妻子。 他捂着脸跪在男人的面前,不让男人看见他的泪,他在低喃着什么,男人却听不清楚,大抵是‘疯了,魔鬼’之类。 男人抬起沾满血的手抹了一把汗,然后从他妻子的腹腔里抱出那个已经哇哇哭泣的孩子。 男人用牙咬断了脐带,蹲到了他的身边,男人的笑容和声音皆满含着甜蜜幸福之感,‘你看,长得多像你。’ 男人靠近他的怀里,伸手指向遍地的尸体,它们已是血流成河‘你看,再也没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他动也没动,也不说话,只是颤抖着双手紧紧搂着男人。 男人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到脸上,于是对他说,‘我被他们活活打死的时候,你都没有为我哭,现在是为谁哭?为他们吗?那我呢?我哪里错了?就因为我喜欢上你?喜欢上一个男人?!’ 男人开始张狂的笑,手里的婴儿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男人撕碎了,碎成了一块块。 男人那张脸早不复适才的俊雅,眼底冒出幽绿的光芒。 看他惊恐的往后退去,男人的声音意外的温柔,‘别怕,我会陪着你的,永远。’ 38、私奔 出鞘的剑,为我单手而持,剑尖点地,敛尽了一身杀气。 我站在这条小径的中央,微笑的望着眼前惊慌的男女。我对男人说,‘两个选择,一,跟我回去,二,死。’ 男人惨白着脸色,只紧紧搂住那个女人一言不发。 我已知他所选,却让我如何动手。 终我不是女子,可为他红袖添香,传宗接代。终我不是女子,可与他长相厮守,不受世人侧目。 我收了剑,负手站于一旁,‘私奔是吗?你们走吧,奔到天涯海角。’是的,越远越好,别让我再看见。 男人扶着女人对我跪下叩首,随即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我才叹了口气。再也不要回来了,真的,再也不要回来了。 翌日,我醒来时就见男人正在床前坐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说,‘我累了。’ 男人没说什么,只是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退下。 我知道三天后,男人会离开这王府,他会带着一个女人私奔。 数百次上演的情节。 是我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39、禁锢 『爷,我总是想着你。才转了个身,就会想你。』他倚坐在我怀里,用他那双手摸着我的脸,这让我头皮发麻。 『爷,你也会想着我的,是吗?』他这些话不知说了多少次,每一次都让我觉得反胃恶心。 我还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他就像个婊子,会脱光衣服主动的跨坐到我身上求欢。真想让他滚开,他不过是我原来一个卑贱肮脏的宠物而已。 他果然又这么做了,既使我的身体毫无反应,他还是爽得就跟被好几个男人干一样。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他用那此时沾了精液的手抚着我的唇,笑得妩媚万分,『我早说过,你会是我的,我一个人的。你看你能逃到哪里去呢?你的身体在我这儿,即使他已经死了。而你的灵魂,也依然被我禁锢在这具身体里。永远也别想逃,我的爷……』 40、美丽 世人称他为天下第一美人,却没有敢直称我为天下第一丑人。 世人为他落入我手而惋惜时,他正窝在我的怀里任我摆弄。我虽丑,却有足够的力量。 他确是很美,这世人不论男人女人,再没有一个人可比得过他。即使他看着像被抽空了灵魂,即使他的脸上不论何时都没有表情。他便是当做一樽没有生命的雕像,也美过活人。 我有日看着他,心想若他眼睛能细长些便更好看了。 没想隔日再看,那眼睛竟似真的细长了些,单凤眼眉梢一扬,当真是风情万种。只可惜配上那双空洞的瞳孔,生出了几分诡异之感。 我心中称奇,便想我还是喜欢唇圆润些,似樱桃般的小嘴。 那本是削薄的姣好的菱唇便就成了诱人一啄的樱桃小口。 鼻子? 鼻子。 脸形? 脸形。 我觉不妥,那日终是一刀起落,亲手斩下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头。 这世上,也便只有我能如此不怜香惜玉。 他的头落地上,断颈处冒出的却不是热腾的鲜血,竟是成千上万条蛆虫争先恐后的涌出。 它们爬成了一条活动的绳,连接上了那颗头颅,缓慢的将脑袋运回了那具还站立着的身躯上。 蛆虫渐渐回至他的躯体里,连最后一条也爬进了他的鼻孔然后消失。 他的眼睑动了动,我细心的看到他纤细白皙的颈上没留下一丁点伤痕。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笑,也是第一次对我说话,‘我按你所想,变成你心目中最美的人的样子,你还不满意吗?’ 41、人面桃花 三年前,你对着桃花轻叹,‘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三年后,我站在桃树下,只见桃花笑春,人面依旧。 我温柔的抚着桃树上你那张与桃花相映红的容颜,它未曾改面,仍然那么年轻,那么绝色。 我亲吻着你冰凉的唇,抚摸着你那与桃树融为一体的身躯,‘你无须再惋叹花似人非,我不会让你有任何遗憾。’ 42、白头 他执木梳为男人打理那稀疏苍白的发,很小心,生怕手中力道重了,那发便会掉下几根。 他以素簪为男人挽了发,望了望镜中人,然后语带笑意的说道,“还是这么美,让我心动。” 男人不客气的笑出声,嗔怪他肉麻恶心。 他轻轻的拥住男人,“同老,同老,我愿如此下去,直到你我化作尘泥。” 菱花青铜镜里映出的,是两具抱在一起的白骨。 43、陪 他被放在了太平间,合在胸前的手里紧紧的握着一个玻璃瓶。 玻璃瓶里装着鲜活的心脏,它甚至还在跳动。 我将最后一朵玫瑰放在了他的耳边,俯身亲吻着他苍白冰凉的唇,‘早说让你来陪我,你总不肯。我连心都掏出来给你了,你还要装睡么。’ 44、纹身 家里的灯只开了一盏,很昏暗,他坐在全身镜的对面。 镜子照着他的身影,并不清晰,却清楚的映射了他身上那个美得有些妖异的纹身。 他略抬了下巴,那张脸比躺在他身边的女人还要美。 手里的小刀翘下了女人指甲上的水钻,然后他将它贴在了自己的肚脐眼边上。 他拨通了电话,那声音含笑,份外的阴柔,‘你总说你的妻子是最美的,可现在,我觉得我才是最美的。’ 边上的女人身下全是血,背部缺了一块皮肉,那是他喜欢的男人亲手为女人纹上的图样,现在已经在他身上了。 45、茶凉了 我坐桌边喝一杯红茶,尚未喝完,茶已凉了。 ‘亲爱的,帮我续茶。’我带笑的望着正前方。 我的亲爱的,在阳光下看起来那么干净。他额前的碎发遮挡了他的眼睛。他正拿着一个玻璃瓶小心翼翼的擦着。 他没有听到我说话,是的,我已经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我的话再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从他的发还是黑色时,到现在的白色。 我望见玻璃瓶里倒影出了我,依旧如他佩戴的环表里的那张照片,丝毫没有改变。 46、有鬼 我认识了一个新情人,他总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跟某个人十分的相似,但又让我感到十分的陌生。 他很开朗,干净又清秀,很安静,不粘人又跟女人一样贤惠,洗衣做饭,他都包了。 他只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老是对我说:有鬼哦。 说的时候一派轻松,又带着笑意。 我开着车带他出去兜风,他对我说:今天是我生日。 我有些诧异: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啊。 你要送我礼物吗? 好啊,你想要什么? 要你。 我不禁笑了:我就是你的。 汽车的方向盘突然不受我的控制,它使汽车从这盘绕的公路上飞了出去。 我突然知道他说有鬼是真的,因为他就是那个鬼。我也突然知道为何会觉得熟悉,因为他是我的初恋情人。 他要把我带走了,在这个是他生日也是他忌日的今天。 我不想承认自己的感情,选择了逃避。 他想证明自己的感情,选择了死亡。 那一年事发前,他打电话给我说:我就是喜欢你,就算你是个男人,我们都是男人。 我一直觉得他很傻。 47、出柜 我们相爱十年,今天是我们出柜的第三个月。 亲爱的在我旁边挂断了电话,不过在盲音前我听到他的妈妈在那一头哭喊:你是要逼死我是不是? 我跟他相视一笑。 他一直很要强,昨天晚上他躺在我的臂弯,第一次显露出他的脆弱。 他说,我累了。 我们相爱十年,今天是我们出柜的第三个月。 亲爱的在我旁边挂断了电话,不过在盲音前我听到他的妈妈在那一头哭喊:你是要逼死我是不是? 我跟他相视一笑。 他一直很要强,昨天晚上他躺在我的臂弯,第一次显露出他的脆弱。 他说,我累了。 我们相爱十年,今天是我们出柜的第三个月…… 48、戏(一) 他总是在梦里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问他:你不是最喜欢听我唱戏吗? 他当然记得这个声音。 年轻时他认识了一个戏子,也只不过交往了几个月而已。 大户人家的少爷,谁不曾轻狂过,养个男宠来玩儿。 后来那戏子死了,听说是分手后没几天出了意外,一场大火把整个梨园都烧没了。 如今他成家立业,接收了祖上的家产,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有时候他会想,若当初不跟这戏子分子,许这日子就不一样了。 “你不是最喜欢听我唱戏吗?” 他好似又听见这个声音,不远不近,十分温和的。 “是啊……” 他第一次回答。 49、爱与否 【爱与否】 你的左手,爱我 你的右手,不爱我 你的左耳,爱我 你的右耳,不爱我 你的鼻子,爱我 你的上嘴唇,不爱我…… 爱我与否,我每割下一刀就问你一次。 亲爱的,别那样看着我,我并不是疯子,我只是太爱你了。 爱我,不爱我,爱我…… 不爱我。你最后的这颗心告诉了我这个答案。 亲爱的,我可以把你拼回去,可你却拼不回我的心。 50、出嫁 今天是姐姐出嫁的日子。 在外人看来已经失踪很久的我正坐在姐姐的梳妆台前,一笔一画,学着姐姐描出精致的妆容。 我想姐姐定是嫉妒了,她用惊恐而又愤恨的眼神看着我。 镜子里映出的脸虽然属于一个男人,并与姐姐有几分神似,不过在胭脂水粉红的点缀下,比以美貌闻名于这个小镇的姐姐还要漂亮。 我原本爱过一个人,他是个富家子弟,也便是今儿的新郎,我还记得他说过要娶我。 上门提亲的时候,家中人把姐姐许配给了他。 外头的人说花轿到了,我看了一眼姐姐,丝毫不觉得愧疚,这一切本就是属于我的。 姐姐被我藏在了箱子里,跟着嫁妆一同被抬到了他的家。 本是大好的日子,即便别人都没有看出来他的郁郁寡欢,我却察觉到他并不高兴。 直等到下半夜,他还是没有到我们的新房来。 也许姐姐也同我一样爱惨了这个男人,所以她很伤心,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此刻全是泪水,看着我一直不停的摇头。 若我没有代替她,如今独守空房的人就是她,她自然伤心。 天际发白的时候,他终于来了。 满身的酒气。不过当他掀开我的红盖头,让我对上他的视线时,我知道他还是清醒的。 他看到我明显愣了下,随即露出厌恶的眼神。他说,就算你装得再像,你始终不是他。 我并不知道男人所指的这个他是谁,也许是姐姐。 男人又问,他到底在哪里,你把他藏哪了? 我伸手指向了角落的箱子。 男人疑惑的看着我,犹豫了一会,还是去把箱子打开了。 里面是姐姐,被松开绑住她的绳子后扑到他怀里一直哭。 他看看我又看看姐姐,朝我这边走了两步,就被姐姐拼命的拉住。 姐姐用她那获得自由的嗓音凄厉的叫着,他是鬼啊,他是鬼! 不过这并没有阻止男人走向我的脚步,他甚至粗鲁的推开了姐姐。 姐姐在外人面前永远是这样楚楚可怜,只有面对我的时候她才会露出本性。 那天姐姐把我绑起来,用她做女红的剪刀刮花了我的脸。她把我装进箱子,沉到了有鬼怪传说而没有人敢靠近的湖里。 姐姐大概只是想嫁给我爱的这个男人而已。 所以她嫉妒,就像现在,他看见男人跑向我,眼睛里露出的神色我太熟悉了。 这本来是一桩喜事,在天亮的时候却变成了丧事。 新娘子在新婚之夜把新郎杀了,然后自己也疯掉了。 男人拉住我的手说,我说过,我会娶你。 51、错过 凭着祖上的家底以及讨喜的长相,在没有认识他以前,我这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二世祖在江湖中也算小有名气。 自从身边跟了一个他以后,我就成了这个江湖的风云人物。 一开始人们注意到的是他而不是我,直到后来有一天他说他喜欢我,人们才开始把目光往我身上停留。 我有些恼怒,但又有些虚荣,那是种微妙的心理。 毫无疑问他是个优秀的人,满腹经纶,武艺卓绝,虽然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方师出何门,但他到任意一个地方,总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就这么一个优秀的人,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只会偶尔跟我说说话,从来不理别人,那张比我帅气不知道多少倍的脸上似乎从来没有什么表情。 在没有遇到他以前,我也以为我的性向是绝对正常的,即便他说喜欢我之后,我也只是疑惑了那么几天。 有时候我甚至在想,他当初说喜欢我那句话是不是真的,还是拿我开玩笑。 我跟那些女人打情骂俏,他好似也毫不在乎, 后来家中要我跟一个女人订亲,我本是个叛逆的人不想同意这门亲事,只是想到他的态度,鬼使神差的就应了下来。 这个女人的美貌几乎传遍了整个江湖,曾经我追求过她,不过被她看不起,拒绝了。 现在她就跟我面对面的坐着,虽然我并不聪明,但也绝非蠢顿之辈,她并不喜欢我,她之所以同意这门婚事,大抵还是看上了我身边的他。 我的一日三餐皆是他亲手所做,这女人也算沾了光,桌上多了属于她的一碗一筷。 他今日却不如以往般沉默,‘你们二人当真要成亲?’ 女人没吱声,我想她是迷醉在他的声音中了。 我边扒着饭边点了点头。 ‘你们相爱吗?’ 我又点头,很早之前,我就追求过她。 他笑了笑。他给女人夹了几次菜说,多吃点。 语调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之后却再也没有说话。 第二天女人被发现死在厢房中,确是死了,不过面带微笑,死前似乎很幸福,身上没有任何内外伤,也没有中毒,就这么死了。 他也不见了,从我身边,从这个江湖,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52、戏(二) 我经常会去城西一个废弃的戏园子玩,仅管别人都说那儿闹鬼。 事实上我比任何人都相信这里真的有鬼。 这一晚我又去了。 我听了他的声音,千回百转的可绕梁三日。 以往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今夜我却看到了,他就在那个台上。 身姿曼妙,长袖如行云流水。眉目含情,一回眸一相视,都恰能将人的魂勾了去似的。 我看见台下空荡的堂口只有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一副枯朽的骷髅。 53、割脉 他坐在我对面,眼神忧愁容颜憔悴。 我脸上露着微笑,他以往总说很喜欢,像初晨的阳光,暖暖的。 然而现在我总是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恐惧。 他说这笑容太过诡异了,他说求你不要再盯着我看。 我不明白,我深爱着的人,叫我如何不看。 他越是想要逃避,我就越是想要紧紧的抱住他。 我从身后拥住了他,低头闻着他后颈散发的气息。‘这是你这个月找的第五个新家,我很喜欢,只要有你在,哪里都一样。’ 他在颤抖,却沉默着不说一句话。 我抚摸上他的左手手腕,那里还有一道细长的疤痕,看得出来刚脱痂不久。 我右手拿着一把刀在上面比划着,感觉到他僵硬得像块石头,忍不住就笑了出来,‘你还是在害怕吗?真的不痛,不信你看。’我说着将那刀刃割在自己的左手臂上。 长的,短的,粗的,细的……这手臂上交错着很多伤口,皮肉外翻,苍白青腐的不带一丝血迹。 他哭了,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手臂上,我听到他低喃的声音,‘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我想不起来了,我只知道他是我的爱人,说好了永远在一起。 如今我死了,他还活着。 54、珠 我想我爱上它了。 就仿佛一直以来我爱上的那些美味佳肴一样。 水汪汪的闪烁着动人的光泽,好像是活的。 今夜我再一次看着它良久,终究是忍不住自己的食欲。 我将它从眼眶中挖了出来,然后放进嘴里吞咽了下去。 确实很美味,就好似很久很久以前,妻子青葱般的玉指,情人哺汁的乳房 55、圆 我弟弟曾经是个清秀的男孩子,特别受女生喜欢。 后来他爱上了一个男人,并且交往了三年的时间,不过最近他跟那个男人解除关系了。 我好像看不出他的悲伤,他每天跟我嬉皮笑脸,而且胃口超好,身体也意外的快速健壮起来。 我为此感到宽慰。 那天我办完事回家,看见弟弟低着头在桌子前边吃着食物,整整的一桌,十分狼藉。 他的身体圆得像球,椅子早就被他压散在下面四分五裂。 我叫他他也没应我,倒是把食物往嘴里塞得更猛烈了。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腮帮子也圆鼓鼓的,一点不像我曾经的弟弟。 然后他就像里面装了炸弹的圆球,砰一声,整个人都变成了碎屑乱飞。 桌子的一角还放着一张请柬,我当然认得,那上面有我跟我爱人的名字。 56、妻子(三) 她把睡衣也脱掉了,里面不着寸缕。妻子有一双傲人的乳龘房,纤细的蛮腰,修长笔直的玉腿,这样的身体我相信能使任何男人产生冲动。 曾经我也是这样。 可如今即便她那柔软的身躯靠在我怀里,我仍然没有一丁点欲望。 从她把那个男人杀掉开始。她像个疯子把男人剁成无数肉块,然后煎炸焖煮,想起那几周的食物就令我反胃。 我想也许到现在,冷藏柜里还有属于男人的肉块。 我还在回想中,妻子的一巴掌扇得我耳中嗡嗡直响。 这个女人已经疯了,是真的疯了。 她在胯部戴上了双头龙,学着男人的样子狠狠的操干着我。而我早就过了反抗的时段,只会翘起屁股迎合她,然后温柔的叫喊着男人的名字。 男人就在我眼前,每当这种时候,男人总是会抚摸着我手腕上被手铐磨出的伤痕,然后说,再忍忍,再过几天,她就会变成我了。 57、病毒 我在这个荒芜的城市游荡,看着那些与我同样的生物凶残的捕食着奔逃的人。 我总觉得曾经我也和人一样,只是不同的,是我在追杀这些生物。 我游离到了这个城市的边缘,前面是一种让我们这些生物潜意识惧怕的丝网,那上面好像有莫名的巨大力量,让我们所忌惮。 偶然间脑后生风,有种威胁感涌上大脑,我才回过头,一颗带着高热度的坚硬家我就射穿了我的眉心。 隔着那一张网,我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对我来说非常熟悉,他好像就是让我保持一丝理智的唯一理由,总是会出现在我的脑海,时而还会映过一些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画面。 只是从他的眼神看来,我肯定,他已经认不出这个腐烂的我。 58、蔷薇 他一直觉得我不够爱他。 尽管我已经跟他同居,远离喧嚣的城市中心,躲避着世人异样的眼光住在这远郊, 他总是很焦躁。我理解他,毕竟他曾经是个很重感情又孝敬父母的人。 他每天都要重复无数句他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我了。然后又担忧又惊恐的看着我,他怕我离他而去。 后来突然的有一天,他开始到处寻找我,尽管我一直在他的身边,他却看不见我。 可是就算这样,我也没有离开,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眼角出现了皱纹,看着他的黑发变成灰白。 他仍然念念叨叨着我的名字,直到他死去前的一刻,他突然哭了。 我知道他终于想起来了,也看见我了。 我并没有离去,我一直都在他身边。 从他将我的尸体埋葬到他最爱的蔷薇花下时开始。 高塔的墙角有一株蔷薇 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在风中摇曳着直到天黑 才怒放含苞的花蕾 而我的影子并没有沉睡 它轻轻的呼唤着谁 这个名字总是让我心碎 我失踪的情人我寻了你千百回 高塔的墙角有一株蔷薇 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在风中摇曳着直到天黑 才怒放含苞的花蕾 而我的影子并没有沉睡 它轻轻的呼唤着谁 而这个名字总让我心碎 我失踪的情人我寻了你千百回 时光它匆匆的就像流水 白色染上了我的眉 那株蔷薇仍然开得很美 时光匆匆的就像流水 白色染上了我的眉 那株蔷薇仍然开得很美 见证我一个人慢慢死去的结尾 他的墙角有一株蔷薇 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在风中摇曳着直到天黑 才怒放含苞的花蕾 59、香味 最近我总是闻到一股异味,可是我在房子里到处寻找也找不到源头,这让我十分不安。 亲爱的从后院回来,带着我到窗边说,‘哪里是什么异味,明明是花的香味。’ 外边是一个偌大的花圃,亲爱的在城里开了一家花店,他很喜欢花艺。大部分的鲜花他都亲自栽种。 那股味道越来越浓烈,我每天都焦躁的等着亲爱的回家,然后在他的劝说下睡觉。 恐惧与疑惑,一天堆得比一天深重。 那根本不是香味,那是让人难以忍受的臭味。 而它的来源,正是从我的身上。这种认知让我陷进了恐慌的泥潭里,无法摆脱。 亲爱的每一天都那么温柔,不厌其烦的安抚着我的情绪。 我实在是太害怕了,他是那么喜欢鲜花们各种芬芳的味道,而我身上的气味却是如此刺鼻难闻。我甚至开始用香水,但它们一点也掩饰不了这股味道,我害怕哪一天亲爱的突然就发现了这个秘密。 趁着亲爱的出去,我放好浴缸里的水,倒进了好几瓶沐浴露,然后进去开始洗澡。 我发誓我一定要把这股味道去除。 用浴巾擦了又擦,还不够,我又拿了刷子过来在身上使劲的刷着。 天呐,我是有多久没有洗澡了,连白色的泡沫都变了色。 身上的污垢一层接着一层的脱落,白的,红的,青紫的,深绿的,油腻腻的…… 那股味道好像淡了,浑身上下都轻松了许多,我开心的笑出声。 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正在温柔的叫着我的名字。‘亲爱的,我在这。’我高兴的回应着,我再也不怕亲爱的抱我了,因为我干净了。 亲爱的打开了浴室了门,我却看到他的笑容在那一瞬间凝固了。而且惊慌失措的捂住了他自己的嘴,像是恶心,又像是要阻止他自己尖叫出来。 我感到迷惑,茫然的回过头,才注意到右侧墙的那面落地大镜子里映出的影像。 那几乎就是一具骷髅,只有几处还粘带着一些肉屑,我抬起白森森的手臂,用指骨揪住了头上还挂着的一绺发扯下来。‘亲爱的,还是有点点怪味,肯定是哪里还有烂掉的肮东西。’ 我这么说着,用那细长的手指头伸向此刻仍然在眼眶里,仿佛随时要滚落出来的眼珠子。 60、岳父 我岳父是位很形像的中年男人。 稀松的头发开始脱落,就快要露顶,啤酒肚,虚胖。 他一笑,脸上的横肉就挤一块去了,一点不像成功的企业家,更像一个暴发户。 这样的男人,往往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就像我妻子。 大学那会,她也算是出了名的校花。 毕业后跟了我这个穷校草,在别人眼中自然是金童玉女般匹配的一对。 起初她很担心她爸爸不会同意我们的婚姻,但几乎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她爸爸答应了。 甚至对我这个出不起聘礼的穷小子毫无成见,而且关怀有加,不像他女婿,更像他儿子。 一开始妻子很高兴,但后来渐渐的她好像对她的爸爸产生敌意,有时候时常会故意的带我躲开她爸爸。 不过她一直是一位依赖父亲的富家大小姐,更确切的说,是依赖她爸爸的钱。所以即便如此,我们仍然跟她爸爸一同居住在那幢大别墅里。 妻子是个喜欢情调的女人,而我也总是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只是对于这样的性爱,我并没有投入过多的热情,所以尽管妻子叫床得很大声,但当门外有动静时,我立刻就察觉到了。 虚掩的门开了一道缝,岳父正倚在门框边上粗喘着。他脸上的肥肉不停的颤动,就像他伸进裤档里的手一样。 我惊慌失措的跳下床,在妻子高分贝的尖叫声中砰一下把门关上,并反锁回去。 妻子执意要搬出去,并叫岳父替我们买一套新房。 岳父这一次拒绝了,他说要训练我当集团的接班人,从那一天开始随他去公司上班。 娇生惯养的公主,摆脱不了优质的生活诱惑。 我开始在岳父身边当助理,尽管他越发炽热的眼神让我不自在,但对我来说日后继承这集团的机率更令我心动。 直到那天我跟岳父一起卦酒宴,醉得不省人事。 我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了妻子的声音,于是就如往常一般亲昵的叫着妻子的小名。 从刚才就充斥着我大脑的吵杂声好似瞬间安静了下来。 但这仅仅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只不过一会儿后,妻子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不得不让我睁开了眼睛。 这是个陌生的场景,我用了一点时间才看出来这是岳父的房间。 我曾经来过几次,但无一不是整整洁洁的模样,根本不像现在,就像被歹徒洗劫过。 我逐渐清醒,感官上传来的感觉让我十分难堪。 我捡起其中散落在床上的几张照片之一,上面的那个人是我。 很明显,让岳父房间变成这样的人是妻子。 她现在正发了疯似的拍打着赤裸着身体的岳父。 我张了张嘴,用略显沙哑的嗓音又叫了一声她的小名。妻子没有应我,只是哭叫着漫骂岳父。 岳父有些不耐烦,伸手推了一把我妻子。 那是非常戏剧性的一幕,妻子往后退去几步,十公分高的尖锐鞋跟踩上了正躺在地上的笔筒,然后她摔倒了,脆弱颈椎骨正撞上坚硬的桌角。 岳父看她突然没了反应,上去叫唤几声,就发现她已经断气了。 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报警。只是岳父的反应比我还要快,他红着眼把我按回床上,用肥厚的掌心捂住了我的口鼻。 那窒息的感觉令我十分痛苦,只是宿醉后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力气能使我挣脱开岳父的禁锢。 在我以为我也将要死去的时候,岳父突然松开了手。 我大口大口的贪婪的呼吸着空气,已经顾不上岳父那令我恶心的肉体正紧贴在我身上。 这是妻子死去的第三天。 除了被岳父安排着坐在椅子上的妻子,房间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整洁。 岳父把那些照片全都整理好放回抽屉,我没有想过他一直有让人偷拍我。 岳父现在也许在公司,也许根本没离开这幢房子,谁知道呢? 只有妻子,睁着她那双毫无生气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我。 我觉得我现在就像GV里的男主,四肢分开的分别被绑在床头尾上,嘴里还被塞了岳父那臭气熏天的内裤。 他在我妻子刚死的那天晚上就对我说,他一直想着找机会这么对我。 我似乎才恍悟为什么岳母死了那么久,而做为有钱人的他,身边一直没有别的女人。 房间的门把轻轻旋动,正如我所想,进来的人是岳父。 我猜测不出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理,这三天他总是对我拳脚相向,然后又像一只发了情的猪不停的用我的身体渲泄他的欲望。 他甚至改了遗嘱,将财产划归到我的名下。还讨好般的拿着那纸张在我眼前晃动。 或许我不该用那种带着惧怕的眼神看着他,这总会让他生气。 而他那根粗短丑陋的东西更是令我难受,于是我总会转过头,对上妻子那双眼睛,流下悲伤的泪水。 今天我这举动好像彻底惹恼了岳父,他几个耳光扇得我眼冒金星耳边嗡鸣不绝,然后出房间拿了锋利的尖刀回来。 他对着他的女儿说对不起,又咒骂他的女儿,他用刀将妻子那双合不拢的眼睛挖了出来,再划破她的皮肤。 但是这些,好像远远不够,他找来了电钜,一块一块的将我的妻子分割,碎肉与血沫溅了我跟他满脸满身。 警察撞开门的时候,岳父正在甩弄着电钜,那上面挂着妻子的小肠。 他们震惊了一会,纷纷将枪口指向岳父。 我嘴里还含着沾有岳父精口液的内裤,呜呜咽咽的发出声音求救。 岳父却似乎对警察那句不许动丝毫不觉,他只是看看我,又看看门口,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笑容,举着还在高速动转的电钜就朝我这边走过来。 他想杀了我。 不过在枪声响起之后,他就倒下了。 电钜也摔到地上,挣扎着嗡嗡嗡嗡嗡的尖叫着,钜柄下压着从我妻子身上掉下来的圆滚的珍珠耳环,它把它送到了岳父的脖子上。 一切结束得很合理。 我接手了岳父的位置,花钱把新闻压了下去。 除了那天到过现场的警察,没人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们说那天是接到一个公用亭的电话,说这幢房子有古怪。 对于岳父的死,我并没有多想,正如和妻子一样死在巧合之下。 警察并没有开枪击中岳父的要害,他死于电钜。 这案子结束后,其中一位警察还很热情的替我介绍了一位心理医生。 我很感谢的接过名片,然后抽空去了这个诊所。 那位年轻英俊的心理医生见到我,感到有些讶异,他笑着说,‘以前你的妻子跟岳父都有到我这来呢。’ ‘是吗?那真巧。’我坐到了沙发上。 等他的助理离开诊室,他就朝我走过来。‘你需要我帮你诊断什么?是心理,还是身理?听那位警察说,发生了这么不幸的事,你的眼神总是忧郁,让人心疼。’ 我看着他很吸引人注意力的眼睛说,‘都需要,我觉得我不正常了,我看见我岳父用刀划破我妻子的皮肤,我就会想像那些刀子正割在我的身上,但这让我十分的亢奋。’ 他听后笑了,用手卡着我的脖子将我按倒在沙发上,然后拉松他自己的领带结,‘放轻松宝贝,没人会来打扰我们的,我会好好的帮你诊断这欠操的身体。’ ——第一卷·巫山夜话·完—— 第二卷:巫山夜话之男宠 61、 莫北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 尽管他和以往无数次一样,根本记不起自己梦到了什么。 他看了下手机屏幕,现在才下午两点四十二分。 但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室友大概全去上课了。 阳光从窗外溜进来,投映了一地斑驳,却没有带来一点炽热甚至温暖的感 觉,意外的让这个房间更显得寂静。 这种寂静十分的压抑,就好像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身上出的汗弄湿了衣服,贴在身上令莫北觉得粘稠又冰冷。 他坐着回了下神,才下床拐进洗浴间开始冲个凉。 现在是9月份,一个新学期刚刚才开始。 莫北将水开到最大,站在喷淋嘴下面微扬起下巴,从头淋到脚。 这是大二的第一个学期。 原先莫北也算是个成绩优异的人,不过高三那年出了点意外,令他临考失了水准,甚至没有将几门课全都考完就进了医院。 他对这段记忆一直迷迷糊糊的,记得并不清楚,父母说他是生了重病。 病愈后又重读了一年,但莫北的心已经再放不到学习上面,考后也没有进本科线,以几分之差被一所大专录取。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响起开门,关门的声音,然后就是嘻嘻哈哈的打闹。 肖宇的喊声从洗浴间外边传来,‘莫北?是你在里面吗?’ 莫北摸到开关将水调小,然后睁开眼睛。占了一面窄小墙壁的镜子映出莫北的模样。 水流弄乱了他半长不短的黑发,紧紧的贴在他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 尽管这样看起来使他有些狼狈,却掩不了莫北格外精致的五官。 他随意的拿干毛巾擦干身体套回衣裤,就打开门走出去。 几个室友当中不知道谁吹了个口哨,然后林佾就拿出他那个超炫的新款手机当即拍了几张照。 ‘果真是360无死角帅哥,难怪张家妹子那么迷。’ 旁边的张浩君哧一声就笑出来,‘成了吧你,又想用莫北去讨好你那平胸妹子?’ 莫北没搭理他们,径自走到窗户边上,抓了抓头发将毛巾往外晾。 肖宇在他旁边,好像从刚才喊他开始就在门外等他。‘我看你午饭也没吃,给你带了点东西回来。’ 莫北却没什么胃口,‘我出去走走透会气,好像睡蒙了。’然后就出了宿舍。 林佾这个时候就十分暧昧的看着肖宇。 林佾有个女朋友叫张美美,张美美是个腐女,还是他的青梅竹马,很不幸的林佾就成了半调子的腐男。 肖宇虽然没有莫北那么帅气,但也是不少女生心动的对象,而他偏偏又对莫北特别的好,所以经过林佾的口传,他宿舍里这一对就成了张美美YY的最佳目标。 当然,他们并不是一对。 62、有鬼 这里是学生的公寓区,食堂就设在路的尽头。 学校的绿化工作做得十分不错,在数幢公寓楼环绕的中间有一个小型的公园,其中还有一个中心湖。 说是湖,更正确的说法是一个人工池,只是面积颇大。水很清澈,池底铺满了鹅卵石,里边还设有假山与喷泉。 不少男女总喜欢在傍晚来这里约会。 莫北也不例外,虽然他没有女朋友,但却喜欢在这一带散步。 在外人眼里,这个时候的他就成了一道风景。 暗恋莫北的女生很多,不仅只于他们学校,甚至在这整个高校区。 莫北校草之首的称呼从他来这一个月后就稳居了,仅管如此,他却一直单身,而向他告白的人也是极少的。 就如现在,他的身影被夕阳拉得极长,已经被风吹干的头发染上一层金色。 他就那么静止的站立在水边,好似一幅带了色彩的水墨画。 很美,却让人感觉并不真实。 不知道什么时候,莫北注意到身边站了一个穿着黑色裙子的女人。 此时,太阳已经彻底的下山了,连天际的余辉也被袭来的夜幕吞噬。 从来到这所学校开始,莫北就时不时的见到这个女人。 不管是远还是近,是侧面还是正面,他总是看不清她的脸孔,却能深刻的感受到女人看着他时那种怨毒的眼神。 莫北一开始很害怕,因为他发现除了自己别人根本看不见这个女人,但渐渐的他就习惯了。 女人只是这么看着他,对他并没有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第一次女人离他这么近,就与他并排站着。 女人的脸朝着前方,与莫北的视线保持着同一方向,可莫北脑海却忍不住浮现出女人那双眼睛,那么怨毒的,憎恨的盯着自己。 太阳下山了,酷热却还没有散去,可莫北觉得吹来的夜风凉透了。 他不知何时放入裤袋的手出了些汗,掌心湿湿的。 然后他想到肖宇,可却发现裤袋里空空如也,他根本没有把手机带出来。 身边的黑衣女人虽然没有什么动作,可他却觉得这个女人一直在注意着他,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所以他不敢动,他害怕他一动,女人就会向他扑过来。 站的时间并不得很久,莫北却破天荒的感到双腿发软,额头不停的有冷汗冒出,顺着脸颊下滑。他觉得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莫北抬起像被灌了铅一般沉重的左脚,往后挪了一小半步,然后慢慢的转身背向着女人。 他想的是只要视线中一旦没有那个女人,他就跑。 像过了半个世纪之长,眼角的余光终于没了那个女人的影像。可就在莫北想要拔腿就逃离的时候,他的后背猛的被人一推,哗一声,池面溅起了无数水花。 莫北清楚的知道这是宿舍楼下的那一池水,平时只有半人高的水深而已。 可是现在,他就像掉进了深不可测的大海中一样。 周围的水刺骨的冰冷,仿佛就在冬季。 莫北挣扎着往透过水面传来的一丝光亮游去。 近了,更近了…… 仿佛就要破水而出的时候,莫北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 确实是抓。就像一只手,紧紧的扣在他的脚踝处,令他脚骨生疼。 莫北想张嘴呼救,冰冷的水就趁隙涌进他的嘴,他的嘴,他的耳朵,无孔不入似的夺走他的呼吸。 莫北在想这是不是水鬼在找替身。 咕噜噜的水声在他耳边不断的响着,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他感觉到那只手从脚踝,从小腿肚再到膝盖,一点一点的往上攀爬。 恍恍惚惚的,他好像听到了一声属于成熟男人的笑声。很磁性,低沉。 接着一阵痛楚从他的胸肺处传来,他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吐出了不少吞进去的池水。 耳边的水声也不知何时如退潮般的消失。 他就在池水边,被人拖了上来,旁边好像围了很多人,肖宇蹲在他边上一直叫着他的名字。 有目击者说莫北原先一直站在水池边,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摔了进去,看姿势好像绊脚了。不过奇怪的是他掉进那么浅的池子里,也不知道站起来,就一直面朝下的扑腾。 一开始别人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直到时间久了才觉得不对劲。 恰巧肖宇下来找他,才把他捞了上来。 等他回过气,肖宇问他是怎么回事。 莫北也不答话,站起来就脚步匆匆的回寝室楼去。 肖宇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只觉得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好像脚受伤了似的。 回到宿舍的时候林佾跟张浩君正渣在游戏里不可自拔,对着耳麦大叫,‘快快,回血回血。’ 看见莫北浑身湿漉漉的进来,略微诧异,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又鬼叫,‘抗不住你跑啊,拉着老二绕圈!’ 莫北找了干爽的衣服到洗浴室更换,下意识的反锁上了门。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把裤管往上拉扯,他看见自己脚踝及小腿处都有些乌青瘀痕,而且越看越像是两个手印。他心头一惊,不敢再想下去。利索的换了衣服,出来就爬上床。 肖宇又担忧的问他话,他就嗯哦几声很含糊的以做回答。 大概是看出他不太乐意再说,肖宇也就没再问下去。 也许是肖宇刚才跟那两渣游戏的说了什么,他两也不再吵嚷。 今晚上是没有课的,本来是想四个人一块出去溜溜,不过看情形莫北是不会去了。 三个人叽咕了一会,林佾跟张浩君就出去疯了。 肖宇没去,他找个借口留了下来。其实大伙心知肚明,他是不放心莫北,留下来陪他的。 而对于莫北来说,外界的事物跟他好像隔着一层膜,他就睁着眼睛,面朝墙壁的看着白花花的墙面发呆。 他在想那个女人是谁?他在想那个女人下一次会什么时候出现?他在想那个女人到底想怎么样? 他知道是那个女人推他下去的。 渐渐的他觉得眼睛酸涩,然后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莫北做了一个梦。 梦里红柱盘龙,帐幔明黄。 一个男人很紧的搂着他,干他。 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放浪的呻吟,饥渴的哀求。 好像他越是这样,男人就越开心。 男人眉目俊朗,气质显贵,再联系他所看到的场景,莫北直觉这个男人便是古代人口中所说的九五之尊。 莫北来不及多想其他的,也没有机会多想,那种感觉太真实了,很快就把他拖进欲海里沉浮。 被进入,再退出去,然后狠狠的顶撞上他的敏感点。 他似乎一点也不陌生这种感觉。 这个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莫北睁开眼睛,他觉得有些热,浑身酥软。他相信自己的脸此刻一定通红通红的。 就好像真的跟人刚做完爱一样,身体还有余潮未褪。 他第一次做了这么鲜明的一个梦,也是第一次在醒来后还能记得梦的内容。 但是这梦让他觉得很荒唐。 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更别说跟男人,可是却居然做了这样的一个春梦。 莫北躺了一会就起床洗漱,脚上的黑印还在,却感觉不到疼了。 他下楼买了早餐回来,肖宇已经起来了,其他两人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莫北知道在早课开始前的十分钟他们会起来,然后飞一般的出现在教室里。 肖宇问,‘你好点了吗?’ 莫北说,‘没事了。’ 肖宇看他气色确实好像好了不少,就对他笑笑。 莫北开始吃早餐,偶尔会皱一下眉。 接着又是浑水摸鱼的一天,上课等下课,上午等下午。 但是一整天莫北都觉得不太自在,他总感觉有人在看着他。 63、鬼奸 因为明天是周五,刚好他们班就上午四堂课,下午清闲着。 这每个周四的晚上,寝室里基本就成了召开这周末如何安排的会议时间。 莫北觉得疲累,早早就爬上了床,听着他们仨儿嘻嘻哈哈的笑闹没多久就睡着了。 又是那样的一个梦,透过门匾上古体的御书房四字,莫北看见了里面的人。 那个九五之尊的男人穿着龙袍坐在书桌后,凉薄的唇紧抿成了一线,仅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莫北却感觉到了他的怒意。 接着两个人开始争论,莫北听不到声音,但知道很激烈,因为男人最后将手里的奏折向莫北扔了过来。 莫北觉得很疼,并不是被硬角砸中的额头,而是心。 再然后,画面就渐渐消失了,就像泼上墨的画,再掺了水将墨迹化开。 梦是醒了,可莫北发现自己动不了。 不能动,发不出声音,僵直的身躯像陷在寒冷的深海。 耳边又是那样的水声,咕噜噜,咕噜噜…… 脚腕处隐隐作痛,好像那双手重新开始在他身体上攀爬,没有温度却像是久违情人的双手,神奇的消去莫北心中的恐惧,熟掂的抚着他全身上下敏 感的地方,点起名为欲囘望的火苗。 很多东西都掩藏在黑暗当中。就像莫北脚上的黑印,在黑暗里沿着细腻的皮肤扩散,像一种病毒,又像生长到外面的筋脉,慢慢的缠绕上莫北全身。 啪的一声,白炽光照亮了这间宿舍。 黑印悄无声息的褪了下去。 天花板上垂着电风扇呼啦啦的转着。 肖宇转身走到床边,他掀开白纱的蚊帐,然后拉扯下莫北盖过脑袋的被单。“莫北?莫北?” 莫北含糊的应了一声,翻个身刚好面向肖宇。 他的脸潮囘红着,额头隐有汗水,鼻息灼热着喷洒到肖宇手背。 “肖宇,咋了啊?”林佾支起身从对铺看过来。 肖宇这才从愣神中回魂,伸手去探莫北的额头,“他好像发烧了。” 他说着又叫了几声。 莫北睁开眼睛,看着肖宇一眨不眨的,眼底全是迷茫的神色。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我听你直哼哼的。”肖宇就睡在莫北对头,这学校夏天是不熄灯的,让人方便不少。 莫北这才转移视线,撑着手坐了起来,觉得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好在脸已经红透了,让肖宇看不出他在害臊。 “要不我陪你医务室去一趟吧。”肖宇说。 莫北摸出手机看了下,“都2点了,医务室早关门了。再说我又没事,大概热了点。” 莫北的声音很轻,是不想吵到其他两人。他下床从架上拿起脸盆,“你睡吧,我冲个澡就好。” 洗浴囘室的灯不比外面,有些昏黄,一小扇窗户高高的开在临近天花板的墙上。 很窄的一个地方,两个多平方左右的面积,一半是蹲坑,一半是洗漱池及淋浴。 洗漱台又分了两半,一边白瓷的凹池,一边是碎花大理石铺台,供洗衣用。靠的墙上是面镜子,70公分高,占了整面墙的宽度。 莫北关上漆成浅绿色的木门,然后顺手反锁。 清凉的水哗啦啦的从头淋到脚。 擦上沐浴露,刺囘激得莫北睁不开眼睛。 所以他没有注意到镜子里映出在他的身后,有一团黑影从虚无到凝实。 莫北突然觉得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还没洗干净脸上的泡沫,他就被人推了一把,身体紧贴到面前沏着瓷砖的墙上。 莫北挣扎了几下,身后那个人的力气却大得很,将他牢牢的按住。 他尝试的睁开眼睛但却做不到,泡沫流到眼眶里,让他觉得又涩又疼,眼角泌囘出泪水。 是谁?嘴像被人捂住,发不出准确的吐字,微弱的声音让淋浴头从高处落在地面哗哗的水声盖过。 莫北觉得有无数双透着森冷寒气的手在他全身上下游移,揉搓囘着他的乳囘头,像情人一样挑逗着他的腰部,有的分开他的膝盖贴着大囘腿内侧抚摸,甚至握住他的性囘器,捏囘弄他的屁囘股。 是谁,肖宇吗?莫北这么想,可过一会他意识到进来时他把门反锁了。 是谁?是谁? 除了水声,没有人回答。还有一种浸透空气的,带着浓厚死亡的气息。 莫北被压制得挣脱不了,双囘腿因为害怕而打着颤,脸上早就失去了血色。 不管那些手怎么逗弄,他就是一点感觉也没有,性囘器软趴趴的垂在那双虚有的手掌里,没有半点反应。 他在心里在脑海里拼命着撕喊着,张大着嘴,却发不出丁点声响。 他开始猜测到在他身后的,也许根本不是个人。 那团在镜中才呈现的黑影好像失去耐心,无形的手扳囘开了莫北的臀囘瓣,让屁囘股缝里粘着水珠的肛囘门裸囘露出来。 莫北的身体关节僵硬到开始发疼,但这些根本比不上下囘体传来的痛苦。 他知道,他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家伙侵犯了。 捅囘进肠道的粗大就像一根冰柱,冻得他很快失去了痛觉,肠道麻木的接受着抽囘插。 而镜子外面只看到莫北以怪异的姿势紧贴着墙面,屁囘股被无形的力量高抬起,股囘沟中间的肛囘门大开着,外围的皱褶饱平撑裂,浸出囘血丝,但更多温热的血液从肠道里流出来,滴落在水流冲撞的地面后,立即被清水掺淡消散至无踪。 不过血只滴落了数滴,往后的却全部消失在半空里,就像被一个隐形的器皿接住一样。 镜里,一张由黑雾形成的狰狞的脸孔,就飘浮在莫北的双囘腿囘间。 它张大着像黑洞一样的嘴,接着从莫北肛囘门里滴落出来的血。像极了一个龌龊变囘态的人在做着下囘流的事情。而从嘴里窜出来舌头就像蛇信子一样,贪婪的舔囘去莫北沿着腿囘根流下的少许血,不放过一丁点儿。 莫北靠着墙,像失去了生命的物件。嘴唇黑紫,眼里没了色彩,在昏黄的灯光下眼白并不明显,眼珠子黑漆漆的像占据了整个眼眶。 下囘体还在被顶撞着,尽管他没有知觉,却被那无形的东西带着躯体,动一下,再动一下。 脑海里是万马奔腾的蹄声。 莫北看见自己在辽阔的草原上策驰着,身后追随着千骑,独他遥遥领先。 他的眼角看见身后仅有一骑紧紧的跟随着他,然后一点点追上。 到最后,那匹马的主人与他并骑,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那个人就跃到了他的身后,并搂紧他的腰,灼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耳根。 “私奔吧。”这个男人如是说。 男人不是原先的九五之尊。 莫北看不清他的脸,怎么努力也看不清,始终朦朦胧胧又忽远忽近的。 私奔吧。 莫北想答应,但是又没有开口。 没了马,没了草原,男人在他前面留给他一个背景,紧紧的牵着他的手一起向前奔跑。跑向永无止境的黑暗。 他听见那个王者说,“天下之大莫非皇土,你和他永远也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他听见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说,“我愿意放弃一切,拥有彼此就已足够。” 莫北觉得心一阵阵的绞痛,然后与男人相握的手松开了。 男人离他越来越远,就像一道光被黑暗吞噬。 他尖叫着嘶吼着,一个名字就要脱口而出,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组不成字。 莫北难受得在黑暗中抱着头蹲下,泪水止不住的从眼角渗出来,喉头呜咽着,最后终于一声长啸的唤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啊——!”莫北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他在宿舍里,在自己的床上。 64、看病 刚起床的张君浩因为他一声类似惨叫的声音差点没从床梯上摔下来。 张君浩刚想打趣,他就看见莫北满头是汗的扭曲着一张苍白的脸孔,极其吓人。 屁股上剧烈的疼痛令莫北哼了几声,侧着身体重新躺下。记忆更如潮水一样涌上,令他清晰的记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那并不是幻觉。 “莫北,你怎么了?”张君浩下地穿上拖鞋,走到莫北床边。肖宇和林佾下楼买早餐去了,还没回来。 近距离的看着莫北的表情,令他担忧起来。“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肖宇说你昨晚就开始折腾,哪不舒服,要不上医院……” “我没事。”莫北本想冲他笑笑,但似乎脸部神经并不配合。“我再睡会休息下,早上的课就不去了。你们谁帮我签个到吧。”他说话的声音轻轻的,有气无力,疲累至极的模样。 张君浩应了声,见他这样也不再多问。 想起昨夜,他又打了个颤。他想不起来后面怎么了,更不知道是谁把他弄回床上。 是寝室里的谁,肖宇还是林佾?还是……是那个东西? 他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即使很累。耳边传来肖宇的声音,林佾的声音,他却没有听进去,以假睡来逃避这两人的关心和疑问。 直到寝室里没了声响,整个公寓楼也安静下来。 莫北确定了寝室里没人,这才重新起身。 内裤里湿濡一片,他没有多想套上了裤子,T恤揪在手里一会又重新放下,打算下床后从柜子里找长袖衬衫。手臂上有几圈青紫,看着就像被手劲大的人勒出来的。 床梯是粉蓝色的,也就六阶,可每下一阶都费了莫北很大的劲,汗水又从额上渗出来,他不敢太用力,怕重新扯裂了伤口,到时候就跟女生来月经似的,还没法处理。 莫北退踩到第二阶,只觉双腿打颤着没有力气,而眼前发黑,等他缓过神,整个人已经栽倒了下去。 他的手紧紧抓着扶杆,掌心沿着光溜的金属往下滑去,身体的重量扯着床脚磨擦着水泥地面发出一声响,咯呲—— 随着这声响,右脚膝盖先着了地面,然后是双手肘连带着手臂。 火辣辣的痛感直冲脑门,完全分不清楚是哪个部位传来的。 唉…… 一声叹息若有似无的传进莫北耳里,那种熟悉的森冷也随之在这个宿舍扩散。 这让他顾不得痛狼狈的从地面爬起来,然后找出衣服,拿上手机和钱包一下子就冲出了寝室。 他丝毫不想一个人在封闭的空间里再多待一会。 走廊里空荡荡的,他扶着墙从四楼走到一楼,走得满身是汗,全是冷汗。 早晨九点多的太阳照在身上,对现在的天气来说,带着热意,但莫北却觉得很舒服,他觉得自己重新活了。 就这样一路在稀少行人的异样眼光中,他走出了学生公寓区的大门,然后叫了辆出租车,去了就近的医院。 莫北在医院挂了普外科的号,医院小,分类也不细,没有直接明了的肛肠科。 医院总是不分时间时节的忙碌着,他在候诊室里坐等了好一会才轮到他。 以前莫北并不喜欢人多味杂的地方,但现在人多却让他感到安心。 医生是个男的,挺年轻,戴着副金边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很干净舒服。 声音也挺温柔,他先是看了莫北一会,才开口问,“哪不舒服,脸都白成这样了。” 虽然在庆幸不是个女的,但莫北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吱唔了一会,那医生乐了,“裤子脱了,躺那。” 莫北干站了几秒,伸手脱了牛仔裤。右腿膝盖打不了弯,僵硬着一弯动就疼。直到废力的脱了裤子,才看见膝盖上早有几个小地方破了皮,一大片的黑紫,还有几处死血。之前可能是血迹干涸了,和裤子结到了一块,这一脱一扯,新鲜的血又从伤口流出来。 对男孩来说磕磕碰碰的也不算什么,让那医生睁大眼睛的是莫北那白皙的腿内侧,有着蜿延的血迹,源自于内裤里的私密处。 医生走上前扶住莫北躺床上,引导他分开两条腿,“我姓杨。”他是看出来莫北的紧张和莫明的恐惧,这才开始找话题。 莫北肛裂的情况比较严重,肛口红肿,肠肉外翻,血液有干涸的,有仍然流动的……他给仔细清理了一遍,然后去开药。个人隐私杨医生也没有兴趣去挖,只是让莫北后几天都吃清淡的食物,注意一下肛道卫生,并玩笑的说性生活需要节制。 莫北含糊着应了,然后去领了药,还有两袋药水是消炎的。 杨医生看着他走出诊室后叹了声,他认为像莫北这样的男孩子,如果有个同性恋人应该是很爱他的,而他这情况,倒更像是被人QJ了。 那医生人其实挺好的。在护士帮助下挂上点滴后,莫北这么想。给他顺带的把膝盖消毒包扎了,还不计算费用。 莫北侧坐着打了会瞌睡,醒来时护士已经给换上第二袋了。这里人很多,但还不算喧闹,只有听不清的刻意压低的讲话声,他掏出手机,上边好几通未接来电,全是肖宇打的。 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早上起来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肚子有些饿,而且边上那些吊盐水的病人都有家属陪着,莫北莫名的有些失落。 他迟疑了会想给肖宇回个电,屏幕又闪了起来,来电显示跳着肖宇这两字。 “喂……我在医院。” 65、爱情 肖宇就坐在莫北边上,一声不吭的看着莫北吃东西。反正该问的都问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莫北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 莫北只告诉他肠胃不太好,医生嘱咐要吃些清淡的,肖宇就给带了豆腐粥,几个馒头,外加一瓶水。然后冲着莫北发了会牢骚,怎么一个人上医院也不说声,早知道陪他来什么的。 莫北敷衍的答了几句,就没再说话,这种事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的事,别人更不会相信了吧?说出来肯定让人当疯子看。 这会杨医生一科室的同事得了空,杨医生就去了趟厕所,路过这边正好看见莫北和肖宇,便走了过去。“终于有朋友来了?” 莫北正喝着水,呛了下。 肖宇连忙给递纸巾。 杨医生看见莫北那一脸见鬼然后又心虚紧张的表情,推了下眼镜对肖宇说,“你是他朋友吧?平时多照看他些,药要按时吃了,戒嘴。过些天要是还不舒服,就来找我。”说着塞了张名片给莫北就走开了。 “你们认识?”肖宇转头看着莫北。 莫北摇了下头,指着上边的水袋说,“没了。” 林佾跟张美美约会去了,这个周末都不会回来,张君浩和同系的几个哥们出去疯玩,本来约了肖宇,但是肖宇在接到莫北电话后就推托了。 莫北早早就去擦洗了下身体,怕那鬼东西又冒出来,浴室的门也不敢关,遮遮掩掩的抹了药膏,就光着膀子出去。 肖宇在玩电脑,回头不经意看一眼,又仔细的看了看莫北那一身痕迹。“你跟人打架了啊?” “没呢,摔的。”他吃了药就上床睡觉,拧开床尾放着的小风扇,呼啦啦的吹着。 现在时间还早,楼下的空场还有男生在打蓝球,啪啪啪的,断断续续。 迷糊间莫北觉得有人在挠他脚底心,又痒又酥,他忍不住笑了下,别闹。 但那个人并不听他的话,他的手很凉,贴着莫北的皮肤让他觉得十分清爽,可是又痒得不行,莫北受不了的一脚蹬过去。 砰! 一声响把肖宇跟莫北都惊起。 “怎么了?”肖宇打开手机上的电筒照明,看见莫北床上那小风扇给踹到了地上,四分五裂的。 莫北听着肖宇那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以及与自己脚对脚的睡位,觉得背脊发凉。“没,没事,做了个恶梦。” 肖宇哦了声,关了手电重新躺回去,好一会都没动静,莫北以为他又睡着了,却听见他说,“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莫北觉得眼里涩涩的,他实在害怕,却又不知道怎么说,这事太过荒唐了。他压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上这种脏东西,落水后就没有碰见那个黑衣女人,但更为恐惧的东西却好像如影随形的跟着他,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一个人还是有别人,他总能感觉到那种鬼气森森,像有一双手在扼着他的心脏,趁他不注意就会捏爆心脏要他的命。 “真没什么事,睡吧。”但对着室友,他只能这么说。 “睡不着了,我们随便讲点话吧。”肖宇借着窗外的月光把自己床上的电风扇朝莫北这边转,然后人也头脚换了个位置。 莫北这回没说什么,也换了个朝向,同肖宇头对着头。 “我小时候是寄在姥姥家,在农村长大的,可淘了。”肖宇自顾的说起来,也没要求莫北答话,他说话的方式很平和,但又带着情感,还有他的南方口音,有点软侬,如果是个电台播音,大概很多人会喜欢听。 莫北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但这一夜睡得特别踏实,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10点,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铺在水泥地上。 浴室里传来水声还有洗衣服的声音,整个宿舍充满着柔和的轻音乐,是自己平时喜欢听的。 屁股已经没有昨天那么疼,莫北小心翼翼的下床,自己床下的电脑桌上放着些吃的,想来是肖宇给买的。 莫北进浴室洗漱,看见自己的衣服也在脸盆里泡着,肖宇正拿着刷子搓着衣领。他叼着牙刷说,“谢了啊。” “顺便而已。” 两人下午去图书馆泡了会,那里有中央空调,实在凉快。 莫北翻了几本灵异玄学,又找到本梦的解析,却没能弄出什么头绪,毕竟从来不懂这方面的东西,也只能理解个字面意思。 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和肖宇头对着头,他睡得很安然。 现在是秋老虎时期,其实天很热闷,但莫北浑然不觉,他感觉自己抱着一个温度适中的冰袋睡觉,很清凉。 但更确切的说,是有个人一直搂着他睡。 周日傍晚的时候,整幢宿舍楼又热闹起来。 林佾跟张君浩也陆续回到宿舍。肖宇大概是太过清闲,居然把这两人堆着的脏衣服也给清洗了,其实他是心虚怕惹闲话,结果却被调笑得更厉害。 莫北那会正坐在电脑前浏览着网页,那三人却打闹起来。 林佾说,“张美美都不会帮我洗衣服,你要是女的,我铁定找你当女朋友。” 旁边的张君浩不屑的切一声,“做梦去吧,还不是沾了莫北的光。他就算是女的,也轮不到你。” 莫北听见自己名字,啊了一声。 林佾立马接话,“肖宇说他要是女的就给你当老婆。” 肖宇正在窗台收着衣服,当下把不知道是谁的袜子揉成一团扔向林佾。 林佾眼疾手快的接住,抖开闻了下,“擦,袜子居然是香的。” “毛病吧你?”肖宇把几人的衣服稍微分了下往各自床辅上甩。 张君浩其实刚到没多久,把东西打点下,将个纸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是个KFC的全家桶,还有瓶大可乐,拧开给几个一次性杯里倒上,就分给宿舍里的人。 肖宇看了眼,顺口道,“莫北你就别贪凉了,还吃着药呢。而且薯条汽水本来也是该少吃的。” “哦,所以说你这两天就光在这照顾病人了?”林佾瞧着两人来回看,嘿嘿的笑,“看来我跟君浩闪得是时候。” 莫北那天去医院的事他也是知道的,于是就对着肖宇挤眉弄眼的。 肖宇懒得跟他说话,坐回自己的电脑桌前。 林佾看了下莫北,也回去自己电脑前,居然是上QQ拉下了列表,找出肖宇的Q点开了对话框。 [肖宇,你老实跟哥交待了吧,这两天你把咱F大的校草咋了?] 肖宇回了个问号。 林佾啪啦啦的又敲开:我看他神思恍惚的。 肖宇:他病着呢。 林佾:别欺瞒哥了,哥都瞧见吻痕了。 肖宇:什么吻痕? 林佾:嘿嘿,当然是脖子上的,哥今天跟张美美分开时还给种了个。 肖宇沉默了会,侧过头看了下莫北,给林佾回了:你看错了吧,大概让蚊子叮的? 林佾噗哧一下就笑了,手抖了好几下,才打好一句话:诓吧你就,哥这还分不出来? 肖宇没回,林佾又给发了:你喜欢他吧?喜欢吧? 肖宇把对话框给关了,可一下又蹦了出来:喜欢就喜欢吧,同性恋没什么,哥支持你。 肖宇嫌他烦:[你张美美附身了?] 一句话把林佾给堵了,没再追着他问。 肖宇看着电脑屏幕发起呆来,他是相信林佾的所说的吻痕的,其实他也看见了,那不是蚊子叮这么回事。只是莫北一直跟他在一起,哪有时候跟人制造这种暧昧痕迹。 再奇怪的就是,莫北这两天特别容易受到惊吓,而以前莫北更喜欢一个人待着,这两天就变得有些……怎么说呢,粘人?自己上哪他一般都要跟着,连下楼买个饭也是,如果不是清楚莫北,他大概会误会莫北喜欢上自己了。 [是的,我喜欢他。]肖宇在对话框里打上这几个字,没有发送,就直接把对话框关掉了。 林佾让张君浩叫着上游戏拼杀, 到了10点多,莫北从电脑前站起来,端着脸盆进浴室洗澡,他依旧没有关门,只是虚掩在那里。 这两天睡得虽然好,但镜子里人的脸色却依然苍白。莫北先刷了个牙,过 了会觉得嘴里腥咸腥咸的,将嘴里软沫吐到池里,带着血。 简单的牙龈出血而已,莫北没多想什么,把口漱干净,低下头的一瞬间觉 得眼角的余光里闪过了什么,原本松懈的精神一下子又紧崩起来。 朝镜子看了看,整间浴室什么也没有多。 一定是想太多了。 他这么安慰自己,然后脱掉上衣和裤子,拧开淋浴头,从脸盆里拿出沐浴乳挤在浴球上。 但在下一刻,莫北整个人就好像静止了一样。 他觉得脚上有什么东西在动着,很凉,凉到像冬日的冰,透骨的冷。莫北咬着嘴唇,鼓了好大的勇气才低头下去看。那掉进楼下池水后出现的手印依然没有消褪,这会就像活了一样,尖端细细的缓缓的开始生长,像植物的藤蔓往上攀爬。更像是一只怪物的手,生出长长的尖利指甲。 忽来的一阵夜风将门吹回去,砰的一声,也把莫北从极度的恐惧中拉回来。 手里的沐浴露掉上水台,弹起来再落到地上,莫北像被猎人惊起的兔子转身拉住门把拧动。 但门却打不开了,好像从外边被人反锁,莫北拉了几下,握着拳头又急又用力的敲着木板,“开门!快开门……” 在外边的三人听到动静,都从电脑桌前站起来。 “莫北,你怎么了?”肖宇握上门把转动了几下,门打不开。 “开门啊,开门!!!”莫北的声音带着哭腔,明明就一门之隔,却像从深远的地洞传上来。 门像一面鼓,啪啪啪的响着,微微震动,莫北就在里面,惊慌失措的声音,夹带着恐惧,就像碰见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这种惊慌感染了外面的三个人,肖宇使劲的推了推门,还是没用。 林佾说,“让开。” 说完抬脚就重重的往门上踹去。门颤得更厉害,但似乎还有点作用,肖宇见状也跟着用上劲的撞门,张君浩在一边嚷嚷,“门坏了压到莫北咋办?” 隔壁宿舍的听见这么大动静,也来了几个探风,围过来咋了咋了的问个不停。 门在几个男生的帮助下终于撞开了。 66、肖宇 浴室里淋浴头的水哗哗的从高处落到地上,然后四溅。 这窄小空间的地上散乱的衣服,脸盆,牙杯之类东西,就像刚发生了激烈的争斗,莫北就缩在水台下的角落里,膝盖上的绷带松散开几圈,还缠着的因为浸了水而变得半透明,中间位置渗出红色。 乌黑和青紫在莫北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显得特别碍眼。 肖宇刷的将坏掉的门推给林佾,人挡在莫北面前隔了其他人的视线,弯腰拎起地上莫北湿了大半的衣服给他披上,感觉到他整个人在颤抖在害怕着,他握住莫北的手说,“没事了,别怕。” 林佾咳了下,跟着叫开,“没事啊,没事,都散了吧。” 莫北被肖宇半扶半抱的弄出浴室,还一直没从害怕的情绪中走出来,颤抖个不停。 肖宇给他擦了下身体,找件干爽衬衫示意他换上,又蹲下帮着处理膝盖的伤口。 男生们各自回了自己宿舍,有两个要好的还留着,跟林佾一起在浴室里三外三的转了好几圈,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就一起围着张君浩那台电脑看游戏操作。 当然会忍不住好奇心偷偷的朝那两人看眼。 “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肖宇重新给他包扎了下,当然没有杨医生那么专业,上下围了好几十圈,跟木乃伊似的。 莫北靠着身后的桌子,手捏了捏鼻梁,“我撞邪了。” “什么?”肖宇愣了下,旁边原来就将注意力放这边的几个男生一下子全围了过来。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啊,莫北,你是怎么了?” 莫北看了他们几个一眼,表情有些怔忡,嘴唇张了张,“我应该是太累了……可能,可能是幻觉。” 肖宇猜他大概是因为人多,所以不想说,也就没有追问。“那就早点休息吧,那个医生不是给了你名片吗,改天再找他看看。” “嗯。”莫北爬上床躺下,仍然是头朝着肖宇的那一边。 宿舍几人陆陆续续的洗完澡,时间一下就到了12点,林佾和肖宇都上床睡了,就张君浩还在渣游戏,后来电脑屏幕闪了下,一下跳成了蓝屏。 “我勒个去,中毒了?”张君浩开了台灯折腾了大半个小时,一点用也没有,仍然是蓝屏,一时来气,直接把电源给拔了,才上床睡觉。 睡了一会醒夜,迷迷糊糊的看了下手机,已经快五点了,窗外已经有些发白。爬下床梯看见莫北床前站着一个人,就随便的问了句,“你在干嘛呢?” 那个人回答,“没事。” 张君浩困得紧,半眯着眼进了厕所撒尿,解决完后出来那个人影还在原地,也不知道是要做啥子,但他现在一点也不好奇,睡觉是最大的事,爬回床躺下就继续睡了。 莫北是在恶梦中惊醒的。 还是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紧紧的拉着他的手在奔逃,却是有一种走投无路的感觉真实而又沉重的压抑着莫北。 然后又迫不得已的松开牵着的双手,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堕入无底的黑暗深渊。 就在他要叫出那个男人的名字时,他醒了。 朝阳已经升了起来,晨光从窗帘的隙缝里偷偷溜进来。 除了鸟叫声,宿舍楼还十分安静,不像是活的。 天花板的风扇转着圈呜呜的扇动着,搅乱了一室的空气,也将一股怪味送到莫北鼻间。 莫北撑着手坐了起来,林俏和张君浩还在呼呼大睡,肖宇的床铺却是空的。 他揉了下眼睛,看了眼手机,还是早上6点多。 打个哈欠把小腿垂到床外,脚丫子碰触到床梯后手撑住床沿带动着身体往外倾,正准备爬下去,就看见自己床铺下方跪坐着个人。 “肖宇,你在干嘛呢?” 他是直觉认为这个人是肖宇的,因为肖宇的床铺上没人,只是肖宇并没有回答他。 莫北光着脚踩到地面,脚底板传来黏稠的触感,他低头看了眼,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围绕着肖宇扩散了一圈。虽然天已经亮了,但隔着挡光性较好的窗帘,宿舍里还是比较暗的,看得并不清楚。 “你在找东西吗?反正天都亮了,开灯啊。”他转身走到靠近浴室那边的打开灯。 围着肖宇的那一圈液体黑红黑红的,边缘一圈已经干涸,地上还有几个带血的脚印,那是莫北刚才踩出来的。 肖宇就跪在那一动不动,他背对着莫北,耳朵里插着一根削尖的铅笔,笔尾在左耳,笔尖从右耳出来。 “肖宇……肖宇?”莫北紧靠着墙,他觉得双腿发软,脚好像被一种魔力固定住了,想动,但是动不了。 啪。 很微小的响声,一颗圆滚滚的东西从肖宇那掉下来,往侧边滚动几下,粘上了血液。 但莫北认得出来,那是人的眼珠子。 一整颗的眼白还连着神经,就滚落在地上,黑漆漆的瞳孔朝上,正对上莫北的眼睛。 它就像活的,跟莫北对视着,泛着森森的鬼气。 莫北觉得脑部一片空白,氧气就像在一瞬间给人抽光了,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他整个人直挺挺的倒下,撞倒了边上放着的鞋架,发出巨大的声响,吵醒了林佾跟张君浩。 “大清早你们两干啥?!”张君浩的声音还带着火气。 过了一会,一个属于男人的高分贝尖叫让这整个宿舍楼变得不安起来。 张君浩白着一张脸坐在宿舍楼门口,旁边还站着学生会主席,遣散着前来围观的学生。 报警了,但是警察还没到。 他们宿舍的门是锁的,林佾还在里面,他瘫坐在莫北床下,背靠着床梯,整个人都给吓傻了,一动不动的。 那个跪坐着的尸体确实是肖宇。 铅笔插穿了他的耳朵,眼珠让人给挖了出来,留两个黑溜溜的眼窟窿。上下嘴唇连带着一圈的肉都让人给割了,白森森的30颗牙齿整整齐齐的暴露在空气中。 肖宇的手里还捧着一颗心脏,看得出来那颗心脏是属于他自己的,他好像在祈祷,又好像在虔诚的将自己的心奉献给一个人。 莫北醒来的时候觉得四周白茫茫的一片。 白的墙,白的窗帘,白的矮柜。 然后眼角像沾染了什么东西,天花板渗出了红色,一滴滴往下掉落,再汹涌的沿着墙面像潮水一样奔流下来。 莫北坐了起来,他看见地面上的血液像沸腾的水一样冒着泡,然后往上拱起,渐渐的成了一个人形摇摇晃晃的站着,再从头部开始消褪,露出了这被血液包裹着的头发,前额,眼睛…… “肖宇……?” 肖宇对着他笑,伸手挖开了自己的胸口,掏出心捧着,然后递给莫北。“给你,喜欢吗?” 心脏还在砰、砰、砰的跳动,心血管连着一边消失在胸腔当中。 莫北想起那滩血,想起那颗血珠,想起那个跪着的背影,脑里的一根弦崩得太紧,锵一声断了。 莫北歇斯底里的疯叫起来,好像有无数个鬼影从满地的血水中飞出来扑向他,用它们的利爪撕扯他的皮肉,他被压制得跑不了,只能奋力的挣扎。 针头从他暴起的手筋里歪斜出去,倒插了不少血液回到管子里,甚至倒溯回盐水袋中。 几个护工用力压住疯了一样的莫北,死死按住他的手臂,护士看准机会将一支镇静剂注射进去,他这才逐渐的安静下来。 67、警察 赵靖手里的烟还剩下半根,星火在这窄长的走廊里一闪一闪的。 长廊的灯是感应装置,这会儿全黑了,开灯就在他边上,他只需伸手去触摸,灯就会亮。 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懒而已。 在火光漫到烟尾时,旁边的门开了,吴双从里面走出来,顺手弄亮了灯,然后被站那一声不吭的赵靖吓了一跳。“大哥你别装鬼成不?” 赵靖将烟扔进垃圾桶,“走吧,去医院。” 吴双随同赵靖走出这段长廊,把手里的文件放下,再脱了罩在那面的白大褂,“鉴定报告出来,死亡时间是凌晨1到2点,但是你不是说有个学生的口供里讲5点多的时候还跟死者讲过话吗?” 赵靖嗯了声,出了警局上车往医院开去,那边同事十几分钟前说莫北醒了。 用上级的话来说,这是一起性质十分恶劣的凶杀案。凶手手段之残忍简直失去了人性,心理变态至极。 警方在第一时间封锁消息避免影响学生正常上课,然后立刻就着手开始调查。 但是死者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学生,一天的调查询问下来,知道了死者背景简单,为人和善,在学生里关系相互要好,根本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对象。 在车上赵靖接了个电话,是同事打来的。 “赵队,你知道死者跟那莫北是什么关系吗?”一开口,还就卖起了关子。 “怎么,查出什么了?”之前问过几个人,只知道肖宇跟莫北关系比较要好,同班又是同寝室,这是正常事。赵靖顺口接话,语气很平淡,却让对方马上就不再废话。 电话那头的人说,“你走后,我们这又询问了林佾一次,小李那家伙稍微给唬了下,林佾就供出他们可能是恋人关系,之前肖宇就对莫北挺上心的 ,而且这周末就他两待一块,中间发生了什么,还得问莫北。” 恋人关系?这件案子的切入口还真希望就是在莫北身上。“你们继续查,仔细一点。我到医院去,但愿能得到有用消息。” 吴双坐副驾上没有说话,直到赵靖挂断,他才说,“已经确定了那间宿舍就是案发现场,另外三个人居然睡得跟猪一样一点感觉也没有,你觉得可能吗?” “无双公子,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赵靖猜到吴双想要说什么,侧头看了他一眼,“一切所发生的事情,都有人为因素在前,配合上时间,地点,人物而得到设计者所想要的结果。一起破了那么多光怪陆离的案子,你这个法医不是最清楚了吗?”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吴双解开安全带,等赵靖停好车就开门下去, “其实我并不希望你接手这件案子,我有不太好的预感。” “那等你的预感应验再说。”赵靖熄了火,进医院跟守在病房外的同事接头。 病房里那个男孩正安静的躺在床上,脸上没什么血色,头发有些凌乱,不过却丝毫没有破坏那张漂亮的脸。 赵靖和吴双的眉头几乎同时皱了下,但意义完全不同。 赵靖说,“不是说他醒了吗?” 那小警察说,“是醒了,醒了好几次,但是一醒就闹,跟疯了似的。医生说是受了很大刺激。” 吴双说,“难道他是目击者吗……”不过他更在意的是一进来时围绕着莫北的那层黑气,尽管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莫北其实刚才就醒过来了,但每次醒来耳边充满着恶鬼们刺耳的咆哮,一睁眼全是血淋淋的肖宇,完全不像现在,能够听见别人的说话声。 赵靖正问吴双有没有办法把他弄醒,他的一双眼睫就颤巍巍的张开了,露出了下面黑白分明的眼睛。 这大概是医院病房,没有那些鬼影,也没有血液,他的床前只站了三个男人。 一个相貌普通,穿着件短袖警服,留着个板寸头。 另一个穿着T恤,有一张亲人的娃娃脸,正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 最后一个人,莫北觉得十分的熟悉,但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他,有如巧匠精雕细琢的脸,透露着浑然天成的阳刚之美,眉眼间贵气逼人。 我肯定见过他。莫北这么想。 赵靖见他这么盯着自己,也没有不高兴,反正他已经习惯了,只不过这个男孩的眼神跟别人似乎并不同。“我是警C,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莫北自己坐了起来,他说,“好,问吧。” “昨晚1到2点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在寝室,睡觉。” “你和肖宇是什么关系?” “朋友……”即使知道他是要问这件事,但一提到肖宇,恐惧而又愤怒的情绪就在莫北刚平静了些的心头翻涌起来。 “只是朋友?”赵靖的眼睛像是盯着猎物的捕食者,将莫北的表情收进眼底。 “是的,朋友。” “这个周末你们都在一块吧?” “嗯,在一起。”一问,就一答,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那么过得怎么样?” “很愉快,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时间就停在那两天。” “你有没有看见凶手?”这话却是吴双问的。 莫北摇头,“没有……” “我希望你能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告诉警方,只有你主动配合,我们才能尽快的找到线索逮住凶手,替你的朋友讨回一个公道。”赵靖想这莫北的反应有些出人意料,“这几天请你待在医院或者回你们学校,不要随便去其他地方,警方还会找你问话的。”说着朝另两人使了个眼色,一齐离开病房。 小平头带上门后轻声问,“他会是凶手吗?” “他不是。”吴双说得笃定,“但是他在说谎。” “不,他没有说谎,只是没有把他所知道的实情全说出来。”赵靖说,“走吧,回局里看看他们还查到什么。” 莫北回到学生公寓时已经快到了熄灯的点,林佾不在,张君浩正穿着条裤衩从门里走出来。 看见莫北他勉强的的笑了下,“回来了啊,身体没事吧?” “嗯……”莫北见地上的血被清理了,但留着一个很明显的污印,就站在门口也没有进去。 张君浩挠着头说,“林佾今晚说不回来啊,我以为你也不会回来,想着去隔壁挤挤算了……那、那我先过去了啊。” 莫北又嗯了声,侧身让张君浩出去,等看着他进了隔壁宿舍,这才进房里,并关上了门。 他就站在自己的床前,站了很久。一直到宿舍里每个房间都关了灯,宿管前来敲门提醒该熄灯了。 莫北走到门边啪一声按下开关熄了灯,然后倚靠着门听着走廊上的脚步声远离,再归于宁静。 他就睁着眼睛,等适应了黑暗,眼帘中能映出宿舍里物品的大概轮廓,突然开口说,“我知道你在这儿。” 宿舍里静静的,没人答他的话。 但莫北知道,它确实就在这,那股森冷盘亘不去,让整间宿舍像开了冷气一样,凉快到让他的手臂起了鸡皮疙瘩。 “出来,你到底是谁,我哪惹你了?你纠缠着我就算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肖宇……”莫北对着空气一连串的发问,他走到浴室门里门外找了找,站在四个床位中央转了几圈,“他是无辜的!有本事冲着我啊,你……” 凉凉的气息从他耳根拂过,腰间像有一双手禁锢着,更像是有一个人从身后怀抱住了他。莫北觉得后背靠着一块巨大的冰块。 68、前世缘由 刚才积蓄的满腔愤怒就像一盆炭火让水给浇熄,惧怕的心理无形的萦绕上心头。 很轻很轻的一声笑在莫北耳边响起,是属于一个男性的,但明明就在耳边,却又诡异得像在一片空扩又密闭的地方,不停的荡着回声。 莫北小时候听那些邻里的老人家说过,宁闻鬼哭,莫闻鬼笑。 “我的。”莫北听见那个东西这么说。不是在耳边,而是直接在他脑海响起,带着它未尽的笑意,阴森而又决断,就好似别人一反驳,它就会生生咬断那个人的脖子。 后脑勺磕在坚硬水泥地上传来的痛让莫北抽回神。黑暗里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形正把他压在地面上。 咽喉被扼紧,四肢被压抑得无法挣脱。 它大概是要杀死自己了吧。 死了就能逃离这种恐惧,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可是他才20岁,这辈子甚至没有做过什么事情,他还有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找上他呢,为什么是自己呢? 脖子上的力道却没有再加重,莫北脸颊上有了湿冷的触感,像蛞蝓一样拖着黏稠的软体缓慢的爬过,带着腐臭的气味令他作呕。 衬衫钮扣被扯得崩裂,还有裤子的脱离,让莫北意识过来这个东西想做什么。 但是他没有能力反抗,只能像一条死鱼一样躺着任刀俎宰割。 恶鬼再一次侵犯了他,令莫北还没有愈合的肛道又裂开,即使那粗大的东西依旧森冷,但这次却没有令他麻木,鲜明的感觉到体内的律动以及带来的痛感,就像吸血的蛭,甩也甩不掉。 泪水因为神经的刺激从眼角分泌出来,除了身体因过激烈的疼而引起间歇性痉挛,他几乎一动不动,任由那个东西摆布。 他看见了肖宇,被那团代表死亡的黑雾笼罩着。 他听见那个声音在说,“你是不是想一直这么照看着他?你也想听他对你说出动人的情话?我看见你趁他睡着偷偷的亲他了。如果你喜欢他,来掏出心给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他又梦见了那个穿着龙袍的男人,男人抱着他,看着他,用不屑的眼神对他说,“不过一个男宠而已。”却又将他抱得更紧,“你是我的。” 莫北觉得自己的心与梦里人一样震撼着,他生在平等世界,无法明白君与臣的尊卑,但,梦中的他却完全不一样。一字之差,是天与地。 “对不起。”他对男人这样说,然后逃离这固若金汤的皇宫。 走马观花的在市街急策,莫北到了一个石狮两立台阶高筑的朱红大门前停下。 他看见了上面的门匾,金漆的字。将军府。 有人从里面出来,领他入府。 庭院里一个身影正舞着一把银枪,矫若游龙。他看见莫北就收手走了过去,刚好背对着阳光,让莫北看不清他的脸。 但莫北知道他正对着自己笑。“回来了?” 莫北看清了他的眼睛,如子夜的辰星一样明亮。然后他主动的抱住了这个人,满心的欢喜。 莫北想在这个梦里,他肯定是爱着这个男人。这个永远看不清样子,却和他紧牵着手奔逃的男人。 男人亲他,解他的衣裳,男人极为温柔的抚过他浑身上下的敏感处,然后在莫北耳边说,“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他的。” 莫北以为这次会死,可他还是醒来了。 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难以启齿的痛。 手撑着地面起身,掌心指尖碰到的是滑腻而又恶臭的固态液体,像食物腐烂的霉绿色,里面还有东西在蠕动。 昨晚那个东西就是用带着这样液体的舌头不停的舔着他,甚至用那根同样腐朽靡烂的男性性器进入他的身体。 莫北颠撞着几乎是爬着进了厕所,扶着水台不停的呕吐起来。 但胃却很空,除了酸水什么也没有。 他并不知道现在几点,等缓过气,就告诫自己现在不是伤心与难过的时候。拿起门后的拖把浸湿后到外头清理起地面,他更害怕林佾或者是张君浩会在下一秒开门进来。 好在时间还早,他处理完污秽后又洗了个澡,擦的皮肤都快掉皮,又听见 外边有动静,这才穿好衣服从卫生间出去。 张君浩正在外面换着衣服,见他出来不自在的笑了笑,“早。” 莫北回声早,看了眼课程表后从电脑桌旁的书柜上抽出书本,又从换下来的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和钱包,找出那个医生的名片看了下,就对张君浩说下楼吃早餐上课去了。 他草草的买了一碗粥喝下,就去指定教室坐着发呆。 陆续的有学生进入这间教堂,不少人都跟莫北打招呼,却得不到回应。 张君浩跟林佾结伴进来,两人都坐到了莫北边上。 张君浩其实一直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就昨晚留莫北一个人在寝室里,他脑筋儿直,虽然并不害怕会有什么阴魂不散,可怎么说肖宇也跟他们处了那么久,挺好的一个人,说没了就这么没了,而且死相还那么恐怖。刚死人的地方,真说没在意那就是假的,多少也会觉得晦气。 林佾用手肘碰了碰莫北,让他终于从神游中回过魂来。 林佾其实满肚子怨言,寝室死了人,学校为了不声张不给换住处不说,还被主任拎着训了一顿,这件事严禁提及,要有同学问起就说肖宇有事回家了,简直太没人性了。而JC在寝室折腾折腾了半天,问东问西,要注意这注意那,还保护现场,保护你妹哟。“你昨儿没什么事吧?昨天太乱了, 我给搞得跟无头苍蝇似的,也没去看你。” 莫北摇了下头没说话。 林佾看出他情绪十分低落,也似乎被感染了,“我以后可能搬出去住了,你知道我跟张美美早在物色房子,你们两个要不也想法子搬了吧。” 张君浩答了林佾的话,两个人在一边叽叽咕咕的聊上,莫北又开始神游。 他在想为什么。 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他身上。 为什么他会做那样奇怪的梦,真实到让他怀疑那到底是一个梦,还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为什么那个黑衣女鬼不见了。 为什么跟了一个更恶心的东西在他身边,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却不杀了他。 皇帝,将军……男宠? 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那些残缺的梦,又要如何组织才能连贯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他又开始做梦了。 每次他都在梦境里都能清楚的知道这只是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在马上高举着一把宝剑,身后是属于他的数千骑精兵。 他看见自己将长剑挥下,高喝一声,“杀!” 太和门如无人把守,任这兵马如水涌入。 太和门,是皇宫正门。 莫北醒了,满头的汗,仿佛梦里的撕杀还未停歇,在他耳边嗡鸣不止。 “你怎么了?”林佾在边上问。 原来那只是下课铃声。他撑着额头,看着同学们一个接一个三五成群的离开教室。 “上完了?”莫北有些迷茫。 “是啊,你睡了一上午。我老担心那老头子会发现你。”林佾边说边收拾 着课本,这是连堂的课,不用换地方所以一直也没叫醒莫北。“走,一起吃饭去。” 莫北说,“哦,我还有点事,你跟君浩先去吧。” 等他们两人离开,莫北长吁了口气,伸手抵在了自己腰后捶动。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样的忍耐疼痛的能力。 这个像预示着什么的梦,让莫北的手握成拳紧了又紧。或许,自己和那位将军一道杀入皇宫,然后将君主斩于马下? 想起梦里的君王说你是我的,莫北的眉头微皱,那是一份至真至诚的心意,因为几世前负了他,所以今生追着自己偿还不成? 可这真当是前世今生吗?如果是这样才被怨灵所纠缠,他该怎么办? 如果……那真的是帝魂…… 就算他不懂鬼怪之学,但多少看过不少电影小说,这种身份,基本都是BOSS级的存在。 莫北不由苦笑了下,这才从裤袋掏出钱包,对着那张名片拨通了电话,“喂……杨源,杨医生吗?……我是莫北。” 69、女同学 他是有过不如就这样死去的念头,但是他现在还活着,还活着就必须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他也不想每天都陷在身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里。 但就在杨医生和他确认看诊时间时,他突然想起现在已经是捉襟见肘了。这个月他已经进了两次医院,钱包里除了两张一百块,就只有几个硬币,银行卡里的存钱前儿交医药费给刷空,等于说,他把这个学期的生活费全花光了。 “算了,我突然有点事,改天吧。”莫北准备收线。 杨源在另一头笑了下,“不能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不早点看医生,等发展成肠道炎更费事。” “我现在没钱,看不起医生。”莫北这次不等杨源再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拿起课本,他一拐一瘸的回寝室,这路上免不了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但他突然庆幸起膝盖也同时受了伤,这让他在这些目光下变得坦然了些。 莫北记得高中的时候自己也不是这样的,会跟朋友打闹,像一个青春时期的少年,可自从高考后,他整个人就变了,不爱说话,成天坐着发呆,回了神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以至于上了大学一年多,都没有交到什么朋友,除了肖宇。 可肖宇却是因为他才会被恶鬼夺去性命。 “莫北?”肩上的碰触以及耳边一声女音,就让莫北心里一惊,匆忙往前一步逃离开肩上的手,正准备往寝室跑,身后的声音变得有些娇嗔,“莫北你怎么了?” 莫北回头看了眼,松口气,不是那个女鬼。 葛薇儿手里提着一袋水果还有些零食,双腮沾染些绯红的看着莫北,那副害羞的神情让边上的男人嫉妒莫北,让女人羡慕。“她们,她们都说你这些天生病了,看来是真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还有你的腿怎么了?” 毫无疑问的葛薇儿是个漂亮的女人,纯洁干净的像冬天里雪的气质,为人又善良,一点也不做作,几乎是这个高校区每个男生的梦中情人。即使莫北平日不会注意这些,也从林佾和张君浩口里听到不少。 他参加过几次学校的聚会,当然也认识她。“没怎么。”出于礼貌莫北答了一句,就继续往前走。 葛薇儿却追上去扶住了他,“我扶你。” 莫北甩开她的手说,“不用。” 她站在边上看着莫北,手足无措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莫北注意到路人甲乙丙丁开始对着他两指指点点,就说,“我是要回男生宿舍的,你……” “没关系啊,你腿不方便,我扶你吧,其实我就是去你宿舍找你的。”她说着晃了下手里提着的塑料袋。 莫北哦了声,没再说什么就当是默认。 葛薇儿很开心的扶着莫北往宿舍去,话也不多,就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莫北的侧脸,然后露出一副很满足的表情。 她喜欢莫北很久了,就是过于羞涩才一直没有表白,这两天在朋友的怂恿下才鼓着勇气准备正式追求莫北。俗话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而且朋友还说男人在生病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关怀,趁虚而入是良计。 跟楼管说了声,两人就上楼。到了莫北宿舍,葛薇儿着实让林佾和张君浩眼前一亮,立即殷勤的搬凳子,倒水,然后七嘴八舌的问开。 莫北将书放下,走到张君浩的床梯边上靠着,算是加入他们的话题当中,但却根本一句话也没说,倒是盯着对面的床铺出神。 这让另外三人的说话声越来越小,直到完全安静。 葛薇儿觉得莫明其妙,而林佾和张君浩有些心里发毛又有点难过。 葛薇儿扯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对着莫北说,“那个……”她飞快的看了一眼林佾跟张君浩,“莫北,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 莫北微张着嘴吃惊的看向葛微儿,但那股森冷骤然的包围住他,令他打了个颤儿。 “抱歉,我并不喜欢你。”莫北的脸都白了,语调一点起伏也没有,听在别人耳里显得格外的冰冷。 葛薇儿一下子红了眼眶,泪水在里面打着转,我见犹怜的样子。 朋友说在这样的情况下表白,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的,可是莫北居然毫不犹豫就拒绝,好像她是个丑女似的。 林佾和张君浩看见眼里那可心疼,却又不能说莫北什么,只能说葛薇儿表白得不是时候。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这里尴尬的沉默。 张君浩开了门,就见外面站着一个戴眼镜的帅哥,“我找莫北,他是在这吧?” 莫北诧异的看过去,居然是杨源。 杨源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包,确定了莫北是在这儿,就笑嘻嘻的走进去,“本着救死扶伤的职业天性,我还是决定亲自来一趟。”他也不在意有女孩子在场,接着说,“来,把裤子脱了我给你检查伤口。” 莫北的脸色更加难看,干瞪着杨源。 葛薇儿这时揉了揉眼睛,小声问,“莫北你的腿伤得很严重吗,这个人是?” 林佾这时也跟着问,“莫北你的膝盖是不是又伤着了?” 杨源看着莫北,镜片下的眼睛带着笑意,“是啊,上次给你消了下毒,你说又摔着了,得小心感染。” “嗯,对,对,我还得跟你去趟医院。”莫北半推半拉的扯着杨源离开寝室,“走吧,我三点多还有一堂课呢。” 葛薇儿见他当这有病毒似的逃离,樱桃嘴儿一撅,也站了起来追出去,“莫北,你等等我呀。” 她跑出去这寝室的门口,却已经看不见莫北和杨源的身影,“走得真快。”葛薇儿嘟嚷一句,走过几间寝室门就下了楼道,高跟鞋在楼梯上发出啪啪啪的声响,她觉得跑了好几层,却还没有到一楼。 他们寝室明明只在四楼啊。 这时,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一层楼的楼梯就两个弯,那么她跑下一个拐角,第二个拐角的地方就应该有一扇门,但是现在却没有门,只有墙。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现在是白天不说,还是在平时人来人往的地方,葛薇儿很不想去猜想,但鬼打墙这三字还是跑上了她的脑海。 葛薇儿是个胆小的人,却不笨,她尝试着往下跑了几楼,仍然是无止尽往下的楼梯。她站在两层楼梯的拐弯处一会,拿下了自己的耳环,然后在墙上划下一道刻痕,再继续往下跑。 她猜的显然是没有错的,她一直在同一层楼梯上打转。墙上的划痕随着她往下跑,每一次都会多上一横。 最终她放弃了,坐在台阶上大喘着气。 她在不停的暗示自己只是被困住了,在这么多人会经过的地方她不会有什么实质的危险,只要等一个人过来拉她一把,她就能走出这种幻觉当中。 这时,她感觉到脖后一凉,阴冷得令她压根不会猜想到这气息来自于活人。 她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会看见什么会让她吓破胆的东西。 可她感觉得到那东西一直就在她的身后,或许下一秒它就会有所动作,或者伸出长满黑紫利甲的手将她掐死,或者冷不丁推她一把,让她从楼梯滚下去摔死,或者会揪住她的头发,剥开她的头皮,或者…… 她再也承受不住这种自我带来的恐惧和压抑,尖叫着站起来往下跑去。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笑,属于一个男人,极为轻蔑的。 莫北跟杨源两人到了校外,他回头看了看,没瞧见葛薇儿,顿时就松了口气。 杨源说,“走吧,去前面那打辆车。” 这会正中午,人行道上人不多,隔着绿化坛外的公路上偶尔有汽车开过几辆,阳光强烈得能晃花人的眼,莫北把双手插到了裤袋里,“我记得我在电话里跟你说过,我并没有钱再看医生了。”而且他十分意外于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医生,居然能放着正事不做,专门跑学校来找他。 杨源却不在意他的疏冷,“都跟你说了,我是医生,我不会放着我的病人不管的。钱不是问题,我可以帮你先垫着。” 莫北用像看疯子的眼神一样看杨源。 杨源挥挥手,“走吧,不去医院,就上我家。当你有个医生朋友乐意帮你的忙,这总可以吧?” 莫北的身体这几日一直有点虚,这样在阳光下站了会,就已经觉得有些头晕,再加上身边时不时喷来的汽油,确实是站不住脚了。 要说回学校,又怕那女人缠上来,还有那股子邪气,在学校外面多少感觉好受些。而且该痛的地方还是一直痛着。内裤里湿湿粘粘的,很是不舒服,他早上只是洗了下澡,出于羞耻并没有自己清理,而杨源确实是一个医生。 “好。”他说,然后随杨源走到了行人道出口,靠在公交站点那等了会,拦了辆出租车。 杨源的家就在那属医院附近的一个居民小区,所以离莫北的学校也不算太远,不过十分钟左右的车程就已经到了。 杨源是个单身男人,一室一厅的房子,包括了卫浴厨,整个看起来干净整洁,布置简单,看起来和他的人一样舒服。 引领着莫北在沙发坐下,他先给倒了杯水,然后去卧室里提了医药箱出来。“家里不比医院,设备不齐全,你将就点儿。”边说着边把沙发的靠背放下,成了平床形式,上面还辅着一层竹席,在夏天挺凉快的。 莫北一声不吭的脱掉裤子躺好,杨源给他腰下垫了个高枕,不经意间好像看到有什么跑进莫北体内,他眨了眨眼,什么也没有。 70、见鬼 蹲下给仔细检查,发现莫北的裂伤居然好了,除了肛口还有些红肿,已经不出血甚至看不出来受过伤。 “你身体的愈合能力很不错啊。嗯?……”杨源从箱里的一个小塑料盒中拿出一根棉签,探到肠道里卷起一点固状体,它看起来半透明,呈乌绿的色泽,“你是不是用了什么药?” 他把棉签凑到鼻下嗅了嗅,很臭,却不是人类粪便的气味,就像在森冷潮湿的地方腐烂的物品。 杨源的动作让莫北感到十分的不适,但让他胃部抽搐着要冒上酸水的却是那个乌绿的液体,今天早上的时候他还见过类似的。 他将手抬起来挡住自己的眼睛,声线有些颤抖,“不知道……帮我清理了吧。” “哦。”杨源若有所思的看着莫北,没有追问,开始着手准备器具,打算给人灌肠。 人有时候是种奇怪的动物,就像杨源对莫北来说不过是去看过一次病的医生,甚至还有点不待见他这种热心肠,但却莫明的信任他,就像一个长辈似的。 “会有点难受,你忍忍。”杨源把无菌管道口送入肠道,将压着软管的齿轮往上移开一点,让水流细小的开始流动。 这事折腾莫北一个下午,等灌肠结束,他的课也算翘掉了。 杨源看他一脸疲惫的表情,边收拾边说,“你干脆在这睡会吧,反正回去上课是晚了,最多我给你开张病历证明。” 莫北含糊的应了声,入睡得极快。客厅里开着冷气,杨源把东西整理好,进卧室抱了一床薄被给他盖上,出来的时候顺手把他自己床头柜上的一个卡着两男人合影的相框给放进了抽屉。 这一觉居然无梦,醒来的时候周围温度适中,房里静静的飘着音乐的声音,再仔细听,就会发现厨房里有声响,莫北恍惚以为回到了那个周六。 杨源从厨房端着一盘菜出来放在桌上,莫北见他摘了眼镜,还围着围裙,少了一份精英干练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有邻居大哥的感觉。 杨源冲他笑着说,“醒了,刚想叫你呢。”他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把,然后指向沙发旁的玻璃桌,“我给你新买的内裤,你先穿上吧,你那条我给洗了,还没干呢。” 莫北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杨源瞧见了嘻嘻哈哈的笑开,“我还以为你又要凶神恶煞的骂我呢,没想到居然害羞了,真是相当意外。” “我什么时候骂过你了?”莫北看见膝盖上又给重新包扎了,手法十分漂亮。 “没骂过肯定也凶过,冷面大帅哥。”杨源把桌上的摆放重新推了下,又端起两盘菜,“我把菜去重新热下,你洗漱下来吃。” 重新热?莫北还以为他刚好赶在饭点醒来。说话间已经穿好裤子,拿出手机看了下,居然显示23:55。 “哦对了,那桌上的袋里还有个新的牙刷,我之前买来打算更换的,你先用着吧。”杨源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 莫北走了过去,见人在里边忙碌,就靠在门口。“不用这么麻烦了,随便吃点吧。你怎么不叫醒我?” 杨源顺口应道,“晚饭那会想叫你,可你睡得正香,看起来好几天没休息好一样,我就想着让你再睡会,结果等着我自己也打个盹,这不也才刚醒。” 莫北默不作声的去洗个脸,然后吃饭,想起扁扁的钱包,让他花钱去住旅馆实在有点心疼,就厚着脸皮说,“这么晚学校大门也该关了,我进不去。” 杨源看着他笑,“那在我这将就一晚?” 夹了一筷子菜,莫北低下头扒饭,算是应承了。 为了照顾病人,杨源特意将卧室让了出来,而自己睡沙发,莫北也不跟他客气,洗好澡在那张大床上翻了几个身,可比学校的小硬铺舒服多了。 旁边折叠着的夏用薄被还有股阳光的味道,莫北在想这个杨源还真懂得享受生活。 或许是冷气开得太大了,莫北觉得有些冷,朦胧间他伸手在床上摸着被单,却是虚空一片,什么也没有摸到,甚至一圈都是毫无触感。 莫北心里咯噔一下张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周围灰蒙蒙的一片,像是极大的雾,看不清三米以外的情景。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在杨源家中睡觉,难道……又是梦? 他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很疼。 想到会发生这种怪事所有的可能性,他的手心出了一层冷汗,他觉得不能这样站着坐以待毙,就开始小心翼翼的摸索着离开这里。 雾很大,像是晚上却又能够看见三米以内的物体,像白天却又完全如寂静的夜晚,毫无声响,仿佛这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渐渐的他发现这里很熟悉,最后确定这并不是什么没来过的地方,恰恰相反,这是他的学校,只不过是处于角落里的一片地。 这里有一幢艺术楼,平时没什么人来,树大叶茂,周围的草地雕塑着许多艺术系学生的作品,这幢楼的一层向外全是落地展览窗,里边放着各种物件。 莫北又走了一段距离,果然他的猜测是没错的,那幢楼就黑沉沉的矗立在大雾中。 轻微的响动传进莫北的耳里,那有点像是女人的哭泣,又有点像是一个快要喘不过气的人张大着嘴使劲的抢夺着空气。 莫北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又走了几米路,就看见一个女人背对着他坐在那里。 隔着一簇千年青,那个女人就静静的坐在那张长条凳上,肩膀一颤一颤的。 莫北觉得她的穿着有点眼熟,然后就想起了白天的事,“葛薇儿?你怎么在这?” 女人没有回答他也没有什么大动作,仍然坐在那里,如果不是她那耸动的肩,莫北几乎以为她只是个雕像。 莫北又叫了几声,就踩上了花坛,绕过矮丛走到女人前面。 她确实是葛薇儿,只是脸上表情扭曲着,目眦尽裂,却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明显的恐惧。 她看见了莫北,张大嘴“啊——啊——”的叫着,却说不出话来,嘴唇干裂着,上面甚至结了一层可见的白皮。 那种阴冷和压抑无孔不入的从迷雾里开始渗透进来,莫北和葛薇儿一样额上开始冒汗,他二话不说,拉住葛薇儿的手就带着想逃离这里。 可葛薇儿被他拉离座位就裁倒在地上,显然是腿软得完全走不动。莫北隐约还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莫北低声喊道,“快跟我起来,跑!” 葛薇儿挣扎一下,腿就是不听使唤,她看着自己的王子眼泪哗哗的就从眼角流下来。 莫北说,“我背你。” 但他刚准备转身背对葛微儿,脚腕就被什么东西扣住,一下子被半倒提着在草地上拖出二三米远。 葛薇儿还在可视范围之内,她看着莫北,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 莫北知道,又是它。而他则像是个有意识却仍然需要别人操控的木偶,自己动弹不得,只能随人摆布。 那东西好像也没有发怒,只是强迫着莫北跪趴在地上,然后恶趣味的一件一件的将他的衣裤剥落。 莫北看见伸到自己面前的一截褛褴的衣袖,然后露出下面的手。有的地方皮肉完全脱落,能看见里面的指骨,有的地方还生长着青红的经脉,外面再覆一层半腐烂的臭肉,它就这样摸上他的脸,十分爱恋的游移着,带着浓重的腥臭扑入莫北鼻息间。 再往上突然拉扯住他的头发,令他那张脸正对向葛薇儿。 莫北意识到了它想做什么。 71、她的死 动弹不得,连挣扎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他清楚的知道它是不可能会放过自己的,最后只能向对面的葛薇儿乞求,“别看……” 葛薇儿不想看,可眼睛却闭不上,就算她再笨也知道那个可怕的恶鬼在对莫北做什么。 它藏在黑气里,偶尔还能瞥见一抹红,那是它快随身体一起腐烂的衣袍。它有一双透着暗紫幽光的眼,冷得让人心脏打颤。它的头发很长,将它的脸庞完全遮去,但葛薇儿想,那肯定是一张恐怖至极的面目。 它今天一点也不粗鲁,花了极大的耐心去挑逗着莫北的下身。 莫北觉得头脑发胀,眼前的葛薇儿好像变成了两个人,或者更多。 他的手指像被赐予自由,可以令他使劲的揪住草皮,发泄他的愤怒、恐惧、悲哀或者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 喉节在泌出一层细汗的前颈上下滑动着,他对葛薇儿不要看的要求已经在几分钟前失去声响,终于在漫长粗重的喘声中,喉节一跳,咽喉部位涌上一声轻长的呻吟。 莫北觉得他不是他了,他像在和自己最心爱的人做爱一样,缠绵迎合着,甘愿被欲望所诱惑着沉沦。 最后性器在这几次的强迫行为中第一次肿胀着畅开了精口,属于男性元阳的液体从龟头上的小孔射出来,浓郁且多。 莫北整个身体软软的瘫下去,觉得有什么不断的在流失,直到他失去意识。 葛薇儿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的心脏已经被这场戏刺激得几乎停止跳动,眼白上爬满了血丝,表情扭曲得活像一个女鬼。 她敢肯定,她肯定那个恶鬼在吸食着莫北的阳气!掠夺他的性命! 哗—— 杨源将房里的窗帘拉开,阳光马上照射到了床铺以及莫北的脸上。 莫北翻了个身,摸索到被子一角就扯上去蒙住头。 杨源见状伸手把被子拉开,然后单手撑到人另一边让身体悬空到莫北上边,另一只手就捏上了他的鼻子,“起床了,太阳都晒到你屁股了。” 把讨厌的手打开,莫北万般不舍的睁开眼睛,看了眼杨源放大的脸,又闭回去。他只觉得累极了,不管是沉重的身躯还是晕乎乎的脑袋,只想再睡一会。然尔一些画面就像胶格一样窜进他的脑海,他整个人一下子坐起来。 杨源被他撞翻到一旁,唉哟声后揉着手臂爬起来,“别紧张,才七点多,回你学校来得及。” “我……”莫北怔怔的看向杨源,“我昨晚……在这?” “睡傻了吗?你昨晚就在这啊。”他见人醒了就往外走,“吃了早饭我带你回学校。” 莫北看着杨源走出去,伸手按住了自己太阳穴,头还是昏昏沉沉的。他呆坐了会,一把掀开横盖在腰身的薄被,这才发现自己衣服和裤子全穿在身上,昨晚明明睡觉前脱了的。 不对,不对,我一直在这,那只是个梦,梦而已。 莫北强压下心中不好的预感,自我暗示的平静下情绪,然后起来去洗漱。 吃完早餐杨源同莫北一起下楼,他一直朝莫北喊穷,没有空调车,只能委屈他坐两轮的。莫北还在想会不会是自行车或者电瓶车,结果莫北瞧见那车的时候绝对是眼前一亮。 等坐到杨源身后,莫北还是忍不住夸了一句,“真帅。” 杨源笑得很轻,“你在说我吗?” 之前在楼上磨蹭了会,莫北看了下手机时间,“走吧,八点十五铃声就响了。” 杨源启了发动机,然后离合挂档,留一尾烟雾扬长而去。 莫北是踩着上课的铃声进教室的,这两堂课是在电脑房上,所以他连书本也没带,进去后到自己的学号对应位坐下,就决定趴下补眠。 但趴了会觉得头又疼睡不进去,只好坐正了睁开眼睛。 完全不知道老师在讲着什么,他脑子里乱轰轰的。之后他点开了网页,心虚的看了眼左右,发现同学没有注意他,就飞快的在百度栏输入鬼奸两字,居然有一条百科。虽然介绍很少,却已经让莫北心都凉了半截。 他匆匆关掉网页,满脑子皆是前世恩怨夺舍之说。 不知何时外边响起敲门声,任课老师去开了门,站在门口的教导主任和赵靖让班里的同学一阵低声议论,特别是赵靖,那些女生可亏得班里还有一个莫北平时让她们看着练淑女修养。 赵靖虽然穿着便服,可他身后还跟着两跟穿着警服的警察,赵靖朝着课室里扫视一遍,“莫北,有事需要你配合调查,请出来一下。” 莫北站了起来,全班人的视线一下子全集中到他身上。 赵靖看着他,又说了一句,“就问几个问题。”他只是下意识的替莫北消除别人的疑问。 等莫北走到外边,赵靖跟教务主任点头打个招呼,就带他走出电脑房的走廊。 两幢教学楼通过天桥相连到了一起,赵靖就带着莫北站在天桥的中央部位,那两个警察一人守着一边的出口。 这是三楼,莫北靠着栏杆朝下看去,花坛的道路间偶尔有学生或老师走过。 隔着一个圆形广场,透过直冲往上的水流还能看见远处的体育楼。 赵靖问,“你昨晚在干什么?” “昨晚,当然睡觉啊……”莫北的有些茫然,他以为赵靖找他是为了肖宇的案子,但看起来并不是如此。 赵靖说,“你认识葛薇儿吧。” 莫北愣了下,他转过了脸移开视线,“嗯。” “听她朋友说,她昨天来找你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你知道她怎么了吗?”赵靖注意到莫北这个小动作,断定为心虚。 “她……她死了吗?”莫北并不知道最后葛薇儿如何了,他只是直觉那个它并不会放过葛薇儿,她是应该死了,也许死法和肖宇一样可怕。 “你怎么知道她死了?”赵靖的话让莫北一下子头脑清醒过来。 莫北连忙摇着说,“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我是见过她,但那是昨天中午,之后我就出去了,在外面一直没有回学校。” 赵靖听他将末尾三字咬得特别重,就问,“有人能证明吗?” 莫北深吸了口气,“有,我的医生。” “医生?”赵靖仔细看了看他脸色,确实不太好,但至少没有第一次见面那么苍白。“那么请将姓名和联系方式给我,警方需要核实。” 莫北掏出手机,屏幕已经在提示低电量的信息。号码是早上杨源给录入的,莫北根本没看,这会翻了下,显示名是杨医生。 他将号码给赵靖看,赵靖只看了一眼,就拿起手机打给了局里的同事,“有一个姓杨的医生是莫北的证人,我报给你号码,叫人来录个口供。”他将手机号报了过去就挂断,然后看向莫北,“走,我带你去案发现场看看。” 莫北握紧着手机,不太情愿的跟了上去。 从大路拐进小道,绕到一幢实验楼的后面,莫北知道艺术楼就在那个角落里。 72、12 越靠近,莫北就觉得脚步越发沉重。最后止住了步伐不肯再往前走。 他能看见警方拉的隔离线,还能看见几个警察在仔细的搜索着取证。 “怎么了?”赵靖回头看他,停下来等着。 “我不想去看。”莫北低下了头。 赵靖说,“为什么?你在发抖,在害怕?为什么要怕?还是,你就是杀人凶手,怕看见葛薇儿那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我不是!”莫北声音略大,站在原地调节着自己的呼吸好一会,超过赵靖继续往前走。 赵靖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下,我也希望你不是。 莫北在赵靖带领下进了黄线范围,他无意识的走到了昨晚的地方,那儿再蹲着一个警员小心查看。 他零碎的听他们说,这里有东西被拖动过,这里有人长时间停留,这里发现了不明液体…… 梦是真的…… 莫北踉跄了下往后退去一步,赵靖正站在他身后,顺手就扶住了他,然后带着他换了个方向,指向前方说,“葛微儿就死在那。” 那里并没有尸体。 可莫北一看过去,就看见葛薇儿的身体四分五裂的堆在一起,头部被摆在肉堆上方,张大着眼睛,嘴巴里咬着一条肠子,肠子像绳一样在脑后打结。 与躯体分离的双手却被规规矩矩的摆在她的前面,手掌里捧着一颗心脏。 莫北捂住嘴,视线的焦点集中在那个地方,甚至让赵靖以为他真的看到了什么而仔细去观察,但那已经被清理过了,什么也没有。 他想起那只手,想起被贯穿的感觉,想起自己居然在那样恶心的怨鬼胯下承欢,早上的食物从胃部涌上食道,几步跑到垃圾箱旁边呕吐起来。 赵靖走到莫北旁边,“如果你再不说实话,警方有权力将你扣留问话。” 莫北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不是时下流行的歌曲,倒是一首古典轻音乐,赵靖听得出来是以鼓点为主,颇有沙场征战的韵味。 赵靖看他拿出手机,说道,“你现在是疑犯,不能和外界联系。” 莫北按下免提扩音键,接听了电话,是杨源打来的,因为警察找上门求证,所以他打过来问问。 莫北一直急喘着说不上话,杨源在另一头听出问题,就引导他放松呼吸。 耳边嘟的一声警示音,莫北知道手机过一会大概就自动关机了,“我没事……真的没事,你工作吧……嗯。” 赵靖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直到他们挂断电话,赵靖才和同事再一次联络确定杨源的口供,“莫北,把你昨天中午之后的过程详细说一遍。” 莫北擦干净嘴,站直身体,“我昨天中午和杨源离开学校,然后去了他家,后来因为身体不舒服,在他那睡了会,没想到一觉醒来就已经午夜,所以一直到今天早上才回来。” 他说的基本和杨源一样,赵靖心里估量了会,点头说,“你先回去上课吧。” 莫北离开这里,并没有回去上课,而是回了宿舍。 打开钥匙进门的时候就发现寝室里空了很多,肖宇的床位空荡荡的,连同下面的书桌也一样。看来是他的家人来将遗物收拾走了。 林佾的位置也是,基本已经将东西全部搬走。 他站了会,将已经关机的手机插上充电。 林佾和张君浩下课回寝室的时候还以为没人,过了会才发现莫北就躺在床上,叫了几声,他才坐起来,直愣愣的看着他们两人。 他只觉得他们的嘴一开一合的,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等到下午的课上完,他两回寝室发现莫北仍然这么坐着,似乎一点也没移动过位置。 林佾给他带了饭,跟他说了几句话后就放在桌上,然后说仍然是在外面睡,就出去了。 张君浩跟以往一样玩游戏,只是没有再大声嚷嚷。玩到熄灯的点,进浴室洗个澡打算去隔壁蹭床。 他有点受不了这样的氛围,特别是莫北,一句话也不说。 莫北看着他从浴室出来,再换衣服,然后跟自己打了声招呼出去,带上门。 天花板亮着的灯管不停的有飞虫往上撞。 然后啪一声,灯光熄灭了。 阴冷瞬间充满了这个房间,莫北知道,它又来了。 莫北坐在那没有动,似乎连恐惧的感觉都变得麻木,他张了张嘴,出声说,“为什么他们都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如果是我前世欠了你,你干嘛不直接杀了我呢?他们都是无辜的。” 它从墙里出来,带着黑雾的手紧紧从后搂抱住靠着墙的莫北。 那腐臭的味道让莫北空荡荡的胃开始痛。不想跑,不想挣扎,就像置身于冰窖的寒冷,让他突然渴望明天一早警察能够发现他的尸体。 “你到底想我怎么样?”莫北不期望得到回答,他觉得它是凶残成性,对它来说或许做什么事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陪着我。”它说,声音暗哑着,很沙,真真切切的在莫北耳边响起。 莫北沉默了会,然后低声笑说,“好,我陪你,想要我的命是吗?拿走吧。” 它却没再出声,只用它的形式抱着莫北。 莫北又继续说着,“上辈子如果不是你自作孽,又怎么会有那样的结果,哈……你和我都是自作自受,你……” 一个狠重的耳光将莫北的脸扇到一边去,同时也阻止了他的话。舌尖抵着嘴角内侧舔了下,腥咸的味道,还有温热液体流出外边。 它生气了,却没有要了莫北的性命,或许它更乐意看着他痛苦。 它面对着莫北,脱下他的裤子,直接闯进他的身体,一双在黑暗中显得极为可怕的眼睛发着冷光。莫北看不清他的脸,只有和它一样带着恶臭的长发不断的粘上他的皮肤。 疼痛让他发不出声,脸色发青的冒着冷汗,他的脑海里充斥着它的声音,极为可笑,像是一个人类一样的带着感情的声音。 愤怒的,厌恶的,憎恨的,深情的,痛苦的。 “你居然背叛我!” “你这个骚货,下贱的骚货!” “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要你和他都死,死得骨头渣也不剩!” “我等你转世,等了好久。” “我那么爱你,那么爱你……” “我,恨你。”莫北紧咬着牙关不哼一声,就好像积蓄着所有力气只为了说这三个字,然后瘫软着躺在床上,停止了对它毫无作用的踢打和挣扎,任它在身上为所欲为。 它开始笑,笑声从这间寝室飘出去,几乎笼罩了整幢学生公寓。 阴森而又缥缈的,吓得一个夜起小解的男生几下蹦回床上。 莫北睁开眼睛,天又亮了,浑身像散架了一样,让他一动也不想动,只盯着上方的蚊帐发呆。 寝室里像每个早晨一样很安静,他稍稍拉回一些神思,就闻到一股怪味。 这种怪味他曾经闻到过,而且记忆清晰。就在肖宇死去的那个早晨。 73、又一人 这种怪味他曾经闻到过,而且记忆清晰。就在肖宇死去的那个早晨。 莫北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从床上笔直坐起来,然后往地上看去,地上没有人,可张君浩的床铺却有液体正往下滴,掉到地上已经堆积成一小滩的痕迹中,然后溅开。 莫北将视线往上移,张君浩的床铺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 “君浩?” 那人没应他。 莫北呆坐在那,就像一个涉死的人。 一直到林佾从外面回寝室打开门,这个宿舍楼再次喧闹起来。 赵靖带着警员上了这幢学生的公寓四楼,昨天的凶杀手案因为发现的时间早,而且地处偏僻,所以基本没有惊动到学生,报案的是一个清洁工。 这里却不一样,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很多学生还在探头探脑,门口坐着的是那个人他认识,肖宇案的在场人之一,另外还有这个学校的副校长,一脸快哭的表情。 他简单的问了林佾几句,就打开了寝室的门,随之扑来的血腥味令赵靖眉头皱了起来。 那个男生死在床上,浑身都被木板戳插着,并且这种没有尖头两头平整的长条型木头还穿透了他的身体钉入了下面的床板。 初步分析下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就像昨天葛薇儿的尸体,她并不是被利器分尸,从各种断裂口来看,更像是被一种力气强大的野兽撕开。 他看到莫北就坐在自己床上,背靠着墙,睁着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前方。 赵靖说,“莫北,你下来。” 莫北没有反应。 赵靖显得有点不耐烦,“我叫你下来。” 莫北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赵靖从床梯爬上去,伸手就拉上莫北胳膊,莫北这才回过神,却是像受了极大的惊吓,挣脱开赵靖往旁边退,一直退到床头的铁栏。 没有蚊帐的遮挡,赵靖看到莫北微肿着的半边左脸,还有嘴角干涸的血迹。 赵靖再次握住他的手腕,力量大得就像铁钳一样让莫北无法逃离,他半拖半拉的将人拉到床边,自己另一手撑着床沿直接不用床梯翻身下地,然后将莫北给拽下来。 他见莫北上半身从床铺垂出来,为了避免他摔地上将他搂着抱下来,这才松手。 旁边的一个拍照警员看眼赵靖,心里嘀咕头儿今天有点失常后继续探查现场。 莫北双腿用不上力,着了地就瘫坐下去,还不停往后直到背部底上衣柜。 赵靖走上前中蹲到莫北对面,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莫北,看着我,你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不对?告诉我,现在只有警察能够帮你。” 警察?莫北抬头看向赵靖,瞳孔的焦距集中起来,他笑了。 先是断断续续很轻的,然后渐渐大声,连门外的林佾也能够听见。 林佾刚刚还在想,他们寝室是不是受了什么诅咒,又无意听旁边的同学提起昨晚的那阵可怕的鬼笑,他就更怕了,他怕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呢? 莫北的笑声他听得更加毛骨悚然。“操!”他站起来推开门,“莫北你别笑了!” 莫北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他看了眼林佾,又重新看向赵靖,眼泪毫无预兆的就流出来,他低下头用双手紧紧抱住,自我封闭的呢喃着,“肖宇死了,葛薇儿死了,现在张君浩也死了……都是因为我,我不该那样说,可是我害怕……我其实好怕一个人待着,它一定是因为听我那样说,所以让张君浩留了下来……” “他是谁?”赵靖捕捉到这个字眼,趁着这时机发问。 “它?没人会相信我的……我知道只要我说出来,你们就会把我疯子,把我送进精神病院,可是,可是我受不了了!它是个恶鬼,是它杀了他们!它在报复我……在报复我……”莫北几近崩溃的喊出最后几个字,然后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起来。 下边几个警察全都同林佾一样愣在那。 赵靖看着莫北,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将他带到自己怀里。 他想告诉莫北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却没有开口,只那么静静的搂着这个现在看起来脆弱到极致的大男孩。有那么一刻,他内心动摇了,这三起杀人案确实诡异,难道,真的是鬼?不,不可能,他重新整理起自己的思绪。 “头儿?”过了好长时间,直等到莫北的哭声变为抽泣,之前那个小平头的警员才出声叫赵靖。“这案子还破得了吗?” “说什么呢你,赶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赵靖想起来,却发现莫北居然没了动静。 吴双带着两个人员进屋,先是伸手捂了鼻下,然后看眼赵靖,再看向张君浩的床铺,同时放下工具箱戴上手套,“赵队,你先去睡会,B组的人就下面,马上上来接班。” 赵靖从昨天一早调查葛薇儿案件开始到现都还没有合过眼,前两日因为肖宇事件基本也没怎么睡。 赵靖点了下头,“好,有事Call我。”他一手拦住莫北腰背,一手穿过膝盖后将他抱了起来,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就这样将他抱下楼,然后放入车子后座。 他将车窗摇下一条缝后轻声关上车门。 “等等,你不能把他带走。”B组负责人梁督察走过来。 赵靖的手还按在驾驶座的车门上边,他回头看过去,“梁Sir,他是嫌疑犯,更有可能是目击证人,但是他现在的精神状况十分不稳定,我并不认为带回局里会有什么好处。如果凶手另有其人,那么我想凶手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他,我会看好他的。” 赵靖知道这所学校接二连三的杀人案引起极大关注,所以上头将梁Sir这一组也调过来,但这对一直高傲的赵靖来说,无疑是否定了他的办案能力。 “好,就如你推断,那么我们应该加派人手去保护……” “小心!”梁Sir话还没有说话,赵靖突然推着他往旁边躲去。 就在他们擦过车身闪到一边时,哗啦一声一块玻璃连带着不锈钢的晾衣杆砸到地上。 赵靖抬头看过去,居然就是四楼莫北那一宿舍的窗台上脱落掉下来的。 几秒后吴双从里面探头出来朝着下面喊,“没事儿吧?” 赵靖冲他摆摆手,然后就见吴双已经勘察起窗户和支撑衣杆的架子。 梁Sir倒没再说什么,“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小心疲劳驾驶。我上去同他们一起取证。” 赵靖开车回了自己家,他的家和杨源完全不同,处在高级公寓,房子很大,装修格调时尚且精美。 莫北被他搬来抱去,居然也没有醒来,赵靖把他安排到了客房。放到床上的时候没有马上就走开,而是坐在旁边看了莫北好一会。 赵靖交过不少对象,其实不缺乏漂亮的女人和男人,第一眼看见莫北的时候他就知道和那些对象在一起缺少的感觉是什么,就叫做心动。 但他当时在办案,所以没有表达多余的感情,甚至连吴双都瞒过去了。 赵靖有点分不清那是似曾相识还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他将莫北额前的碎发往边上理了理,起身出去,洗了个澡舒缓疲劳,又吃了点东西回卧室倒头就睡。 一直到傍晚的门铃声将他吵醒。 吴双拿着几张复印文件和提着便当进屋,随手放在桌上后就坐倒沙发上扯了几下衣领,“张君浩昨晚是到隔壁寝室借宿的,而那间寝室的人昨晚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也就是说张君浩是三更半夜自己偷偷的回到宿舍,然后躺上床,再一声不吭的被凶手杀死。” 赵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啤递给他,替自己也开了一罐。 “搬移尸体的时候,我们发现张君浩背部的皮肉有面积不一的多处剥离,被剥离的全都粘在了下面的草席上。我的推测是,凶手使用草席和床板合力将张君浩固定在床上,不让他离开,而张君浩出于恐惧用力的挣扎,力气大到甚至将自己的皮肤和筋肉分离,凶手见他居然能逃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把他整个人钉在了床上。”吴双看他一眼,将冰啤喝下大半,“但是床板和草席是分开的,没有找到任何胶质。至于那些木条,暂时还没有找到来处。还有早上那块玻璃是冲着你来的,我检查过了,不是自然松落。” “另外,昨天葛微儿死亡现场的液体已经得出报告结果。”吴双将桌子上的一张纸抽出来推到赵靖面前,“成份大多数是尸水还有肉屑,我们又做了DNA,但是年代让我们以为是仪器出错了。” 吴双笑了一下,“一具至少死亡上千年,并且没有完全腐烂成白骨的尸体出现在现场。” 74、夜游 “小李还告诉我今天莫北在寝室里说的话,我想……”他话说一半,让开门声给吸引了注意力,看着出现在客房门口的莫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醒了?过来坐,顺便吃点东西。”赵靖主动将吴双带来的便当从塑料袋里拿出来。 从昨天到现在,莫北根本没有吃过东西,腹中空空,看赵靖打开便当盒,仿佛就闻到了香味。 莫北走过来坐下,位置离他两有点远,然后拿过便当就吃起来。 吴双想开口,大约是要问些案子的情况,不过赵靖阻止了他,还起身给莫北倒了一杯温开水。“慢点吃。” “我只带了你的份,打个电话再叫外卖,你自己不也一样。”吴双拿出手机二话不说替他叫了一份,甚至不问赵靖要吃什么,好像经常做这种事。 约莫是因为有莫北在,吴双不再提案子的事,倒是跟赵靖闲扯起家常,“伯父最近给我打了几次电话,他还是希望你能尽快辞职。” 赵靖点了支烟,“你觉得我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辞职吗?” “是,到现在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不认为这几起凶杀案根本就是超自然事件,因为你从来没有碰到过什么怪异的事情。可是你不记得你的命格,天生的王侯将相,大富大贵之人,鬼怪根本不敢靠近你。”吴双将桌上的几张资料整理了一下,“但是这一次,我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你还是尽早抽身为好。” 赵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莫北在吴双讲鬼怪时抬头看了吴双一眼,吐了口烟圈说,“别讲这个了,我跟爸爸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吴双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你还是看好你身边这位吧,梁Sir的调查方向跟你基本是一样,关键点都扣在莫北身上,我看这案子到最后,还是会转入特别事件记录档案的。” 最后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低头吃饭的莫北,对赵靖笑了下,就离开了。 赵靖当警察完全是出于一腔热血,整个警局除了自己,估计没有人会想到赵靖的身价过亿,是个标准的太子爷。 在吴双离开后,赵靖没有说话,一直等到莫北吃完,他才说,“你也听到了,我看你也是不愿意回学校,这两天你就住我这,顺便调理好你自己的情绪,到时候还是要去警局录口供的。” 莫北当然不想回学校,他甚至不想跟任何人有接触。 “还,还有没有吃的?”半晌,他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我大概了解一下你的情况,从昨天开始你就没有吃东西吧?”早上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莫北桌上放着的饭,都发臭了。“空着的胃不能一次性塞那么多,先缓缓。”赵靖抬手腕看表,“等八九点的时候我带你出去再吃点。” 看莫北沉默,赵靖也不再说话,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这个男孩正躺在医院的床上,还被打了镇定剂,以及今天那种崩溃的表现和满口鬼怪的说法,他不是不愿意相信莫北,但是别人未必愿意相信。 等到九点准时带人到公寓下方的餐厅再吃些东西,赵靖又给他买了一双鞋,从学校出来的时候莫北就光着脚。 “书房里有书架,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去挑本书看。当然,我建议你多多休息。”赵靖给莫北指了房间门,自己回卧室打开电脑,联络上吴双让他发关于案件的详细报告过来,又随便问了下他有没有认识的心理医生。 赵靖分析着案件,没注意到电脑右下角的分点一分一分的跳动。 属于金属的撞击声让赵靖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 他卧室的墙上挂着一把剑,极为古朴,他当然对这些古董物没有兴趣,不过是迷信的爸爸一直让他带着而已。 爸爸总说他一出生就有算命先生替他看过命格,爸爸也是在他出生之后事业才节节而上。而这把剑,据说是古代一位名将的佩剑,斩杀生命无数,戾气极重自也让鬼怪惧怕,家里挂着能辟邪。 墙上的剑又自行颤动着,直到锵一声掉到地上。 地震?赵靖只想到这个,然后站起来打开卧室的门,想去看看莫北有没有什么事。 却发现莫北也正打开房门,穿过客厅到玄关。 “莫北?”赵靖喊了他一声,他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然后打开了门。 “莫北,你去哪?”赵靖追了过去,手搭上他的肩膀莫北也好像毫无知觉。 赵靖走到莫北前面,发现莫北双眼发直无神,被他挡住时顿了一下,侧身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赵靖回屋里拿上配枪证件,关好门跟上莫北。 莫北只是下了楼,走出公寓区,到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好在随后又有一辆出租,赵靖让司机跟好。 他这是梦游还是怎么了。赵靖边想着边注意到出租车的路线,这不是回莫北学校的路吗? 果然到他学校外面,他就下车了,不过司机也跟着下车,直嚷嚷着,“你还没付钱呢。” 赵靖连忙上前帮着付了钱。这个点他们学校的公寓大门已经关了,莫北好像也知道这个事情,没往大门走,而是绕到了偏僻的围墙外面。 赵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跟着他。他看见莫北在那墙外站了一会,然后没有助跑,也没有攀爬,他只注意到莫北一只脚尖在地上轻点了下,就跟武侠小说中那些身轻如燕的高手一样跃到墙上,然后跳进去,动作连贯,身法极为漂亮。 赵靖当然来不及欣赏,他马上反应过来跟着翻墙进去。围墙上面还嵌着尖锐玻璃,学校是为了防止有学生爬墙,好在他躲得及时还没有受伤。 赵靖不远不近的继续跟着莫北,夜间的学校格外寂静,好像没有一点人气,就连路灯的光亮照在地上也是冷冷的,像结了一层霜。 他这么晚回学校干什么,这是……那幢艺术楼? 莫北原先是静静的站在那草地中央,赵靖凭着直觉将自己掩藏在了灌木丛后面。 赵靖看见原先一动不动的莫北开始左右张望,身躯在月光下颤抖着,想要逃离似的慌张向前跑几步,却摔倒在地。 但看起来更像是被人推倒。 “你到底想怎么样,杀了我,杀了我啊!”赵靖听到莫北对着空气这么喊。 赵靖再度怀疑起莫北的精神问题,难道他之前口中所说的他就是莫北自己所幻想出来的?事实上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一个人,再看他刚才的情形,难道……是人格分裂? 但是下面发生的事情让赵靖又推翻了他自己的猜想,莫北躺在草地上,四肢好像被人用力压制住,挣扎却起不了作用,更为奇怪的是,他的衬衫钮扣在逐个被解开,就好像真有一个隐形的人存在。 75、逃离 赵靖小心注意了四周,他敢确定并没有其他的人。 “莫北。”他从矮木丛里出来跑向莫北,然后一把将莫北扶抱起来。 就在赵靖跑上来触碰到他时,莫北看到那团纠缠着自己的黑气迅速的退下去,然后盘亘在周围好像很不死心一样的想要趁虚而入。 莫北惊魂未定的紧抓着赵靖的手臂,“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就是它,是它……” 赵靖顺着莫北所指的地方看去,他什么也看不到,这才注意到刚才还高挂在夜空的月亮被乌云遮挡,连路灯好像也熄灭了。 “来,我们先离开这。”赵靖扶起莫北,他松开一只手掏出手机,想要借点光亮。 就在他没将注意力放在莫北身上时,莫北觉得有什么东西缠上他的脚,他还没有来得及呼叫救命,那股力量就像那天晚上一样将他搁倒在地,然后快速的往后拖着他。 “莫北!”赵靖没有时间看着这一幕发呆,做为警察的敏锐反应令他马上就追了上去。他只知道一定有什么超乎他想像的东西真真切切的存在,这完全不是一个有人格分裂的人能够制造出来的假象,更不是他赵靖的幻觉。 那东西拖拽的速度很快,但却懂得躲开阻拦物,这让赵靖追得紧,并没有脱开多少距离。赵靖看它又拐着弯儿的来,手撑上之前手机扫过的地方,那是一堆儿石头,借力就直接跳到另一边的花坛,然后脚蹬着花坛的水泥边,刚好扑压住莫北,抱着他在地面打了几个滚。 赵靖甫一抱住莫北,就没有感觉到那股拖着莫北的力量,他半坐起来有些奇怪的看向被自己护在怀中的人。 却看见莫北不停的在踢蹬着脚,脸上露出的是恐惧又厌恶的神情,嘴里还不停的呢喃着,“放开我,放开我……” 很显然并不是对赵靖说的。 这时候赵靖有点希望他也能看见所谓的鬼,但吴双就从来都说他是阳气过旺,这辈子想见鬼有点难。 “什么鬼东西,有本事冲着我来。”赵靖朝着四周毫无目标的说着,然后他再看向莫北,“相信我。” 赵靖担心像刚才那样的情况再次出现,他拿出手铐将莫北一只手铐住,另外一个铐圈锁上自己的手腕,再像替莫北驱赶脏东西一样在他腿腕处挥了挥。 但莫北却真的看见那双丑陋的,紧紧抓着他脚的手,要把他拖下地狱的手像遇见了瘟神一样松开,然后隐入地面。 赵靖再次扶他起来,“走。” 赵靖的掌心很温暖,紧握着莫北有些发凉的手,带着他往校外跑。 莫北觉得四周是一片黑暗的,他只能看见前面这个人的背影,肌肤紧贴着交融着汗水,寂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这就像那个他做了很多次的梦一样。 那个带着他奔跑,那个看不清模样,那个叫不出名字的人。 “赵靖?” “别怕。” 黑暗中到处潜藏着那只恶鬼的利爪,莫北知道它在等时机,等赵靖不注意就会重新抓住自己。他虽然觉得没有那么害怕了,却更加的难过起来,在梦里,他总是会松开那个男人的手,然后看着他堕入黑暗的深渊。 就算现在多了一副手铐。 赵靖最多只是一个警察,他不是什么道士。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对付这样怨气冲天的厉鬼? 这条黑暗中的路是永远没有尽头的。 “赵靖,你不要管我了,自己跑吧。”莫北努力的想要看清赵靖,对他说。 “就快到校门口了,你没看见那些高楼里的夜灯吗?你没有听见公路上的汽笛声吗?”虽然赵靖看不见,但他感觉得到,确实有东西在追逐着他们,不想让他们离开这所学校。 他们两手紧牵着手,可看到的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赵靖口中所说的莫北看不见,莫北只看见无尽的黑暗,还有那个在身后穷追不舍的恶鬼。 它飘浮着,睁着幽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令他背脊发凉。 它想伸出它腐烂的手拉扯住莫北,却又像顾忌着什么。 赵靖带着莫北到大门口,旁边值班室的小屋已经没人了,门打不开,还是只能爬墙出去。 “这样,我先爬上去,然后再接你上来。”手铐在这种时候更不能解开。 “爬?爬到哪?”莫北站在那,看着前面灰蒙蒙一片看不见顶的高墙。 赵靖晃动了一下两人铐一起的手说,“你配合着我的动作就行,知道吗?” 他等莫北点头,就活动了下另一只手的手腕。 莫北在想自己是被那鬼蒙憋了眼睛,所以看到的全是幻觉,他这会冷静下来想,觉得赵靖应该是要爬墙出去。 他说,“我一会跟着你举起手,这样好了,你一只手也不方便,不如踩着我的膝盖上去吧。” 赵靖见他不再是六神无主,眼里升起点赞赏的意思,“你扎得稳吗?” “我能行。”莫北做好姿势,伸手拍了拍自己斜倾的腿。 赵靖咬住手机吊坠,做为电筒功用的光线已经微弱下不少,他踩上莫北的膝盖上方当着力点,另一手马上勾住围墙攀爬上去。 把手机随手放下,赵靖将一边膝盖跪在没有玻璃碎片的空隙里,然后朝里倾下身体,对着莫北伸出手,“来,上来。” 他双手扣上莫北的双臂,莫北也配合的双脚踩上墙面,刚爬上一半,他就感觉到突来的力量将莫北往回拉,要不是他反应及时,估计会被带得栽回去。 双腿的紧扼感再度传来时莫北心中一惊,手臂磨在粗糙的墙面上一阵火辣痛感,同时他也听到了赵靖的一声闷哼。 “赵靖?你没事吧?!”脚腕上大力的拉扯没有停下,莫北的头差点没磕上硬墙,如果不是手铐,他肯定已经被拖回去了。 “没事……再来。”赵靖重新抓住莫北的手臂,将他用力的往上拉。手铐磨破了赵靖手腕上的皮,还有血液沿着他的胳膊从袖管里流出来,滴落在围墙里面的地上。 破天荒的,赵靖的血就像有着强度腐蚀性的液体,落下去后只听到嗤的一声,然后阵阵白烟往上冒,莫北也觉得抓着他脚的力量忽然就松开了。 两人加了把力后莫北也翻上墙头,然后一起跳下去,落在围墙外面的人行道上。 午夜的清凉,偶尔开过的汽车,远处大厦闪烁的霓虹,让莫北觉得这一瞬间是从鬼门关回到了正常世界。 “赵靖,你的手怎么了?”莫北就在低头调理呼吸的时候看见了赵靖的手指尖不断往下滴血。 “被玻璃扎了一下。”赵靖不太在意,手牵着莫北没有松开,两人一起走向公路。 莫北在回头时被一阵反光闪了下眼睛,他注意到那来自赵靖的手臂,“手给我看看。”他走到赵靖对面,拉过赵靖的另外一只手,就看见血已经染红了白色衬衫的袖管。反光是因为有块碎玻璃深嵌进赵靖手臂里。 “真没事,小伤而已,走吧,要是那东西追上来,受惊吓的又是你。”赵靖的话带点调笑的意味。 76、杨源 莫北没应声,倒是专心看起车来,可惜现在时间很晚了,基本看不见出租车经过,就连超市也关了门,这一片是高校带,少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两人在人行道上走着,路过两间大学后走到了十字路口,红绿灯有规律的交换,莫北拉上赵靖的手主动带路。 出了这个十字路口也就出了高校区,过往的车辆明显多起来,莫北说,“上医院吧。” 赵靖说,“不去了,医院麻烦,回家。” 莫北看他伤得其实不算轻,玻璃都扎到手臂里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损伤到血管或者神经线,拦到一辆车就报上地址。 赵靖问他,“上哪呢?” “一个朋友家。”看赵靖不解的样子,又说,“他是个医生。” 下车付车钱的时候司机一直盯着扣着他两的手铐看,赵靖瞪他一眼,他还嘻皮笑脸的说,“公安同志抓犯人呢?” 赵靖把钱包放好,跟莫北十指相扣状的握好,“不是,情人玩儿情趣呢。” 莫北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你瞎说什么,走了。” 那幢楼的保安正趴着睡觉,连他两上楼也不知道,莫北找着杨源的房间,在外面就砰砰砰敲起门来。 过了好一会,杨源才来开门,“谁啊?”他就穿着条裤衩,睡眼蓬松的样子,打开门一个绵长的哈欠,然后揉了揉眼睛才看向门外的人。 “莫北?怎么是你?”杨源打量了一眼莫北旁边的赵靖,然后侧过身,“你们这是?先进来吧。” 带人进屋,杨源就主动的提了医药箱出来,赵靖这会也解开了手铐。 杨源戴上眼镜,拿剪刀把赵靖染血的袖子剪开。 除了那片大的玻璃,还有几块碎小的也给扎在里边,莫北看得一阵紧张。杨源倒是镇定的给他先消了下毒,然后准备好止血药物和绷带,给他拔出玻璃清理好伤口后涂抹上药,再包扎好,又指导着赵靖做了几个动作。“你运气好吧,应该是没有大问题,不过我建议你还是上医院去详细检查。” 折腾了大半夜,莫北其实感觉很累了,可是他怕自己一睡着又会莫明其妙的跑回学校,这会见赵靖没什么事,就站起来说,“我去洗个澡。” 赵靖见他在这挺随意,就像他自己家似的,心里不知怎么的有点不是味道,等莫北进了浴室,他才看向杨源,“赵靖。” “杨源。”杨源把废弃的纱布扔进垃圾桶,“你两今晚干什么了,怎么会受伤?你是警察吧?前天还有警察找我,莫北他怎么了?” 他给莫北打过电话,但是处于关机状态。 “你就是莫北说的那个医生朋友?”赵靖完全没有回答杨源的话,反倒问起他来,想着今晚发生的事,他一下就联想到葛薇儿死的那晚,“前天晚上莫北在你这儿?” “是啊,你们不是问过我了。”杨源本想收拾了药箱,但他注意到赵靖另一只手的手腕也伤了,想起刚进门时莫北是被铐着,估摸着也磨伤就准备等会。 赵靖说,“那你仔细回想一下,那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 杨源看他一眼,好像不太乐意的样子,“我说了,我们是将近一点才睡的,莫北睡房里,我睡客厅,第二天是我先醒来,他还在睡觉。晚上的时候什么响动也没有听见,如果有我怎么会不知道。” 赵靖完全不在意他的不耐烦,继续问着,“那么你们是什么关系?单纯的医生跟病人?我看过你的口供,说是前段时间才认识的,他怎么就上你家来了?” “阿Sir,事实确实就是这样,他就前几天病了,刚好由我看诊,那看对眼了,就交了个朋友,有什么问题吗?”杨源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位赵警官突然问起案子来,有那么点儿酸味在里面? 水哗啦啦的从上方浇灌下来,莫北睁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上的红肿现在已经消褪了,但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就没有洗过澡。他扶着墙,伸手往自己的屁眼里抠弄,里面有些东西已经混和着血液结成了硬块,在干涩的肠道里折磨了他很久。 为什么他明明就在睡觉,却会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跑回到学校里?他现在压根不会想是不是有人给他吃了什么安眠药再把他搬回学校,而是把所有一切都归于那个鬼身上。 他又想为什么所有的事都是发生在学校里,他一出校门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它刚才怎么没有追出来?或者说……它有活动范围,是被什么困在学校里,它是归于鬼怪当中的一种地缚灵? 莫北扶着墙轻微的喘息着,直到自我感觉体内已经干净,他才抽出手指。但此时腿上的怪异感也明显起来。 莫北低下头看过去,他之前落水后,脚腕处就留有手指一样的黑印,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消褪,且更有蔓延的姿态,就好像活了一样在他的腿部皮肤开始生长。 它在蠕动。莫北不知道这是因为他太害怕而产生的错觉,还是真的。 他匆忙擦干身体穿回衣服,然后从浴室走出去。 客厅原先好像一直在讲话的两个男人突然就安静下来一同看向他。莫北揉了揉湿发,“不好意思啊杨源,这么晚还来打扰你。” 杨源摆手,“没事儿,我还怕你不来呢。” 赵靖就看着杨源,神情淡淡的,其实挺正常一表情,但杨源想得有点多,于是顺口就问了莫北一句,“对了,你那小男朋友呢,怎么这几天都没瞧见他。” 莫北想他问的大概是肖宇,就愣着站在那不吱声了。 “怎么了呢?”附近那几属学校死人的事其实闹得挺大的,就算警察因为莫北找上自己,他也没往那边想去,难道说…… “他……死了。”莫北站在原地蹲下去,寻求保护的环抱住自己双臂。 赵靖过去把他扶到沙发这边坐下,“肖宇是你男朋友?可你告诉警方你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莫北没说话,他只是摇着头,然后看着赵源,颇有求助的意味。 赵靖拉起他的手放在掌上拍拍,“现在安全了,不要害怕。这样,你把从你觉得事情变怪开始详细的给我说一遍好吗?” 案子的事是不应该在别人面前提及,不过莫北的情况有点特殊,赵靖看得出来这个杨源对莫北来说是个可以信任的存在。 人在熟悉的环境和人面前会放松警惕,或许他可以趁现在从莫北口中知道得更多。 莫北左右看看两人,觉得自己这会确实不会受到威胁,这才嗫嚅着开口,“要、要从一个黑衣女人开始说……” 对,就是她。 现在想起来,好像高三时发生的意外并不是意外,那是有预谋的结果,然后迫使他高考失利,辗转到这所学校。 黑衣女人就开始出现了,或隐藏在黑暗里,或出现在他的眼帘中,就那么看着他,不远不近,摸不着捕捉不到的,接着等到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将他推落下水。 属于他的真正噩梦就在那之后开始了。稀奇古怪的梦,如影随形的恐惧,朋友可怕的死去,还有说不出口的屈辱。 莫北说到最后整个人已经蜷缩到沙发上,赵靖搂着他显得有些单薄的肩膀不停的安慰着,似乎已经完全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杨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点了烟抽上,他原先是不抽烟的,即使后来因为身边人偶尔抽几根,也只在心情烦闷的时候。 屋里一时陷入沉静,杨源掐了烟说,“你的手也受伤了,我给你包扎一下。” 杨源抓过莫北的手,不时抬头看他的神色,最后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转身从药箱里拿出了体温计。 赵靖不明所以,“怎么了?” 杨源没应声,直到包扎好,又到了体温测量好的时间,拿下来看了下,“低烧,你怎么搞的,不是一直跟他在一起吗?” 赵靖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可毕竟不是医生,最多只觉得莫北脸色不好,再说发生了那么多事,一时确也是没有注意到他生病了。 “还警察呢。”杨源看他答不上话,站起来拎出衣服穿好,“我去给他买点儿药。” 这一带杨源是熟悉的,他知道隔壁街有家24小时的药房,骑上他那辆宝贝的摩托车不过一会就一趟来回。 停好车往楼道走时他发现那儿站着一个人。 77、女鬼 赵靖回头看他,笑着说,“我当然不介意,但是你要清楚这件事情的危险性。”根据昨晚的事情,赵靖知道杨源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既然他能接受鬼怪之说,当然就能接受所谓的道法僧佛。 “也算我一个。”吴双说话的声音挺小,话是这么说,但眼睛没看向赵靖,好像气还没消似的。 赵靖握住他的手,虎口相交,笑看着吴双点了点头。 虽然工作内容不同,但性质是一样的,所以和吴双向来是搭档,他也知道吴双决定的事就如同自己一样,别人是阻止不了的。 “对了,我还没介绍呢,这是吴双,警署法医。这位是杨源。” 这一天,莫北是在赵靖的陪同下回学校的。 这是恶鬼的地盘,赵靖当然不放心他一个人待着。或许是阳光正好的白天,倒是没什么动静,那鬼也收敛许多。 赵靖提议莫北暂时休学,等这件事解决完后再继续上学,才能确保安全。所以早上的时候就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再拿着资料到他们校医院核实,接着陪莫北去他们系院领导办公室将填写的申请表提交审核,然后转至校教务处。 有赵靖陪着,这事办得利落许多,学校也没给拖,当天就批下来了。毕竟出了三条人命,学校领导的压力挺大,如果莫北能离校被保护好,并把心理障碍治好了,也算是件好事。 莫北和赵靖走在树荫下,这是通往学生公寓的路,越近莫北就越紧张。 赵靖牵住莫北的手,无声的鼓励着,他知道莫北在害怕,那可以说是噩梦开始的地方。 现在人虽然很少,但总会有路过那么两个三个,赵靖却很坦然。 莫北低着头,跟着他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对赵靖他总有种特别的感觉,原先他不清不楚的,只是在想是否认识这个人,但后面受梦境的影响,他想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喜欢。 赵靖不经意间回头,看见莫北正盯着自己,于是就朝他笑了下。 莫北匆忙低下头,觉得脸很烫。 到宿舍里收拾好一些换洗衣物,莫北跟着赵靖去了他家里。赵靖家里没有杨源家安全,但是杨源的家小,如果莫北住那,赵靖肯定会时不时去挤,完了吴双铁定也会跟着。如果是杨源一个人住倒没什么,挤了四个大男人那就有点空间紧张了。 不过杨源分析了下,他那扇门又不能拆了装过去,只要赵靖跟着莫北,现在还不会出什么事。 赵靖递了辞呈,在还当职的时候他基本是把莫北送到杨源家里,再在下班的时候去接他,其间也有请心理医生开导莫北。等上头批了他的辞职信后,他就安心的陪着莫北。 这两三天意外的安宁。 吴双下班去了赵靖家,一打开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焦味。 赵靖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你看,都焦成炭了。” “我明明是按照步骤来的,你看这上面,应该是金黄金黄的。”其实从见面起,莫北给吴双的印象一直是个无力又压抑的男孩,根本没有听他用这样充满活力的声音说过话。 “但现在它是黑的。”赵靖不知道做了什么,发出咦的一声。 莫北大笑说,“还是叫外卖吧,吴双不是说今晚来这吗?你居然这么粗心大意,以前真是当警察的吗?” “这完全是两回事。”赵靖看了眼边上碟子里几盘菜,赞同了莫北的话。“叫外卖。” 那几个盘子里的菜很难让人看得出来原型是什么,还有旁边的电饭锅里装的还是米,赵靖把插头插上了,却忘了开电源档。 莫北熄了灶火,让锅里的热油就这样冷着,然后啪一下按下了煮饭的键。 “走。”两人推搡着从厨房出来,赵靖因为很少在家里吃饭,又由于吴双的关系,桌上放着好几家外卖的单子,上面基本都有菜色。 随意点了些,赵靖给吴双打了个电话过去,“什么时候到我这?” 吴双在那头说,“今晚不来了,临时有点事,我还走不开。” “不用这么拼命吧,好了你忙着,再见。”赵靖挂了电话,“吴双不来了,你叫这么多吃得完吗?” 吴双听着手里的盲音,进电梯下楼。 这几夜莫北都是和赵靖一起睡,时间真耗起来其实也挺容易过,晚上躺好准备睡觉,赵靖从边上抽屉里拿出手铐,然后给两人铐上。 莫北说他自己从来没有梦游的症状,那么他半夜起来回学校大概就有了另一种解释,那就是在恶鬼的影响下才开始无意识梦游。 因为有过这么一次先例,所以赵靖留意了,才会这样做,以防万一。 两人客客气气的隔着一定距离平躺着,手铐好像成了分界线。 赵靖平时严谨,莫北因为学校床小限定,所以两人的睡相都相当好,这房中好像成了静画面,除了墙上走着的挂钟。 时针慢慢的走向了后半夜。 挂在墙上的那把剑轻微的震动起来,莫北小腿处的黑印悄无声息的往上攀爬,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已经直冲上莫北脑门,再隐没不见。 莫北蓦然睁开眼睛,瞳孔黑漆漆的像一潭死水。他从床上直挺挺的坐了起来,然后下床。 站起来后因为手腕牵连的关系拧在身后,但他好像毫无知觉,也不知哪来的蛮力,拖动着床上赵靖继续往前走去。 赵靖很快被吵醒,跟他僵持着。 和那天一样,古剑一直在颤,好像要离鞘而出。 叫他两声没反应过,赵靖只得摸上准备在床头的一个腰包。 就这么一点时间的拖延,赵靖差点被莫北拉得摔倒。他将腰包里的手机拿出来打了个电话,然后又关回门。 赵靖不敢强行叫醒莫北,怕发生什么意外,就这么跟着他出房间,然后下楼出小区,招车。 车停了,司机是吴双。 莫北上车坐好,就报了一串地址,是他们学校的,他的声音平板,毫无起伏,冷冰冰又空荡荡的。 吴双看他两一眼,颇为嘲讽的说,“难怪一定要我准备车,如果换了别人,大概会直接把你们送到精神病院。” 两大男人铐着手铐,还穿着睡衣上街游荡,不是疯子是什么。 莫北就坐着,两眼发直,赵靖没讲话,虽然他很想跟吴双讨论讨论这个情形,但总觉得莫北很奇怪,他们说话他并不一定听不到。 原先想莫北如果再出现梦游状态就跟着,也许能找点什么联系起来搞清事情,但现在看来,莫北并不会去别的地方,就好像被催眠一样到了一定时间,就会回学校,那是恶鬼的老巢。 眼见吴双开着车已经拐过十字路口,进入高校区的道儿,赵靖说,“别停了,开到头绕回家。” 吴双应了声。 今晚来得匆忙,什么也没有准备,如果万一出什么事情白白丢了性命就太冤了,赵靖并不是害怕,他只是担忧莫北受苦。 然而到了莫北学校门口,尾灯红闪了几下,车就停了。 吴双弄了几次引擎,完全没反应,他转过头跟赵靖对视,一脸不明所以。 面无表情莫北这时却有了动静,很轻微的,只是面部肌肉牵动了下,让嘴角露出一个很小的弧度。 那是笑容,却诡异得让注意到他的吴双心里发毛。 啪咔——莫北那一边的车门开了,没人按控制钮,也没人去开门,它就这么自己打开了。 莫北下了车,赵靖拦也拦不住,只能跟着下,还被动的被莫北牵着走了好几步,他才使上力拉住莫北。“别进学校,我们还是回去吧。” 莫北压根就没反应,就像一头蛮牛一直往前冲。 赵靖将他整个人抱住,他就开始挣扎,“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制不住他,吴双过来帮忙。” 吴双上前一人一边架住莫北,“现在怎么办?” “先带回车上。”一直这么跟他拧下去早晚跟吴双要花光力气,还是得找个结实的地方给他拴起来。 吴双跟赵靖一起拉扯着,他回头看眼,那学校黑压压的沉寂在夜色中,像一只张开獠牙的兽,等着人送进它口中。 他就这么一个分神的时间,莫北的胳膊不知道怎么的就逃脱开他的手掌,吴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胸口受到重击,整个人硬生生的弹飞出去。 “吴双!”赵靖想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可莫北跟木桩似的立在那一动不动。 吴双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趴在那好一会,才抬起一只手朝着赵靖挥了挥,“没事……” 莫北盯着赵靖,那双眼睛森冷森冷的,不带任何感情。 “你小心,他不对劲。”吴双尝试了一下,痛还没缓过去,爬不起来。 刚才吴双没有看清楚,赵靖却看得清楚莫北是怎么挣脱吴双的。是很巧妙的一个招式,接着他手掌摊平袭向吴双胸口,赵靖以为他只是想推开而已,没想到这一掌竟然把人给打飞了。 这跟上次他直接就跳进学校围墙是同一个性质的,类似于只存在于武侠小说中的功夫。 莫北没动,赵靖也不敢动。 搁现代,赵靖那一身功夫已经相当不错了,不管是擒拿术还是搏击,在警队他都是个中好手,但对上现在的莫北,根本不是大人和小孩的比较,而是大象和蚂蚁。 莫北又笑了一次,等赵靖反应过来他的动作时,赵靖已经四仰八叉的被搁倒在地了。 78、着魔 由于手铐连着,莫北没能脱身,他反倒坐到赵靖腹部,一手抓住赵靖和他铐一起的手腕,另一手按在他同边肩部。 赵靖听到喀一声,痛楚从肩膀传上脑袋。 莫北把他的手搞脱臼,却一点也不满足于此,他十指皆扣成爪掐上了赵靖的脖子,劲力大得赵靖感觉咽喉气管都要被他卡碎了。 吴双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起来,他站在莫北的身后一个手刀下去,莫北的动作停顿了下,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晕倒,又继续掐起赵靖,仿佛不把他掐死不罢休。 再看赵靖已经喘不过气,脸涨得通红,吴双急了,跟着赵靖一块儿扳着莫北的双手,可那双手纹丝不动。 “你快放开赵靖!”吴双见挪不开他的手,心中一狠,手肘对着莫北那张脸就狠狠撞过去,等莫北因为惯性仰起头时,又顶上他下巴。刚才那一手刀没用,如果手边有石头,吴双现在会毫不犹豫的抬起来就往莫北头上砸,他救人心切,根本没有控制自己的力道。 莫北鼻子血如泉涌,他终于将手松开,好似对疼痛起了感应,手指抵在自己鼻下。 “不许你……伤害他!”低哑的女声在空中响起,分不清是哪个方向传来的。 吴双警觉抬头四下看去,就见学校那面围墙像一个庞大的生物,它蠕动着,并逐渐凸出一个人形。 尖利的冒着黑气的指甲,像雪一样白的手臂,上面稀疏映着青黑脉络。然后是那张可怕的脸。 吴双还是第一次正切的经历这样的视觉冲击,那是鬼,就是他在面前,而且那只手正朝着他伸过来。 吴双听不到赵靖断续的咳嗽,他只看见那个女鬼朝他裂开了嘴,流出乌浓的液体,腥臭得几米之外也闻得真切,他还听见那冷得让人打颤的鬼声继续说,“主人……”接着发了疯般的尖叫起来,“他的命是主人的!” 就在那瞬间指甲爆长,手臂拉长着冲向吴双。 吴双想也许自己的脖子会被穿透,留五个血洞,他瘫坐在地上没有办法逃离,只能认命般的闭上眼睛。 然后他只觉得面门冷风逼近,过后大半天再没动静,脖子不痛也不痒的。 吴双缓慢的睁开眼睛,那面墙已经恢复正常的样子,身后的赵靖边轻喘边叫唤着莫北。 难道刚才是幻觉吗?因为他闭上了眼睛,所以没有看见那鬼爪在接近他,更确切的说是接近赵靖后被一道金芒所伤,所以一下子就瑟缩了回去,不敢再犯。 莫北倒在赵靖身上昏迷不醒,鼻血渗透了他胸前的衣料。 赵靖深呼吸几口平复气息,“吴双,你怎么了?” 吴双摇了下头,他转过身把莫北从赵靖身上扶起来,“你的手……” 赵靖坐起来,用一只手半搂住莫北,“走,去医院。” 上车后赵靖把手铐给解开了,让莫北仰躺着,迫使他微张开了嘴,又拿纸巾给他塞了鼻子,不过好像没有什么用处。好在医院不远,不过一会就到了。 这三个伤兵,一个手脱臼,一个内出血,一个鼻梁差点儿断了,鼻内毛细血管爆裂。 半夜三更上医院挂急症,人又都长得帅,其中两个还穿着情侣睡衣,几个值夜班的护士围一起就叽叽喳喳开了。 这医院刚好是杨源上班的地方,所以隔天杨源就趁空去看他们三了。 虽然赵靖那会看起来最惨,但现在已经活动自如,莫北的血也止住了,倒是吴双,还要留院察看。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仨儿。”杨源进了他们的病房就揶揄着,“今天早上来医院上班,听到个不得了的新闻,同性情侣和小三大打出手,三更半夜皆重伤就医,独立病房准高富帅,美女护士唏吁好男人不是已婚就是同。可把我笑岔气了,哈哈哈哈……” 见那三人都摆着一张脸,杨源好像才意识到自个讲了冷笑话,嘿嘿两声,才说起正事,“你们昨晚是怎么回事呢?” 赵靖就把过程大概讲述了一遍,杨源听着思考片刻后说,“这样吧,等我下班后你们到我家,这问题应该是出在莫北身上,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杨源也不方便多留,看了下表他就走了。 莫北看着闭眼休息的吴双,也往门外走去,“我下去走走。” 赵靖自然跟了下去,凌晨时赵靖回过一趟家,带了正常衣物过来,所以这会他们穿的可不是家居睡衣。 莫北走到一处树荫下的长椅坐着,头低着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赵靖说,“这不是你的责任。” 莫北就抬起头看向坐在旁边的赵靖,他好像很了解自己的样子,总能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莫北的眼睛挺大,鼻子这会红红的,看着赵靖的表情略显迷茫,似乎理不清自己的感情,特别像一个孩子,纯情的可爱。 赵靖觉得自己有点把持不住,就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下,“交往吧。” 莫北愣了下,转头躲开,“不……对不起,这件事情如果解决不了的话,我害怕,害怕拖累你们。其实你们不应该……”莫北苦涩的笑了一下,也许这都是注定的,注定他会遇上赵靖,因为那一世就是他和赵靖联手杀了那个人,不是吗? 它已经开始报复了,再躲又有什么用? 当初告诉他们事实的时候,莫北还是隐瞒了一些,就是被恶鬼侵犯的那几段,那些理不清的感情纠葛。 可杨源还是猜测中了十之八九,毕竟他越是避开不提,杨源就越是质疑他身上的那些伤痕。 赵靖也不勉强他,只是很温和的笑着,“都是因为有兴趣才会想调查这事,你不需要给你自己压力。” 两人沉默着又坐了会,就在这不是早饭也说不上是午饭的点填了肚子,然后替吴双办了手续,又为他请了假。 因为怕莫北再出什么意外,赵靖带着他形影不离,就跟连体胎儿似的。 不急不徐的,等一切打点妥当才去杨源家。 杨源已经下班了,做了一桌的好菜,色香味俱全。 这着实让莫北和赵靖一阵汗颜。 吃完后杨源打发他两去洗碗,等一切收拾好,刚才的餐桌上已经摆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赵靖看了想笑,那是些什么黄符,朱砂,铜钱剑,八卦镜什么的,就跟僵尸片里的道士备具没什么两样。“这些不会是真货吧?” “别猜了,都是假货,我就是想造点气氛。”杨源推了下眼镜,面不改色,把桌子推到沙发边上。 “依照莫北的情况,不应该是被催眠受到暗示,更有可能是那个鬼在他身上留了什么。而且不会是被附身,如果是被附身,那只鬼想要做什么直接做就是了,干嘛每次都要控制他回学校呢?”杨源拉过莫北,让他坐好,然后挽起他的裤管,“第一次见到你腿上这手印时我就注意到了,起初还以为只是形状上的凑巧,但后来看它没有消褪,我就一直在猜测要怎么解释。” 莫北见过它的几次变化,心里的恐惧感升起,“那要怎么办……如果下次我再这样,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79、帝王陵 杨源从那一堆杂物里找出一个木制的小盒子,打开后那里面是一张符,看得出来跟桌子上乱扔的一叠叠的黄符绝对不是一个档次。 他拿出符,在手里抖了几下。莫北和赵靖睁着眼睛看着他,最后他笑了下,“看来我还是没法术,我看电视里那些道士一挥,就着火了。” 然后杨源十分坦然的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把燃烧着的符扔进玻璃杯子,再倒上开水,泡成灰不啦叽一杯后递给莫北,“喝了。” 赵靖说,“你这不是假货吗?莫北喝了不会拉肚子?” 杨源说,“这个是真货,喝吧没事的,我好不容易找出来的压箱底的真货呢!” 莫北看着这杯符灰水,眉头皱了下,闭上眼一口气就给喝下去了。 杨源在边上凉凉的说,“别跟喝毒药似的呀,这符可宝贝着。” 下了咽喉,那味道又苦又涩,还烫烫的,心口好像冒起一股火,在体内乱撞,莫北捂着嘴巴,“嗯……谢谢你啊,但这味道实在是……” “良药苦口啊。”杨源拍拍莫北的肩膀,又拿出两张纸来。 莫北捂着嘴的手从胸口移到腹部,觉得不太舒服,又腾了只手按回嘴巴。赵靖问,“怎么了?” “此时只觉得体内似有两股真气互殴,于经脉纠缠不去,运行不下几周天,真正体会了冰火两重天……不行,我想吐。”话没说完,莫北站起来就往卫生间冲去。 赵靖在一边听得直想笑,又担忧他身体。 杨源说,“到底是年轻人,就该这样。” 赵靖笑了下,跟到卫生间走到蹲在马桶旁边的莫北身边,伸手替他顺着背。 他以为是杨源的符水问题,毕竟那是不干净又不科学的,但看见莫北吐出的东西,表情严肃起来。 像被污染的煤油,夹杂着微小的膏状固体,冒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赵靖一直替他顺气,又倒了水准备着,莫北吐了很久,直到吐出来的只有些胃水,才算消停。 等他漱了口,赵靖同他一起回客厅,杨源向他们招了招手,“快过来。” 莫北的裤管这会还处于卷起时的样子,杨源看了一眼他的脚裸,那里的黑印已经没有了,意外的顺利和简单。 那两张纸看起来好像地图,杨源拿出一根笔在上面圈画几笔。 莫北凑过去看了,觉得挺眼熟,“这不是……我们学校的俯瞰图?” “嗯。”杨源收起笔,用手指着上面,“什么术语我是说不出来,说了估计你们也听不懂,你看,你们学校现在的楼房布局是呈八卦形,依我看,建成的时候一定也请风水师看过,所以才会这样。” 杨源又换一支红色笔,在那幢艺术楼以及喷泉处圈了红圈,“八卦是四阴四阳,这两处恰恰都处于阴。” 他又从旁边抽出一叠资料,“你们看看,这是我这几天查到的。另外这一张呢,我是根据地方献志简陋画的地图。” 杨源将之前另外一张纸摊到上方,“这里原先只是个荒地,有几处古迹,不过已经毁得差不多了,你们学校没留下分毫。其实说是古迹也不尽然,书上有记载,这里有一座塔,本来我是不会想到这个塔的用处,但是你们看,我画的还原图虽然简陋,但是地势形貌还是看得出来,如果套上风水玄说,这里是一处凶穴。” “这个我知道。”赵靖若有所思,“即使在如今这种时代,在坟墓方面人们还是相当注重风水,更何况是距现在更为久远的年代。一般人是不会将自己的先祖葬在阴穴凶地的。” 杨源点了下头,“我说不上来这叫什么,但是这个地势明堂斜泻,四水不归,龙神不住。” “什么意思?”莫北听不明白了。 “在古代,明堂是天子理政,百官朝见的场所,置入风水中明堂即是穴前地,理应诸山聚绕,众水朝拱,生气聚合。但这里呈悖逆之相,是凶格。还有,古代也讲水随山而行,山界水而止,所以山若代表君,水则代表臣,可这里根本无水。”杨源看了他一眼,“我觉得,如果这下面真的葬了一个人,那也肯定是把他杀死的人干的,所以才又在上面建了一座塔来镇本,让这个人永世不得翻身。” “也就是说,物换星移加上人为后,这里原先起镇压作用的因素已经被破坏了。之所以不能离开学校作恶,是因为这所学校的八卦布局?”赵靖拿起一本地方献志翻了翻。“能不能查出来这下面葬的具体是什么人?如果身份真像莫北的梦一样,应该不会毫无记载。” 杨源说,“你猜错了,就是毫无记载,我翻了很多书,甚至古籍,都找不到踪迹。” “难道我的梦是假的吗?”莫北好像在问自己。 “也不肯定,或许它是真的,古代嘛,都是君主专政,他要抹杀一个人的存在,那么史书上是断不会记载的,就算一些民间百姓暗地里的手扎有写,也不定能流传至今,或者更凑巧的让你我看见。”杨源忽然就笑了起来,“这回完了,那鬼我看也没什么心结,不是帮它完成心愿就能超渡的事。十之有九是要定你两的命了,看来只能是你死我活的最终结果。” 三人沉默半晌,莫北出声说,“我把命还他就是了……” 杨源嗤了一声,坐到沙发上看着莫北,一副大爷的样子,“想不想听听假设存在的心理话?” 莫北没法理解他的话,倒是赵靖点了下头,“你说。” “你们这对狗男男,把老子害得这么惨,当乌龟王八一样的镇压地下千年,杀了你们也无法出这口恶气。再说,这江山本就是我的,我要让天下人再一次臣服于我。”杨源翘起了二郎腿,“它现在之所以没什么动静,大约是还不成气候,等到一个契机,我想它的无差别杀戮就会开始。” 赵靖第一次给他梗那了,因为狗男男那三字半天答不上话。 “原先它是看不见,摸不到,但是后来渐渐的就……”莫北想起那恶心的触感,脸上露出不适的表情,“是他的力量在变强了吗?” “嗯,虽然想建议你们离开这个城市,反正莫北应该不会再出现梦游情况,不过……如果迟迟没有人把它搞定的话,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所以,我更赞同趁现在把它解决掉。”杨源看向赵靖,“就看你们敢不敢了。” “敢,有什么不敢的。”赵靖说,“我只怕你这半调子的道士出什么意外。” “我也是这样想的,本来打算真去找一个捉鬼大师,可惜这个世界什么都说不定,要不小心找到一个神棍,比我还要不靠谱,害人害己那才叫惨。”杨源起来收拾桌上的东西,“所以就先这样吧,这几天好好放松一下,等国庆学校人少了,我们再行动。” 国庆就近在眼前,没几天的事儿。 莫北晚上睡得安稳,真不会半夜三更起来跑回学校,这让他两都松了口气。赵靖知道莫北自从到这个城市读书开始,其实都没怎么四处玩着,这几日就开车带他兜风。 莫北钱包里的两张一百块没动,他本来想去兼职,但被赵靖阻止了,赵靖说,“钱不是个事儿。” 说这话的时候还真带了点财大气粗的味,给莫北嘲笑了好久。 赵靖身高188,莫北才178,所以他两穿着同款式的T恤出现在游乐园的时候,别人看背影总以为是两个登对的情侣。 等到见着正面,总会在讶异之余多一丝了然。 就算性取向不正常,他们的行为举止却最正常不过,坦坦荡荡的,很难让人讨厌,甚至说是歧视。 80、表白 何况人都喜欢美丽的事物,更甭提赵靖和莫北站在人群中特别出众的样貌。 他们玩了旋转木马,坐了云宵飞车,莫北直呼刺激。 中午到内置的KFC吃饭,莫北少有的话多,赵靖则坐在他的对面静静的听着。 也许是因为周末,人特别的多,吃到一半的时候,旁边来了两女孩问是否可以拼桌,赵靖点了下头,他向来绅士。 莫北也很有礼貌的冲着那两女孩子笑了下,表示他也不介意。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会把自己当透明人,不做任何反应,但经过心理医生的开导,他倒是开朗许多,好像连带着高三那会的影响也消淡,以及一开始被确认的PTSD。 虽然就诊的时间不长,但他的恢复状态很好,只要不受特别的敏感性刺激,基本没什么大的问题。 短消息的提示音从莫北的口袋里响起,莫北拿出来看,有些意外竟然是林佾。自从肖宇去后,他的手机基本没怎么用,后来只接过爸爸妈妈打来的一次电话,他们是看到了新闻,所以打过来关心,不过莫北说跟他没有关系,他很好。 林佾问你这些日子去哪了。 莫北回他,我休学了。 莫北其实有些愧疚,在这种时候扔下林佾一个人,可他又害怕再待在学校只会害了更多跟他有接触的人。 赵靖看他脸色凝重起来,就问,“怎么了?” 莫北摇了下头,“没事,是林佾,我当时走的时候都没有告诉他一声。” 赵靖将蛋挞往他前面推去,“趁热吃,凉了就变味了。” 莫北拿起一个咬自己嘴里,把另一个也拿起来递给赵靖。 赵靖笑着接过来,吃了一口后说,“真甜。” 旁边一女孩好像被冰可乐呛到了,拿起纸巾一个劲儿的擦嘴。 莫北倒是没注意她,只是附合的点头,“是挺甜的。” 赵靖笑得更开心了,“下午想玩些什么?” 莫北说,“不知道啊,我可是第一次来,不晓得有什么好玩的。” “不过我看你玩得挺带劲,第一次飞宵什么的也没有不适应。”赵靖拿起之前接到的传单看了看,“天有点热,不如去水上玩,划划舟。” “好啊,但是我可不会划船。”莫北吞下最后一口,把可乐也一口气喝光。 “我会就行了。”赵靖伸手帮他把嘴边的酥屑擦掉。“吃饱了吗?” 莫北眼角余光看见坐赵靖旁边的女孩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轻咳一声,“我饱了,你呢?” 手机上又来短信,林佾回他的,问他现在在哪呢? 主题公园。莫北发送完,放回手机。 赵靖这才说,“我也饱了,走吧。”他站起来的时候冲旁边的姑娘笑得特别温柔,“你们慢慢吃。” 划舟的地方是一个很大的天然湖,两人排了一会队就轮到了。 莫北手里拿着两瓶饮料,赵靖划着浆慢悠悠的进了湖中心。 荷花开放的时月已经过去了,但荷叶很是茂盛,中间一个个的青莲蓬,一起透着植物的清新气息。 这里是挺复古的一角,不像其他地方,不能说是木舟,是气艇。 本来有船夫,不过赵靖拒绝了,多交了些压金,他自己两人就顺着荷叶中的水道划去。 赵靖看了眼湖岸上的古代楼阁说,“这里真应该晚上再来,到时候湖边的那些灯笼都会亮上,这湖中的水潭也会点着,那可真是浆声灯影。” 莫北恍惚觉得很久以前就跟一个人干过这种事,是梦中属于前世的记忆吗? 赵靖划到湖中心,把船浆递给莫北,“要不要试试?” 莫北当然想试,雀跃的接过来折腾一会,船在那儿一个劲的摇摆,打转,就是不往前也不往后。 赵靖在一边哈哈哈的笑开,他按住莫北的手,跟他对面对坐着,然后看着他的眼睛,“前两天跟你表白,被你拒绝了,但是我想来想去,那都不是理由。莫北,我们交往吧,我喜欢你。我知道的,你对我也有感觉。” “赵靖……”莫北不知道怎么回答。 赵靖又说,“你要是不答应,这船我也不划了,你看着办吧。”他居然就耍起了赖,语气哪还有当警察时的正经,“就让这船儿摇啊摇。” 莫北看着他,手足无措。 赵靖站了起来,“还是你不相信我喜欢你,这样好了,我喊,我可冲着岸上的人群喊啦,让他们作证。” “别喊,别喊!”莫北急忙拉下作势要大喊的赵靖,也使得船身一阵摇晃,赵靖不稳的屈下身,然后跌倒状的把莫北也压倒在了船板上。 莫北的脸都红透了。 赵靖凑得很近,替他挡去了阳光,“这是答应了?” 莫北嗯了一声。 赵靖就笑了,牙齿白亮亮的。 划完船,又去玩了些别的,到了傍晚人倒是更多了,也许是因为这会气温变低,凉快些。 广场还摆上了大太阳时没有的很多零碎摊子。 什么卖小玩艺的,吃的,投圈的,就跟夜市一样。 一边还摆有射击游戏。赵靖上去发发中红心,莫北手里的小奖品都捧不住了,摊主也黑了脸。在他没有发飚前,赵靖带着莫北识相的撤了。 莫北看见前边有一群孩子在玩,就上前把手头的小玩意分了出去,小孩子们围着他大哥哥大哥哥的叫。 远处有个人站了好久,他见莫北正巧转身,就冲他招了招手。 “林佾?”莫北有些意外,想走过去那些孩子又缠着他,只得将手里没分完的玩具交给赵靖。 赵靖看是熟人,也没跟过去,就把玩具接了,“别抢啊,一人一个,不乖叔叔要生气了。” 难怪摊主要翻脸,原来他真弄了这么多。 “你怎么来了啊,陪张美美一起的?”莫北左右看了看,却不见那女孩的身影。 “莫北。”林佾叫他,也没答话。莫北这才发现林佾的脸色很憔悴,眼眶上有两浓重的黑眼圈。 “你怎么了?”林佾平时挺阳光的一个人,整天都是快快乐乐的样子,就算生病也是活力四射的,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我这几天总是梦到肖宇,还有葛薇儿和君浩……”他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他们指着我说,你是下一个。” 莫北愣了,葛薇儿的事他应该是不知道的,难怪这不是心理原因,而是真的?“林佾,要不然,你搬过来跟我住一段时间,我跟朋友说声……” “没用的,没用的!”林佾突然的大声朝他喊。 莫北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可却那么真切的在林佾眼里看见了惧怕至极而产生的憎恨。这很熟悉,曾经他也是这样。 林佾大概注意到自己失态,马上又换上一副哀求的表情,“莫北,你跟我回学校吧,他们告诉我只要你回去,我就会没事的。算我求你了好吗?我还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莫北知道这件事的起因是自己,他无法逃避责任。他不能再看着身边的人因为自己而被残忍的杀害,可是,杨源说得对,恶鬼是没有人性的,就算自己回学校赔上一条命,它也未必就这么算了。“林佾,我暂时不能回学校,不如你先到我一个朋友那,我们会保护你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林佾站着不再说话了,只是看着莫北,瞳孔早失去了神采的,干巴巴的,像一对死人的眼。 81、碟仙 赵靖这时分完东西又打发走那群孩子,走过来问,“怎么了?谈话不愉快?” 莫北看向赵靖,眉眼里都是忧愁,“林佾也被缠上了。” 赵靖刚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反光,反射性的伸手去格挡。 莫北被他的动作吸引而看下去,马上叫起来,“林佾,你在干什么?” 林佾的脸上露出疯狂的笑,他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奋力的捅向赵靖,“你死了,我就不用死!” 赵靖往边上退去几步,林佾马上就追了上去。 这突发事件引得旁边的群众尖叫着轰乱起来,怕被误伤纷纷退出好远。 很快就成了一个以他们三人为中心的空阔平地。 好在赵靖的身手不假,林佾却只有一身蛮力,并没有像莫北上次那么恐怖,只是好像不知道痛,赵靖一拳把他打躺下,他马上又站起来。 “林佾,林佾你别这样好吗?”莫北拦在两人中间,赵靖连忙让他闪开。 可林佾又好像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只是重重的推了莫北一把,然后扬着刀继续袭击赵靖。 这会时间,来了几个保安人员,赵靖看准时机夺了林佾手中的刀,他随即就被四个人联合着制伏。 莫北拉着赵靖到一边低声说,“别把他送到派出所好吗?这肯定不是他的本意的,他只是被鬼控制了。” 林佾在那里哇哇大叫,使劲的挣扎,“他才该死,杀了他,杀了他哈哈哈哈哈哈哈……杀了他。” 赵靖说,“没办法的,这么多人在,大概会被送进精神院,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等解决了那个恶鬼,林佾就会恢复正常。” 莫北看着林佾被带走,失去了玩乐的兴趣,“回去吧。” 赵靖没说什么,带他回了家。 晚上两警察上门要证词,他们尽量为林佾开脱,那两警察是认识赵靖的,也就好说话,没多久就走了。 隔天他们先去医院看了吴双,吴双已经躺不住了,正准备办出院手续。 吴双见他两举止亲昵,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的时候多了那么一丝勉强的意味。 再后来去探望林佾,林佾果然被送到了医院,医生说他有时正常有时发疯,没办法只能固定在床上。 他本来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自言自语的,时不时笑上几声,看见赵靖,就好像看见了仇人一样红了双眼,恨不得扑上来咬碎他。 莫北看得挺难受的,不一会就走出了病房。 赵靖在旁边安慰他,他说,“去找杨源,我一定要把那个鬼杀死。” 杨源这个时间还在上班,之前为了方便莫北曾经配过一个钥匙,所以不必找他就能进屋子。莫北翻出杨源找的书开始仔细翻看起来。 赵靖见他看得认真也没有打扰,上网查了些资料。 杨源回家见多了两樽神,很自觉的备了三人份的晚餐,吃饭的时候赵靖大致把林佾的事跟他说了。 杨源想了想说,“看来那恶鬼还挺针对你的,该不会因为是情敌吧?” 莫北抬头看他,好像想起什么事,一下没了胃口。 杨源又说,“别介意,最近总是这么紧张,开个玩笑。我串了一下莫北你的梦,我觉得,既然你们杀了那个皇帝,那么之后应该是有人再登基为王了,再配上赵靖的命格,我想赵靖应该就是后来的帝王,所谓真命天子都会有龙气护身妖邪不侵。” 刚讲一段正经的,杨源又忍不住嘴贱,“咦,那么说来莫北就只是一个男宠了,难道这就是冲冠一怒为蓝颜,古代居然这么开放会为一个男人颠覆了一个王朝?奇怪这么大的事怎么说也要有个野史存着吧……” 赵靖在桌子底下踹了杨源一脚,杨源装傻的笑,“哦对了,今天吴双出院了哈,这几天可把他憋的……这离国庆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我看赵靖你还得多多注意,那鬼虽然不能离开学校,但他还有个女鬼手下,她肯定会千方百计假借他人之手伤害你。” “我会小心的。”赵靖给默不作声低着头的莫北夹了点菜,“我家有把剑,我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改天带你这给你看看吧,好像对鬼怪的邪门事也有反应,前两次莫北夜起,它都一个劲的震。” 杨源点头,“嗯,带来也好,说不定跟你自己有渊源,到时候王VS王,我们的胜算又大了。” 又过两天家里蹲的宅男生活,国庆的庆祝条幅就在各商场店面拉开了。 吴双重新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四个大男人在杨源窄小的家里折腾好一阵,杨源非掐着一个时辰点才肯出门,说是这时辰出门才大吉。 坐在车里莫北感到不安,杨源和赵靖却在随意聊着,一点没有要去冒险的感觉。 吴双也很沉默,认认真真的开着车。 这会已经很晚了,午夜之后,拐进高校区的道几乎没什么别的车辆。 在车位上停好车后四个人一起下了车,他们停在莫北学校的另一边,那边是另一属大学,以及一个长长的小型公园。 杨源说,“能和平解决最好还是和平解决,这样省心也省力。”这是之前就说好的,所以今晚,他们的最初决定只是来探探风而已。 毕竟都见过鬼,真要拼起来心里也没个底,就算有赵靖这样的活符在。 走到两根亮着路灯的中间,杨源摆开东西,“就这样。” 这里光线不算充足,相对要阴暗许多,毕竟不是密闭的空间,只能尽量这样的。他先把一张纸在人行道上摊平,再拿出个酱油碟。“都过来,为了预防发生什么突变状况,赵靖你要看好莫北,吴双你就跟着我。” 四个人就这么围着蹲下,大半夜的在公路边上玩起了碟仙。 规则在这家的时候杨源就讲过了好多次,现在都聚精汇神的把手指放在碟底,然后心里跟着杨源默念着同一句话。“碟仙请出来。” 杨源的声音低沉而轻缓,一直不断的重复着。 一分钟。 这里的夜晚很清静,喧嚣好像在隔在几条街外,连公路好像也变得静止在同一个画面了,再没有偶尔的几辆过往车。 四个人都觉得气温好像骤然在下降,开始觉得冷。 五分钟。 莫北觉得有人在看着他,在背后,在左边,在右边,无数双的眼睛在看着他,他的手指尖轻微的颤抖着,他觉得那碟子不是碟子,而变成了冰块,冷得透骨。 他死死的盯着碟子,不敢移开视线,生怕看见什么。他告诉自己,这只是错觉,碟子还是碟子,什么变化也没有。 十分钟…… 碟子一点动静也没有。 可是明明就有看不见的东西在他们附近。它们藏在夜风里摇曳的树影中,藏在路灯柱的后面,藏在数不尽的黑暗里。 他们觉得按着碟子的手开始僵硬。 然后是杨源最先松开,其他三人也跟着吁了口气,陆续松开。 赵靖说,“杨神棍,这玩意儿不灵,没用的。” 杨源看着他们的脸色,笑了下,“怎么就不灵呢,其实你们都感觉到了吧?” 吴双说,“可它没动啊。” 杨源推着眼镜想了下,“我想到几个原因。一,确实这种招碟仙的方法是骗人的。二,你们中间有人不诚心。三,碟仙来了,但是它不敢附到碟子上回答我们的问题,他好像知道我们要问什么,而这些事让他害怕,因为背后那个主他惹不起。”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但是第一点我觉得可以删除了。” 82、碟仙 赵靖说,“我很诚心,你们呢?” 莫北和吴双一起点头,莫北说,“那现在怎么办?” 杨源没马上答话,他看向公路另一边的学校,观察了会才说,“既然这法子行不通,那就只能暴力对待了。但是今天不能进学校,没有足够的准备。” “不如回家再玩一次,说不定离这学校远了,碟仙敢现身了。” “说得也是。”杨源回头看了看他们三,一时分不清刚才那话是谁说的,也许他太专注于看学校了。本来想来这学校附近招上鬼,可能会把那跟他们结怨的鬼给叫出来,没想到什么大鬼小鬼P也没一个。“我们先回家,然后再玩一次。” 没什么异议,他们就收拾起纸张上车回家去。 那个黑衣女鬼这次意外没有现身,也许是因为赵靖在,莫北又恢复了正常,她没什么好利用的了。 路上还带了烧烤跟冰啤酒回家,当宵夜吃了一顿,张罗出一张空桌子,打开一扇窗户,摊开纸,摆好碟,四人就位。 再次集中意识默念着请碟仙的话,大概过了很久,正当杨源想再次放弃时,桌上的那根白蜡烛晃动了下,然后紧跟着碟子轻微的移动了一下。 杨源抬头看向他们三,眼神在问是谁手用力过头。三人也是满脸疑问,然后摇头否认。 杨源沉默了会,“碟仙,请问是你来了吗?” 碟子在片刻后移动了,然后在‘是’字上停下。 杨源又说,“请问赵靖和莫北前世是什么关系?” 碟子开始慢慢的纸上走动,速度均匀,但过了好久,它还是继续在转圈。 “碟仙,碟仙,请问赵靖和莫北前世是什么关系?”杨源再一次发问,他是想先证实之前的推断。 碟子又转了几圈,在他们要失去耐心时,它停在了一个‘危’字上。 “危?”杨源读不懂它的意思,碟子却继续走着,在‘逃’字上一顿,又马上回到危字,速度开始快起来,也失去了之前的悬浮感,碟子磨擦着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四个人面面相觑,碟子突兀的一停,然后又冲到一个字前,‘死’。 它就在原地不再动,碟身开始颤抖,而且牵连到了桌子,桌脚在地面上咯咯咯咯咯的响动。 “不要松手!”杨源对他们说一句,又马上说,“碟仙,碟仙,我们问完了,请回去吧。” 但碟子仍然在死字上颤动着,杨源感到一股力量想要移开,但有另一股力量在拉扯着不让动,那一股想要移开的力量,并不是来自他们四个人。 难道说,同时来了两个? 吴双看向赵靖,脸上露出的是害怕的表情,“怎么办啊……请也请不走。” 赵靖看向杨源,他对这些灵异事是一窍不同。 杨源说,“按好不要松开,我再想想办法。” 莫北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碟子,食指跟着碟身一起抖动,就在杨源一筹莫展的时候,莫北突然开口叫道,“肖宇。” 杨源跟赵靖同时看向莫北。 “肖宇,我知道是你。”随着莫北的话,那碟子震得更厉害,莫北说,“别担心我,请你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碟子又开始疯狂的在纸张上滑动,莫北却并不感到害怕,“放心,他们会保护我的。肖宇,一直以来……谢谢你。” 他的话说完没多久,碟子突然就停止不动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吴双试探的问,“走了?” “应该……嗯……”之前的那种感觉很鲜明,就算是肖宇离开了,那么另外一个呢?杨源不确定,所以他说,“手还是先别……” 杨源讲一半,那碟子忽然又重新移到了死字前方,连带着蜡烛也熄灭了。 然后只听到咔一声,四个人都觉得手指按的地方的凹了下去。 窗户外的一阵风带得窗帘动起来,四个人都没敢动。 过了点时间,他们适应了黑暗,外面倾泻进来的月光就变得特别明亮。 桌子上的白瓷碟也看得清清楚楚,碎裂了。 杨源这才站起来去打开灯。 碎片的中间是一个死字。 四个人沉默着没讲话,杨源点起了根烟抽着。他看了眼开着的窗户,心里暗叹,请神容易送神难呐。 “你刚才怎么知道那是肖宇?”烟过了半根,杨源才开口问莫北。 莫北愣了下,迟疑的说,“感觉吧……”从碟子传进手指再递进心里的,留恋不去的哀伤,还有另一种愤恨的怒意? 但他确实就很快的把其中一种同肖宇划上了等号。 赵靖拉过他的一只手握紧,朝莫北安慰性的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半晌,杨源把烟给掐熄了,“你们要做好准备,这碟仙还有一个没走呢,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不过或许……”他又看了一眼莫北,“也已经走了,但是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好,莫北你跟着赵靖,我倒不担心,吴双,你这几天就住我这吧。” 吴双一耸肩,笑着说,“不用了,我不相信这一套。你们有假期,我可没有,二十四小时待命呢。再说了,到底我是局外人,如果它真有能力,第一个要找的绝对不是我。” 他说着笑容更深了些,吴双有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就亲人,所以他的笑容一直很富有感染力。“而且,杨源你也说只是可能,或许更一个被肖宇的鬼魂强行带走了也不一定。肖宇,总会护着莫北的。” 赵靖有些诧异的看眼吴双,平时总是他在自己耳边神神叨叨的,这会倒说不信这一套了。“好了,知道你是大忙人,不过还是接受杨源的意见吧,至少晚上先待在他这。” “之前它不找赵靖,是因为赵靖没去学校,它无能为力。”杨源插了一句,“如果它现在开始有能力影响学校以外,那么按莫北的梦,我觉得那鬼最恨的人应该是赵靖你,一般矛头是会指向你的。” 就好像一个被囚禁很久,又有着怨恨的人,在短时间内有机会出去,必然是寻最憎恨的那一位报复。 “那就来吧,早点做个了断。”赵靖不以为然。 杨源去把赵靖的那把剑拿过来放桌上,“这剑呢,我查了下,也问过一个朋友,跟你很有缘,估摸着这原本就是属于你的剑。拿回去吧,说不准哪天还用上呢。” 属于我的剑?赵靖摸上剑鞘,从小看到大的东西,从来没什么特别感觉。 几个人又随意聊上几句,最后吴双留宿,赵靖带着莫北回他自己的家。 这后半夜没有杨源担心的那么糟糕,安安静静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早相互通了电话,杨源就想或许昨晚那么乱的结局只是两个碟仙争斗的后果。 吃了早饭,莫北说想去看林佾,赵靖就开车载他去了。 林佾还在病院里,问了医生,说情况有所好转,没前两天那么不稳定,人安静了许多,大多时候不会再疯疯癫癫。 莫北进去的时候林佾就在那坐着,看见莫北,他的表情竟有些高深莫测的感觉。 林佾说,“你来了?” 莫北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才害惨身边这几个人,所以对着林佾他满脑子全是愧疚,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嗫嚅着,“嗯,你好些了吗?” 林佾说,“好与不好有何差别。”他看着莫北,脸上竟露出笑容,“该还的总是要还,欠别人的债,背了几辈子还是欠着,哪能这么容易就一笔勾销呢?” 林佾的话说得淡淡的,又像是闲谈家常,可莫北却生生的出了一层冷汗。 赵靖看出他的不对劲,就将莫北拉到了自己身边,“林佾,你在这好好待着,等你恢复正常,自然会让你离开。我和莫北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林佾眼角微挑的看着赵靖,也没了那无缘由的愤恨,他只是嘲讽的问了句,“你有什么好的?”然后就开始笑,笑声怪异。 83、附身 赵靖不待莫北再说话,就牵着他的手离开病房,绕过走廊再进电梯,“你别想太多,他会没事的。” “不知道这件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莫北沉默着,一直到电梯到了一楼才说。 赵靖随他走出去,拍拍他的肩膀,“就快了,我去取车,你等我一下。” 他往医院大门的左手边走,那边有一块相当大的空地,是划分车位专门让人停车的。 莫北在原地站了会,看见赵靖正缓缓倒着车退出来,他就从台阶上走下,朝着车子走过去。 砰—— 有东西从高空坠落正好掉在莫北前面,止住了他的脚步。 如果他刚才再走快一步,也许那东西就会砸到他的身上。在声音传来的同时,莫北觉得手臂上,脸上,都溅上了液体。 他抬手摸了一把,掌中鲜红一片。 莫北缓慢的低下头,林佾就躺在他的脚边,四肢扭曲着,脸朝上,睁着一双还能映射出景物的眼睛看着自己,嘴角仍带着笑。 旁边过往路人的尖叫,围上来的人群完全没有进入莫北的视线,他只觉得四周安静极了,安静得让他能听到很轻微的一声骨头的错位声响。 咯喀咯喀的。 看得出来林佾的手已经摔断,只剩一层皮肉连着,可它却动了,并有力的抓住了莫北的脚。 咯咯咯咯喀——咔,僵硬扭曲的肢体在地上不停的蠕动,以人类躯体不可能做到的角度缓慢的站了起来,双脚踏实的踩在地面上,头连着脖子再拖着上半身几乎跟双腿成360度的重叠。 林佾的双腿几乎贴着莫北,上半身机械式的抬起来,溢出红的白的秽物的后脑勺子正对着莫北,然后缓慢的在嘎吱声中扭转过脸。 太阳很大,却没有丝毫温度,像一道带着寒气的冷光,照得林佾的脸格外清晰。 莫北连自己什么时候失去意识也不知道,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车座后排,身上盖着赵靖的外套。 汽车平稳的在开着。 刚才……那是一个梦吗?莫北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坐起来,身上赵靖的外套滑落,莫北看到了自己衣服上的血迹。 赵靖从后视镜里看见莫北醒来,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安慰,有些后悔带他去医院。 莫北也没说话,只是双脚踩上了座位,双手抱膝的缩着,肩膀在轻微颤抖,赵靖看得出来他在哭,他注意了边上能停车的地方,将车入位,然后下车到后座。 赵靖将他搂到怀里,吻着他的发梢说,“莫北,我还在。” 莫北没动,过了会抱着膝盖的手臂松开,转而侧过身回搂住赵靖,力道很大。赵靖知道他在害怕,他连身体都轻微颤抖着。 莫北是在怕,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出事,缘由是因为自己,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他一直就在怕再有人出事,可是他只能担心受怕,肖宇死在他旁边,张君浩也死在他旁边,葛微儿死在他眼前,林佾也死在了他眼前。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接下来会是谁呢……莫北想止住这个可怕的想法,可脑子却忍不住浮现他们的身影。赵靖的,杨源的,吴双的…… 赵靖的怀抱很温暖,莫北不由又抱紧了几分。 太阳很毒,他就跪在御书房前的石板上,从早朝后跪到了下午,滴水未尽。 这是久违的梦境,莫北清楚的知道。 那老太监又出来围着他团团转了几圈,“陛下也不是真的让您跪,您进去说几句好话,陛下气消了,这事也就过了,何必跟万岁爷倔着呢?” 他抿着嘴没答腔,汗水滑下额头,从眼睫毛上滴落到地上。 “我的两祖宗哟……再耗下去您可得中暑,到时候陛下又要心疼,再折腾御医……”老太监甩了几下拂尘,看他不说话,就又进门去了。 过了会房里砰啪几声,他知道是皇帝在发脾气摔东西。 门打开,一抹明黄停留在他眼前,皇帝拎着他的衣服把他提起来,眼里满是怒火,“朕不许你回将军府!” 随即又笑了起来,“爱跪是吧?那你就给朕好好跪着,到朕龙床上好好的跪!”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又一阵红。 皇帝留他在宫里使唤了几天,才算消气,松了口让他出宫。到底是一国之主,尚不能不顾嫌言细语。 至于为什么触了龙威,他一直没有想明白,只是那老太监说,皇帝是因为知道他替将军府里那位不远百里奔波,就为了给那人买点吃食解馋。 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于皇帝的孩子气,又恍悟于为何皇帝尽把他将厨子使。 念府上的人念得紧,没有过多逗留,匆匆的回了将军府。 府里的下人说,那个人在园子里的空地练武。 莫北寻过去,这次看得更加清楚了。那个人穿着一身红衣,头束简冠,马尾似的长发随着身形的跃动在半空着划出漂亮的弧度。 他在练枪,一回头,一双如子夜辰星的眼对上莫北,那红缨枪头也随之朝莫北眉心刺来,却堪堪在离了二指宽时稳当停住。 莫北丝毫不慌,笃定这个人不会伤害自己。 看得清眼睛,却仍然看不清脸,莫北却知道他在笑。 他笑着说,“哟,这不是大将军吗?可算回来了,还记得我这个小男宠?” 话里不无讥讽,又份外嚣张。 莫北听了觉得很难过,“对不……” 话还没有说完,那人已上前将他紧紧的抱住,“我想你,每天每夜的想你,恨不能杀进皇宫把你要回来……我知道,你也想我,对吗?” “嗯,是,我很想你,很想。”就连皇帝掌控着他身体的感官时,他心里想着的也是这个人。五味陈杂涌上,最终不敌面前人这真实又温暖的怀抱,这一刻他只想这么抱住他,再也不松手。 身体陷在这个怀抱里,又暖,又踏实。他忍不住用脸去蹭了蹭,软绵绵的十分舒服。 但,也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莫北睁开眼睛,熟悉的地方,没有梦里的人。这里是赵靖的家,他的卧室,他的床。 之前发生的一切又逐渐想起来,林佾的死,那个梦。 那个梦……在梦里明明看见了皇帝,可是一醒来,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的模样。 府里的那个人……那双眼睛和赵靖好像。 不对,我才是将军,不是赵靖! 如果猜测错了,如果赵靖才是男宠,是不是说,赵靖有可能不是后来登基的皇帝,那他不是很危险? 莫北飞快的下床,脑子里一时很乱。 也不是,明明杨源说赵靖是帝王命,而且之前他确实总能化险为夷。 赵靖不在房里,他开门,客厅里有人,却不是赵靖,而是吴双。 “赵靖呢?”莫北四下又看了下,扬高声调,又进卫生间洗了个脸,“我又做了个梦,内容有点问题,我们还是去找杨源再商……量……下……” 莫北后边的几个字只是惯性的说完,而且越来越轻,因为他一抬头的时候,就看见吴双站在他的身后。 吴双的手撑在了梳理台的两边,将莫北圈在自己身体的前面,下巴几乎搭上了他的肩膀。 莫北不敢动,他直愣愣的看着镜子里的吴双,那一脸别扭而又怪异的表情,“吴双,你怎么了?” 吴双也在看着他,看着镜子里的他。 “你知道吗?我和赵靖几乎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吴双说,吐息就近在莫北耳边,却不是热的,凉得像冷气。 “都是你,才认识几天啊,他就愿意为你连命都不顾。”吴双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是娃娃脸,粉嫩粉嫩的,经常被当成女生,被欺负,赵靖就站出来保护他,还说长大后要娶他当新娘子。 可是这些话赵靖早忘了,自己却记得清楚。 从来没有人能走得进赵靖的心,他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却原来不是。“我真恨。” 吴双半闭上眼,仰起头用鼻尖嗅着莫北发间洗发水的味道,再缓慢的下移,贴过耳朵,再覆上颈窝。 莫北突然转过身狠狠的推开他,然后跑出卫生间。 吴双被推得站不稳,后退到背部撞上墙,抬起头的时候嘴角带着笑,眼晴漆黑一片,没有眼白,但恍眼间又恢复了正常。 莫北跑到客厅站了会,正想跑出这房子,赵靖打开门,他从外面回来了,手里还提着几袋热腾腾的食物。 “醒了?”他看莫北脸色不好,想是因为林佾的事。 84、抢救 “你速度挺快。”吴双从后头走上来,接过赵靖手里的袋子,开始把里头一次性盒啊碗的一一摆放出来。 莫北下意识的往赵靖身边靠了靠。 赵靖看他一眼,“怎么了?” 莫北看向吴双,却发现吴双也正看着他,还带着笑,笑容却没有之前那么诡异,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吴双分好饭,拿起筷子说,“吃饭,饿死了,我一会还得赶回去。”他一边夹菜一边继续说,“我知道这事不适合现在说,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们,林佾死了,初步推断是自杀。” 赵靖注意到莫北一直一脸惊悚的看着吴双,甚至连吴双说林佾死了,他的注意力也没有转移,似乎吴双是个什么奇怪的存在一样。 赵靖就对着吴双笑了下,然后带着莫北走到旁边几步,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莫北就连走着的时候也不时会回头看吴双,他就觉得奇怪,难道刚才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莫北?”赵靖握住他的双手臂。 莫北看见在赵靖转身带着他走的时候吴双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脸上又出现了让他觉得害怕的表情。 然后不能动,不能出声的看着吴双拨出了一把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赵靖。 赵靖,赵靖!快回头,快跑,快躲! 可赵靖一门心思在他身上,看他脸色越来越差,又是探额头又是摸脸颊,不停的问哪不舒服。 吴双脸上的笑容越深了,莫北看见他的拇指在枪尾勾了一下。 不…… 他不能接受再有人死在他的面前,这个人,还是赵靖。 砰。 枪声响了,棕色地板上嗒嗒嗒的滴落几滴鲜血。 莫北站在那,睁大着眼睛看着赵靖。赵靖因为措不及防的被他一推,人摔坐在地上。 吴双也呆在那里,手里的枪口还冒着烟。 “莫北!”赵靖反应过来马上接住正倒下的人,此时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吴双好像如梦初醒,往后退了一步,转身跑了出去。 杨源赶到这家市中心的医院时,莫北已经抢救了两个多小时,手术室里的灯还亮着,赵靖就站在门口,两眼发直的看着上面手术中的灯。 杨源气都还没喘平,“怎么回事?” 赵靖干涩的眼睛眨了下,“吴双要杀我。莫北……救了我,替我挡了一枪。” “吴双呢?”杨源一时没能理解赵靖的话,吴双怎么会要杀他? 赵靖眉头皱得紧,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警方已经在找了,还没有结果。” 杨源沉默了会,“吴双是不是和林佾一样?” “你的意思是……”赵靖一愣,随即懊恼起来,前晚在碟仙之后,他就觉得吴双不对劲,可是他居然没有把这当回事,甚至今天让他们两个人独处。他是不知道自己下楼买饭后发生了什么,但是莫北当时的眼神明显就是在说自己背后有问题。 “他可能受了暗示,也可能是被附身。”杨源低咒一声,烦乱的拨了拨自己的头发。他怎么会认为另一个碟仙会被肖宇搞定,如果肖宇力量这么强,肯定是会保护莫北,还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 先是林佾,然后吴双,如果有鬼上身这一说法,那岂不是杨源也有可能。赵靖想着看向杨源。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你不会是怀疑我有问题吧?”赵靖的眼神太明显,让杨源第一时间就这么认为。 子弹在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手术从莫北颅内取出,现在正放在旁边的方盘里。 可能由于是手枪口径不大,子弹很小巧,所以在子弹打上头骨时受阻,弹道偏离进入不深,没有当场死亡。 旁边的护士拿纸巾替医生的额头吸掉了汗水。 赵靖说,“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只是莫北凑巧就医时碰上的医生,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用心?之前的解释太牵强了,如果你只是对鬼怪有兴趣,还可以理解,但是现在已经关系到人命。不是别人的,连你也受到威胁。” 杨源看着赵靖,对他这个问题显然不知如何作答。 “为什么?”赵靖加重了语气。 “我本来不想说,说出来会让人觉得尴尬,但是你非要问,我只好老实回答你。”杨源无声笑了下,视线移开看着地面,“我喜欢莫北。” 说完这句,他又重新抬头看向赵靖,视线毫无闪避,“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我就喜欢他了。外表,气质,都是我喜欢的类型,可是你也知道,我们这类人,就算看见心仪的对象也不敢大方的表白,怕他不是同道中人,怕吓到他。后来我发现,他身边有肖宇,再后来,又有了你,虽然你们关系不怎么样,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你有能力保护他,我却没有。” 杨源停顿了一会,“我并不伟大,我不会祝福他和谁在一起会幸福,但是我不想看到他出事,所以我想用我所懂不多的知识尽力的保护他。” 赵靖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望向了手术室大门。 手术室中医生脱下了无菌手套,打下手的医生在收拾着器皿,护士在记录着数据。 原先正常的心电图仪却在医生想离开手术室时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波段错乱的显示好像仪器出错一样。 莫北的手指动了下,整个人痉挛起来,护士连忙上前按住他,医生也即刻返回。 但只听到他喉咙嗬嗬的几下急喘,血液从他口里涌出来,喷上氧气罩。 护士在一边叫着,“没脉博了。” “没血压。” 医生进行抢救措施,一个护士解下氧气罩另行供氧。 电击了几次,恢复正常的心电仪仍然是在之前嘀一声长音后的平线。 “说得很动听。”赵靖还想说点什么,就看见上面的指示灯熄了,门从里面打开。 “医生?”赵靖刚想冲进去,差点没撞倒医生。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主刀医生摘下口罩,见惯了生死,语气虽然透露着遗憾,但没有悲伤。头部中枪存活的机率本来就是小之又小,子弹虽然是从额侧角射入,万幸的没有穿破脑干,但是已经造成诸多问题。 赵靖听了话,腿软往后靠上门,要不是有护士扶他一把,估计就摔跤了。他一下甩开护士,往里面跑进去。 杨源看眼那医生,也紧跟着进手术室。 手术台上躺着一个人,或者是尸体,还有一个护士在旁边收拾东西,连白布都还没有盖上去。 “莫北。”赵靖的声音低哑着,有些哽咽。 杨源倒是相对冷静,他不顾护士的阻拦固执的进行再一次急救。他不是神经外科,但知道该怎么做。 赵靖看见他的举动,紧握住了莫北的一只手,“求你了,别离开我……” 85、消失 护士看看他两,又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人,主动配合起杨源。 台子上方的无影灯却在这个时候突然熄灭了,一时没适应的三个人在那一瞬间什么也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然后哗啦一声,黑暗中有人闷哼了声,灯又亮了。 不过是五秒左右的时间,杨源看见赵靖撞翻了几步外的小推车,人也躺在那地上,像被人恶意的推倒一样。 但耳边也响起了嘀,嘀,嘀的声音,护士欣喜的在一边说,“心跳恢复了!医生!医生——” 赵靖捂着撞伤的胳膊坐起来,和杨源的视线对上,突然笑了。 再一次被医生请出手术室,赵靖的心情已经松懈了许多,因为他知道,莫北不会死的。 两人间缄默了会,赵靖说,“刚才,是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在吧?” “不管是什么,莫北能活着就好。” 对,活着就好,即使结果并不那么如意。 莫北奇迹的活了下来,原先的枪伤弹道就造成不少损伤,但他极为幸运的没有术后的颅内出血,脑肿胀,甚至脑组织坏死等并发症状,只是没有醒过来,处于长期的昏迷状态。 医生的意思是能留下一条命已经是不可思议,至于什么时候醒来就没有个准数了。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星期,也丝毫没有苏醒的征兆。 这一个多星期,赵靖像变了个人,整个人哪还有翩翩贵公子的感觉,胡茬长满了下颔也没有时间刮理,眼里布满了血丝。白天他去寻找吴双,晚上则到医院去陪着莫北。 吴双失踪了,从那天开始,警方也找不着,就好像凭空从这个城市蒸发了一样。 赵靖怕他的最终结果和林佾一样,着魔,自杀。吴双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一起长大的发小,都是因为自己才把他扯进这样糟糕的事件里,如果他出事,赵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 莫北出事的第三天,他的父母就从当地赶了过来,赵靖只说是他的好朋友,给二老安排了住处,让他们白天探诊。 赵靖坐在床边,双手握着莫北没有插着胶管的一只手,放在唇边亲了又亲。“你一定会醒过来的,是吗?” “我爸爸已经在联系最好的医院和医生,莫北,你一定会没事的。”赵靖这几年其实没什么积蓄,他向来不会伸手向父亲要钱,而莫北的家里本身就不是什么有钱人,虽然他们掏钱要还给赵靖,但是赵靖没要,那不是一笔小数目。 莫北静静的躺在那,呼吸靠供氧管,指尖发凉没有温度,如果不是心电仪显示正常,他就好像已经远离了人间。 赵靖就跟他说话,说一些过去的事情,抓凶手的时候,追捕的时候,推断悬案的时候。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他,他看了下来显,是以前警署的小李。“什么?发现了尸体?” 赵靖匆忙赶去警局,法医刚好验完尸离开,小李带他进去边走边说,“死者在水里泡了好几天,天又热,已经认不出样子,暂时确定不了身份。” 赵靖深呼吸一次推门进去,那尸体全身浮肿,几处破损流着黄绿相交的脓水,面部腐烂,甚至有被动物啃食的迹像。 虽然身高与吴双差不多,但是赵靖看了一会,很肯定的说,“他不是吴双。” 小李听他这么说也松了口气,说实话他一直认为吴医生人挺好的,当然不希望他出什么意外,就算跟那起枪击案有关系,他也相信吴医生一定有什么原因。 “谢谢你啊。”赵靖对小李扯出一个笑容,“如果有吴双的消息,还是要麻烦你马上联系我。” 小李摆摆手,“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倒是,头儿你这样突然离开警队,我们都很舍不得……” 赵靖的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赵靖冲小李歉意的点下头,刚按下通话键,杨源在那头就劈头盖脸的吼过来,“你上哪去了?莫北不见了!” 赵靖一愣,“你说什么?” “你怎么回事,我说莫北不见了!你把他弄哪去了?”即使隔着电话,也可以想像杨源此时已经跳脚。 “我没带他走,你再问问护士,我马上回来。”赵靖挂了电话跟小李说一声,就一路飙车回医院,路上连闯了好几个红灯,途中打电话给他父亲,得到并没有接莫北走的答案。 回到医院,杨源正对着空空的病房发愣。 薄被被掀到一边,吊杆横倒在地上,旁边还有点滴瓶的玻璃碎片,以及一滩营养液体。 杨源告诉赵靖,他问了好几个护士和医生,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在医院以及附近找过了,不见莫北。 这里是医院的高楼层,特护病房,平时出入的人就不多。 赵靖走出房间,抬头看了一眼,“走,我们去保安室。” 他刚才注意到楼道有监控器,那么至少走廊有发生过什么可以拍摄下来。询问之下到达保安室,由于职业天性,没几句就唬得那保安从电脑里调出一个带子,然后到另一台播放。 赵靖回想了一下,“我大概是9点左右离开的。” 他将画面快进到21点整,和他想的一样,录像中的走廊很安静,基本很少有人走动,期间只有一行医生经过,他知道那是例行的巡房,在每个病房都会给病人进行病况记录,以免有什么突发症状。 后来他们离开了,21点13分时,赵靖拉开其中的一扇门,从里面匆匆的出来,脚步很急的跑到走廊的另一头乘电梯下去。 但是很快,有一个护士就进房去替换了赵靖,那是赵靖让专门照看莫北的女护士。 她进去后带上门,走廊又恢复了原来的画面,一动不动的,如果不是右下角跳动的分秒时钟,就好像这看的并不是录像,而是一张静止的照片。 21点20分。 23分…… 24…… 37分时,门又开了。 室内昼白似的灯亮洒到走廊的地面,同时投落出一个影子。 这一画面吸引了三个人的注意力,连同那个本来不打算再看下去的保安。 先是一只手从门里伸出来,是那个护士,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的一点一点往后退去,好像在她前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在退,一直在退,身上投映着那个影子,好像恶魔的利爪,让她没办法往别的地方逃,直到后背靠上墙壁。 那影子动了,看得出来它的主人也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出人意料的是,穿着病服的莫北在门口出现。 但这个认知并没让赵靖和杨源欣喜,无声影像传来的压抑感让他们觉到诡异。 莫北往外走了三步,然后停顿住。他赤着脚站在那里,好像歪头看了一眼护士,转过身正好面向着摄像头,继续开始走动。 那保安瞪大着眼睛看着录像,头凑得更近了,差点没整个人贴上显示屏,杨源伸手揪住了他的后衣领子。 莫北的头部还包扎着绷带,鼻上的输氧管已经掉了,但是手臂插着的针头却被胶带贴得牢实,因此拖着整根管子。管子的尽头是另外半个碎掉的玻璃瓶,连同透明的塑胶管道一样,里面装着的已经不是医用药物,而是黑红色的血液。 血从莫北扎着针的手臂倒抽回去,经过管道流到那半个成碗状的玻璃碎片,然后溢满,随着莫北走动在白色的地砖上拖出一道血痕。 就在莫北要越过摄像头走入死角时,他突然停住了,然后抬起了头看向摄像孔。 视线就好像透过屏幕和正在看着的人相对,让人觉得这不是在看录像,而是时实的发生的事。 画面突然闪了下,一张可怕的女人脸孔出现在屏幕里面,音响也同时发出尖锐的噪音。 保安啊的惊叫一声,屁股底下的凳子都给踢翻了。“靠,哪个王八蛋做的手脚。” 但再接下来,画面恢复了正常,仍然是21点37分,一秒一分的往后,走廊就如同一开始一样,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没有人出来,没有那道血痕。 杨源看向赵靖,赵敢舱醋潘嵌贾滥钦趴膳碌墓砻媸撬褪侵暗暮谝屡怼 赵靖猛的一捶桌面,转身走了出去。 “你去哪?”杨源问他,却没有得到回应,只得马上追了过去。 杨源抢在电梯关门前挤进去,他走到赵靖身边说,“你别冲动。” “我冲动?你也猜到莫北最有可能上哪了,你也知道他过去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我绝不允许。”莫北将过程对着他们说了一次又一次,却从来没有提过某些事情,但他们都知道,他们一个为他清理过伤口,一个差点赶上现场。 杨源看着他说,“可是又能怎么样?你也发觉了,他们除了不能近你的身,还有千万种办法弄死你,你是要去送死吗?” 赵靖没答腔了,等电梯到一楼,他就走出去,杨源在后面紧跟上去,一把拉住赵靖。 “就算会死,我也要去,我不会丢下他一个人。”赵靖甩开他的手。 杨源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抬头看着天花板,深吸了好几口气,又闭上眼,紧握住拳头。 学校已经重新开始上课,赵靖到的时候他们还没有熄灯。 原先打算趁着国庆假期将事情解决,可却什么也做不成,还出了那么多事。 赵靖之前来这查过案子,长得又出众,容易让人记住,所以即使没有出示什么证件,也轻尔易举的从楼管那儿拿了钥匙。 他先去莫北他们原先的寝室看了遍,没人。里面已经空荡荡的了,时间并不久,却积上了灰尘。 赵靖又跑下楼梯,去了教学区的艺术楼,在那来回找了几遍,仍然不见人。 现在已经入秋,秋老虎还猛着,可白天虽然炎热,但到了夜晚天气已经转凉,穿着件短袖会觉得冷了。 赵靖抬头看着相继熄灯的教学楼,暗骂了声,凭着记忆力又去了杨源在俯瞰图上标注的阴地寻找。 可是却仍然找不到莫北,哪怕一丁点儿踪迹,但他相信自己的推断没有错,莫北肯定就在学校里。 口袋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铃声,在空荡的学校中显得有点刺耳,赵靖没心情接,它就一直在响,好像不打通不罢休。 赵靖拿出来看了下,杨源。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开始有点一筹莫展,他到了学校跑来跑去,可是找不着要找的人。 “我在校门口。”杨源说。 赵靖有些沮丧,没答话。 “你先出来。”杨源又说。“这事原先跟我没关系,但是现在已经趟了这水了,你也说过我的生命也可能受到威胁,它不会放过我。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如果不是我出什么鬼主意要玩碟仙,也许吴双不会有事,莫北更不会这样。一定要找他们,我们一鹫摇! 86、夜探 赵靖把手机从耳边拿下,看着亮着微光的屏幕,挂断后往校外走。 杨源就靠在人行道的灯柱上,点着一根烟,旁边停着他的机车,他看见赵靖,招了招手。 等赵靖走到自己边上,杨源吐了口烟,从车上拿下那把剑递给赵靖。“我抽空去了趟你的家,带着也许有用。” 杨源自己则像模像样的拿了一个很小的罗盘。“一般学校会建在凶地坟地上,也是想借着年轻人旺盛的阳气去压制。”他看了下时间,“现在才11点多一点……先进去看看,到时候再说吧。” 赵靖没说什么,拿着那剑带头走在前面。之前四个人为了方便,杨源给莫北配了钥匙,自己也把家里的钥匙给了杨源一把。 大门口的门卫正打算关上门,看见赵靖和杨源有点诧异,赵靖说,“你们学校之前的案子还没有结束,现在有了新线索,我们还要查看。” 门卫点着头,视线没离开赵靖手里的剑,显得很错愣。 杨源说,“这样,你把大门的密码告诉我们,走的时候门卫室的门别锁上,虚掩着就好。” “好,好。”门卫一愣一愣的,将密码说了,再看着他们进去,才回神下班。 赵靖和杨源走到校区喷泉地带停下,杨源拿出罗盘对照着看,丝毫没有反应。两个人照着赵靖之前的路线又兜转了几圈,校园意外的平静,罗盘就好像坏了一样。 杨源又看下时间,将近12点。“走,到艺术楼那边再看看。” 灯光柔和的洒在地上,艺术楼这边还经过点缀,草坪当中有几盏落地的灯,这里仍然平静得就像一个适合约会的浪漫场地。 杨源拍拍了罗盘,指针动了下又没反应了。“艹,什么玩意儿,耍我们玩吗?” 赵靖往四周看了看,干脆坐下了。谙胨哪康牡降资鞘裁矗绷俗约海炕故且弊撸咳绻乔罢撸约核蜕厦爬次裁椿共怀鱿郑 一种无从所适涌上心头,赵靖觉得自己好没用。如果是查案,可以理线索,可以查证,可是鬼做事,会留些什么吗? 杨源在旁边没注意,不知不觉就走远了几步,他觉得罗盘这回不是他敲才动,而是自己动了下,低头仔细看去,那指针果然在旋转,旋转得极为迅速,已经看不出细针的样子,只看见一个在转动的圆形。 他嘴巴微张,刚想喊赵靖,却像被人从后背重重的踹了一脚,整个人摔倒在地,手里的罗盘飞了出去。 赵靖听到一声闷哼转头看去,就见杨源摔倒的样子,“你怎么了?”他在站起身的同时,看到地面里探出一只手骨,在他还没来得及跑上去之前抓住了杨源的脚。 他以为会像上次莫北一样,但那手骨却没有拖着杨源走,而是往下方拉。 原本结实的地面在他身体附近的一小范围内泛上黑雾,像一个黑洞吞噬着杨源的身躯。 赵靖本来上前的脚步止住,就那样愣在原地,倒是杨源先叫起来,“喂,救命啊。”赵靖这才哦的一声,握着剑上前到那好似地狱打开的门旁边,伸手拉住杨源。 扯着杨源的力道并不小,赵靖单手抓不住,搁了剑在边上用双手抓抱住他的双肩。 但杨源的身体却仍然逐渐的陷下去,双方僵持了一会,杨源说,“哎操,不知道什么东西,好大力,大概拖我进地府的吧,赵靖你松手,不然肯定连你一起。” 赵靖看他一眼,咬了牙使劲把他往上拉,但没有着力点,整个人也往前倾去。 杨源在底下踢了几脚,可那手骨纹丝不动。他见赵靖不松手反倒更用力,就看着赵靖的眼睛说,“找到莫北的话,好好对他。其实,我欠你们一句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我不明白。抓紧我。”他嘱咐一声,然后抽出一只手,拔出了边上的剑,“等上来以后,有机会跟我讲个清楚。” 赵靖握着剑柄高举起,将剑锋直直插下去,深嵌入草坪的地面。 他本想借着剑可以有地方着力,再加一把劲试试,但没想到误打误撞,那剑插下去后,杨源就感到抓着他脚的手骨骤然松开,弥漫着的一层黑雾也散去。 那地恢复了原来模样,杨源就趴在上面。他这才有空轻喘着看了看四周,没有惊险过后的恐慌,反而笑了声,“它开始有动作了。” 赵靖拉着他站起来,“你还挺……疯狂。” 灯光变得惨绿,那种死气沉沉包围了这一带,赵靖一手拉着杨源没松开,另一手拔出了剑反握在手里。“但是要怎么找?” “莫北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过很有可能会有鬼遮眼,让我们看不见他。”杨源当然也知道赵靖的用处,主动往他身边站,“你上次不是说莫北看得见的,你看不见吗?也就是说我看见的你也有可能看不见。” 杨源看向了那一整幢黑压压的艺术楼,“但是往往我看见的,能给我们指路,走。” 杨源带着赵靖走向艺术楼的入口,那罗盘好像也没什么用,就懒得再去捡。在入口处找到照明的按钮啪啪按几下,却丝毫没有反应。 “我觉得真找对地方了。”杨源又按了几下后放弃,在裤袋里摸了摸,掏出一把小巧的手电。 一束光照射到入口对面,是雪白的墙壁,这是个成T字型的入口,两边黑幽幽的淹没光亮,像张大嘴的妖兽请君入瓮。 这种自寻死路的感觉令杨源很不舒服,他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赵靖看他准备得挺齐全,没想过他会退缩,只是看杨源不往前走,他从旁边先行走去。 十来步走到那个分叉,手电往两边照去,却都照不到底,而右手边有一个楼梯可以上去。 手电筒的光来回照射,杨源好像一时拿不定主意往哪边走。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在光亮中心圈外见着一道身影,杨源马上反射性的移动手照过去。 黑衣女人就站在那里,裂开原本被缝,里面好像没有牙的嘴在笑着,然后飘上了楼梯。 赵靖感到手掌中的腕部在轻微颤动,“看到什么了?” 杨源说,“是那个女鬼,跟她上楼。” 虽然一开始奇怪赵靖怎么又看不见鬼,但想起上次在自己家门口,这女鬼估计是因为门前的符所以才能让赵靖也见到。 杨源追寻着那个鬼影上楼,一直往上爬楼梯,那女鬼的影子不远也不近的就飘浮在前面,他渐渐发觉加快脚步追是那么点距离,放慢了脚步仍然是那么点距离。 “我艹你!给老子站住。”杨源的气开始喘得不匀称。 赵靖有点不耐烦了,“你跑上跑下的干嘛呢?” 杨源突然就停住了脚步,他刚才好像完全忘了赵靖还拉着他另一只手臂,他回头看着赵靖,手电筒的光也随之照向他。 赵靖抬手挡了一下,杨源又愣住了。那女鬼就站在下面的拐道台,用一种嘲笑的眼神看着他。对,就是嘲笑,即使那眼睛就是两窟窿。 鬼打墙是吧? “我被她耍了。”杨源用手电筒的尾部推了下眼镜,“你来带路。” 赵靖把剑交给杨源,替换了那把小手电,然后拉着杨源下到二楼。“我们一层一层的检查,如果有看见什么就告诉我。” “嗯。”杨源应声,他看见赵靖转身下楼的时候,那女鬼就闪开了。真灵。 赵靖拐进二楼,在手电的光亮下从教室的窗户一间一间的查看。艺术楼的教室挺杂,不是一式的桌椅,有相当多的电脑房,画室,雕塑房等。 赵靖听见身后的杨源倒抽了口凉气,“怎么了?” 杨源好一会才回答,“没什么,你继续找,我只是看见些恶心的东西。” 二层没有,上到三层,布局没有区别,也没有发现,这幢一共就五楼,到了五楼,教室基本用来当作一些学生作品的堆放间。 但是杨源眼里,这完全是人间炼狱群魔乱舞之象。 他走进了泛着腥臭的迷雾当中,到处有手从里面探出来,想要趁他不注意就将他拖走。赵靖的手电筒照射过去映现出来的是无数种形态的死相,每一个都是他杨源的样子。 杨源一直在告诉自己,那只是幻觉,是恶鬼在作弄他,可每一次见到的都是那么真实,就好像他死掉才是真的,他本身是假的。 是,本来就是,他不会捉鬼,更不会什么道法,就连赵靖也是,除了命格旺阳气重,对鬼怪之事也是一窍不通。 就这样的两个人,闯到人帝王魂的老巢,不是找死是什么? 这世上是有一种鬼,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仍然像正常人一样的过活。 那他是不是死了? 心里一旦有恐惧产生,就抑制不住的越来越害怕。 渐渐的,杨源的脚步越来越沉重。 他突然发现前面的赵靖怪怪的,背对着他,带着他一直的往前走,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杨源试探性的叫道,“赵靖?” 前面的人停下来,缓慢的转过头。 杨源看见一张脸,就好像在照镜子一样,他看见了自己。眼眶里没有瞳孔,只有眼白,青绿色的皮肤,像中了毒。 杨源失声大叫一声,挣脱开紧抓着自己臂膀的手,转身往前逃跑。赵靖呢,赵靖去哪了? “杨源!”赵靖一心想着找莫北,才被杨源轻易的甩掉手,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楼道里本身漆黑一片,赵靖手里的手电根本照不了多远,几米外就看不清路了,但杨源在他前面窜得比兔子还快。 “杨源,你跑什么,别离我太远!”赵靖跟着杨源往下跑,还就追不上。 在二楼拐道,赵靖在上半层撑着楼梯栏杆一下子跳到下半层,阻挡到了杨源身前。 杨源却突然举起剑朝他劈过来。 赵靖矮身避过,眼疾手快的一把扣上杨源拿剑的手腕,“杨源,是我。” 赵靖推测杨源没有被附身,因为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十分惊慌和害怕,他一定是陷进了幻觉里。 杨源并没有他的一句喊叫就清醒过来,两个大男人在窄小的楼道里争执扭打。 论力气杨源只差赵靖那么点儿,但论取巧,杨源比不上赵靖。 可是赵靖怕伤着他,杨源却拿着剑想把他往死里搞,赵靖为了自顾一不小心力气过头,杨源被他推下了楼梯。 赵靖这个时候也忍不住骂了脏话,三阶并住一的一下子跳下去。 但好像早有东西在盯着他们,趁着这个空隙,还躺在地上摔得没缓过来的杨源一下子就被拖走了。 赵靖心里还刚庆幸着杨源滚下去的台阶不算高,最多七八阶,这会已经来不及停留的追了上去。 “杨源……妈的!”手电的光束锁在前边的杨源身上,杨源仰坐着一直往后退,看着像被人拎了后衣领或者头发在拖动,速度很快,一下子拖出十几米,然后突然一个拐弯不见了。 赵靖也很快追上去,拐过那个弯,发现一楼的这里不是教室,而是一个礼堂。就像是展览用的会馆,两边靠墙放着不少艺术品,正前方就是玻璃橱,赵靖记得那是一个个的展位,里面放着学生作品。 87、卫道 杨源却不见了。 “杨源!”赵靖大声喊叫,源字的回音在这地方还没有消失,赵靖就听到上面有动静。 手电的光照上去,他看见杨源被什么东西高吊在天花板上,正在胡乱的踢动着双脚挣扎。 “咳……唔……”乌黑的一股长发勒住他的脖子,将他牢牢的吊在上方,但锋利得不像是发丝,而是钢丝,他在挣扎中已经磨破了颈部皮肤还有想要扯开这头发的手指。 距离地面太高,赵靖勾不着,旁边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教室的门都是锁着的,就算门开着,也仍然没东西,这里的桌子是连排的,他根本没办法搬一张出来。 “混帐,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放开他!”赵靖仰起头,只能看见杨源越来越痛苦的面部表情,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 “杨源!杨源……”杨源脚部踢动的幅度越来越小,赵靖咬着牙想要想出什么办法来救他,可脑子里乱轰轰一片。 他曾经是个警察,难道就要这样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死掉?目睹了全过程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赵靖快要绝望的时候,那在杨源滚下楼梯时丢掉的剑凭空射出来,看着钝锈的剑刃却准确无误的削断了那股头发。 杨源从上面掉下来,那把剑也随之掉下来,但却剑尖朝下,竟然就这样嵌进大理石地砖,竖立在那里。 赵靖这时候已经上前半扶抱的搂起杨源,杨源手按着自己脖子咳了数声后急促的喘息着。 不重不轻的脚步声从他们身边经过,一个黑色身影站到了那把剑的旁边。 赵靖警觉的照过去,就看见那里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衣裤,头发很长,在身后随意的用一根发带扎着,但看身形,完全不像一个女人。 他侧垂的手中夹着几道黄符,绕到前方后赵靖看不见他在做什么,但只一会那些黄符竟然浮空围成一圈,那一圈刚好把他们三都包围在里面,接着那些黄符莫明自燃,再成灰烬消失。 他转过身,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赵靖他们。 他确实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长得极为俊美,一对狭长凤目,两瓣略显无情的薄唇。 他嘴边带着笑,看着他两说,“杨源,胆子太大了啊。” 他们认识?赵靖注意到杨源看向那个男人的眼神,欣喜,炽热,爱慕……那么的真切不掺合丝毫假意。 赵靖站起来问,“你是谁?” 男人手握上剑柄下身,横在身前就像一个古人一样左手并了剑指,指腹在剑身上抚过,“卫道者,卫道也。这真是把好剑,你的?” 手电的光束下能看见他一只耳垂上戴着个耳扣,赵靖看他这一身打扮,问得很是迟疑,“你是……道士?” 卫道不置可否,把剑递还给赵靖,“我们先离开这。” “我不走,我还要找人。”赵靖接了剑,低头看眼杨源,“你带他走吧。” 卫道嗤的笑了声,丝毫不掩饰他的不屑,“找人,你们折腾了大半夜,找着了吗?” 杨源这会也休息好了,他站起来对赵靖说,“先离开吧,他肯定有办法找到莫北。” 卫道就看向杨源,眼睛在手电已经微弱下去的光中略微眯起来,像极了狐狸,“相信我就跟我先离开这地方,还有更厉害的没出来,我今天只是来探探路,什么东西都没带。不过没想到碰见你们,如果再折腾下去,又不能见死不救,实在碍事。” 赵靖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他也知道自己看不见鬼,就像两个平行空间,明明在同一个位置,他看到的是完全正常的世界。而且看这个人的身手架势,确实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好,那就先离开。”赵靖说着把手电交给杨源,然后拉上杨源的手臂,没想到杨源竟然躲开。 赵靖不解的看向杨源,杨源急忙笑说,“哦,手还有点疼,换一边。” 他的笑容有些尴尬,明显是不想让自己拉着他,但是赵靖生怕他又在没注意的时候让鬼给拖走,听到他后面说的,就也不在意,等杨源替换好后拉上他的另一只手。 卫道双手抱臂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两往前走,走出半空中像火光的那圈虚影。 旁边一直张扬的鬼影居然没有扑上去,不对,它们不是迟疑,而是害怕。真奇怪……卫道扬了扬眉梢,这才跟上去。 走出艺术楼,外边已经变得黑沉沉的,月亮被乌云遮敝,早不见了踪影。 离了约十几米路,卫道转身面向那幢楼,抬头看着上方的天空,乌云就像旋涡一样盘亘着,他倒退着走了几步,觉得脚后跟触到异物,低头看去,一颗人头就在边上,正极限的张大着嘴,就要咬上来。 卫道嘴角一撇,就像踢一个球一样顺脚把它踢远了。 正巧回过头的杨源看见这一幕,嘴巴微张,想要开口叫他小心,又生生咽了回去“……” 赵靖留意到杨源的停顿,也回头看过去,差点没被卫道吓一跳。 卫道就在他边上,他这一转头,再距离那么两三公分,就要头磕头了。 卫道说,“朋友师出哪一派?看不出来着实厉害啊,居然能视群鬼为无物,来去自如,不过……外家功夫好像差了点。” 赵靖说,“我只是普通人。” 卫道又说,“看你面相乃人中龙凤,不知出生是什么时辰?” 杨源在一边轻声说,“他是帝王命格。” 卫道就哈哈哈的笑了,“嗨,将来做总统的吗?” 赵靖和杨源似乎都觉得他这个笑话不好笑,不吱声往校外走。卫道不是怕鬼缠上来,大概是觉得烦,也蹭着赵靖。 等走到校外,赵靖说,“不行,我不能丢下莫北不管。” 卫道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叼了根烟,他搭上赵靖的肩膀,“想救人不能靠冲动,明儿晚上吧,最多我带上你。” 赵靖抬眼看他,“你是专门来这收鬼的?” 卫道点头,“以前在这城市的时候也没发现这里有这么厉害的角色,这学校布局原本不错,不过让人给坏了龙眼,真龙成了瞎龙,哪还能镇得住下面的。” 赵靖问,“可是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今天不能救,一定要等明天?一天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如果……” 卫道罢手止了他的话,“他在世间的陵墓已被填实,但在鬼道却还存在,阳体不能入阴府……我的意思是说,以我们人身只有一天十二个时辰里面的至阴时刻,通过借法才能进去。” 赵靖也不知道听懂没有,没有追着问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个,“那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卫道说,“先前有同行来看过,不敢下手,只好请我来。” 赵靖哦了声,转头看向杨源。 杨源不知何故偏头避开他的视线,甚至想转过身,但一只脚刚移开半步,就重重的挨了赵靖一拳。 卫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这一出,站在那看看赵靖,又看看杨源。只听见赵靖冷笑了声,他就自顾的走离两人,到校门外空场的一辆车边,上车,倒车,然后扬长而去。 卫道朝着车子挥手,“嗨嗨,你不要救人吗?明天晚上见。” 直等到车不见了,他才看向杨源,“新男朋友?” “不是。”杨源否认得很快。 卫道只是笑,在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吊着红绳的护身符亲手给杨源戴上,“免费送你,下次别来这种地方。” 杨源伸手摸着那符,“去我家?” “不了,我住旅馆。”卫道拿下烟,准确的扔进数米外的垃圾桶,转身离开。 一步还没跨出去,就让杨源拉住了。杨源一手拉着他,一手揽上腰,吻上他的嘴唇。 卫道也不闪避,且反客为主,回应得极为热情,直吻到杨源喘息越来越重,他才松开,指腹抚过杨源水润的唇色,笑了,“好吧,去你家。” 这场欢爱卫道没有投入什么感情,就好像普通的一夜情。 杨源睡在他旁边,一只手还搭在他腿部,卫道靠着床头坐着,在床头柜上掏出根烟,打火机却没在身边,他往外歪了下,熟悉的拉开抽屉翻找。 抽屉的小物件上方盖着相框,他随便拿了起来放到外边,不经意间看见上面的相片。那是两个男人的合影,人物就是现在正躺在同一张床上的两位。 照片上面只是那么站着,也好像显得亲昵,现实中的现在,即使在同一张床上,也让人觉得疏远。 卫道麻利的找出打火机,点上烟。再将相框后边的暗扣打开,抽出了相片,毫无犹豫的点火给烧了。 在只剩一个角时松手,让它掉到地上。 回头就见杨源盯着他看,神色复杂,卫道拿开他的手,起身下床穿回衣裤,“我们已经分手了。” “十年。”杨源坐起来,“我们在一起五年,分开五年。那五年,你不是一直说爱我的吗?为什么可以说走就走?” “分开的时候我跟你说得很清楚,我爱你是真的,后来不爱你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感情没了就是没了,勉强不来,我不会假装还爱你而和你在一起,骗你。”卫道看了眼闹钟,六点多。 杨源笑了声,“对,你是讲得很清楚,可我问你为什么不爱了,你也答不上来。是厌烦我了?是爱上别人了?是我哪里不好让你觉得恶心了?你说都不是,那为什么,为什么五年的感情就这样没了呢?不是五天五个月,是五年!” “我等了你五年,你也一直没有回来,联络方式换了,从来也不跟我提你的朋友,我想找你,却无处可寻。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想到都快疯了。”那辆机车是卫道的,他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五年,杨源把它保养得像新的一样。 卫道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嗯,你非要我给你一个理由,其实也很简单,我和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有我的事要做,你应该过你正常的生活。” “我本来也不奢求经过这么一夜,你就能回到我身边,但至少不要再在我的世界消失得一干二净好吗?我乐意过不正常的生活,你就当多一个追求者,我也可以跟着你学捉鬼。”杨源看着卫道,他近视的度数并不深,这么近的距离可以看得很清楚。 “你没天份,没资质,专心致志练个三五十年可能小有成器,但是以现在这个凡事讲科学的习俗来说,毫无出路,浪费几十年的光荫去干一件没有意义的事,一点也不值,好好当你的医生。”卫道整齐衣服好扎好头发,“我晚上要去对付那个恶鬼,同行还几个助手,需要回去商讨事宜,你好好待在家里,不要想着凑热闹,到时候只会给我添麻烦。” 88、行动 卫道走到卧室打开门,又停住转过身,杨源面露喜色,但却听到卫道问,“对了,之前和你一起的那个朋友叫什么来的?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吧?” 杨源起来说,“我带你去他家好了,顺便上班。” 卫道也不拒绝,两人洗漱后吃了点早餐,骑着那辆宝贝上赵靖家。 杨源坐在后面,双手搂紧着卫道的腰,对这个人,他不想松手。可是痴心有什么用,他知道别说五年,他就是再等五十年,卫道也不一定会回到这个城市。 喜欢莫北是假的,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莫北腿上的黑印了,那不是磕碰摔伤后的痕迹。 而在那一天,他就去了他们学校。 这个鬼确实很厉害,厉害到他认定会引来最优秀的驱魔师。 杨源想起从前跟卫道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很开心,很满足,很幸福。 卫道在那幢看起来很高级的公寓面前停了车,“到了吧?” “嗯。”杨源没松手,头靠着卫道的背部,没有下车的意思。 卫道是个薄情的人,但对床伴他还算得上有耐心以及温柔,他任杨源这么搂着,足等了好一会,才自己先下车,摘下头盔。“告诉我哪层哪号,我自己上去。” 杨源说,“我带你上去吧。” 这会七点多,这公寓的停车道还很满,一排排的名车,他们那辆二轮的停在旁边,居然丝毫不显得逊色,卫道吹个口哨,“太帅了,你还真能保养。” 杨源只是笑笑,他知道有的话说太多就显得不值钱。 门铃才响了两下,赵靖就打开了门,但一看到门外的人他显得很失望,甚至砰一声将门关了回去。 卫道吃下这道闭门羹,转头看杨源,“他怎么了?我看他昨晚救你的时候很紧张。哦,对,后来怎么又莫明其妙的揍你呢?” 杨源抿着唇不说话,脸色也不太好,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直接就开门进去了。 卫道看他居然还有这房子的钥匙,眼中浮现些趣味。实在很难不让人乱想啊,杨源还说不是新男朋友。 赵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放着盒装咖啡,茶叶等提神物,还有一堆资料,手提电脑。 杨源在这片静默中开口,“知道我那时候说对不起的意思了?” 赵靖忽然就站了起来,卫道以为他又要冲上来打人,侧身走到杨源前边。 赵靖却没有动手,只是看着他们两个,片刻后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不否认,就表示我的猜测没错。” “莫北差点死掉的时候,你还在骗我,当时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难怪我不想相信,你只是紧张,害怕他死掉,却不会因为他死而心痛,因为你根本不喜欢他,你喜欢的,是这位吧?” 卫道见没架可打还扯上了自己,大咧咧的走到沙发另一边坐下,一副静待下文的样子。 杨源看着卫道,然后慢慢地视线放下。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赵靖问,“他昨晚口中说的龙眼,是你弄坏的?” 杨源像是呼了口气,抬头说,“是。” 赵靖说,“我猜你不知道弄坏那什么龙眼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是,你绝对希望越坏越好。” 杨源说,“是。” “你的目的达到了,龙眼损坏后,那恶鬼不只是单纯的纠缠莫北,它开始杀人,逐渐强大,让那些庸才道士不敢前来,最后他来了。”赵靖指向卫道。 杨源说,“对。” “疯子。”赵靖拳头握得很紧,他往后退了几步,怕忍不住就会挥拳相向,“别人的命不在意,就算赔上你自己,你也不在意?” 杨源直勾勾的看着卫道,“我只是想见他……想见你,就算死了,我也知道你最后有超渡亡魂的习惯,我能看见你,哪怕只再看一眼。” 这眼神足能让人如芒刺在背,但卫道却仍然坐在那里,坦然舒适,他只是在赵靖那桌上找到一根笔,然后拿出一张符,在背下利索的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再挪过去示意给杨源,“好吧,这事要归根究底是我的错,我不该不留给你联系方式。这么些人命倒要让我背着了,道行又得折损。” 杨源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干涩,卫道一直就是这样,发生天大的事,也是事不关己,他哑着声对赵靖说,“对不起。”然后弯腰拿了那张纸,转身离开这里。 卫道笑说,“那么,小插曲完了?我们开始谈正事吧。能把过程给我说说不?” 死了几个人他倒是查过,只是不知道后面还有人失踪,依他的粗略推断就如同昨天所说,让那东西给带到巢穴了,当然也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性。但是对他来说,救人只是顺便的,看到才救,看不到他不会刻意,把恶鬼清除才是他的本职。 赵靖在说,卫道在听,中间一直静静的没有插话,直到赵靖讲完,卫道才问,“你真那么喜欢莫北?” “当然。”赵靖没料到他没问别的,却问这个问题。 卫道说,“一定要救?” 赵靖说,“哪怕搭上我的命。” “唉呀……”卫道摇头说,“生死有命啊,早死晚死,注定要死,伪靥醋拧! 赵靖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卫道这时才摆起江湖术士模样,“天机不可泄漏,你只要知道每个人都迟早会死就是了。” 他说着站了起来,“走吧,去学校那边,我给你讲些事情。” 和卫道一起来的还有四个年纪不一的人,他们分别在学校外围的东南西北四个点燃香留符。 赵靖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卫道解释说,“这是阵法,问题比你想像的要棘手。这在古时候的有段时间是荒地,也是战场,如果下面的头能彻底苏醒,就会造成一呼百应的局面,今晚除了收鬼,还要净土。” 赵靖哦了声,没经历过,他自然想像不出来。 卫道不知道迈着什么步子,明明在一个直道的地方他也弯七绕八的,等到了一定距离,他就会停下,然后抽出一张符,口中念念有词。 赵靖就看见那张符又自燃了,烧得连灰烬也没有。 “晚上的时候我给你暂时开个天眼,没问题吧?”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卫道回头看他。 赵靖摇头表示没问题,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他真不想到时候莫北就在他面前,他也看不到。 中午两人就到学校附近的餐馆吃了顿,坐店里吹着空调,卫道不肯出去了,赵靖一直打着哈欠,趴下睡了一觉,这几天他实在没有休息好。 睡得正香,就让卫道拍醒了,卫道放大的脸对着他笑,“行动了。” 赵靖看眼外面,“不是还没有晚上吗?” “谁说只有晚上才能捉鬼的?”所谓阴时,在十二个时辰里面不是只有一个,原本就是六阴六阳,他昨晚那么说,无非是想让杨源白天安份一些。 未时属阴,现在是下午两点,学生们都在上课,卫道带着杨源进学校,到了艺术楼,那儿居然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在等着。 卫道冲着他招手,“嗨,校长。” 校长满脸的殷切,“大师,没问题的吧?全靠你了。”学校再出什么意外,这课也没法上下去了,自从死人开始,这学校晚上就不得安宁,有鬼的传言飞遍了整个高校区。 卫道比了个Ok的手势,“交给我,您忙。” 校长又是握手又是弯腰,说了好一会才走开。 “准备好。”卫道对赵靖说,“记住我早上跟你说的。” 卫道手里头夹了八张符,腕部一用力,就像武侠小说中的暗器一样分散八方射出去,至相等距离后浮空定住再掉落地面。一触到地面,符与符之间就以金红色的光线连成八卦的外围轮廓。 89、对峙 之前对于符,在赵靖眼里只是一张纸而已,不管卫道怎么开,最多也只看到它燃烧了,而现在,他却能看见了那些似虚无幻影的线。 卫道扣起一个手印,低念道,“两仪生,乾坤动,阴阳互换,鬼神借法,灵灯引路入冥府,开!” 原本明朗的天突尔乌云密布在这一带上空,比之昨天半夜,这次赵靖看得很清楚,那些云确实是成旋涡状的在高速转动。 而随着卫道的话音落下,在他所摆成的符阵内部阴位,居然隐约闪现一扇门的模样。 “过来。”卫道对赵靖扬扬下巴,带着他走入了那扇门。 他们进去后,门关回再消失不见,连同他两的人一起。 而之于他们二人,那一扇门就如同开启了一个古墓。门后面是一条通往下方的楼梯,两边壁上雕刻着已经斑驳的纹路,认不出原来的模样。 卫道没心思看这些,他又不是来考古的,只带着赵靖跟随着飘浮在前面的一盏灯往前行走。 赵靖这回看见了,那两边好似有千万条断臂手掌,生长着利甲招摇着想要抓住他们,但每每快要靠近时,又急急的缩了回去。 卫道在旁边一直偷着乐,带他来还真是太对了,瞧瞧这得省多少事儿! 就在这墓道快到尽头时,他们发现对面站了两个身影。 卫道用符引亮了两边的长明灯,这让四周明显明亮起来,也让赵靖看清了那两身影。 一个是黑衣女鬼,另一个居然是吴双。 卫道打量两眼,语中带笑,“居然是一人一鬼,他就是莫北?” 赵靖说,“不,他是吴双。” “人交给你,鬼交给我,记住我教你的。”卫道上前几步,冲着那女鬼吊儿郎当的说,“美女,实在不想跟你打架,自己进来怎么样?”他不知何时掏出一个很小的玻璃瓶,开口让符塞着,他拔开对着黑衣女鬼,脸上几乎写着请进两字。 黑衣女鬼当然不吃他这一套,鬼嚎一声就朝他扑了过去。 卫道半蹲下去,手撑着地转换了面向,另一只手往外一抛,一根鞭子似的长绳就从他袖中出来,缠上了黑衣女鬼的腿部,她挣脱不开,而且面目更加狰狞,好像那绳子令她十分痛苦。 其实那不是绳子,更加不是鞭,只是由数多黄符衔接而成。 对着吴双,赵靖下不了手,但再不忍心也知道轻重,至少卫道告诉他,吴双这种情况其实还有救。 本来以为以吴双的身手,就算如同有林佾那样的蛮力,自己也能轻易把符贴到他身上,可现在,连他的边也沾不上,甚至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况。 那边,黑衣女鬼已经被捆得像一个粽子,然后卫道将那个泛着符纹的瓶子对准她,就将她收了进去,完全是小菜一碟的事。 他回头一看,马上就过去帮赵靖,吴双看起来十有力的五个指头正要扣上赵靖咽喉,被卫道及时挡了,卫道说,“所以你看,人比鬼厉害,鬼没什么好怕的。” 卫道护在赵靖前面,一招一式接得从容,赵靖也就在电视电影里见过这样的打法。 吴双出拳袭来,卫道以掌硬接,但刚一碰上他的拳指,就往回缩退,掌心朝旁边滑去,极快的握住吴双手臂再用力往自己这一扯,让他失去重心。 卫道像个无赖似的趁机把吴双搂在怀里,赵靖也聪明,马上配合的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张符贴上吴双胸口,吴双动作停顿了一下没再挣扎,卫道松手玩似的一边结手印一边叫嚷,“看我乾坤法。”手印结完后他咬破手指在吴双面前凌空画一道符,挥掌打向吴双,“汝等恶灵还不速速退散。” 赵靖想,这真的是道士吗? 但那金红符印进入吴双身体后,一层可见的黑气就从吴双身体中出来,然后他没有眼白的眼睛也恢复了正常,只是瞳孔还没有焦距,就闭了回去,人也随之倒下。 赵靖将他接住,抬头问卫道,“他怎么办?” “我弄个阵先护着他。”卫道是个行动派,这么说着的时候,他口中的阵已经摆了一半。以朱砂浸红的丝线围成一个圆把吴双护在里头,卫道在接头处压了一枚铜钱。 “走。”确认没疏漏处,卫道率先朝这墓道的尽头走去。 赵靖又看了看吴双,跟上卫道。 明明是漆黑的另一头,但就像跨过一条莫须有的界线,从半夜突然到中午的变换,外头白茫茫的一片。 等适应了光线,赵靖看到眼前是一片古典园林。“出来了?这是哪?” 卫道哼笑一声,“是幻象。” 他们往前走了数步,那一个亭台水榭,回廊宫灯,着实美得很。 卫道冷不丁的抓过赵靖的手。 “啊呀!”赵靖吃痛叫道,“你咬我干什么?” “借真龙至阳之血。”卫道握着赵靖的手,挤着他破皮翻肉的手指头。这一下咬得不轻,数滴血几乎没断线连着往下滴落。 那血就如同一滴浓墨入水,慢慢化开,浸开。 白夜美景就从以他们为中心开始逐渐的褪去,露出了这里原本的模样。 破损的青砖地面,乌烟瘴气的环境,完全看不清四周是什么样子。 赵靖站着等卫道用什么道法咻一下把这儿变得亮堂,却听到啪啪几声,一串小火苗亮起来,卫道手里拿着一个打火机。 赵靖想笑,又笑不出来。 卫道拿着打火机在原地转了一圈,“不是吧,如果是帝魂,这陵墓实在太简陋,这就主墓室了?” 周围温度似乎在突然之间降得很低,赵靖他们连说话的吐息都有可见的白气。 手中的打火机熄了火,卫道的面色也难得凝重了一下,他往后退去和赵靖背靠背,“小心点。” 相对于之前那些个小鬼群,他这一次感到了威胁。 一阵笑声空荡荡的响起来,火光破开了空气一个接着一个的燃起来,却原是四围石壁上的灯。 四根盘龙石柱在地上投落巨大的阴影,但如果仔细去看,就可以发现柱子上雕刻的并不是龙。远处的地面满满的全是白骨,堆得足有尺高。 而这空间的中央放着一具石棺,棺盖上面躺着一个人,穿着一身鲜红的衣袍。 赵靖面露欣喜,“莫北,是莫北!” 他正要冲上前,卫道抓住了他,“小心有诈。” 那石棺的隙缝渗出黑气,在外面逐渐凝成一个人形,只是笼罩在黑雾中,看不清模样。 他就站在那儿,伸手抚上莫北的脸侧。 莫北穿着一身古代服饰,一根中扣血玉的红绳几近齐眉的绑着,这让他即使是短发,看起来也丝毫没有违和感,仿佛就是一个古代人。 那黑影看向赵靖,紫红的目光透出黑雾饱含着憎恨,但是他在笑,“本就想请你来喝杯喜酒,倒是自己来了。” 情敌见面份外眼红,更何况情敌还是这种东西,赵靖握紧拳头说,“你把莫北放了,要知道阴阳两隔。” “放了?呵呵,哈哈哈哈……”鬼大笑着将莫北半搂起来,俯首亲吻上他的嘴唇,一手拉扯着他的衣领,Y领很宽松,他这样一带,就裸露出了半边肩背。 卫道睁大眼看着这一幕,倒是赵靖忍不住一下子就朝前跑去,“住手!” 但没跑几步他就被绊了下,重重的摔在骨头堆里。 赵靖手撑着人骨想要站起来继续往前,却再次被卫道拉住,并把他护在了身后。 那些白骨在动。 一开始很微小的响动,然后渐渐变大,骨节相连起来,组成一整架一整架的骷髅。 卫道嘴里神奇的咬了一根烟,他对赵靖说,“这下好了,实打实的东西。” 赵靖握紧手里那把剑,他知道卫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像鬼魂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是靠近不了他,也伤害不了他,但一旦有实体,他身上的阳气就帮不了什么忙了。 卫道的手在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原先一直当着装饰物,那剑格雕着符纹,吊坠是一块圆形的刻有太极八卦图的古玉。 剑刃揩过指腹沾上血迹,卫道抖直剑身,上面红光泛过,竟似成了硬剑,“我管你是什么王,纵有天大怨气不能投胎转世,今日也由我来渡你。” 卫道在前面开出一条路,赵靖在后面抵挡着围过来的骷髅。 好在那鬼没有再对莫北做什么,只是搂着他盯着卫道看,“真是讨厌的术士。” 那团黑气迅速的膨胀着,凝了一个巨大的头颅。 卫道猜测到它将要攻击自己,手中剑反握横削一圈清空了场地,在那个大脑袋咆哮着冲向他时,那剑已经竖在卫道面前,空中就如同投影机的光一样出现几排符纹拦住了黑雾。 赵靖拿着那把剑挥砍很是手生,而且他跟卫道不同,卫道击倒的骷髅不会再动,他就是把一架骷髅骨分得再碎,它们还是会重新拼凑起来,然后不停歇的涌上来,誓要把他活埋的阵势。 他虽然有点自顾不暇,但看卫道在与那鬼僵持,急忙过去护着卫道。 卫道知道赵靖现在还能勉强撑住,但时间一久,体力消耗后就难免不会让这些骷髅给撕了。这次是他轻敌,谁知道这里面有这种东西。“赵靖,你有没有胆子上前面跟这丫玩几分钟?” “怎么做?”嘶一声,赵靖的衣袖连带着里面的皮肤被骷髅的指骨刮了一道伤口。 “随便你怎么做,它无实体。”卫道空出一胳膊扬手一抛,三张符成三角型飞上墓室上方的顶板,再朝赵靖伸手,“把你的剑给我,换位。” 赵靖马上将剑交到卫道手中,然后跨过那虚形的八卦挡到卫道前面,张开的双臂朝那没来得及后退的浮空黑雾一捞,竟好像抱到了什么东西,但那东西力气极大,扯得他跟着翻倒在地。 这边赵靖甫一换位上前,卫道就将他自己的剑往下一插直入地面,剑格上符纹泛光,引起上方三张黄符起响应,三道微芒射下来与剑相连,再从剑身像水波纹一样的快速荡开,那些骷髅碰到光纹就停了动作,如同画面被定格一般。 90、一切结束 卫道的气喘得有点急,他趁空看一眼赵靖。只粗粗一看,好似恍眼的看到一黑一金两条龙纠缠在一起扭打,卫源吃惊的眨了下眼,只见赵靖好像抱住了什么东西,而那东西正死命的要挣脱开。 看花眼?卫道没空去多想,盘膝坐下将赵靖给的那把剑横放到身前。“靠你了。” 手印利落在胸腹前结起,卫道连念,“龙神敕令,乾坤借法,寻汝前世主,还其天地魂。”卫道指尖在剑身上画道血印,喝道,“去!” 那古剑腾空而起,但出乎卫道意料之外,竟不是朝着赵靖飞去,而是向着那躲在棺盖上的莫北。 奇怪,赵靖不是告诉他前世他是将军吗? 就在这时砰一声,赵靖被那团黑雾撞飞,远远的摔了出去。而卫源那把剑而在抖动,泛出的光纹越来越小圈。 周边的骷髅已经开始重新动,而赵靖正好摔出了光纹之外。 卫道拔剑欲前去救人,但那鬼却朝着他来,而不是冲着原本更为憎恨的赵靖去,好像知道这时候卫道才是关键人物。 赵靖这一摔眼冒金星,手脚发软,看见骷髅朝他围过来,他翻过身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却缕缕失败。 骷髅围成的圈越发紧密,赵靖抬头一看,数不清的白骨利爪朝他抓来,他下意识的抬手挡上脸,但只听哗啦啦一阵连响,身上没有痛感增加。 赵靖疑惑看去,竟然是莫北执剑挡在他身前。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莫北伸一手抓着他胳膊半扶半拎的让他站起来,那沉重质朴的古剑在他手中挥舞得活灵活现,活骷髅三步内几无可近。 赵靖怔愣的看着莫北,莫北神色凝重,再足下轻点,生生提起了赵靖凌空落于十数米外的石棺上面。 待赵靖坐稳,莫北旋身下去单膝跪地剑竖身前,“末将来迟,罪该万死。” 赵靖睁大眼唇巴略张,“莫北……你,你怎么了?” 卫道受鬼一击,可他没像赵靖那样狼狈摔倒,而是在半空来了个漂亮帅气的旋翻,稳当落地后连退了数步,正巧到他二人身边,刚靠到石棺,手中又如魔术师一样变出一张符纸,啪一声贴上棺盖。 莫北还跪在那,赵靖迷茫的看向卫道,卫道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叫他护驾。” “护驾?”赵靖是反问卫道,但显然莫北听到了,他应了声是就站起来,毫无停留的在台阶上一个起身就跃到了那群朝这边涌来的骷髅中间。 他看起来像在砍杀这些骷髅兵,但实际却在挡那个鬼。 赵靖问,“这怎么回事?” 卫道长吁一声,“你告诉我前世之因,我本想你如果是将军和后来的皇帝,那么借你前世天魂与地魂一用,对上它。它之于你是手下败将,肯定心存惧意。只是没想到那把剑真正的主人是莫北,嗯……还好他这将魂很强,居然能挡住那鬼让我喘口气。” 卫道示意赵靖从上边下来,他从袋子里掏出两样东西,一卷明黄帛锦及一个小盒子,扬手将帛锦抖开摊平,再拧开小盒的盖子,里面是朱砂,卫道以指粘了在上画起复杂的符咒。 那鬼似乎急了,在莫北面前虚晃留一个余影,朝着这两人冲过来。 卫道连对赵靖说,“扛住!” 那黑影从一颗巨大头颅化为人形,伸出一只畸形的利爪眼看就要抓上赵靖。 然而莫北的动作丝毫不比鬼要慢,似乎它原先的虚招他完全知道一样,这会已经挡到了赵靖面前,鬼爪生硬的在碰到他胸口时没再往前,那双紫红的眼睛也死盯着莫北,悲怆又痛苦,愤恨又留恋。 莫北毫无惧意的对着这双眼睛,对那眼神里的若干感情视若无睹,“妖物,休想伤害吾王。” 卫道此时正好将符咒完成,锦帛一卷,还没开口呢,赵靖就已经伸手拿起另一这,双人配合朝上越过莫北,盖住那鬼影黑雾。 卫道脚尖一勾,将自己的剑踢向莫北,莫北顺手接住只看一眼,便将此剑交换至右手。 就在那鬼咆哮着要挣扎开时,他已经没有迟疑的把剑刺向在符纹禁锢下有了实体的鬼怪胸前。且脚下施展的轻功步法带着自己的身躯压制着那鬼直往后退,一直到靠上后头一根巨大石柱上,剑尖抵上坚硬石柱时,剑上只剩一片锦帛,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在剑穿透它胸口的时候,它浑身的黑气就迅速的消散去。在卫道和赵靖的眼里,只中途在黑色散尽时突兀的一抹红,然后就什么也没了。 这鬼没了,那群骷髅也哗啦啦一下子全散架了,安份的当死物躺回地上。 卫道扣了个响指,整个人就挂到赵靖身上,他喘着说,“你真应该跟我合作,以后一起抓鬼,跟了我三年的人,都没你们配合得默契。” 赵靖浑身还疼着呢,但也没有闪,“你没事吧?” 卫道手背覆上自己嘴轻咳一声,“嗯……没事。” 赵靖听他说没事,本想上前去到莫北身边,但见他手背染上血迹,就又扶着他,“真没事?” 卫道摆摆手离开赵靖的扶持自己站好,“习惯了,灵力消耗过度而已,我要是能BiuBiuBiu的一直放大招,那才真有事。” 赵靖朝他笑笑,就向莫北走去,从刚才开始莫北就一直站在那。“莫北?” 赵靖搭上他的肩,莫北方缓缓转过身,但已不是刚才那一脸漠然,他的眼里伫满了泪水,看着赵靖,然后就这么流下来。 “莫北,没事了,莫北……”赵靖将他紧抱入怀里,莫北恍恍惚惚的样子,泪还未尽,就阖上了眼,手中宝剑哐铛一声掉落在地。 赵靖感觉到他身体的重量一下子朝自己压过来,连忙抱稳,“莫北?” 卫道从后头走上来,“应该是昏过去了,你不是说他头部中枪一直处于昏迷期吗?快出去吧,送医院。” 回路特别安宁,在那盏灵灯引领下四人很快回到出口。 赵靖抱着莫北,卫道扶着吴双,要是有人不巧路过这里,看见四个人凭空出现,大概会吓得半死。 他们四个外伤内伤或大或小,这一路到校外不知道引来多少人伫足。 卫道给同行说了几句,让他们善后,就随同赵靖到了医院。 赵靖简单的消毒包扎了下就没事,其他三全都躺到了病床上,其中就数卫道最严重,断了根肋骨。而莫北据检查,除了发下的伤痕确认确实受过枪伤,居然什么问题也没有,只是身体虚了些。 但赵靖一时也无论如何不敢轻易离开他旁边,一直守着。 赵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被裤袋里的手机震醒时,他看见莫北睁着眼看着自己,而自己则抓着他的一只手压着,应该压了很久,上面都有印子了。“你醒了?” 莫北嗯了声,没多说话,好像很累似的又重新闭上眼睛。 口袋里的手机还在振动,赵靖掏出来看是杨源。心里还是有疙瘩不太想接,正犹豫着就看见屏幕跳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的字样,就随手又塞回口袋。他认为杨源应该找的是卫道,殊不知卫道正会正美滋滋的吃着爱心便当,一边吃一边说,“美女护士,你这真好吃,要不是我手机丢了联络不上朋友,肯定不会麻烦您。” 护士红着一张脸,忙就不用客气,照顾病人是本职。 91、梦 这个的手机无法接通,那个的手机已关机,杨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知道他们今晚要去救人,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杨源赶到学校,该找的地都找了,无论哪一个都没看见,而且他敏锐的感觉到这学校不一样了。 很平静,是真真正正的平静。 莫北虽然没什么事,但赵靖还是让留院察看了几天,毕竟之前的枪伤太惊险。 赵靖回过家一次,拿些更换衣物,杨源天天去他家却没有碰到。 赵靖一心一意当着新好男人,这天好不容易想起来还有手机这么回事,充了会电开机,发现几十个未接来电,其中有爸爸的,但大多是杨源的。 赵靖现在已经知道卫道把手机丢了的事,虽然打心底还是责怪杨源,却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好心给杨源去了个电话,告诉他现况。 吴双在昨天就醒了,醒了后心情很低落,没过多久就让警方带走。 赵靖的父亲其实把他当半个儿子看,又是个深信玄学之人,知道了吴双不是自我意识之下要杀赵靖,就告诉赵靖吴双的事不用他担心,一定会找最好的律师替他辩护。 莫北虽然也醒了,却总是郁郁寡欢,经常就走神,又回到了在学校时自我封闭的状态,跟他讲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赵靖这几天气色倒是恢复得相当好,随便多看哪个女人一眼,都能引起人心跳加速。他买了晚饭回来,手里头又是花又是水果蓝,刚走进卫道的病房,对方就一阵口哨,“送我的?” 赵靖不回答他,只是把花给插进了边上的花瓶里,又放好水果,然后拿出属于卫道的食物,“晚饭。” 卫道也不饿,从那品种杂多的花束里抽出一支玫瑰,“如果你这是在追求我,我会相当乐意的答应的。当然,如果不是……”他把那朵玫瑰递到赵靖面前,“换我追求你,怎么样?” 赵靖觉得头痛,这家伙。中午的时候到莫北那儿窜门,结果发现莫北的病房比较家常化,又有花,又有水果,还有换洗衣物,就说得自己惨兮兮,举目无亲,无人关怀说多凄凉有多凄凉。赵靖是把他当朋友,所以才在晚上就顺便给他买了点,谁知道他能把这一套用到自己身上,“省省吧你,我不想被这医院的护士恨死。” 卫道说,“你知道我跟她们的是清白的。而且我是说真的,你这一身霸气侧漏的真龙护体,多少修道人求之而不得,要是能和我一起合作除魔捉妖,绝对是天衣无缝,天作之合,天下第一,天生一对。” 赵靖懒得理他,整理了下打包的食物,就提着出病房。 关回门转身的时候,瞥见拐角处走过一个身影,看着挺眼熟。 杨源? 赵靖眉头皱了下,刚才卫道是故意的? 但这是他们两人的事,赵靖不想多管,只提着晚饭回了莫北的病房。开了门见床上没人,赵靖心里一惊。 傍晚的凉风吹起纯白的帘布,莫北就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的天空。 太阳已经下山了,余辉还没散去,映红了天边的云霞。 赵靖站在门口不再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莫北的背影,神色柔和。 身后有人触碰他,赵靖回头一看,是卫道。 卫道说,“我要出院了。” 赵靖诧异了下,“你伤不是还没好吗?” “小伤而已,接到通知说有桩大生意,我得过去处理。”卫道递给他一张名片,“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天下之大,真龙只有一条,以后如果有兴趣,就去这家事务所找我,我是真心邀请你加入我这一行。” 也未等赵靖答应或者拒绝,他把手伸向赵靖,“后会有期。” 赵靖和他握了握手,“刚才我看见杨源了。” 卫道笑了下,“我和他已经完了,五年前就再也没有关系。” “这个世界不是你有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也不是你懂得挽留,它就能留着。特别是感情,还有生命。”似乎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卫道转身就走,抬一只手朝后挥了挥。 赵靖进房,把吃的放到桌上,“莫北,过来吃晚饭了。” 这几天的观察下来,医生已经确定莫北没什么事,所以隔天,赵靖就替莫北办了出院手续,接他回家休养。 所谓的家不再是赵靖原先的单身公寓,而是一幢环境安静优美的别墅,这是莫北心理医生的建议。 医院的床小没办法,这回了家,赵靖自然而然的就跟莫北挤一块。 赵靖搂着莫北靠坐在床头,“明天开始我就要上班了,白天不能再陪着你,你自己没问题吗?” 莫北摇摇头。 赵靖又说,“嗯,我爸爸在这边新上市了一家公司,我需要去学着管理。” “等你身体再养段时间,我就送你回学校上学怎么样?等你毕业就过来帮我,我们一起生活一起工作,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我养着你啊。” “再然后……”赵靖坐正身体,扳过莫北看着他的眼睛,“我们结婚。” 莫北看着他,显然对这个问题没有准备。 赵靖说,“答应吗?” “你在求婚啊?”莫北脸上难得露些笑意。 “对。”赵靖回答得很慎重,目光十分虔诚。 莫北像在考虑,很久没有回答,赵靖的心提得很高,然后他听见莫北说,“好。” 赵靖于是也笑了,他看着莫北那双眼睛,慢慢的凑近,就要亲吻上他的唇时,莫北却突然偏过了头,“今天有点累,睡了。” 赵靖也不在意,跟着躺下抱住莫北,脸上的笑洋溢着幸福。 一大早,莫北是在赵靖的骚扰下醒来的。 赵靖在不停的亲他的脸,痒痒的。 赵靖等他睁开眼睛,又亲了下他的耳朵,“早餐我做好了,放在楼下餐厅,你一会先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再睡。我现在要先去公司了。” 莫北说,“再见。” 赵靖就站在床边不动,莫北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凑过去在脸颊上亲了一口,“晚上再见。” 赵靖满足的理理西装领带,出门去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虽然不太适应那些枯燥的文件,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赵靖做得还是一条不紊。 投身工作当中,一天很快就过去,最后的傍晚,只要再去见一个客户就能回家。 路上司机却不知为何走错了路,开上了盘绕的山间公路,然后到一处断崖上停下来。 赵靖不认识这里,他也从来不知道这城市还有这个地方,正想质问司机,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却不见了。 赵靖想下车看看,刚跨出车外,他就看见那悬崖的尽头站着一个人。 赵靖一眼就认出那是莫北,他穿着一身古代的衣服,就是那天在墓室的打扮。 “莫北。”赵靖急忙走上前去,“别站那么边,危险。” 莫北听到声音,转身看着他。 明明那悬崖就近在眼前,可赵靖却怎么跑也跑不到,仍然是那么点距离。 92、千年 赵靖看见莫北嘴巴张了张,像是说什么,可他听不见。然后他看见莫北往后退了步。 赵靖眼睛一下子瞪子了,“莫北!” 莫北嘴边弯成一个弧度,脸上笑容很轻松,像得到解脱一般,他张开了双臂,朝后仰倒下去。 “不,不,莫北!!!” 赵靖一下子跳起来,却发现自己在车里,司机在前面稳当的开着车,外边的街道已经亮起各种霓虹灯。 赵靖心里不安,拿出手机往家里打,很久依然没人接,他抬头说,“不去见客户了,回家。” 司机犹豫的说,“但是……” 赵靖又强调一遍,“回家。” 路上不断催着司机加速,实际不过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但赵靖觉得过了很久很久。司机车还没停稳,赵靖就打开了车门急急下去。 那幢别墅开亮任何的灯,在夜色下显得黑沉沉的。 赵靖开门进去,就见一边餐厅的桌子上仍然放着食物,就和他早上离开时一样,没人动过。 赵靖三步并两的跑上楼,进入卧室打开灯,柔和明亮的灯光霎时照亮整间房。 莫北没有不见,还躺在床上,被子盖上了眼睛下方的大半张脸,露出乌黑的发在外边。 赵靖松了口气走过去,“你怎么还在睡,也不起来吃点东西,会变成猪的。” 瞥见旁边电脑桌上的电脑处于屏保状态,赵靖记得早上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把它打开,“起来过了?那怎么不下去吃点,你不饿吗?” 他坐到床边,软软的床垫塌陷下去一些。 “莫北?”赵靖一手撑着床垫,一手拉下一点被子,好让莫北能透气。 莫北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脸色灰白,唇上毫无血色。 赵靖感到放在床上的手碰触到一些液体,粘粘稠稠的。他颤抖着抚上莫北的脸庞,很冰,没有丝毫的温度。 “莫北……”赵靖站起来,缓慢的拉下被子。 纯白床单的从腰臀处开始被红色渗透,莫北两手相交的放在身侧,一手指间还夹着刀片,一手腕部的伤口都结了痂。 莫北死了,连尸体都已经凉透。 赵靖怔怔的退后几步,瘫坐到了地上。 莫北在电脑上新建了一个文档,现在还开着。 莫北说:赵靖,我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梦的开始,是在一个古墓里,我杀了一个魔鬼,在他消失的那一刻,我看见他了。 我看清了他的样子,他穿着一身绛红衣袍,丰神俊朗,眼睛很漂亮,和你很像,如同子夜的辰星。 他对我说,“你又杀了我一次。” 有两个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却势同水火。 他天资聪颖,其母贵为皇后,理所当然被立为太子。 另一个不逊分毫,母亲为贵妃,素来有女中诸葛之称,巾帼不让须眉。 再后来宗亲牵连,皇后被废,太子贬为庶民流落民间,贵妃之子成了新的太子,十几年后登基为帝。 将军是名副其实的将军,家中世代皆为国报效沙场,虽年少,却缕立战功。 边关平定,他受命回京面圣。 将军小时候与皇帝是相识的,一起摸爬打滚,有竹马之交。 回程认识了一个人,那个人对将军来说实乃惊才绝艳,一身风华。 从此大将军身边跟了一个男人,别人都说那是将军的男宠。 “男宠吗?”他知道后也不恼怒,好似甘之如饴,还笑道,“你也算给了我一个名份。” 进宫见了几年未见的皇帝,将军想,他两长得真是相像。 将军只知道打仗,知道如何行军用兵,却不知道如何去猜透人心。 他率军逼宫时,将军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将军猜不透他是为了皇位,还是真如他口口声声说的是为了将军。 远水救不了近火,内乱全凭皇城那数万兵马。 两边僵持不下,将军知道他的决定能让兵戈落幕。 非正统的新君登基,誓必在朝上要掀起血雨腥风,让百姓陷入恐慌。是君民,还是私情,无论他选哪一个都要背负痛苦。 将军最后选了忠义二字,率麾下精兵冲入皇城护在君王左右。 皇帝说,“你可以选择替朕将这一杯毒酒送去给他,朕复他王爷名号,好好厚葬,并赦免朝中诸多牵连之人。或者,让他死无全尸,四分五裂,随同那些死去的叛军一样丢进乱葬岗,让野兽啃食。” 将军捧着那杯御赐的毒杯前去天牢时,他就静静的坐在那,衣袍整洁,发丝不乱,哪像个阶下囚。 他拿起那杯毒酒说,“我以为你是爱我的。” “其实我早该想到,若你爱我,又怎能容忍皇帝那么对你。” 将军就站着,看着,没有说话。 他说,“我母后当年是被贵妃设计,若非如此,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人应该是我。” 将军道,“我了解你,也了解他,你是枭雄,他是王者。他比你……更适合当皇帝。” 他大笑了数声,将那杯毒酒一饮尽,“他定是骗你的,他怎么会让我死得这么舒服。” 他说得没错,皇帝确实骗了将军,却又好似没有欺骗将军。 皇帝赐他王爷名号,替他造了陵墓,却让术士下了毒阵,让他永远不得轮回转世。 墓中有诸多陪葬者,皆是那些死去的士兵尸体,排场很大,意思很讽刺。 将军知道后,在雨中跪了两天,皇帝没收回圣意。 莫北说,那一世,将军在一年后郁郁而终。 这一世,他不想让他等得太久。 哪怕再过一个千年,哪怕他明明知道,他已经魂飞魄散,再也不会出现。 ——第二卷·巫山夜话之男宠·完—— 第三卷:短篇 93、活祭 ——一切都将在今夜被毁灭,我伟大的所罗门王,请占有我,享用我为您准备好的盛宴。 我枯败的肉体在腐烂,我的灵魂却在这千年之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它的力量甚至强大到让人恐惧。这让我诱惑眼前的小海盗变得如此轻而易举,即使我只是一堆接近于白骨的腐肉,甚至发着恶臭味。 凋谢干萎的藤蔓在我刻意的支配下像得到了生命之水的滋润,为证明奇迹的开始伸展发芽,然后绽放出了黑色的蔷薇。 在他的眼中,我从分不清是地狱还是天堂的地方走来。 他瞳孔里倒映出的分明是我千年前的模样。蓝如冰魄的眼眸,金色的短碎发,和煦如风的笑容。 我看着他的目光,笑了起来,无声的自我介绍,我是系尔。 也许进入这个坟墓之前,他认得这个代表死亡的名字,但这一刻,他不认得,而我也不允许。 我的拥抱如同我的身体一样冰冷,他在我怀里瑟瑟发抖,而我的声音意外的安抚了他。 我浅尝着他的味道,他体内的温度吸引着我去掠夺。 也许他已经分不清抱紧他的是我的双手还是那些带着刺的藤蔓,我从他迷离的眼眸里清楚的看到了渴求两个字。 我知道我并不需要发出声音,我的话却在他的脑里叫嚣着,那就像是亘古的烙印,在这个时候被一一呼唤献读。 爱迸发于这一瞬间,如此的浓烈,我看得懂他的眼神,接近于死亡的真实。 追随于我,臣服于我,归顺于我,把你的灵魂献给我。 相叠的欲望在燃烧,全身都曼延出了火焰,誓要将这冰封千年的世界溶解。我疯狂的进入着他,每一下都顶撞到他的灵魂深处,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逐渐显实的模样。 我看到他的表情变得惊恐,然后徒劳无用的奋力挣扎,这更加的刺激了我的欲望。亲爱的,其实你也更加的兴奋了,不是吗?看看你痉挛的躯体,迎合的臀部,那朵像蔷薇一样绽放的花蕾。 肉体在撕裂,香甜的血腥味在这缺氧的空间开始飘浮。 亲爱的,与我一同坠落吧。你的手指已经破碎,它带着你的味道去做了祭祀。哦,亲爱的,别用这么惶恐的眼神看着我,这样的表情太过美丽,我会觉得你也应该看到才对。 当他的脸上出现两个血窟窿,那双还带着影像的眼珠子便浮在了空中,它成了一面镜子,折射进了这一切。 在暗夜里挥舞着的双臂,想要抓住什么呢。也许只是太兴奋了,找不到我所在的方向。亲爱的,别怕,你的眼睛还可以看到,你看,绿色的藤蔓染上红色的血液,紧缠着你苍白的臂膀,从你的身躯上扯离送到了我面前。 在暗夜里狂乱摇摆的腰肢,染上纯粹的白液之后折断在我怀里,那漂亮的脚裸露出了白骨,却仍然让发青的筋脉相连着,它跟随着我们动作一晃一荡。 多么美丽画面,亲爱的,这让我舍不得放开你。 亲爱的,我一定会紧拥着你,带着你堕向黑暗。亲爱的,那才是狂欢后你我最终的归宿。 94、男宠番外 蓝球场在下课后格外的喧闹。 莫北扣下对方的传球,带着蓝球连躲三人跑过半场,然后起跳,投进了一个十分漂亮的三分球,惹得场外女生一个劲的尖叫。 莫北擦了把汗,抬手看了一下腕表,晚自习的时间快到了。 他现在高三,过几天就要进考场。 其实对很多学生来说都是小考小玩,大考大玩,莫北也不例外。不过他学习成绩好,老师也没什么话说。 几次模拟考下来,莫北全是高分成绩,甚至超过去年的高考状元,老师们都觉得今年这名头非他莫属。 莫北去了一趟老师办公室,拿起一叠练习卷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然后发放了下去。 学生们一阵唏嘘。 晚自习有两节课,莫北用一节课的时间就把试卷做完,剩下的时间就照常当起小辅导员,解答同学的难题。 45分钟很快就再次过去,他利落的收拾起自己的课桌。 同学张海苦着一张脸走过来,“唉完了完了,看样子只能混二本。” 莫北睨他一眼,“得了吧你,尖子生可都在我们班,你要二本,叫别人怎么混?” 张海就嘿嘿的傻笑,“再去打一场?” “打屁打,我妈等我回家吃饭呢。”莫北跟他一起下了教学楼去停车棚取车,然后骑着辆单车回家。 莫北车骑得飞快,那速度超过路上一辆电瓶,车主好像有点不甘心,加大了马力追上莫北,然后留一溜乌烟消失在三叉口的另一边。 莫北笑骂,“擦,我后面还载着一个人呢,跟猪一样重。” 张海的手伸到前面比了一个凸。 等过了红绿灯,莫北在一小区口停下,张海跳下车挥手,“明天一早见。” 莫北不理他,踩起踏板就在这稍微有点小坡的路急冲下去。 前面那巷子没有外边明亮,不过路口也有路灯,足够视物。 莫北高中三年,这条路就骑车来回三年,大概闭着眼睛也能摸到家。 莫北想着回家先洗个澡,然后吃妈妈做的美味,再看和老爸一起联赛。 但这条没有岔路的巷子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身影。 就如同他是从墙里走出来的一样。 莫北急忙转把,在这窄小的巷子里险险的躲过那个人。 但没出十米,同样的状况又出现了。 一个漆黑的身影突然就站在他的前面。 莫北这次刹车停下,他的手紧紧握着车把。 明明是夏日的夜,莫北却觉得吹来的风让他感觉有点冷。 那个身影动了,扭动着脖子发出咯咯咯的骨骼声响,莫北觉得他的头肯定转了好几圈。 操,见鬼。莫北将踏脚板一边抬高,然后一脚踩了下去,自行车的轮子就转动起来,呈直线的往前冲过去。 莫北的眼睛在这个时候是闭着的,直到他心里估量着车子已经滚过了那个身影的距离,他才睁开眼睛。 但是前面,仍然站着一个黑色身影,十米开外。 巷口也还在前边,没有变远,也没有变近。 就好像他刚才根本没有动过一样。 那个身影的肩膀动了一下,然后拖曳着一条腿向前迈了一步。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凭着年少气盛,以及平时的为人处世,莫北并没有尖叫着丢车逃跑,他只是下意识的脚尖蹭着地面,带着车轮往后滚了几圈。 这一定是某种事件触发下产生的幻觉。 莫北这么告诉自己,然后看着那黑影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并有加快速度的趋势。 莫北手握稳着车把扭过前轮,在这窄小的巷中打算拐回去。 但刚一带着车180度拐弯,刚才还距离他好几米的黑影竟然就在他眼前,他的鼻尖几乎就要触上那人的头发。 巷子里不亮,光线不好,但莫北这回看清了这个人。 空洞洞的两个眼眶,被缝合着的嘴。 莫北认得出来,这是一个女人。 女人没有眼珠子,莫北却鲜明的感觉到了被注视的感觉,那目光怨毒而憎恨着。 他的瞳孔一缩一放,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后退,身体就被一股力量提起来,然后狠狠的撞上了硬墙。 身躯连带着后脑勺磕到石墙上,再紧接着摔落在地面。 莫北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嗡鸣不止。 莫北以为自己要死了,有这种认知后,他大脑里想的是回家要迟了,妈妈肯定准备了很丰盛的晚餐,一家人都没有吃,等着他回去。 因为今天是他18岁的生日。 很冷,很冷,脑中的意识被一丝丝的抽离。 莫北被送去了医院,检查出来只是后脑轻微撞伤,做了CT后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为了谨慎又留院观察了三天,这才被放行。 莫北心想,再不放行他要出逃了,两天后就是高考,谁乐意待着谁待。 朋友们见他几天没上学,也知道他是进医院了,都很担心,他一出现在教室就七嘴八舌的问。 被问及了,莫北这才愣了,还真想不起来是怎么一回事,含糊的回应大概是巷子黑,撞了。 但是大家都发现了莫北变得不太对劲,老是发呆,连老师也察觉了。 班主任还特别跟他父母知会了声,怕是伤到哪没查出来。 更有心理辅导员来开导,说青少年遇车祸可能心理会有那么一点后遗症。 莫北摆摆手,完全没事人一样,就说他们太紧张。 不过莫北也知道,老师们也是担心他,毕竟自己算是得意门生,这个时候出意外确实让人担心,而且学校里的保送名额已经给了官家子弟,轮不到他了。 第一天的两门考完后,莫北毫无压力感,他的状态十分好。 第二天的早晨,莫北手中的笔很流利的在答题卷上写着正确答案,一开始他并不在意试卷上的字会出现双影,眨眨眼,甩甩头就好,但渐渐的,这种状况越来越明显。 莫北看见试卷上映现出了一张人脸,他每写下一笔或者一划,那张脸上就多一道伤痕。 黑色的水笔带出来的字迹不再是黑色,而是红色,血一样的红。 那张脸…… 那个女人的脸…… 豆大的汗从莫北额角滴落,他想逃,可是动不了。 好像有无数双手压制住了他,迫使他坐在原位,莫北看见那双有着黑长利甲的手探到他的胸口,然后生生的破开了他的皮肤,像冰块一样的手指带着森冷的寒气抚上他跳动的心脏。 “来让我看看,你的心,到底有多硬……”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这么说着,然后十指紧收。 莫北蓦的瞪大了眼睛,手中的笔松落在桌上,啪一声,再碌碌的一直滚着掉到地面。 在寂静的考场,这一点动静足够引起监考老师的注意。 老师找到了声音的来源,走过来弯腰捡起了笔,“这位同学……” 监考老师的话才刚起个头,莫北喉间发出含糊的一声响,从嘴里涌出的血就染红了桌上的试卷,然后昏厥了过去。 莫北被送去抢救,仍然检查不出什么来,医生只得说他症状奇特,必须住院察看,后面的几门课劝他放弃。 但是莫北强硬的拒绝了,这天下午他仍然出现在考场。 莫北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可出了考场,听见学生们议论着试题,又觉得完全想不起来都有哪些题目。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来离开座位之前,他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答卷,那张涂题卡上隐约勾勒出一张人脸。 回家的夜晚,爸爸妈妈一直在陪着他,并没有给他任何压力,甚至说如果身体吃不消就放弃吧,明年再考。 莫北用沉默做了回应。 第三天的第一门,莫北才刚写下名字准考证号,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再次浮现。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这里。 莫北抬起头左看右看,直到接收到监考老师的眼神,他抿了抿唇,低头看试题。 明明这里是很安静的环境,可莫北总能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很杂,很吵,搅得他心神不宁,他想寻找声音的来源,但仔细听去,那声音更像是来于他自己的脑海。 别吵了…… 不要再吵。 “别吵别吵别吵了!”莫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吓到了这间教室的考生还有老师。 莫北好像怒火攻心,急促的喘息着,然后再一次昏了过去。 莫北醒来后没什么反应,很安静的坐靠着病床,眼睛发直的看着前方。 他妈妈坐在一边说,“北北,没关系的,还有下次……” “好。”听在莫北耳里,这好像是别人说的,他分辨不出自己的声音。 后来,老师和同学陆续的来看望他,莫北就静静的听着,可总觉得他们只是嘴巴一张一合,在演着一出哑剧。 再后来,高考成绩出来了,莫北的前两门都几乎是满分,老师们更为惋叹。 暑假过后,他在原来的学校又待了一年。 老师们从原来的循循善诱到后来的无可奈何,家长也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依旧没有什么进展,莫北一直心不焉。 再一次进入考场,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状况,只是那些试题在莫北眼里变得很陌生。 填志愿的那天,莫北拿着笔,视线没有焦距的平视着前方。 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带动着他,准确的在F大那栏打了个勾。 仅此一栏。 ——第三卷·短篇·完—— 第四卷:巫山夜话之鬼村 95、第一章 胡归是最后一个到达这家农家乐旅馆的人。 这小旅馆外面的小空场已经停了一辆路虎,一辆悍马,显得十分拥挤。 胡归把车很慢的又开出几十米,停在另一个空地。 这场道挺大,又平坦,隔着一定距离很有规律的放着较大的石头。 胡归不知道这是农忙后用来晒谷子的场地。 旅馆座落在村头,又或者是村尾,胡归分不清楚,总之位置较僻静,周围没什么左邻右舍。 胡归熄了火,从后座拎起登山包,然后锁好车门朝那间旅馆走去。 这是一周前在网上发起的一次自助游,一共8个人,约好大江南北的随便什么时候出发,只要今天能到这里碰面就行。 胡归没什么心情去周边游玩,只是去买了一些必备品,然后昨天才开车从家里出来,直接就抵达到这。 旅馆门口有一个村妇蹲着洗菜,见胡归进来朝着他笑起来,十分憨气。 胡归走进旅馆,里边的说笑声就安静下来。 屋子里摆放着几张小餐桌,所有的人都围着中间的一张大圆桌而坐,胡归在心里数了下,8个,那么算上自己是9个。 “你是胡归?”座上唯一的女人站了起来。 “嗯。”胡归点了下头。 女人显得有些兴奋,清丽的脸颊上浮着点红晕,让她漂亮了几分,“你长得好像狐不归哦,你真的叫胡归?” 胡归没答话,就站在那。 这时有个男人说,“庄青青你看上他了?” 庄青青看了那男人一眼,有些娇嗔的说,“你在瞎说什么啊!” 旁边的人哄的就笑了,有人在自己旁边拉了张凳子,“胡归,来,过来坐,时间刚好啊,赶上晚饭。” 胡归把包放旁边空着的桌子上,走过去坐下。 庄青青在他左手边,给他倒了一杯冰饮料,“我叫庄青青,这是叶飞。”她指了指自己另一边的男人。 叶飞挑染着金发,右边的耳朵有一排耳钉,脖子上还戴着朋克风的皮项圈,T恤加另类风格的牛仔裤,看起来十足像一个混混。 但是,绝对是会让女生脸红心跳的混混,因为他有一张帅气的脸孔,女人不都这样,就喜欢坏坏的男人。 叶飞也就是刚才调笑庄青青的人,他朝胡归点了下头,“你好,我叫叶飞,庄青青的男友。” 胡归右边的男人和他握手说,“姚远。” 旁的人也一个跟着一个自我介绍,直到最后一个,那男人看起来27、8岁左右,看起来很是阳光,“我叫钱药,来多多,叫叔叔。” 钱药边上粘着一个8、9岁的男孩,他的手里还抓着一只凤爪,嘴边油乎乎的,小脸很可爱,眼睛很大瞳仁很黑,头发一看就是柔软的手感,特别像一个小天使。这小正太听见钱药的话,鼓着腮帮子说,“叔叔好,我叫钱多多。” 胡归一直喜欢可爱的生物,被小正太这么软糯的童音一叫唤,心里的柔软部分被戳中,他露出进这旅馆后的第一个笑,“多多好,多多几岁了?” 钱多多说,“9岁了,啊,这是我爸爸,不是我哥哥。”他凑过去在钱药脸上啵的亲了口,嘴上的油渍沾了钱药一脸。 胡归这么一笑,座上好几个男人的目光就停留在他身上了。 应闲笑着说,“还是多多面子最大。” 应闲有一双很深邃的眼睛,整个人看着十分干净优雅,五官比一般东方人要立体得多,带着点混血儿的味道,胡归猜想他一定是个贵公子。 座上的9个人,除了钱多多这孩子以外,其他人大多都是二十几岁的年纪,不相上下,男的帅,女的俏,这自助团意外的养眼。 叫张景枫的男人长相平凡,虽然说不上帅,但也还耐看,没有奇葩之处。 还有一个人叫龙炎,穿着件无袖,露出胳膊上的龙形纹身,话很少,坐在那像个黑社会老大,压迫感很强。 这饭吃了三个多小时,最后胡归说开车开了很久,有点疲惫,想要早点休息,这才散伙。 农家乐旅馆的主人在三楼和四楼分别理出了两间房,姚远和应闲住一间,钱药带着多多跟张景枫一间,他们住三楼。 庄青青和叶飞自然是同住一间,胡归就同龙炎住一起。 龙炎很沉默,胡归也是少话的人,更不会主动搭话,所以他洗了澡就躺上床休息了。 龙炎躺在床上拿着遥控器看电视,这里虽然是农村,但信号还算不错,但是电视台再多也同样的无聊,他就不停的在换台。 胡归以前有一个男朋友,他是某大学考古系的研究生。 胡归还记得那天他很兴奋的告诉自己发现了一座古墓,要随同教授进一个农村考察。 但是后来他就失踪了,不止他,整个考古队,以及后来据说接到报警电话后前去查案的民警,他们全部都不见了。 甚至连那个农村,那附近的居民都说根本没有这样的一个村子存在。 这事在当时引起极大轰动,但最终也以失踪案处理。警方在那一带的山里搜了好几天,没找到人也没找到尸体。 胡归觉得自己的听力在一夜特别的好,窗外的虫叫声,电视的声音,隔壁房的声音交杂着在耳边盘绕着不去。 他被吵得睡不着。 龙炎看了会,把电视关了也躺下睡觉。 这让隔壁的动静变得更为清晰。 庄青青叫得很大声,胡归很难想像晚饭时看起来有点腼腆的女人在床上这么奔放。 隔音效果相当的差劲,那面墙就像一块布帘,他甚至能听见肉体相撞的声音。 啪啪啪啪的,这一定是后背式,胡归这么想。 他还是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觉得很烦。忍着没有去隔壁敲门,他坐起来从包里找出药瓶,拧开矿泉水瓶子,兑着吞了两粒下去。 他拿出手机的耳塞连上,打开音乐,蒙上被子继续睡。 手机里的轻音乐让他感觉舒服了很多,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也许过了十分钟,也许是一个小时,或者更久,也或许只有一分钟。胡归模糊了时间概念,他觉得身上像压着一个人,让他动弹不得。 这种情况胡归碰到过不止一次,俗语就叫鬼压床。 每次他都很清楚,但每次都被吓得出一身冷汗。那种恐惧感挥之不去,身体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但大脑的意识却完全清醒,想逃逃不了。 鬼压床有很合理的科学解释,但胡归也许潜意识的更偏向于迷信说法。 从有这种症状开始,胡归觉得眼角的余光能看见一个黑影,这黑影一次比一次靠近他,胡归总觉得下一次那黑影就会碰到自己,然后杀死自己。 96、第二章 但是很快,胡归就觉得哪里不对。 他的身上确实压了一个人,还在他耳边浓重的喘息着,一双高热度的手在他身躯上游移,并脱掉了他的衣服和裤子。 胡归想伸手推开他,但之前吞下的药物发挥了作用,全身都绵软无力,连眼皮都格外沉重。那是Somelin,虽然有较好的催眠效果,但副作用也多。 胡归感觉得出来身上的这个人是个男人,尽管没有开灯,但窗外透进月光,胡归能瞥见他站在床边脱着衣服,身影很高大,起码有185。 隔壁的声音似乎消停了,但这会又重新响起来,显然开始第二炮。 男人好像被这声音刺激了荷尔蒙,有点猴急的重新压上胡归,下巴上的硬茬蹭着胡归的脸。 “谁……唔……”胡归刚开口问,嘴里就被男人塞上了一团布,充斥着适合夏季用的清凉舒爽的香味,胡归知道这是自己的衣服,他包里还有这牌子的男性香水。 胡归的不妥协完全妨碍不到男人,男人翻过胡归,倒了点水当润滑,手指插进肠道里稍作扩张,就扶正了黑紫的阴茎,一手扳开臀瓣把龟头抵上屁眼,慢慢干了进去。 胡归的屁股肉多,摸起来相当舒服,而且十分挺翘,男人拿过两枕头在他腰下一垫,屁股就翘得高高的,让男人进出得顺利起来。 男人的手伸到前面扯拉着他的乳头,胡归喉间发出几声呜咽,手脚乏力不能反抗,只能任由男人操弄。 他不知道这了多久,男人把他抱起来,虽然倦意困扰着他,但身体的感官还是相当敏锐,他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属于男人的汗味和体味涌上呼吸道。男人的腰力很好,顶撞得一下比一下深重,不断刺激他的前列腺,胡归朦朦胧胧的觉得很爽。 清早苏醒时,胡归睡得很靠边,一条胳膊垂在床下,再翻个身估计就滚下去了。 他隐约记得昨晚做了一个春梦,但又真实得不像是个梦。 男人火热粗大的阴茎在体内冲撞的感觉那么鲜明,就好像才退出没一会。 胡归往床内侧翻了身,身体不太舒适。隔着一个小桌柜的临床已经没有人,胡归爬起来进窄小的卫生间洗漱,冲澡。 他下去到一楼的时候,就四个人在那里吃早餐。 钱药看见他打着招呼说,“过来先吃点,他们决定中午出发,应闲和姚远去这村里的便利店买食物,你一会也要去看看吧?” “好啊。”胡归坐下盛了粥,这桌上配有几碟小菜,还有大饼。 张景枫坐在他的对面,把菜往胡归这边推了推,“这些酸菜啊,咸鸭蛋的,据说是农村纯天然的,味道尝着还不错。” “谢谢。”胡归略微点了下头。 其实自从下楼开始,胡归就感觉到一道视线紧随着他,是来于独自坐在靠窗一张桌子边的龙炎。 胡归知道昨晚那个男人是他。胡归假装不经意的将头转过去,就对上了龙炎的眼睛。 男人正用一种略带侵犯的眼神看着他,男人下巴上泛黑的胡茬子扎在身体上的感觉又涌上胡归脑部。 胡归觉得他的焦虑症又发作了。 握着筷子的掌心已经微汗冒出,这在凉爽的早晨以及风扇在呼呼转动着的情况下极不正常。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就这样发生性关系,情况好像比一夜情还要恶劣,至少一夜情还是事先约定的。 如果要追根究底,胡归先是被QJ,再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演变为和奸。 可是说出来谁会相信呢,他还能把这个男人告了吗? 胡归拿着筷子的手轻微的颤抖着,钱药先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叫了他一声。 胡归受惊吓般的松落了筷子,他唰的站起来,“我、我去买东西。” 看他像要逃离什么似的跑出屋外,张景枫嘀咕了句,“他真奇怪。” 钱药不予评论,站起来要上楼叫多多起来,这时候叶飞和庄青青打打闹闹的从上边下来。 补充了干粮,一行人在正午吃了饭后出发。 天气虽然闷热,但是没有太阳,乌云笼罩了整个上空。不过未来的几天是不会下雨的,他们并不担心。 姚远和应闲在前面开路,龙炎垫后。 其中就数庄青青和钱多多最是吵闹,庄青青说,“下次应该选春天的时候来,说不定能看见满山遍野的映山红,那才好看呢。” 叶飞就说,“那你倒是选个景区啊,没花也有美景的地方。” 其实他们这几个人组在一起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看风景,大多对那鬼村的传说有点兴趣,不过这也只是其中一个理由,那么多人都找不着的村子,他们不奢望他们能找到。 像钱药,那大概就是带儿子出来玩玩,爬爬山,在原生态的山林里有机会掏掏鸟窝,充实一下儿子的童年和暑假。 一个下午他们翻过了两座山头,在入夜之前,选中山坳一处乱石较多又平坦的地方露宿。 到夜间,天上乌云散了,月亮很明亮的挂在上空,他们几乎不用点火堆,正合了他们的意,大夏天的烤在火边,谁乐意。 晚饭就和着水吃了些面包饼干,来之前他们打听过,这山里头不缺山泉,所以他们并不担心水带少了,不过在没有看到之前,姚远提醒着大家还是省着点用。 下午这一路走来,胡归发现姚远和应闲间的互动就像一对情人,虽然不明显,可他看得出来。 他们和庄青青那一对一样,带了帐蓬,单身的三个人则各自是睡袋。 钱多多煞是惹人喜爱,一晚上就看他东跑跑西跑跑,让众人一阵阵的发笑。 胡归没参与他们的话题,只是静静的听着。 大概是药性还在,又背包爬山也确实累了,胡归这一夜倒是很快就入睡。 半醒半睡间,他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胡归睁开眼睛坐起来,好似其他人都已睡着,在月光下只剩下几个黑乎乎的隆包。 他向四周看了看,一个黑影朝着林间走去。 “什么人?”胡归轻轻的问了声,那黑影却不答话。 他迟疑了一会,站起来跟过去,就好像脑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要求他跟着一样。 胡归磕磕碰碰的跟了一会,那黑影不知何时笼罩在莹绿当中,并转过身面对着他。 胡归先是惊愣,再是欣喜,“浩景。” 那人冲他招招手,胡归三步并两的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浩景,我好想你,浩景,总算找到你了。” 浩景说,“我也很想你,一个人在这里找不到出去的路,好冷,好孤独,你来陪我好不好?” 胡归毫不犹豫的点头。他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原本也是个有身价的人,可惜那些都是家庭带给他的,自从和浩景的事出柜闹到父母面前,爸爸已经气得跟他断绝关系,并开除了他在公司的经理职位,甚至冻结了他的各类卡单。 97、第三章 等于说他现在一清二白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焦虑症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体现出来,阮浩景出事后,他就经常做梦,各种各样稀奇古怪可怕的梦,让他的症状更加严重。 事情其实很简单,在阮浩景失踪后,他只要回家跟父母认错,他就会回复原来的生活,但他倔强的没有,并脸认为阮浩景一定还活着,只是被困在某个地方。 浩景说,“原来你真的会答应,胡归,我也是,真的爱你。” 他这么说着,就伸手朝胡归推去,胡归这才发觉他们不知何时站在山崖边上。 他被阮浩景推下去了。 笔直的往下掉,风在他的耳旁呼啸着。他看见阮浩景仍然站在山崖边,没有和他一起下来。 “浩景!”胡归害怕的大叫起来。 天白蒙蒙的刚亮,有一股青烟在旁边袅袅的上升,应闲坐在边上煮着几包泡面,他对胡归笑着说,“怎么,做恶梦了?” 胡归粗喘着看了他好一会,才闭眼摇了摇头。他注意到其他人都还没起来。 应闲递给他一包湿纸巾,“擦擦汗。” “谢谢。”胡归擦了擦脸,又拿出水含着漱口。 他二人随意聊了几句,其他人也陆续起来,吃了些食物,没多耽搁,趁着早晨凉爽,早早的上路。 张景枫手里头有一张地图,那是网上搜罗来的鬼村地点,虽然不是可信,但拿在手里也觉得好玩。而且对比普通的地图,确实也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多了鬼村那么一个标记而已。 这里虽不是什么已开发的风景区,但进了深山,也有些奇峰异石,还有很多没见过又长得很有物色的植物,拍照留念,采集标本,玩得不亦乐乎。 进山的第四天,还是没有碰见所谓的山泉,带来的水在昨天就喝得差不多,早上的时候还能舔着露水解解渴,带着一丝希望走到傍晚,不见水影的他们早早就坐下休息。 一身的汗味,衣服粘稠的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应闲给每人分了点水,坐着歇息了会才说,“怎么样,要不明天就原路返回吧。” 钱药第一个赞同,钱多多毕竟是孩子,再这样下去不行。 他们谁也没有料到那些山涧连个鬼影都没有了。 姚远说,“这些水勉强能撑回去吧。” 胡归不太想回去,“要不明天再往深山里走走吧,说不定明天那点脚程就能见着水。” “我反对。”叶飞搂着庄青青靠在树底下,“万一要是找不着水呢?不仅浪费力气,让回去的路也变得更远了。” 他这么一说,庄青青和张景枫也跟着附和。 龙炎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一副随便你们怎么决定的表情。 张景枫说,“我们按照地势找了,也按照植物生长形态找了,按理说应该有水的地方也没有水,这事有点奇怪啊,为了安全还是返回吧。” 这么闷热的天,水份流失得快,再耗下去肯定会有人脱水,到时候有生命危险就难办了。 庄青青不太高兴,“这天每天都阴沉沉的,要下雨的样子,可一直也不下。” 她和叶飞就聊上了,胡归没听他们说什么,只想着自己无论如何是不会就这样放弃的,他一定要找到那个鬼村,然后再去找浩景。 阮浩景一定在等着他。 龙炎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一直看着胡归,把他的表情收进眼底,抽光那根烟他开口说,“我建议把水分一分。” 他的一句话让大家伙都看向了他。 龙炎也不在意,只是说,“我怕有人藏着些什么小心思,等晚上大伙睡着,把水偷了自己走掉,那岂不是太糟糕了。” 姚远就问,“你什么意思呢?” 水现在由应闲管着,龙炎这话最直接就冲着应闲去了。 龙炎乐得一笑,“我只是说实话啊,没什么特别意思,我看应闲也累,万一睡得死的,让别人拿走也不知道,分一分,各自管好各自的,丢了也别怨别人。要真有人偷,也不可能一次性全偷光,你们说是吧?” 应闲笑着点头,“他说得挺对的。” 即使他们认识了几天,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谁心里头都想些什么。 其他人就不说话了,没赞同,但是也没有反对。 应闲分了水,还刻意给钱多多多倒了些,钱药一脸感激不尽的模样,再看看别人,也没有异议。就想着其实这群人还是不错的。 为了保存体力,他们也不再折腾,早早的躺下睡觉。 胡归这几天的睡眠状态并不是很好,他一直以来都是依靠药物,这让他有了一种瘾性,突然停用只会让失眠焦躁更加明显,但他忍着不用,怕药物的不良反应会让他拉下大家的进程。 应闲醒得很早,他睁开眼觉得周围灰蒙蒙的一片。 很浓的雾,隐约可以看见几步外站了一个人,他向旁边看了看,有几个人居然瞧得不真切,掩盖在这浓雾里,就像失去了踪迹一样。 “胡归?”应闲走近那个人,揉了揉眼睛。对方没应他,石堆里的火已经熄了,应闲嘟嚷着,“奇怪,这种时节怎么会起雾。” “雾很快就散了。”胡归突然接了句,坐下去拿了点吃的出来填肚子。 他说得不错,再过了些时间,晨光极具穿透力的跃过林中的枝桠射到地面。 等所有人都睡醒时,雾气基本已经没了。 按照昨天说的,今天他们是要往回走。胡归看他们起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率先往反方向走去。 “胡归,错了,是这边。”应闲喊他。 胡归顿了下,继续往前走。 龙炎大步追上去,拦到了他前边,看着胡归的眼神带了笑意,“跟你说走错了。” “我知道。”龙炎很高,他需要抬起头才能和龙炎对视,但胡归仍然低着头,“我不会往回走的,这么点水坚持不了四天。听……是水声。” 他这话让另外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竖起耳朵去听。 但是山林很安静,连鸟叫声都没有。 龙炎嗤一声就笑了,“得了吧,你这个神经病,我看你这几天都没吃药,八成是出现了幻听?”出发的那天早上,他看过胡归放在床头柜上的药。 胡归抬起头看他一眼,“不信算了,大家各走各的。” 他绕过龙炎往前走,龙炎看向应闲他们。 其实胡归的话说得没错,如果按原计划往回走,那么依旧是没有水源,这天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那点水确实支撑不下去。 说不定……说不定再走一段路,前面就会有水了。 见没人开口,龙炎耸耸肩,转过身不远不近的跟上胡归。 庄青青有些八卦天份,她看龙炎说胡归神经病,胡归的脸色当时就差了许多,忍不住就靠近了龙炎,压低声音问,“你为什么说他神精病啊?” 98、第四章 龙炎说,“他包里有不少精神类药物。” 叶飞紧跟在女友边上,听他这么说,也问了句,“你怎么知道?” 龙炎说,“哦,来之前的那晚,我跟他同一间房,看到的。”说着扫了他两一眼,“那晚你两的动静还挺大。” 庄青青的脸就红了,吱唔了几声,不再开口。 姚远和应闲对视了下,一起看向胡归。 谁也没再说话,前几天都是应闲他两或者张景枫在前面带路,现在他们都沉默的跟着胡归。 林中隐约可寻的小径在前天就没了,他们都是自己开路行走。 胡归带着他们在密林里几弯八绕,太阳升得越来越高,连带着气温一起。 “爸爸,我渴。”钱多多的声音听着有点委屈。其实他已经很乖了,这么些天都很听话,也没有因为太热中暑,或者不肯再走大哭大闹的,除了偶尔让钱药抱抱,基本不比他们这些成年人差。 钱药拿出水给他喝了点。 庄青青手里拿着片很大的树叶子一个劲的扇,“不是说听到水声了吗?这都大半天了。” 叶飞打起了退缩念头,停下了脚步,“龙炎都说了,他有点问题,要不,我们回去吧?” 张景枫倒是很冷静,他看见胡归拨开了矮木丛往前,身影跟着一点点下降,看起来是往下走。 他凝神听了听,“确实有水,水流的声音,你们听……” 显然张景枫的话比胡归要可信得多了,那一对情侣几乎没听,就马上跑到了胡归前面去。 没一会就听到他们的大叫声,“真的有水,是山溪!” 毒辣的太阳烤得人的皮肤都要焦掉似的,一见水,庄青青和叶飞就解下登山包放到溪边的石滩上,跑进水里玩闹。 那是一条平均三米左右宽的溪流,两头弯弯绕绕的消失在林木当中。 好像夹在两座山间,边上是乱石滩,还挺平坦,溪流从高往低,他们所在的地方刚好有聚成一个小潭子,成人一半身高的深度。 九个人陆续走到溪边,看见庄青青和叶飞在里头泼水,心情松懈了很多,纷纷解下身上的负重。 钱多多一屁股坐到一块圆滑的石头上,一下子又嗷嗷的叫着跳起来,“爸爸好烫啊!” 钱药就笑了,“过来爸爸给你看看小屁股烫红没有,这都是太阳底下,石头被晒了那么久肯定很热烫啊。” 张景枫拿出毛巾浸湿,擦了把脸。 叶飞和庄青青相互看了看,然后偷笑着,面朝着还站在外头的人,掬起水就泼了过去,叶飞说,“还擦什么擦,这身汗都粘了四天多了,脱了洗吧,再不洗这臭味闻不下去了!” 姚远和应闲干脆利落的脱了上衣和裤子进水,庄青青见了大声说,“哇,身材好棒。” 叶飞伸手就捏她的屁股,“敢看别的男人?” 庄青青尖叫一声,压着叶飞沉到水底下。 那边钱多多也把自己脱得赤条条的,小鸡鸡在他奔跑的时候一颤一颤的,他不能进积成潭的深水区,只能在边上打滚。 钱药就蹲在他的旁边,拿着毛巾仔细的给儿子擦身体。 大家都到了水里,就胡归不太适应,但湿稠的衣服粘在身上很难受,他想了想还是脱了,暗示自己这里只是游泳池而已。 胡归走近水里,龙炎不知道为什么吹了个口哨,他也许是因为开心,但胡归的焦虑症让他觉得这是针对自己的。 其实他的猜想并没有错。 胡归的脸色跟他们相处以来总是显得苍白,让人会误认为这样的脸下面肯定是一具白斩鸡一样的身体。 但龙炎记得那天晚上的手感十分的好,他的皮肤很细腻,肌肉相当的结实且有弹性。 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胡归的体毛几乎看不出来,双腿很长,而且很直,肤色很健康。腰虽然细,但是看起来相当的有力量,腹部平坦,有着六块腹肌。 龙炎看着他弯下身坐到水里,手捧了点水洗脸,这才发现他的手指其实也很好看。 胡归因为那晚的事心理有点惧怕龙炎,所以走得较深,离他远了些,相对就靠近了姚远和应闲,加之他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到了龙炎身上,根本不知道打从他脱掉衣服开始,姚远和应闲就一直看着他。 叶飞和庄青青是最先下水的,他两当时激动得连衣服都没有脱,这会全身都湿透了。 庄青青的衣服很薄,这一渗了水,连里面胸罩的颜色和形状都能看得出来,叶飞抱着她背对着众人,手从庄青青的腰后探到裤子里面,手指滑过股沟介入她的双腿间,逗弄着她的阴部。 庄青青在他耳边娇羞的说,“别这样……” 叶飞的手指没有停下来,找到她下面的入口,“试试吧,很刺激的。” 他推着庄青青到两米左右高的小瀑布边上,让她手撑着那些长满苔藓的石头,拉下了她的裤子和内裤,将阴茎用拉链口中掏出来,在庄青青的屁股上摩擦了几下,龟头就找准穴口,推挤了进去。 其他人大概知道了他们两在干什么,都没往这边看,钱药抱起钱多多到石滩上,给他穿回衣服,“多多,爸爸带你到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好吖好吖。”钱多多在钱药有意遮挡下并没有看见庄青青和叶飞,钱药拿出空水瓶先带着多多到上游装了瓶干净的水,然后带着他走远。 庄青青原先还压抑着,叶飞恶意的揉弄着她的敏感地带,干得更猛,她就再忍不住叫了起来。她是想着,本来也只是个自助团,这次完了后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再见面,没什么了不起的。 大概叶飞有着和她一样的想法,他把庄青青的衣服和胸罩也脱了,并抱着她转过了,让庄青青面对着外面那几个男人。 庄青青觉得很紧张,但这让她的身体变得更有敏感,快感止不住的蹦上大脑。 她的身上还有着水珠,那对白软的大奶子在叶飞的顶撞下一晃一晃的。 “爽吗?想不想那几个男人过来一起干你?”叶飞说得很大声。 庄青青嗯嗯啊啊的摇着头,“不要……” 叶飞说,“真的不要?你刚才可是一直在看。”叶飞插进阴道深处,然后再缓缓的退了出去,“我看你这小穴还能吞下更多,想不想要?” 对于叶飞的离开庄青青显得很不舒服,高翘起屁股向后磨压着叶飞胯间,“给我,我想要……要是你愿意让女朋友被别人干……我嗯……快进来……” 叶飞乐得大笑,朝着那几个人喊,“要不要过来尝尝,就今天这么一次。” 张景枫的脸早就红透了,比庄青青还要红,但是内裤底下已经隆起一个包,显然勃起了。 他有一个女朋友,但是长相平凡,身材平板,没有一点比得上庄青青。 他左右看了看,另外几个男人没什么动静,他也就硬着头皮压抑下心里那股火,他有点胆小。 就在这时胡归带着水哗啦啦的站了起来,张景枫以为他要上前,但是他料错了,胡归开始往外走,而且脸色相当难看,显然是对庄青青他们感到厌烦。 99、第五章 胡归走过龙炎身边的时候,水底下的脚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到水里。 龙炎眼疾手快的按上他的后颈,不是拉他上来,而是把他一直按在水里,另一手去拉扯他的内裤。 张景枫感到很惊讶。 龙炎的力气很大,胡归的双手撑着水下的地面还是挣脱不开,起不了身,他想用手去攻击龙炎,但一离开地面,他马上被压到了底,脸部贴上水底的大小不一的石头。 水泡从下面咕噜噜的冒上来,胡归挥打的手也越来越慢,张景枫刚想开口说别玩过了,龙炎就扶起胡归离开水中。 胡归吞了好几口水,一上到水面就一边贪婪的吸取着空气,一边呛得直咳。 他被龙炎抱着面对面的坐在腿上,气还没缓过来,胡归就感觉到下边热硬的东西顶着他的屁股。 胡归握住拳头就朝着龙炎脸上挥去,但被龙炎挡住了,看得出来动作很熟练,沉稳而且有力。 龙炎稳稳的握住胡归的一个拳头,从三角裤边缝挤出来的阴茎在胡归的股沟上滑动,寻找着入口。 胡归恼火的想站起来,龙炎竟然没阻止,只是等到胡归半直起身,他将胡归的手往边上一扯,重新让他落进水里。 虽然水有点阻力,但这里的水并不深,胡归的膝盖刚好撞上下边尖锐的石头,痛得他一时起不了身。 龙炎还以为要废点力气,这会就看准时机按上胡归后脑勺,把他的头再次压到水底。身体覆在胡归的后面半跪着,一手扳开他的臀瓣露出里面肛口,中指就挤了进去。 胡归的身体一僵,下一刻挣扎得更为用力。 龙炎按着胡归后脑勺的手改抓头发,把他的头从水里扯上来让他高仰起脸孔,龙炎说,“装什么,那晚你不是也很舒服吗?” “放开我!”胡归的眼眶有点泛红,因为缺氧,他喘得很急,嘴巴微微的张着。 龙炎压低他的臀部浸入水里,手指在肠道内搅动几下,“你里面全是水,根本很想要,为什么要拒绝?” 那明明就是因为他的动作而涌进去的溪水,胡归的神色带上屈辱,他求救的看向旁边几个人。 张景枫显得很呆愣,在和胡归的视线撞上时,他匆忙的转过头去。 庄青青和叶飞还在那里拼命的搞着,好像这场景更加的刺激了他们两。 姚远靠着应闲,在胡归看向他们时,他走了过去,胡归还以为他会出手相救,但姚远却蹲到了胡归的面前,拖起他的下巴,然后舌头在他的唇上舔了一圈,“你很漂亮。” 姚远和龙炎的视线对上,显然龙炎并不介意多加一个人进来,姚远的指腹抚上胡归优美的锁骨,“我和应闲都想吃了你。” 胡归的猜测错了,姚远和应闲并不是情人,最多是想进行一次一夜情的酒友,结果谁也不愿意在下面。 应闲走到张景枫旁边轻踢了他一脚,“你去那边啊。”他说得比较含蓄,但下巴冲着庄青青扬了扬。说完就到胡归的侧面,手抚过他的腰再摸上胸前的乳头。 但是旁边那场欢爱太夺人眼球,四具男性躯体完全展现了男人的力和美,他们就像上帝创造的完美生物,让叶飞产生了想要过去插一脚的念头。 操,我又不是同性恋。他咬上庄青青的后颈脖子,顶得更用力。 胡归的眼里进了水,他不知道被换了几个姿势,模糊的看见钱药带着钱多多往这边走,然后又马上转身,接着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胡归感到很绝望。 这几个人都是性爱方面的老手,胡归在被弄到第一次高潮的时候,他在心里嘶喊着阮浩景的名字。 浩景,救救我…… 钱药第二次回来的时候临近黄昏,他确定这边已经停战,这才牵着钱多多到溪滩边上。 庄青青在擦着湿发,胡归蜷缩着躺在垫了睡袋的大树下,他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身上披着一件不知道是谁的外套,那双吸引人的直腿露在外面,膝盖被包扎着。 他什么也没穿。钱药下意识的这么想。 他们好像也一直没说话,气氛很沉默,钱药嗫嚅着说,“前面,有一个荒村……” “荒村?”叶飞叫起来,“难道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鬼村?” 经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起了兴趣。 “那先把水装满,晚上去那荒村里营宿。”应闲的话没人反对,他把水瓶交给姚远,自己留下来,等其他人都走远了,他拿过晾干的衣物替胡归穿好衣裤。 胡归睡得很沉,一个原因是被他们折腾了四五个小时体力透支,另一个是把他从水里带出来后精神状态不稳定,在龙炎的提议下找出他包里的药喂他吃了。 出发后龙炎背着胡归,应闲和姚远分别给他两拿包。 钱多多边走边回头,“胡叔叔怎么了呀?生病了吗?” 钱药说,“嗯,乖,别说话,不要吵到叔叔休息。” 他们走了一个多小时,站在矮坡上看见了钱药口中的那个山村。 村子看起来很大,阡陌交错,楼房林立,不过很荒凉,没有一点人气。 房子大多破旧,基本是泥石混和的墙,劣质的黑瓦,有的已经大片的倒塌。 钱药带着他们往坡下走,在村口一间只有三面墙的屋子安顿下。 钱药说,“我来的时候四处看了下,这里应该没有人居住,所有屋子都是荒废的,不过村子太大,我也没看仔细。” 他们生了火堆,煮上泡面,钱多多在边里扔了根香肠进去,嘴馋的蹲边上等熟。 100、第六章 严格来讲,这并不是房屋,而是用来歇脚的亭。 当然这跟他们这群城里人所认识的古典六或八角亭不一样。 它很简陋,用泥砌成的三面墙,上面搭了屋瓦,和村里头那些房子其实并没有多大差别。 他们叫了胡归几次都叫不醒,应闲就把原来属于胡归的份给了钱多多。 吃完后庄青青拿起相机兴高采烈的出去嚷着要拍黄昏中的山村。 这会天已经黑了,不过还能视物,他们心里都好奇,所以也一起跟着出去打算在这村里头晃晃。 虽然现在水不是问题,但是也不能待太久,因为食物已经不多了,明天再留个上午就该返程。 姚远看应闲没去,他也就留了下来,正好看东西。 应闲放了几根热能棒在胡归边上,好等他醒了可以吃,又拿了件衣服垫在他脑袋下面,让他睡得舒服些。 姚远挑弄着火堆,看一眼应闲,“你看上他了?” 应闲笑了声,起来坐到他旁边。 姚远斜睨着他,“我看你这一路上对他挺关照的。” 应闲还是笑,“怎么?你吃醋了?” 姚远一熊掌拍他肩膀上,“我是认真问你呢!” “嗯……”应闲拖出一个绵长的鼻音,“其实你认识他。” 看见姚远一脸诧异的样子,应闲继续说,“刚见面的时候觉得他有点眼熟,不过那会我也没有想起来,而且他变得太多,也是在山里我才慢慢想起些事。” 应闲顿了下,看眼胡归,似乎确认他是否在熟睡中,“狐天集团那老头你总不陌生吧?” 姚远不屑的哼了声,“当然。”就是这老头让他深刻体会到姜还是老的辣。 “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应该说是在一次宴会上,他很耀眼,而且成功的吸引了我,可惜当时并没有交谈的机会。”应闲讲得慢吞吞的,姚远想了会,“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应闲和他一样,床伴不停的换,这几年他好像是记得应闲有一次告诉他心动了,准备去追谁来着。 “那是两年前,我还准备放长线钓大鱼,因而在业务上打算跟狐天有所合作,不过连方案都还没定下,他就出名了。”应闲显得有点无奈。 姚远恍悟,“他是狐天的少东!对啊,胡归……原来是他。” 两年前的某个时间点胡归成了头条,出柜,跟父亲闹翻,断绝父子关系,当时正负面新闻不断,但这个世界就这样,过段日子,他的事就在别人眼中失去了消息,然后逐渐被人们所遗忘。 看应闲点头,姚远笑着说,“说起这事,当时我身边那群女人个个羡慕得不得了,说太浪漫了,胡家这准公子成了无数女人的白马王子梦中情人,巴不得自己就是那个促使胡归和父亲闹翻的人,甚至连不少男人也这么想,可把我烦得。” 应闲看着胡归睡着的样子,语气平淡,“不过看起来他过得并不好,忤逆了他爸爸,我想他大概只能找到一些底层的工作过活,哪个敢请狐天的少东到下面做事。所以说,浪漫主义放到现实还是不太可能的。” 姚远想了下,问他,“那你现在趁虚而入不是刚好?为什么白天的时候你……” 应闲认真的考虑了下,“不知道,我前两天听见他在梦里叫着一个男人的名字,我想那应该是他男朋友。” 姚远扑哧就笑了,应闲伸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笑什么,再说,那次心动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而且白天的时候他看得出来姚远想上,龙炎更不可能停手,最后变得这么开放大概就是群体效应吧。 他两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直到庄青青尖叫着从外面跑进来。 “怎么了?”应闲站起来。 “姐姐怕鬼火。”钱多多在后面跟着进来,“我跟她讲那是科学反应,她还是害怕。” 钱药在多多旁边揉着他的脑袋,应闲看一眼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这个荒村在夜幕下越发苍凉,远近飘忽着几盏鬼火,看起来还真有那么点恐怖的意味。 庄青青跟多多又笑闹了会,她坐下翻看今天拍的照片,准备发上网显摆一下,但手机的信号不是太好,总是失败。 第二天一早,再次起雾了,可见度很低。 应闲站在亭口看了会,“我就说吧,那天早上是真起雾了,你们还不信。” 游村的计划再次被耽搁下来,这样的浓雾下相机能拍个鸟蛋出来才怪。 叶飞从包里拿出几副纸牌,招呼三个人过去拼杀几盘。 龙炎和张景枫上前凑脚,玩儿起了双扣。 钱多多想拿爸爸的手机打游戏,但是被钱药拒绝了,因为耗电。 钱药注意到手机右上角打着叉显示无信号,拿着手机到亭外来回走了几步,还是没反应,想想自从进了深山,信号就时好时坏,这种地方接收不到也是正常的。 杂吵声传进胡归的耳里,他眉头皱了皱,然后慢慢的睁开眼睛,神色显得很迷茫。 应闲先注意到了他,“你醒了?” 应闲这么说,八双眼睛唰的一下全看着胡归。 “这是哪儿?你们是谁?”胡归对面前这些面孔大脑呈现一片空白,但随即浮上些许影像,慢慢的想起事情的起因。 叶飞听到他的话,一下子就乐了,“操,比娘们还不如。” 叶飞指的是庄青青,昨天的事让他对胡归的好感度几乎下降到零。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对同一件事的态度上总会两极分化。像叶飞就并不同情胡归,反而觉得他贱。 “你们,你们……”胡归看着那几个人,眼睛蓦的瞪大,恐慌的往后退,背部紧贴到泥墙上。 钱药看他身子开始发抖,就说,“你们先出去吧,不要再刺激他了,如果他的症状本身就很严重,可能会有危险。” 龙炎甩下牌,二话不说站起来率先走出亭子,背影隐没在浓雾中。 庄青青就低喃了句,“其实,你们昨天……真的有点过份……” 叶飞牵着她的手往外走,“闭嘴。” “叔叔,你醒了呀?”钱多多挺喜欢胡归的,因为他觉得这个叔叔笑起来非常的好看,虽然一路上胡叔叔的话很少,但是钱多多知道叔叔很温柔。 钱药没留神,多多就跑到了胡归身边,并伸手拉扯胡归的手臂,“叔叔你病好些了吗?” 钱药连忙想带着钱多多一起出去,却看见胡归并没有躲,反倒开口说,“嗯……多多别担心。” 这个时候亭里加上钱药只剩下他们三人,钱药说,“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这儿是一个废弃的山村,我们昨天到这的,本来打算今天返程,但是现在雾很大,要等一会散去再看看。” 钱多多递给胡归一颗水果味的硬糖。 因为这里没有别人,胡归稍放松了下来,对于昨天的记忆他很模糊,但他并不知道这是他症状加重的原因。 胡归的心理医生曾经告诉过他,如果他调节得不好,焦虑症的危害是很大的,记忆力衰退,甚至失忆,在极度恐慌下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等等。 “谢谢。”胡归接过那颗糖,然后看向钱药,“你是说山村?难道是那个鬼村?” 101、第七章 “也许吧。”钱药发现胡归的表情有点欣喜。 胡归站了起来,一下子往外面跑去。 “胡归!胡归,你去哪儿?”钱药的叫声引起外边人的注意,在亭外附近的应闲他们看见一个身影从亭子里冲出来。 应闲刚打算追过去拦住他,已经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龙炎挡在胡归的前面,把他往回推。“你什么也不带,是要去哪?” 对上这几个人,胡归下意识的觉得惊惧,脑海闪过几个画面,他一下子后退了好几步,想要远离龙炎。 龙炎看他的动作哼笑了声,“外边雾大,别乱跑,小心摔进沟里爬不起来。” 说完他惯性的往前一步,胡归几乎跟他同时退后一步。 龙炎又是恶意的再往前走了一步,果然胡归又退了一步。 龙炎觉得这小子挺逗的,正打算还往前逼,应闲拦住了他,“钱药不是说过别刺激他了吗?这回去还得好几天,你要是把他逼疯怎么办?” 龙炎看他一眼,不说话也不动了。 应闲说,“胡归,你先吃点东西,等雾散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可能是惧怕龙炎,胡归坐到自己的包边上喝了些水,又吃了点压缩饼干。 别说胡归因为有前例而对他畏惧,就连叶飞那样的人其实也是害怕龙炎的,龙炎虽然长得很有个性,甚至可以说酷帅,但是整个人显得阴鸷,他举止并不嚣张,但总给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黑社会份子,在沉默中暴发的那一类。 差不多等到中午,村子里头的雾渐渐散去。 他们几个人走到外头,庄青青大叫,“天呐,好美。” 这村子群山环绕,白雾未褪得干净,绕着绿峰接天,真正一幅画中景。 “不对啊,你们看我们来时的那山坡,完全隐在雾中,其他地方也是,不应是高处才有雾吗?”张景枫指向他们来时的山坡方向。 确实如他所说,浓雾并没有散去,只是离开了这个村庄。 更正确的说,浓雾包围了整个山村。 庄青青是女性,神经敏感,她马上拿出手机看,“一直没信号!” “怎么办?”张景枫问。 有雾不好走,在山里更容易出意外,万一绕错了路更是浪费时间体力和食物。 思考了一会,应闲开口说,“还是得走,这样吧,路上小心点,大家距离不要拉开,雾总会散的。” 庄青青赞同,支使叶飞去理东西,她趁机又拍了几张照,再去村子里逛逛的心情是没了,想到如果真这是传说中的鬼村,就有很多恐怖的东西涌上她的脑海,让她想离开这村子越快越好。 他们在收拾行包,胡归却没有动,抱着膝盖坐在墙角。 应闲说,“走了。” 胡归说,“你们先走吧,我想再留一天。” 应闲说,“你东西还够吃吗?晚一天万一出意外呢?更别提你一个人了,还是跟我们一起现在就回去。” 胡归说,“我是来找人的,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村子,我一定要找到他。” 应闲问,“你找谁?” “浩景。”胡归抬头看向应闲,脸上眸中都露出欣喜狂热的神情,“他在这等我,等我找到他!” 浩景?不是胡归那天梦中叫的名字吗?“浩景是你什么人,他怎么会在这儿?” 应闲的问题好像勾起了往事,胡归又缓慢的低下头,喃喃道,“他答应过我,他会回来的,回来后就跟我一起离开那个城市,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可是为什么一直不回来,两年了,都快两年了……” 应闲走上前拉他站起来,强硬的把他带到亭子外面,“那你看看这里,别说人,连个鬼影也没有,他不可能在这里的,我们离开,去别的地方找。” “不,他就在这里。”胡归突然就挣脱开应闲的手,往村子里跑去。 留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觎。 叶飞说,“我们自己走吧,他就是个疯子,有病的。” 庄青青也说,“是啊,他自己不肯离开……我们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绑着他然后又让谁背着他走吧。” 应闲说,“我们是一起来的,就应该一起走。至于你们随意,反正我留下陪他。” 他说着进亭子帮胡归的把包收拾了一下,然后出去沿着胡归跑走的方向走过去。 姚远当然不会扔下他,一起跟了过去,“应闲等等我。” 气氛凝重,多多在钱爸爸的示意下不敢开口说话,但是他心里想为什么要把胡叔叔一个人留下吖? “切,死同性恋。”叶飞背对着龙炎低骂一句。 张景枫说,“我想还是早点离开保险一点,毕竟多耗一天,食物就变得更少。” 既然没有跟上去,那么剩下的就表示同意离开,他们也没说什么,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这村子的路有的地方辅了砖石,有的地方还是黄泥,岔路很多,村子不是平行的,房屋的座落也是有高有低,有那么几家面前还有一小块方形土地,看得出来以前那肯定会种点什么东西。 村里的房子要么倒塌废弃,要么紧锁着门,窗口上结满蜘蛛网,而从那或新或旧一层复一层的蜘蛛网里看进去,里头黑漆漆的就如同一个又一个的无底洞。 应闲和姚远几乎找了大半个村子,仍然找不着胡归,叫他的名字也无人应答。 姚远说,“要不我们回亭子里等吧,他总该会回来拿吃的。” 应闲说,“还是继续找吧,万一他想不到呢?我看他状态确实不好。真后悔昨天……”他穿梭在房子和房子中间,“找到他,再想办法哄他走。” “好吧。”姚远无奈的耸肩。“哎,快看那!” 应闲朝着姚远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地方处于高处,一条小路通上前,然后是好几株竹子,再旁边就全是被浓雾笼罩,不知道是什么,或者是山,“看什么?” 姚远说,“我刚才看见一个人影走过去了。” 应闲又仔细看了看,不注意还真难发现那竹子后面好似还有一幢房屋。“走,上去看看。” 那条小路不同村子里被人踩实了,长满了杂草,两边是荒芜着的梯田。 等走近那儿,那房子就变得更清楚了,它没有被浓雾完全笼罩,只好像有一层薄烟围绕着。竹子后是一个小院,外层着篱芭,看得出来那曾经是一个小型花园,不过现在,仍然是各种杂草。 院子边上还有一口井。 房屋很特别,至少在这个荒村里来说,它是很特别,也洋气。 红砖的墙,墙上爬满了藤条,有些砖已经剥落,显得很斑驳。它高两层,看塔形层顶应该有第三层阁楼。 窗户用的是玻璃,一层有钢筋竖条防盗。 门是开着的。 应闲和姚远对视一眼,走到门口朝里面看,“有人在吗?” 屋子里的地面辅着地板,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个宽敞的客厅。 102、第八章 老式的沙发,老式的电视机,围着一张长形低矮木桌。再旁边是镂空雕花的屏风,过去就放着一张餐桌,然后是另一扇门。 通向二楼的楼梯在客厅的另一边,靠墙建着。 “真看不出来,这村里有这样的屋子。”或者因为天气原因,房里的光线并不充足,见没人应,姚远又看见门边有个按钮,就伸手按了下去。 啪一声,屋里的吊灯居然亮了。 也就在这时他们注意到地板上还投映着的人影有在三个,他们背后有人。 应闲和姚远吓了一跳,匆忙转过身,那人正是胡归。 “人吓人吓死人好吗?”姚远呼口气。 胡归问,“你们怎么没走?” 应闲将包递还给胡归,“你的东西。” 姚远笑着接话,“应闲说,一起来的就要一起走,非要过来找你。” 不否定姚远这话有拉线红的嫌疑,所以得了应闲一个你真多事的眼神。 胡归将包接过来说了句谢谢,然后挤开这两人走进去。 姚远跟应闲当然也跟着进去,姚远将包放到桌上,整个人坐到绵软的沙发上扑飞起一层灰尘,“啊~~这地方真不错,如果有电有水有吃的,渡假的好来处。” 胡归这会好像已经平定下来,把包放下后往餐桌那边走,推开那扇门,后面果真如猜想中一样,是个厨房,有烧火的灶炉,甚至还有锅碗盆勺等物。 胡归找了找,到处都没有其他食物,看来还是只能靠自己带来的那点。 他拎了一个水桶出来,走到院中捡一颗石头朝那口井中扔进去。 井挺深的,不过是干的。 “你去哪?”见他拎着水桶走出院子,站门口的应闲就问。 “打水。” 姚远在里边听到了,笑说,“他不是打算住下来吧?” 在找胡归的时候他们也发现了这村子中段有一个小水沟,那水估计是地下水,源头就在上村的石缝里冒出来,不过流得不远,又消失在一个快干涸的小池塘里。 应闲说,“你先在这等着吧,我陪他去。” 胡归果然是去那儿了,他先把水桶洗干净,再凑到上方的石头下接水。 应闲觉得他口中的浩景是一个突破口,就靠边上看着胡归,笑着问,“可以跟我说说浩景的事吗?” 胡归转头看向应闲。 应闲说,“你一个人找很吃力,说出来说不定我们也可以帮你找。” 胡归的目光重新看向细小的水流,过了好一会,才说,“之前他们说是发现了一个古墓,然后就找叫明烛村的地方,他被他们系的教授选中,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件事应闲是知道的,来这说找鬼村的这一行人全都知道。 而在他们眼里,那一群失踪的人必然已经是遇难了,否则这么久了不会不出现。“胡归,他失踪将近两年,而且不是他一个人到那个山村,如果还活着,一定会想到办法联络外界的,你不要再找了,我们早点回去。” 胡归说,“他告诉我的,他在这儿,我一定要找到他。” “胡归,他已经……”应闲因为胡归瞧向他的凶狠眼神一愣,那眼睛像是会说话,威胁着应闲不许说出口。 可是应闲觉得不能让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总要去面对事实,所以他还是说了,“他已经死了,你其实知道的,何必骗自己。” 胡归的水就快接满了,因为应闲这句话,他把整桶水泼向了应闲。 应闲抹了把脸上的水睁开眼,也没有生气,只是有点意外,“等雾散了,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好吗?” 胡归重新开始接水,不再说话,直等到水接满了,应闲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在旁边看着他。 胡归提着水从他身边走过时停顿了一下,“你们这一行人让我恶心。” 应闲暗自笑了声,跟着他回那幢房子。 姚远看他成了落汤鸡,脑子里浮现的大概是应闲调戏胡归不成才弄成这样。 应闲看胡归不知打哪找来一块抹布开始擦洗桌椅锅台,就唆使姚远和他一起去抱些干柴回来。 村子里的一些杂院里到处有堆着,一点也不愁没柴火。 到了下午两三点,一楼被胡归收拾的干干净净,应闲的衣服也晾干了。 胡归没停下来,又提了一桶水上二楼。 姚远和应闲也因好奇上面有些什么,跟着上去。 二楼东南西北四角各有一间房,两间有床,一间是杂物室,一间看起来像是书房。 灰尘很重,随便动点什么东西都能带起不少飞灰。 胡归对这些好像都不好奇,他只专心的挑了一间有床的卧室开始清理。 应闲在那间书房随手拿起几本书,这儿有不少居然是侧订封线的古籍,很多异志野录,像聊斋就有好几个版本。 应闲走到书桌前,那儿上面放着一本笔记本,应闲翻开看了,只见第一页写着一小段话。 [我是不是还活着? 或许我真的已经死了。 可是他们都说活着的人是我,死掉的是她。 我有时候分不清楚我是谁,父亲总担心我疯了,其实我没疯。] 这些字迹很清秀,是用毛笔书写,但看得出来出自一个男人的手。 应闲又连翻了几页,都是空白页,大概翻过十来页,那字又出现了。 [那些外村人很讨厌,村民总想让我赶他们走,可我放任不管。 因为我看到了他们的结果。 贪婪最终招来的是死亡。 他们谁也逃不掉。] 接下去的一页也有记录。 [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我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后面又是翻了很久也没有记录,应闲干脆用指腹靠着书页,哗啦啦一下子飞快的翻过去,在后半本中看到一行黑,他就停下。 这一页的字比前面大了些,也随意了些,笔末峰回路转,与之前的字相比,要潇洒张扬许多。 [看,我说对了吧 哈哈哈哈 一个接着一个的死掉了 死掉了] 应闲再翻到尾,后面已经没了。 如果这是两年前的笔记,那么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里就是那个明烛村?里面的外村人是指那一行考古掘墓的? 103、第九章 这里就是那个明烛村?里面的外村人是指那一行考古掘墓的? 那么两年前这里明明还有人住,现在人都去哪了呢? 看这村子的状况,哪里是两年,明明像是荒废了很久很久。 应闲思考着转过身,却被吓了一跳,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胡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接着又看一眼他手里的笔记本,“你干嘛乱动别人东西?” “没……就是随便看看。”应闲将笔记本放回原来的位置,拿开的时候桌上留了一个书印,明显得很。但他想了一下,对胡归说,“或者你也可以看看,有你找的人的线索也说不定。” 胡归说,“你不是说他死了吗?” 应闲愣住了,他刚才有点悚,这下更觉得胡归有点不太对劲。 胡归哼笑了声,转身离开这房间,接着下楼,拿打火机生起了灶台的火,煮起开水。 姚远同应闲也下了楼,幸好这儿居然还能有电,他两在杂物室翻出一个接线板,接出一股电线给手机充电。 手机始终没有信号,姚远和应闲也都是乐天派,不着急,还用了外放功能放起音乐。 应闲清点了一下两人的食物,拿起一包泡面进厨房,“胡归,晚上就吃这个,煮的时候煮久点,三个人吃一包,只能先省着点,免得有意外情况,雾没散要在这多待几天什么的。” 胡归坐在灶炉后面,朝里头扔了一根柴,抬头看眼应闲,没应声。 应闲拎起锅盖看着开始冒水泡的水,“我们也许再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他这样的态度,让应闲琢磨不透,不知道是他清楚的知道阮浩景死了而冷静下来,还是有了什么轻生的念头。比如就待在这等到食物吃光,然后饿死在这。 “那,可以和平共处吗?”应闲问得小心翼翼。 应闲俊雅的长相与气质,配这表情这语气,几乎没有人会忍心拒绝他。 胡归闭上眼睛叹口气,“我问过自己,被狗咬了一口,难道还要去咬回来吗?” 他摇了摇头接着说,“答案当然是否定了,或者我可以忘了前面发生的事,重新把你们当结伴同游的朋友看待。” 应闲就笑了,“这才像你,我喜欢的以前的你。” 胡归看着应闲,等他解释。应闲再次掀开锅盖,水已经沸腾了,他拆开方便面放进去,“等离开这里,我再告诉你我为什么会认识以前的你。” 三个人的气氛轻松了许多,那泡面煮了很久,胡归这时候也出了厨房在客厅那坐着,应闲会时不时进去看火,加水,直到泡面发福发胀,他才将调料放进去再煮了一会,然后盛碗。 分了三碗,对于三个大男人来说,还是有点少。 胡归很快吃完,然后就上楼睡觉。 姚远和应闲认为根本不会在这留太久,所以没那闲功夫浪费力气去收拾另一间卧室,两人一个在沙发上睡,一个打地铺。 那盏吊灯并不是很亮,昏黄昏黄的,晚了,有几只飞虫一直劲的往上扑。 姚远同应闲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这房屋与夜色的寂静融为一体。 啪啪啪啪啪啪!!! 一阵连续的敲门声惊醒了两人,姚远和应闲几乎同时坐起来,对视了一眼,姚远起来准备开门。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有人在吗?” 这声音很诡异,只这么听着,就让人脊背发凉。 姚远突的止住了脚步,重新看向应闲。应闲缓缓的摇了下头。 这村子里并没有人,胡归在楼上,其他的人已经走了。 好像因为没人回答,那敲门声渐渐小去,最后静止,就如门外那人已经离开一样。 玻璃窗上糊了报纸,所以他们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而外面也看不到里面。 这时应闲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直觉不要应声为好。 姚远心里也好受不少,他刚退回来要窝回沙发上,门突然又猛裂的震动起来,敲门声比刚才要大得多。 “有人吗?有人吗?开门,快开门!!!” “救命,开门啊!有人吗?” 这是?姚远眉头一皱,呼喊声有点杂,但他听得出来其中一个女声是庄青青的。 姚远站起来过去打开门,门外果然是庄青青他们几个人。 “你们?”应闲也站了起来,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们。 那几个人很快的进到屋子,最后的张景枫砰一声把门紧紧关回去。 他们每个人都汗水淋漓的样子,钱多多被钱药抱在怀里瑟瑟发抖,几个人都狼狈不堪。 “你们这是怎么了?不是走了吗?”姚远问。 叶飞脸色发白,他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才说,“操,见鬼了。” 姚远和应闲也不急,等着他们缓过了气休息好。 最后是钱药告诉他们经过。 原来他们白天的时候离开这村子,在雾里摸着走了很久,最后眼前突然清明起来,还以为走出了浓雾,没想到居然是绕回了这个村子。 第一次当然不甘心,所以又走了一次,可是最终还是回到这里。 指南针地图,不同的人带路,什么都用上了,就一直在打转,最后都会回到这个村子。 后来他们感觉不对劲,在快晚上时又一次回到村里时,就决定在那原来的亭子里过夜,还得等雾散了再说。 上半夜还好,一切很正常,等到了下半夜,就开始出现了奇怪的事情。 虽然并没有留人守夜,也点了火堆防止蛇兽靠近,但龙炎的睡眠还是比较浅,所以那奇怪的声响出现不久,他就醒了。 他侧耳听了听不能确定是从哪传来,于是就站了起来。 火堆这时候烧得差不多,圆月高挂在上空。 龙炎觉得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子,然后又晃开,接着又是一下。 很轻,碰到的时候就像吹来一股冷气。 龙炎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回过头去。 一双穿着布鞋的脚就这么出现在中空,龙炎顺着那脚抬头往上看。 亭中的房梁上悬挂着一个人,那双脚就在空中一荡一荡的。 龙炎继续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背部靠上墙,但这却不小心踢到了张景枫。 张景枫被那惊醒,揉了揉眼睛坐起来,“龙炎,你干什么呢?” 龙炎并没有答他的话,他只是看着那只悬挂的尸体。有微风吹过的时候那尸体悬得更厉害了,龙炎好像能看见从他低垂的着脸庞那位置挂下一条长长的舌头。 龙炎的专注引起张景枫的注意,张景枫也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啊!!!!!” 张景枫这一声大叫把其他人几人全都叫了起来,看这状况,庄青青跟着尖叫,分贝极高。 龙炎这时已经靠在亭口处,他望着月色下交错的阡陌上有很多人。 那些白白的身影排着队,中间有几人好像还抬着什么东西,更有纸屑被撒落的满天飞舞。 “有人?”龙炎低问了自己一句。 这时其他几人已经利落收拾好了东西,这里都有尸体,还就这么挂在那,当然是住不下去,都站到亭口上。 104、第十章 也许是他们的尖叫声引起了那队白影的注意,龙炎发觉他们改变了方向,正朝着这边走来,不,是飘过来。 龙炎说,“快走。” 钱药将钱多多紧紧抱在怀里,吩咐多多趴在自己肩膀,闭上眼睛不许乱看。 他们穿梭在这个村庄里,可这个白天看来就了无人气的村庄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极为可怕。 那些荒废的村屋大门现在都打开了,但每个门梁上似乎都悬着一个人,在夜风里一晃一荡的。 他们跑了好久,终于让那队白影脱离视线,个个靠着一个倒了一半的黄泥土墙大口喘着气。 张景枫却突然看见有一双手从墙的另一面攀过来,它悄悄的一点点的往上挪,接着出现了胳膊,然后是半个人头露出来。 张景枫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他用手肘碰了碰边上的龙炎,龙炎马上机警的注意到冒出来的那东西,这时它已经露出了整个上半身,就脱离了地面攀在那墙上,躬着腰好像随时准备冲上来扑倒一个人一样。 龙炎上前把离它最近的钱药护在身后,一脚踢上那家伙的脑袋将它踹远,“CNMB,继续跑!” 在跑过两房子隙缝时,钱药眼中闪过一点亮光,他退回去看了看说,“你们看那上边有灯光。” “难道有人居住?”张景枫也看见了。 龙炎停下来,他看见不远处的废房边坐着一个老太开着一张黑乎乎的嘴冲着他们招手,他马上将视线移开。“往有灯的地方跑。” 六人于是在月光下磕磕碰碰的摸上那条上彼路跑到这,本来还害怕是鬼在设陷阱引他们过来,没想到是应闲和姚远。 嘎吱—— 他们刚述说完经过,一声木头陈旧摇晃的声音令客厅的人顿时安静下来。 然后是很缓慢的脚步声在楼上响起,再沿着楼梯一步一步的走下来。 胡归扶着栏杆站在楼梯上边俯视着他们,眼神冷冷的,令他们几乎有一种他们闯进他地盘应该趁早滚蛋的错觉。 叶飞在见是胡归后恼了,“你他妈想吓死人啊?” 胡归的视线就集中到了他一个人身上,叶飞居然感到害怕,他往后退了一步。 胡归说,“今天是农历的七月十五,外头当然热闹了。” “鬼节?难怪……”张景枫低声说着,平时都是看阳历,很少会注意到农历时日。他想了想摆出一张老学究的表情,“如果真是鬼节的原因,那么明天鬼节过了,那雾也会散去的吧?” “谁知道呢。”胡归的手掩住嘴巴,闭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很显然他睡得正香,被他们吵醒的。他只是又看了那行人一会,转身回楼上。 叶飞刚又想骂人,庄青青拉了拉他。 大半夜的这么一折腾,虚惊过后又累又困,他们很快准备休息。 但是客厅看起来是大,可原先就放了不少东西,一下子要容下这么多人,有点拥挤。 应闲也告诉了他们楼上的情况,让他们将就着睡。 龙炎却是突然一笑,将自己的包顺手扔在角落,就上楼去了。 应闲看他走上去,愣了会,站起来就要跟上去,姚远拉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说,“别去,那家伙现在别惹。” 应闲犹豫了一会,就听见楼上乒乓的响,他坐不住了,“胡归现在好不容易冷静了一点……不能再这样了。” 应闲几步跑上楼去,拐进那间房前,房门是虚掩着的,里面点着一盏油灯,应闲推开就看见胡归被龙炎压制在地上,单手被拧在背后,嘴被龙炎的手掌捂着。 应闲叩了两下门,龙炎回头看他,眼睛藏在昏暗灯光下的阴影里,看不出是个什么神色。 “我还是觉得你们两个也下去一起睡比较好,大家在一起有个照应。”应闲脸上带着笑,他走了进去。 龙炎的手劲微松,胡归马上就挣脱开站了起来,到应闲身边警戒的看着龙炎。 龙炎其实是个双性恋,身边换过的女人和男人不少,但他并不会同时跟几个人交往,他比较专情,但并不长情,所以在腻味后会干脆利落的换一个对象。 他觉得胡归的味道不错,让他想尝一次后还想再尝一次,而且那神经兮兮的样子挺逗的,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龙炎和胡归一样并不打算下去,他对胡归说,“你当我的人。” 胡归先是一愣,然后指着应闲说,“我喜欢跟着他。” 莫明其妙成了炮灰,应闲无奈的笑了声。龙炎也是个聪明人,自然不把这话当回事,露出个略带痞气的笑,“好啊,公平竞争。” 打了那么多天的地铺,睡的凸凹不平,今儿好不容易有张床,龙炎当然晓得享受,他大咧咧的走过去躺下。 见胡归瞪着他,他拍拍边上的空位,“你可以睡这。” 龙炎在挑衅自己,胡归这么想,那语气就好像说有种就过来睡。胡归懊恼的抓抓自己头发,他也不愿意下去跟那几个人挤地方,他知道有几个人并不喜欢自己。 应闲在边上听他呼吸加重喘急,又细心的发现他手指不停松卷,就牵住了他的手,“我陪你睡。” 胡归不解的看着他,应闲朝着龙炎扬扬眉头,拉着胡归走到床边。 就这样三个男人挤在一张翻个身都会嗄吱响的陈旧老床上,应闲隔在龙炎和胡归的中间,胡归睡在最外面。 这一整天的奔波下来,龙炎似乎也累了,没跟他两计较,躺着闭上眼睛睡觉。 房间里安静下来,外面却仍然是那样风声迂回,或夹杂着几声似鬼哭的响动,听着很寒惨人。 迷糊间胡归觉得房里进来了一个人,过堂风从门外刮进来,很凉快,让他霎时就清醒了。 他刚好面朝外,他看见进来的人是一个女人,她穿着旗袍,身材曲线十分优美,但是胡归发现她并没有影子。 女人在这间房间里走来走去,脚下的高跟鞋发过嗒嗒嗒的声音。 她走得很慢,很有规律。 也许是注意到胡归的视线,女人停下了走动,她就那么站着,然后脖子咯咯咯的,身体没动,头却转了180度面向胡归。 胡归身上泌出了一层冷汗,他看到女人开始向他走来。 啪嗒—— 啪嗒—— 脚跟先着地,然后脚尖又跟着一声着地,女人一步一步的靠近他。胡归想闭上眼睛,可眼睛却不听使唤,连身体也无法动弹。 105、第十一章 女人想要干什么? 胡归猜不透,但就是这种未知让他感到更加害怕。 这时他感到身后的人动了一下,好像是在熟睡中的无意识动作。应闲将他搂紧了些,一只腿抬起压上他的脚,另一手也绕过他的肩膀搭放到他面前。 应闲的掌心带着热气,刚巧覆上他的眼睛,让他眼前一暗,什么也看不见了,连那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她走了吗?还是停留在原地不再动? 胡归慢慢的闭上眼睛,睫毛刷过应闲的手心。她应该是走了……胡归这样告诉自己,僵硬的身躯开始放松下来,在发现能动之后,他翻个身面朝向应闲。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胡归发现床上的另两个人已经起床了。 他觉得今天精神很好,昨晚并没有用药,但是睡眠很充足。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多钟,看来早餐又省了。 走出房间下楼,发现人全窝在客厅里,上方好像浮着一层愁云。 胡归穿过他们走到厨房,用昨晚剩下的水洗脸刷牙,洗漱完毕后又走到门口打开门。 外面天气很好,阳光在这时候还不炙热,透过屋前的几株笔直细长的竹子投落在地面上,变幻着斑驳的光影。 胡归看见围绕着整个村子的雾,知道他们为什么忧愁了。 大概是昨天绕圈子绕得够呛,他们今天没人再提议离开,各自把吃的全都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然后盘算着能够撑几天。 胡归的包在楼上,应闲过来将大家商量的事说给他听,他回头看了里边的人一眼,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径自离开了小院往下方走。 对于他的不合群,虽然有几人心底颇有微词但也没有说出来,毕竟那天他被QJ的事情是出于他的意愿之外,能阻止的不阻止,能救的不救,他们不是惯犯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当然在事后会有后悔和内疚这种情感涌上来。 胡归走后,张景枫在一小本记事上抬起头,“这点食物,八个人撑不了几天的。” 钱药说,“那我们也别都躲在这了,白天应该没什么事,这么大的村子,去找找吧,也许有什么谷粮。” 张景枫点头说,“我们分组,每间房屋都要仔细搜一遍。有的农屋会有二层,但是没有楼梯,只有一个小口像天窗一样开在上方,你们要注意找找看有没有这样的,他们基本会把谷粮放在二楼,如果有就找找梯子看吧。” 龙炎说,“好,我和应闲一组。” 姚远很是惊讶,他一直想找机会问问应闲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但一直没机会。 应闲老神在在的倚着门,“没问题。” 庄青青自然同叶飞一组,姚远则和钱药,张景枫又觉得一个人落单不好,也和钱药他们一起。他说不想当电灯泡,实则他一直觉得上次做了那么荒唐的事,叶飞说不准会什么时候报复一下。 他们说话的这档时间,胡归早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去,不过好在在门口的应闲一直注意着他离开的方向,所以和龙炎很快就朝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他两的注意力放在了找人上,路过什么屋也不会推门进去看看。 庄青青和叶飞依旧是边找边闹,有时在门口张望一会就走开,看见有蜘蛛网挡在前边,也是马上就转头。 还是张景枫这一边最可靠。 然而基本每家屋子都是空的,破门进去除了桌椅一些破烂的生活玩意儿,没有可食用的东西。 张景枫推了推那房锁死的门,抖下好几层灰积在门口,不过门还是打不开。 钱多多就大叫,“该姚叔叔出手啦。” 然后姚远上前十分暴力的一脚,那有些靡烂的门没有倒下,倒是门板破了个大洞。两人又连着折腾一阵,总算可以进去。 里面是老样子,还有一股霉味。 钱多多指着上边说,“爸爸,看上面。” 钱药等人闻言抬头,这屋子上方不是直接的横梁,而是隔有一层木板,旁边有一个黑乎乎的方形开口。 姚远说,“我上去看看。” 他们合力挪过一张屋里的桌子,姚远站到了上边,先用手试了试木板的结实度,确定没问题后双手撑上了两边,一用力,腿离开桌子,人爬了上去。 上边漆黑一片,姚远掏出裤袋里的打火机点亮,张景枫在下面问怎么样,姚远说,“我在看。” 这上面堆放着一些蒌子竹杷等农用物,火光照射的范围不大,姚远走到了边上,靠着墙想绕一圈,没过几步,就见那边墙上贴着一张倒方,上面写着五谷丰登的字样,看得出来原来是红纸黑字,现在那红纸都已经泛白了。 而那里的木板则是很有规律的接叠着,组成了一扇可拆合的门。 姚远摸到了边上金属环,动了几下后找着了门路,将最上面那扇木板咔嗒一下打开。 他又连着拆了两块,这才把打火机照进去,里面空空如也。 姚远有点不甘心的去拆另一个小粮仓,仍然是空的。 “没东西啊。”他走回那个下去的出入口,熄了已经发烫的打火机放回口袋,一只腿伸了下去,手和上来时一样撑在两边,直了身想要跳下去,却突然看见前边有东西。 那东西有着一张极为苍白的脸,脸上平滑一片,只有两只像窟窿的眼睛,此刻正盯着他看。 它有着和蜘蛛一样的腿脚,以夸张的角度弓着踩落在地板上,朝着姚远爬过来。 速度并不慢。 姚远被这冷不丁出现的可怕家伙吓了一跳,几乎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啊的大叫一声,整个人从二楼摔下去,碰到下方的桌子,再滚落在地面。 “姚远你怎么了?没摔伤吧?”钱药连忙过去扶他。 姚远抬头看着黑乎乎的口道没吱声,他的表情让其余几人也觉得有好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会在下一刻从那里冒出来一样。 张景枫也跟着看了好一会,那里并没有出现任何东西,“姚远?” 姚远这才回了神,并感觉到了浑身摔得跟散架似的疼,他在钱药的搀扶下站起来,“没事,手滑了下。走吧,这里没东西。上边有你说的粮仓,可是里面全是空的。” 他们离开这屋,又逐家逐户的找过去。 平坦荒田的另一边,是一个乱葬岗,乱石多于泥土,能看见不少白骨混在其中,就是不知道那是人骨还是动物的骨头。 那里的墓碑大多是损坏了,分不清哪里有坟,哪里没有。龙炎依稀记得昨晚那群送葬似的人就是从这边出来的。 而现在,应闲和龙炎也在这里找到了胡归。 胡归跪在地上,手里抱起一块又一块的石头往边上扔去。 “胡归?”应闲和龙炎对视一眼,快步走了过去。 胡归没有理他们,这儿被他搬空出一个凹坑,他仍然没有放弃,有一股难闻的气味隐隐从下面透露出来。 106、第十二章 胡归又搬开一块石头,一个骷髅头就静静的躺在那儿,拇指大的蜈蚣从它的嘴洞爬进去,再从眼窟窿出来,然后爬到旁边的石头缝里消失不见。 胡归把旁边的石头也都挪了挪,那整副骨头架子就散散的躺在那,应闲看见它的无名指指骨上还戴着个戒指。 龙炎也注意到了,这戒指跟胡归脖子上挂着的明显是一对儿。 他两几乎同时猜到这骨骸是属于谁的,可是胡归却出乎他们意料的镇定,他从那指骨上把戒指拿下来,然后重新又搬起石头,一块一块的砸回去。 确是用砸的,将又大又重的石头狠命的砸向那骨架,仿佛那并不是他的爱人,而是他的仇人。 胡归不太对劲,应闲和龙炎都看出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应闲走上前说,“胡归,回去吧。” 胡归回头看着他,脸色很苍白,眼神却同那晚一样,冷冷的。 阮浩景背叛了自己。胡归都看到了,连他怎么死的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在夜晚和一个女人在这里苟合,然后被剖开了腹部,被扯出了肠子。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看着眼前的这两个男人,胡归手里的石头松落在地上,突然就坐下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他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阮浩景。如今阮浩景不止人不见了,连心也不见了。 看他哭得悲怆,那两人也不知如何开口去询问胡归为什么会知道找乱葬岗,为什么会找这个坐标,为什么会知道下面埋着尸体。 最后看他哭得没什么力气,只好半哄半扶半拉的架着胡归离开这里。 村子的中央有一幢砖盖的堂子,很高很大。大门上还有一个五角星,不过年代太久,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但想来这必定是这个村子的村委楼什么的。 那扇像古代官家大门的厚重木门并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伸手去推的时候发出一声嘎吱的响声,拖拉得很绵长,还抖下一层灰。 张景枫伸手挥了挥朝里面看去。 阳光好像在这里失去了效用,虽然明亮,但让人感觉不到热度,像是冷光。 一层是个空荡荡的坡堂,正对面一个台子,张景枫是知道的,这是一些村子的戏台,横梁上还悬放着一个很大的竹编龙头架,糊在上面的纸早就破烂不堪,乍一看很是狰狞。 张景枫张望一会,回头说,“姚远你休息一下,这里我进去看就行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储粮。钱药你就留下来照顾他吧。” 姚远那一下摔得不轻,虽然没见血断骨的,但也很疼。 这里的一层很高,又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张景枫不进去看,他直接从侧面的楼梯上了二楼。 二层很多房间,基本锁着,不过看边上的标牌,大多是办公室。 偶尔有几间能打开的,也确是办公用的书桌摆放,没什么别的。 张景枫从这头走到那一头,出现了一个回字中空的走廊,能够看见一层的空场。 张景枫随意往下瞟了一眼,下边人头攒动。 他心中一惊,再细看着下面又是空荡荡的。 只是头皮已经开始发麻,内心抚慰着自己看错眼也起不了作用。 张景枫匆忙往回跑,却听见脚步声是重叠的。 他猛然停下,脚步声也骤然消失,他继续走,那脚步声也跟着出现。 在地板上啪啪啪的,很是清晰。 不过二三十米的路,张景枫却觉得很长很长。 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不能回头,绝对不能回头。 可是这大白天的,能有什么东西? 张景枫觉得心里有一只爪子在抓挠着,很难受。回头看一眼,没关系的,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能回头。他又这样状似冷静的警告自己。 最后张景枫眼睛一闭,猛的转过身去。 这长廊还是和原来一样,什么多余的东西也没有出现。 走廊的尽头是几缕阳光变成光束从高窗照射进来,中间浮空的灰尘很明显。 张景枫听到了喧嚣的人声,还有锣鼓二胡声,隐隐约约的戏腔夹杂在其中。 听着很热闹,却让他越发觉得冷。 张景枫咬了咬牙,转回头撒开双腿开始奔跑,他只想尽快下楼,然后和姚远他们一起离开这里。 钱多多蹲在地上捡着细碎的石子玩,姚远靠着那大堂的墙壁揉着自己摔疼的地方。 钱药绕着这宽大的建筑物转了一圈,感觉很枯燥,没有什么发现。 这时候龙炎和应闲扶着胡归回来,他们恰巧选了村子纵横交错的小道中最为宽敞的一条,而这一条路,正要经过这个中心楼。 姚远看见应闲,马上就迎了过去,“你们仨儿怎么了?” 应闲看看胡归,眉头挑了挑,应闲就明白了个大概,这是他们兄弟间的默契。 “都找到些什么了?”趁着龙炎带胡归到一块废弃条石边坐下的间隙,应闲问道。 “一个荒村,能有点啥,看来我们这一群人走不了狗屎运。”姚远手托着自己的腰,乍一看很有点风骚的味道。 应闲扫视了一圈,“张景枫呢?还有那两没和你们在一起?” 姚远指向大会堂,“张景枫在里面,那两口子不知道在哪野去了。” “你又怎么回事?” “别提,老倒霉了,摔的。” 这边正聊着,钱多多看见胡归出现就站了起来,脏兮兮的双手在裤子上一擦,就凑了过去,他好像特别喜欢胡归。 众人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张景枫出来,琢磨着让谁上去看看,庄青青和叶飞来了。 他两边说边笑的从路口拐过弯来,见着他们明显吃了一惊,庄青青说,“你们怎么在这呢?我还以为你们都回去了呢。” 应闲说,“是打算回去了,不过在等张景枫。” 庄青青咦了一声,“张景枫不是已经回去了吗?我们刚才看见他往半山的楼房跑去呢,叫他也不应。” 钱药听了就到里面的楼梯口叫了几声张景枫,确实是没人回答。“看来是走了,这家伙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除了钱多多,大家都是成年人,这辈子也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即使这荒村的外围绕了迷雾,食物不太够支撑长久时间,也还没有什么危机感。 毕竟总觉得这种不科学的大雾现象,过不了多久总会退去。 既然找不到食物,一行人就不急不徐的回了那幢‘小别墅’。 不过房门是开着的,想必是张景枫回来了。 钱药还没进去就叫喊他的名字,可是仍然没人应答。叶飞和庄青青是率先进去的,叶飞一进去,就听他破口大骂,“我靠!” 之前他们曾经把各自的食物都拿出来,还是张景枫清点统计的。 而现在,那些食物全都不见了,张景枫人也不见了,包括他的背包行囊。 107、第十三章 “妈的,这家伙别让我再看见他,不揍死他!”叶飞脾气比较躁,连骂了好几句。 大家虽然不知道这么点时间发生了什么,让看起来特别老实的张景枫居然就卷走了所有人的食物自己跑路。 不过,反正村子外面都是雾,他还是会像以前那样绕回来的。 几个人留在这别墅,叶飞,应闲还有龙炎以及钱药这四个人到村子里找张景枫。 他们想着张景枫或会跑迷雾里面去,或者是藏到这个村子的其他地方了。 然而一直快到晚上,他们几乎找遍了村子的每个角落,都找不到张景枫,他也没有从迷雾里回来。 四个人聚到一起商量了下,让叶飞和钱药一起出村,去看看这雾是不是不挡道了。 当然这人选当中,也是动了下小心思。 张景枫这事没发生之前,他们倒是觉得,大家伙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颇有些同生共死的味道。 这事出现后,才恍觉他们这行人,不过是野游临时组到一块的。 如今被困,张景枫首先暴露了他的自私,偷走了所有人的食物。 如果是龙炎出村,万一碰见了张景枫,他能制服张景枫,但他不一定会回来。 钱药和叶飞就不同了,他们分别有儿子和庄青青还在小村中。 龙炎和应闲返回山腰的屋子,一路上也沉默着没有说话,不过他们两人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更何况中间多了一个胡归。 屋里那群人也是一直干坐着,看他们回来,钱多多就跑过去迎接,左右看看,小脸上全是委屈的神色,“我爸爸呢?” 应闲说,“你爸爸还在外面,应该过一会就会回来了。”接着他又对几个大人交待了一下找不着张景枫的事。 庄青青听了后双手合十,“啊,真希望那雾散了,快点能出去。” 胡归不太合群的坐在角落里,这时候钱多多走到了他面前。 胡归看他一副快哭的表情,问他,“多多怎么了?” 钱多多说,“爸爸还没回来,我肚子饿。” 胡归伸手揉揉他的脑袋,站了起来往楼上走。不一会儿,他又拎着他的背包下来了。 众人不自觉把目光看向他。 之前那会,就他一个人没把食物拿出来,大家也没想过非要将东西都放一起,所以胡归的包一直放在楼上。 胡归走回原来的位置,钱多多还傻站在那。他拉开背包的拉链,果然里面的食物还在。张景枫可以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想那么多,所以并没有上楼。 不过他的包里,也就只有两包泡面和几个小包装的青稞米条。 胡归拿了米条出来给钱多多,他自己并没有吃。“多多放好,一点点吃,不然以后就没得吃了。” 钱多多高兴得直说谢谢胡叔叔,然后拆了一根米棒子出来吃,其余的全放进了小口袋里。 其他人都是成年人,早上多少吃过一点,这会虽然肚子饿,但也不至于像钱多多那样哭丧着脸。 庄青青看着胡归那两包泡面,开口说,“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啊,也不知道找着张景枫没有,要是没有,那可怎么办?我们只有两袋方便面了。” 她想着胡归的性格以及之前所发生的事,小心的斟酌着用词,默然的把胡归的东西充公,结果并没有人应声。 只有胡归站起来,拿着两包面去厨房,折着柴薪点火烧水。 庄青青坐了会,也走到厨房门口。她什么也没干,就守在门口看着胡归,想和胡归搭几句话,胡归没回她,就不再自找没趣。 钱药和叶飞回来的时候,脸上神色并不太好。他们没有碰见张景枫,也没有走出迷雾,仍然是在那浓雾里绕圈子,最后回村里。 还没进屋,叶飞就闻到了香味,“你们还有吃的呢?” 他推门进去,屋里那几个人三三两两坐着,钱药则马上被自己儿子扑了个满怀。 “爸爸!”钱多多抱住他的大腿。钱药弯腰把儿子抱了起来,在小嫩脸上亲了口。 龙炎把烟按熄了,见他们空手而回,不用说也猜到结果,连问的心情也没有。 叶飞则在庄青青的招呼下走到厨房那边,听庄青青说了两句,走回屋中央拿起胡归的背包就翻找。 胡归正在看火,并不断的等锅里的汤快干了,再重复添水。 “叶叔叔,你怎么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钱多多的童音软糯,这会吃饱了,声音也响亮。 叶飞随意看了下,没有别的食物,只有些琐碎生活用具,以及药瓶子,正恼火着,听见钱多多这么说,瞪了他一眼。 钱多多往钱药怀里一缩,钱药护着他说,“你发什么脾气呢,孩子都比你有礼貌。” 胡归好像完全不知道外边的事情,只是看人全都回来了,就近对庄青青说,“吃晚饭。” 他给每人平均分了,然后自己坐在餐桌前快速把面吃完,再默不作声整理背包。他也没有质问叶飞,只是将东西都装好后,拎着上楼了。 “阴阳怪气。”叶飞低声嘀咕。 应闲看叶飞一眼,站起来跟上楼。 他一起身,龙炎也跟随上去。走在古旧的木制楼梯上,龙炎说,“要是明天,后天,大后天,或者更久,这雾没有退去,我们要怎么办?” 应闲想了会,不知道怎么作答。他当然不甘心坐以待毙,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出不去,没信号,联络不到外界,连求救也没门。 应闲拧开门把,胡归正仰头兑水,将一颗药吞下去。 见他们进来,他也没什么反应,盖回药盖和水瓶,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应闲和龙炎相互看一眼,见双方都没有进去的意思,应闲又把门带上,两人折返回楼下。 这一晚除了胡归和钱多多,大概所有的人都失眠了。 虽然白天折腾了很久,也很疲累,可是心事重重难以入睡。 不知何时,外头开始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哗啦啦的下着,雨为珠大,砸在这幢老房子的玻璃窗上。 窗户没有关严实,不少溅了进来。庄青青起来到窗边,伸手把玻璃窗关回去,顺手又插好钢栓。 这时刚好外边一个惊雷,闪电照亮了院子。 庄青青透过玻璃窗看见院子里站了一个人,他的脸白得过份,只在那闪电亮起的一瞬间,就像一具陈年尸体腐烂掉,左边眼珠子正好从眼眶里脱落,留一个黑乎乎的窟窿。 庄青青张大嘴,却发不出声来。 闪电迫使光线明暗交替,但庄青青看见每亮一下,外边的人就靠近窗户一点。 她腿软得瘫倒坐地,喉间呜咽着,眼泪被吓得从眼角不停流出来,就像一个初学的婴儿,缓慢爬回叶飞身边。 叶飞好不容易睡着,睡眠也浅,被庄青青一碰就醒了。 屋内的灯亮着,虽然昏黄,但能看清庄青青的表情,叶飞伸手将她搂过来问,“你这是怎么了?” 108、第十四章 庄青青全身都瑟瑟发抖,抬起手指向刚才的窗户,“外面,外面……” 叶飞想站起来,庄青青连忙抓住他的手。叶飞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走到窗户边看去。外面闪电依旧,不过院子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外面怎么了?” 庄青青正想将她之前所看到的告诉叶飞,楼上的木板就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 紧接着是一阵电波干扰的滋滋声。它原本的声音并不大,不过此时外面的雷声刚好小了,打响的间隔也长了。 庄青青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她的视线紧紧锁在叶飞身上,不敢移动。她害怕一抬头,就会看见一个倒勾在天花板爬行的怪物,它的脸,就像刚才她所看到的那个鬼一样。 叶飞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听了会,低声骂道,“那小子在楼上怎么不消停?”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滋滋声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悠扬的古典乐曲声。 “风月无情,幸郎无心。” “我在此千百年等候,缘来再相逢,哪怕到时你已是白首。” “却独守多少个春秋,问君可知否,借酒了去难消的愁。” 这戏腔听着像越剧,十分优美动人,但若是听懂了,便觉凄婉。 声音回荡在客厅,听着像从楼上传来,又像从门外而来。 其余人在这时也陆续的坐了起来,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庄青青是女人,胆小,这会早挤到叶飞身边,紧张的环顾四周。 应闲看了看在这的几个人,都在着,没出什么事,钱多多还被钱药抱在怀里,睡眼惺忪,不停的打着哈欠,呢喃着问怎么了。 钱药拍拍他的背说,“没事,你继续睡吧。” 应闲见人都齐全,就站了起来。 姚远问他,“你想上哪?” 应闲说,“我去看看胡归。”说着就走上楼梯。龙炎暗自笑笑,也跟着上去。 大概是他们到了二楼,那戏腔突然噤了声,留在一楼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胡归睡觉的房间门虚掩着,应闲小心推开,里面亮着一盏昏黄的灯,胡归正躺在床上,姿势很放松,一副熟睡的样子。 见他无恙,应闲松了口气。 龙炎在他身后说,“我留在这陪他吧,你下去。” 龙炎这话目的简单,没什么其他含义。单纯的依他的看法,应闲为人较沉稳,要真出了什么事,倒是能够成为主心骨。而这屋子多少是有点不对劲,他留在楼上总能和胡归有个照应。 应闲想了想说,“要不叫醒他一起到楼下去。” 龙炎耸耸肩,没有反对。 应闲叫了几声,胡归没醒,他伸手拍拍人肩膀,胡归翻了个身,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龙炎干脆走上前,弯腰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抱着胡归走下楼梯的时候,下面的人还以为胡归出了什么事,都紧张起来,毕竟刚才那声音太怪异。 姚远迎上前去道,“怎么了?” 应闲说,“大概是吃了药,睡得深,叫不醒就抱他下来了。” 龙炎将胡归放在了自己睡觉的地方,而他则坐在旁边。 叶飞暗道一声瞎折腾,也走回女朋友身边搂着她安慰。 外边雷电不知何时逐渐消停了,这夜又安静起来,没发生什么其他事情,只是他们这几个人都休息得不太好。 昨晚才吃了那么点面条,一大早就又都饿了。 胡归醒来发现自己在一楼,表情十分迷茫,不过只坐了一会,他就如常的站起来打水洗了把脸,才发现有几个人已经不在这屋里。 钱多多鼓着一张包子脸坐在沙发上,龙炎则靠着门口抽烟,其他人全不在。 胡归没问,倒是龙炎把烟夹到手指间,弹了弹烟灰,主动说道,“他们出去找吃的,你要去吗?” 胡归抬起湿漉的手按伏贴了碎发,难得应声,“找得到?我们出不去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坟墓。” 钱多多在一边听着他们两讲话,听不太明白,过了会就跑出屋去,围着楼房走了一圈,蹲在院子的路口,等着钱药回来。一边又掏出兜里的米棒,拆开吃着填肚子。 昨天胡归给他的,他一直自己放着,小孩子也没什么忍耐心,感觉饿了就吃了。 龙炎捏着烟猛吸了几口,星火一闪一闪的,烟身一下子燃到了尾,他将烟头扔地上踩熄,说道,“这种消积的话还是少说几句,其他人听见了会不高兴。” 胡归唇角弯了个弧度,很浅,好像笑了下,却没有发出声,然后径自上了楼。 且不说之前经过的溪流清澈见底,里面有没有鱼虾螃蟹,现在那溪流也是在浓雾之中,他们试着去寻找,也找不到位置。 而村子里昨天就已经搜查过,今天再重翻一次,仍然是没有任何可以拿来吃的东西。 一整天一无所获,除了水,他们什么也没吃。 尚没有到傍晚,他们几个人早早就回到了屋子,找不到食物,再下去也是浪费体力。叶飞四仰八叉的躺在地铺上,庄青青坐在一边摇着迷你扇。 钱多多趴在钱药的大腿上睡着,一张小脸的表情却很可怜。钱药手掌抚着他的发顶,他之前一直在说饿,好不容易才哄睡着。 姚远和应闲则不太死心的拿着手机在外面走动,但是信号显示永远是‘X’。 即使是干坐着,夜晚也很快就降临。 小楼里昏黄的灯光在寂静的村庄中很微弱,但又像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经过这几天的经验,到了夜晚,这荒村总是不太寻常,尽管这屋子也有怪异之处,但与那一夜所遇到的事情相比,这里相较更为安全。 饥饿笼罩着一楼的所有人,他们各自坐着,谁也没有讲话。 不过胡归和龙炎并没有在这里,他们在二楼。 胡归整理出来的房间又多了一把椅子,他此时正坐在书桌前,借着灯光翻看着之前那本日记。 指腹在泛黄的纸张上轻抚上,一页一页的翻动,把上面的每句话,每个字都看了个仔细。 龙炎坐在床沿,拿着手机玩儿着游戏。 许久,他觉得一团黑影压迫性的围在他周围。龙炎心中一颤,猛的抬头却发现是胡归不知何时站到了他面前。 胡归见他抬头,原本毫无表情的脸部牵动着肌肉笑了起来,“你饿不饿?” 胡归问的语调很轻,但在这安静的环境之下,显得很清晰,龙炎恍惚觉得这其中甚至含有温柔的成份。 龙炎下意识的点头,不过片刻后他回过神来,伸手揽住了胡归道,“当然饿了,怎么?你还有吃的?”之前叶飞怕是到处找过,这屋子也没有什么食物,而且胡归看起来也不会是那种私藏的人。于是他掌心贴着他腰后下滑,摩娑至胡归臀部,“你藏哪里了?” 这话问得颇为圣意,而且意有所指。 胡归往前弯下腰,这使得臀部顶开了龙炎的手。他与龙炎脸庞几乎贴一起,鼻尖相对,“你可以吃我。” 龙炎看着他的眼睛,半晌,低笑出声。 吱呀—— 隔着一层木制楼板,刺耳的声响从二楼传来。 一楼的几个人顿时紧张起来,以为昨夜那样的怪异声响又将开始。 然而除了这一声,之后他们凝神静听了好一会,也毫无动静。 应闲又坐了会,心里想着还是上楼把那两人叫下来比较好,他起身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一些细碎的声音,十分暧昧的,像是人的呻吟。 当然不止是他,其他人也听到了。 楼上此时只有胡归与龙炎,发生了什么似乎明明白白。 叶飞的表情有点微妙,好像想笑,又没有笑出来,最后翻个身背对庄青青,低骂道,“操,婊子。” 应闲没有再上楼,走回姚远的身边,他只是看了叶飞一眼,心里想着胡归应该是被强迫的吧,但又觉得很奇怪…… 他眉头不自觉皱了皱,姚远此时拍拍他的肩膀,想说点什么,嘴巴开合又没有出声。 姚远不想胡归如何,他就觉得不明白龙炎在想什么,如果再联络不到外界,或者找不到吃的,他们这些人就会被活活饿死在这里,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干那档子事情。 这一夜好像特别漫长,也许是因为腹中饥饿的原因。而那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听得人脸红心跳。 109、第十五章 叶飞再不满,也不敢上去惹龙炎,最后只好和庄青青两个人一人一边的塞上耳塞听歌。 次日天光方亮,好像是为了避免碰面的尴尬,楼下一群人早早出去再次寻找食物。 钱药把钱多多也一块儿带了出去。 窗户没关严实,凉爽的晨风吹动了窗帘,几缕阳光就趁隙从外面窜进来。 胡归眼皮下的眼珠子动了动,随后缓慢睁开眼睛。 他呆了一会,表情渐转为惊愣,手试探的伸到自己腰部,然后触碰到了不属于他自己的手。 胡归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 光裸的身躯满是性爱的痕迹,大腿内侧还沾有凝固的污秽物,胡归手忙脚乱的捡起地上的衣物穿上。 龙炎不知何时被他这动静吵醒,见胡归慌里慌张的样子,不禁笑道,“那衣服是我的。” 胡归刚套上裤子,听到龙炎的话视线往边上扫一眼,果真是拿错了,便左右看着找他自己的衬衫。 龙炎见他视线摇摆不定,却不敢看向自己,且脸上表情惶恐不安,好心情顿时被一扫而空。“你真是奇怪,怎么晚上跟白天两个样?” 胡归对昨晚的事情没什么印象,但是他想起九个人刚集合的那个晚上,龙炎也是这样。 他认定龙炎是趁着自己吃了药,在他神智不清的情况下做和上次一样的事情。 包括那次在荒村外,如果不是龙炎,他怎么会受到那样的对待? 胡归的五指拽紧外套,拳头带风的袭向龙炎。 龙炎本就关注着他,所以即使他这是突然发难,还是闪了过去。 只是他躲过了拳头,脸上却被衣服上的金属拉链头刮过,还从上到下的留下一道红痕,火辣辣的疼。 胡归的这一拳太用劲,惯性使得身躯往前倾,就让龙炎用老招给他擒了胳膊,再往后一拧,翻身给压制在床沿。 龙炎在他身后,单手就牢牢的按住了他。伸手摸了摸脸上凸起的伤痕,他笑着俯身道,“你他妈是欠揍呢还是欠操呢?” 胡归没吭声,动弹了下挣脱不开,就趴着喘粗气。 龙炎道,“昨晚可是你主动勾引我的,求着我操你,这睡一觉醒来,又跟我闹什么?” 胡归咬牙切齿,声音很是沉闷,“不可能。” “不可能?”龙炎笑了几声,“你是想告诉我你精神分裂了?” 胡归一愣,脸上神色变了几变,却是突然从腹下抽出未被禁锢的手来,手肘打弯朝后用力一捅,正袭上龙炎侧边胸肋。 “操!”龙炎应声反击,像铁一样硬的拳头揍上胡归脸颊,差点没把他牙齿打落。 胡归吃痛得闷哼了声,且觉满嘴腥咸,但又哪里肯服软,只比之前挣扎得更为厉害,龙炎也不知是怎了,不再硬制着他,松了手还他自由。 一天两夜没有吃东西,庄青青胃痛,脸色有些发青的在叶飞搀扶下回到屋子。 刚进门,他们两人就看见龙炎正坐在沙发上,而胡归则靠着楼梯扶手坐在地上。胡归一边的嘴角结了暗红色的痂,半边脸颊瘀肿。 叶飞见状又看了龙炎一眼,他倒是气定神闲,就脸上一道细长红痕。 “你两这是怎么了?”叶飞的问话带着点儿笑意,他私底下有些幸灾乐祸,似乎乐见胡归被揍。 龙炎斜着睨他一眼,没答话。 叶飞自讨没趣,扶着庄青青坐下,问她道,“好点没有?” 庄青青有气无力道,“再过会……” 叶飞起来去拿了点水递给庄青青,庄青青把瓶子推开,“不要,喝得想吐。” 叶飞自己的肚子也咕噜噜的叫,正如庄青青所说,这会子感觉胃里肠道里全是水,动作稍大点还能听到水在身体内来回撞击的声音,实在是不想再喝水。 不久,其他几人也陆续回来,见到胡归那样都十分诧异。 钱多多大概是哭闹过了,眼睛红红的,小脸花得跟猫一样。 他们仍然没有放弃进浓雾寻出路,但每一次的结果都是回到村子里。 一种叫做绝望的情绪逐渐在心底漫延开来。 钱药怀里搂着钱多多,好不容易哄他睡着,小肚子也是不时发出咕咕声响,钱药低头亲亲他的额头,自言自语道,“爸爸真不该带你来。” 这时叶飞接着说道,“要是当初就往回走,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了。”他边说边看向胡归,“那时候本来提议返头,就因为你执意要继续,大家才跟着来,现在真好,都要死了。” “这怎么能怪他,当初也没人逼着你继续往前啊。”出乎意料,倒是姚远先出声。胡归低着头一直没答腔,额发遮了眼,脸上神情麻木。 “我们不是一起来的吗?他要往前难道扔他一个人?这话当初谁说的?”叶飞嗤笑了声,“你们就因为上过这小子,现在都帮着他?你们敢确定他没问题?整天阴阳怪气的。” 庄青青伸手拉扯了下叶飞的衣摆,叶飞这会正在气头,没理她,“怎么?做得说不得?” 龙炎难得一笑,“我们也可以上了你,然后帮着你。” 叶飞顿时噤声了,姚远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应闲打着圆场道,“好了,都到了这地步,也别想着怪谁,还是想想办法怎么出去。” 龙炎大概是早上和胡归干架发泄了一下,不再一直沉默,“再走一万遍也是在兜圈子啊。不然我们挖个地道?或者来架直升飞机?” 应闲无奈道,“说正经的。” 姚远说道,“虽然很残酷,但似乎是一筹莫展啊。”龙炎说的挖地道好像比直升机要来得实际,不过依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挖下几米,他们这群人饥饿加疲累,将会死得更快。 叶飞抓了抓头,心里吐槽这几人说的话,又见庄青青似乎好了些,就说,“走吧,我们再出去找找。” 张景枫偷走食物失踪以后,他们有想过好几种可能,其实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成功的走出了迷雾。 既然他有这种可能,那么他们也许也会碰到这个机会。 只要有一线希望,自然不肯坐以待毙。 应闲也与姚远约了一道再去探探,临走前他到胡归面前问了句,“你没事吧?” 胡归抬头看他眼,又透过他看不远处的龙炎,没说话,复又低下头。 应闲从包里找出一小瓶药酒放到胡归脚边,这才和姚远离开。 他们前脚刚踏出去,龙炎站起来追上,“一起吧。” 钱药坐了会,把钱多多抱到沙发上躺着,给他披上外套,“胡归,你不离开这儿的吧?帮我看着多多好吗?我也出去找找。” 钱药知道胡归大概是不会答话,只是他前几日看胡归对多多倒是挺好,而且多多一向听话懂事,就算醒了也不会乱跑,所以能放心留他一个人在这。 外头日渐西沉,斜阳余影,老竹随风沙沙作响,扰乱一地斑驳。 钱多多睡醒的时候就发现这里太过安静,往四下看了看,只有胡归一个人人。 他揉了揉眼睛问道,“胡叔叔,我爸爸呢?” “走了。”胡归头也没抬,连嘴唇的翕合也极为微小,让钱多多以为压根不是他在讲话。 钱多多之前挺亲近胡归,但乍一如此,也有点心惊胆颤。人小,琢磨不出那走了的意思,只是一睡醒饥饿感又扑天盖地的涌上来,又因为胡归的话不免想着爸爸是不是扔下他一个人走了,一时没忍住就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哭了好久也没有停下来,呜呜哇哇的,也不知哪来的力气。 胡归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成了拳,越握越紧。等最后那道阳光也隐没了,他说,“你真烦,哭够没?” 语气不凶,音量也不大,却硬生生的让钱多多止了哭声,也许是停得太急,还连着打了几个嗝。 胡归侧头看向钱多多,微笑道,“你是不是肚子很饿啊?我有办法让你不再饿。” 钱多多伸手擦擦自己的眼泪,眼中满是期翼,“胡叔叔,你还有吃的吗?” 胡归没答,只是笑着。 110、第十六章 夕阳虽下,夜幕即临,但天还是亮着的,那半山腰小楼房三角瓦顶的烟囱里炊烟袅袅。在这儿的人都不是农村的孩子,小时候也没体会过和小伙伴们在外玩耍,看见家里头的烟囱冒烟就知道该回去吃饭了。 可此时见着,竟也觉得那像是一个人的手在招摇。 叶飞见了,也没有多想,只道是他们找到了吃的,已经在起火下锅了。他和庄青青正饿得紧,哪顾得上之前的小磨小擦,两人很快就回小屋那儿。 才不过走上那段斜坡,隐约就闻到了一股香味,更是勾得空荡荡的胃部饥饿感愈重。 叶飞进门,却见里面没有其他人,只有厨房传来一两声动静,那小隔间的餐桌上放了几盆热气腾腾的碗碟。 那碗碟里装着的是肉,叶飞拿起筷子翻了翻,看不出是什么肉,“你说谁这么好运,居然抓到了小动物?” 庄青青摇头,顾不得那么多,筷子夹了一小块肉放进嘴里。没有调料,虽说寡淡无味,可对于饥饿过度的他们来说,这便是最好吃的东西了。 他两正吃着,胡归端着一个大盆碗出来,那碗口白色热气直冒,他也不嫌弃烫,徒手端得稳稳的。 胡归似乎对一直没给他好脸色的叶飞没什么间隙,“尝尝吧,怎么样,杂炖,蒸肚,炒肝。对了,其他几个人呢?” 他话音刚落,应闲等三人就从门外进来。 见桌上这荤味,姚远问道,“这是什么?谁抓的小动物?” 叶飞只管低头吃着,伸手指了指胡归。 胡归道,“我不认识啊,像一头小鹿,可是又不是,叫不出名。”他边说,边给他们分了筷子。 自从到了这村子附近,他们就连只飞鸟也没见着,更别说其他动物。被困在这里后,也不是没有想过看看有没有什么野生动物,只是从来不见影,趴在草地上寻找,也翻不出一条虫来。 应闲吃了两口,见胡归一直站在边上没动,只是看着他们吃,神情似乎在笑,配上脸上的伤,说不出的诡异。顿了顿,他问道,“钱药……和多多呢?” 胡归答道,“你们走后不久,钱药也出去了。” 应闲又问,“你怎么不吃?” 胡归道,“我早吃过了。” 应闲就觉得这肉味道有点怪,可再看其他人,似乎是吃得津津有味。倒也是,饿得那么狠,就算是馊的恐怕也能下肚。 桌上的食物眼看着见底,虚掩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钱药手里拿着一小捆草茎进来,“看我找到了什么……” 他手里拿着的叫狗牙根,一节一节的,长得像微型的甘蔗,味道微甜。 当然,这荒村里野草遍地,更别说之前那些阡陌交错的田地里,可大多干枯无法食用。而且这群人里除了似乎懂一点的张景枫,其他人对野草野菜压根不认识,更怕万一吃了有毒的,那可真是学神农尝百草了。 “有吃的?”见桌上食物,钱药也是欣喜。 “是啊,快过来吃点,都要被他们抢光了。”胡归让出桌前的位置。 钱药手里那野草也是好不容易在小角落里找到,虽然饿得慌,可他自己还没舍得吃,想留着给自己儿子。 肉香没散,实在诱人,钱药走前搁下草茎,夹了块肉吃着,又四下看看,“多多呢?” 胡归道,“不知道。” 钱药愣了下,“我不是让你帮我看着他吗?” 胡归道,“我有答应吗?” 钱药放下筷子大叫了几声多多,没有回应,他就上楼找,又在屋子四周喊遍。 应闲看看从门口进来一脸焦急的钱药,再看向胡归,“你是怎么了?你真不知道多多上哪了?” 胡归一笑,“别问我啊,其实你们都知道。”他的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桌子上。 钱药吼道,“多多上哪了?” 其他人因胡归这微小动作,脸上神色变化莫测。 庄青青做为女人,可能比较敏感,一下子站起来朝厨房走去,并打开门,紧接着就听到了她歇斯底里的尖叫。 钱药听见立刻冲了过去。 厨房的景象并没有如庄青青尖叫声中所表达出来的那么恐怖,挺干净整洁,炉火还没有完全熄灭,那灶台上的大锅盖着木盖,隐有热烟冒出。 只有地上扔着一堆沾着血衣服。 如果除去这堆衣服属于钱多多这个事实。 “多多……”钱药蹲下身,颤抖着手捡起一只小鞋子,又猛的起身掀开那锅盖。 锅里汤水不清冽,上头浮着一层黄白的油腻物,偶尔还有几个煮沸的热泡冒上来,带起几根黑色的细丝。 钱药怔住了,庄青青小心翼翼的挪过去,拿起灶台上放着的锅勺进锅里捞了一下。 那黑色的所在物一下子浮了上来。 也许这是后来才被放进去的,并没有像之前那些肉一样被煮得烂熟。 这颗脑袋还算完整,脸部浮出水面,五官还清晰可辨。 庄青青捂住嘴,转身冲出厨房呕吐起来。 钱药眼睛都红了,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愤怒,他只顺手就拿起来剁板上的刀,“你这个恶魔!” 外头的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看到钱药拿着刀一副气势汹汹要杀掉胡归的样子,应闲和龙炎还是挺身而出阻拦。 胡归后退了几步和他们保持距离。 “我一定要杀了他!!你怎么能这样做?!”钱药声音哽咽,一时来了劲,应闲和龙炎居然没能制住他。 眼看那刀就要砍上胡归,胡归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视线从钱药身上往下一放,钱药也不知怎了,双腿自己绊住了自己,摔倒在地。 应闲马上上前将刀从地上捡着拿住,而龙炎则压制住了钱药。 “你先冷静一下,别冲动。”应闲道。 钱药哪里听得进去,怒瞪着胡归漫骂,边又奋力挣扎。 龙炎道,“弄根绳子来。” 叶飞平时虽然很混,但这种场面还是被唬得有点呆愣,听到龙炎这么说,马上从自己包里找出一卷登山绳递过去,并帮助龙炎把钱药给五花大绑的捆了个牢牢实实。 但钱药仍是不肯安静,龙炎就拖着他到了楼梯口,又拿绳子绕了几圈,将他固定在楼梯的扶栏上。 似乎嫌他吵,又找了毛巾把他嘴巴塞住。 干完这一系列事,龙炎才站起来,看向胡归道,“你不解释一下?” 胡归适才就一直站在原来的位置,看着龙炎把钱药制服再捆绑。“解释什么?” 龙炎不置可否,绕过餐桌走进厨房,站在灶台前看着锅里的东西,伸手在鼻子底下抵了抵,然后捂着嘴立马将锅盖盖了回去。 他自认行事凶狠,但在这种时候想也不会动手将一个小孩子杀掉充饥。 他走出去看着胡归,那眼神有几分探究。 叶飞还有门口边扶着庄青青,边帮她拍着背。 姚远也想进厨房看看,却让龙炎给拦住了,“好不容易吃饱,你还是别看了。” 胡归笑了笑,“可不是,要是没有这顿晚餐,你们可很快就要死了。凶手又不是只有我,你们不都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在救你们。” 他一直以来很少和他们说话,但大家都看出来他对钱多多很和善,为人也应不差,实在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 见无人接话,胡归又道,“没事了?那我上楼睡觉去了。”他特意的绕了下圈子,在经过龙炎身边时停下脚步,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我很想念昨晚,你呢?今天还敢上来吗?”问完这两句,他见龙炎眉头皱起,便有些肆意的笑出声来,再利落转身走上楼梯。 胡归上楼后没有回之前睡觉的卧室,倒是进了另一间房。 111、第十七章 那房里全是杂物,他们曾经进来过,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就出去了。 胡归很直接的走到一个角落,挪开几件物品后扶起一架三角梯,然后把它支撑在这房间靠门的墙边。 他爬了上去,手顶着天花板一用劲,就听见喀嚓一声。 原来那处有一个开口,只是光线昏暗,实在很难看出来。 刚看到这屋子时,他们就觉得这房屋应该有阁楼,只是一直没有见过入口,何况又不是从事建筑这一业,实在不熟悉构造,下意识认为这农屋可能是没有阁楼。 胡归从三角梯架爬上那个开口,微小的一声砰,大概60瓦的灯泡自行亮了起来。 上方是三角倾斜的屋顶,这儿确实就是阁楼。 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几个木箱,以及一面镜子。 看桌子上放着的几个首饰盒、木梳之类,可以猜想这里曾经住了一个女人。 胡归径自走到那挂着的圆形镜子面前,侧过脸,手碰上还没消肿的脸颊按了按,无声笑着,过了会,他又直直的盯着镜子里的人。 “你真可怜。”他道。 这一夜没有任何人上楼,他们都在楼下客厅挤着。 龙炎手里拿着最后一根烟,没有点上火。 庄青青见入了夜,一直紧张兮兮的望着窗外,又不时看着四周,更多的注意力则放在耳朵上,聆听着楼上的动静。 但是楼上很安静,除了上半夜偶尔有脚步声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时间仍然在流逝,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枯坐而延长这个夜晚。若觉得难熬也只是心理作用,就如同庄青青。她被饿了两天,好不容易能吃到东西,却又吐了出来。 她睡得并不安稳,一大早就被细微的动静惊醒。 她看见胡归从二楼走下来,他一手扶着楼梯,一手揉着眼睛,脸上神情惺忪,若不是昨晚的事情,庄青青会觉得这个看起来还没清醒的男人很可爱。 但是她现在只觉得恐怖。他穿着一件陈旧的白色对襟褂衫,或者说是唐装,裤子是黑色的,脚上踩着双布鞋。脸上已经消肿,只留下乌青的痕迹,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从民国时代走出来的人。 庄青青看着他走进了厨房,她马上伸手去摇叶飞。 胡归拿木舀从水缸里舀了勺水出来,倒进碗中,再拿出便携式的牙膏牙刷洗漱。 他面对着厨房的小窗户,没有完全睁开的眼睛看着外面,牙膏清爽的味道刺激了他,使得他逐渐清醒过来。 手握着牙刷在嘴里刷动的动作逐渐停下,胡归有些僵硬的转头看向地面。 地上沾血的衣服仍然堆在那里,分明的窜入他的瞳孔,几个画面蓦然从他脑海闪过。 喉节不受控的上下滑动,使得他将嘴里的泡沫吞咽了下去。 胡归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快速转回头,眼睛睁得很大,将牙刷缓慢从嘴里拿出来,鼻翼翕合,低下头看着灶台。 水是前几日他在大扫除时一次性装上的,又因为要煮面,他将灶台也清理了出来。但胡归记得很清楚,他并没有动这边的大口锅。 那锅盖没有盖严实,一股异味从里头传来,胡归伸手用牙刷顶着手柄,将锅盖一点一点移开。 钱多多的头就浮在上面,泡了一整晚,已有些浮肿。这小孩的眼珠子已经凹陷进去,眼眶里因此聚积了很多油秽物。 胡归一时连呼吸都止住了,手里的碗掉地上,发出摔碎的声响。 这声响惊了他,他转身冲出厨房,刚没跑几步,就看见被绑在楼梯口的钱药。 其余几个人都已经醒了,他们看着胡归,胡归惊惶的看着他们。 他唇瓣蠕了蠕,好不容易才发出声,“你们……把多多……”胡归发现他们只是看着自己,而且眼神越来越奇怪。 胡归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双手轻微性痉挛,他无所适从的低头抓着自己衣摆,才发现穿的衣服并不是自己的。 他觉得自己不太正常,他在想是不是自己的症状加重了,就如同医生说的,会开始失去记忆,自己做过的事情无法想起来。 呼嗬——呼嗬——胡归的呼吸声又急又重,就好像一个人喘不过气一样。 应闲见他情况好像不太对,便站了起来。 胡归退后几步,转身跑过钱药身边回到楼上。 他匆忙进房,从包里翻找出药瓶,似乎手抖得太厉害,倒出的药粒好几颗都散落到地上。胡归兑着水一股脑儿的把药塞进嘴里吞咽下去,可状况却好不了多少,他身上冒出很多冷汗,蜷缩着靠坐在矮柜与床辅组成的直角里。 胡归脑海里不断的闪现一些画面,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多。 他看见自己主动跨坐到龙炎身上,他看见自己用手掐死了钱多多,他看见自己拿着刀将那小孩肢解。 胡归双手交叠的放在膝盖上,手指不安的相互抠弄,指甲挖破皮肤,留下细碎渗血的伤口。 他无所适从,恐慌,害怕,焦躁,很多种情绪叠加在一块,而且寻找不到渲泄口,只能累积得越来越多。他的眼珠子在眼眶中极快的转移着,视线从左再到右的重复,却没敢转动头部。 他觉得可能是药吃得不够,才会这样紧张着,于是伸手将床沿的背包扯下来,探到入口去摸索着。 手指不经意间碰触到冰凉的硬物,胡归动作停顿了下,缓慢的将那东西紧握到手中。 他的喘息仍然急促,脸色依旧苍白,但僵硬的脸部肌肉却逐渐放松下来,甚至在嘴边带出一弯微弧。 那是一把便携式多功能小刀,野外露营时很多人会带着,有各种各样的用法。 胡归的手从包里缩回,手里头抓着那把折叠的刀,银色的不锈钢材质像镜子一样倒映出他的脸。 楼下的那几个人却正因胡归刚才的反应而陷入沉思中。 庄青青说话还带着哭音,“我们走吧……我快受不了了。不然,不然你们把胡归也绑起来,我怕他什么时候把我们全杀了怎么办?” “走哪?要是能离开这鬼地方,谁愿意待在这里。”叶飞不像庄青青那样富有想像力,但多少他们是情侣,有时候也会陪着庄青青看电影,似乎真有很多片子都用这种表面看起来无害的精神病患者是凶手,将一干人等屠杀的题材。 应闲默不作声站了好一会,往楼上走去。 龙炎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神色不定,最终没有跟着上去。 楼上的房门虚掩着,应闲刚推开了门,便被里面的情景吓到了。 胡归浑身都是伤口,血液早渗透了衣裤,他微微低着头,口中念念有词,手里正握着一把小刀,好像没有痛觉一样不断在自己身上割划出见血的伤口。 应闲愣了会才听清,他不是在说话,而像是在唱歌,那调子很耳熟,就如同那夜听到的戏曲一样。 “我在此……千百年等候……等缘来,再相逢……哪怕……到时,你已是白首……”虽然胡归好像感觉不到痛,但这伤到底还是在他身上,他这声音有些颤抖,断断续续的。 “你在做什么?!”应闲回过神,马上冲了进去想夺过胡归手中的刀。可胡归握得紧,手指怎么也扳不开,而且还一个劲的往下,就要自己身上捅。 应闲一急,伸手就握住了刀身。胡归仍然一个劲往下,应闲只能握得更紧。 刀刃划破掌心,鲜血顺着掌纹蜿蜒,聚在一处再滴落。 胡归抬头看向应闲。 应闲道,“把刀松开,交给我好吗?” 胡归没有动。 应闲朝着他善意微笑,耐心等着。 胡归的大拇指在刀柄上移了移,最后五指松开。应闲见状连忙将刀拿过来扔出窗外,又在胡归的包里找了找,说道,“你别乱动,在这等一会,我马上回来。” 应闲跑下楼,在别人诧异眼神中找了止血药和绷带之类,也没顾上解释,就急急回楼上。 胡归果然坐在原地没怎么动,只是此时张开了自己双掌,沾满血的掌心朝上,怔怔的看着。 应闲说,“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胡归也没有什么反应,任应床替他脱去衣裤,拿毛巾合着水清理下伤口,涂上药再包扎,小伤处就贴了创口贴。 应闲当然不是专业医护人士,但这一番下来,还是有模有样的,也所幸胡归身上的伤口没有伤到什么血脉,只是看起来着实吓人。 应闲处理好后,扶他起来坐床上,又帮他穿回自己的衣服,再把地上骇人的血迹大概擦了擦。最后从胡归包里找了找,拿出一瓶药来,“你吃颗药,然后好好休息一下,行不?” 胡归仍旧对他的话没反应,应闲都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傻了。只好倒了水,喂他吃。 他倒也不反抗,乖乖将药吞下去。 应闲见状,欣慰的笑了下,这折腾得他也有些累,就坐在床边,这才顾得上给他自己的手掌包扎。 两人坐得很近,胡归就倾身靠了过去,脑袋枕到他肩膀,说道,“为什么救我?或许能这样死掉也不错,不用再活着煎熬。” 应闲转头看向胡归,看不见他的正脸,只近距离的看见他密长的眼睫。“你别想太多,睡一觉吧,等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的。” 112、第十八章 胡归没再说话,半晌,应闲伸手揽住他,以免他滑下去。 这时姚远终于坐不住,上楼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刚开门,应闲就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姚远看着扔地上带血的毛巾,以及那滩痕迹,直指着那儿压低声问,“怎么回事?” 应闲长吁口气,感觉耳边呼吸声绵长,想胡归已入睡,便小心将他扶躺到床上。 应闲带姚远出去,刚轻声带上门,想了想,又打开一道缝,好让自己的视线可以看见胡归。“他刚才在自残,还好发现得及时。” 姚远道,“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像庄青青说的,鬼上身?” “谁知道。”应闲望向胡归,显得忧心忡忡。 姚远看着他手,“你手怎么了?” 应闲道,“没事,小伤而已。” 姚远道,“那我们去找找食物和出路?” 应闲本想答应,这会却迟疑了,“要不,你和他们一块去吧,今天我留在这里陪着他,免得再发生什么意外。” 姚远想了想道,“好吧,自己小心,他万一发疯起来,不定什么事都会做。” 应闲道,“放心,我有数。” 姚远没再多说,他下楼了。应闲站在窗边看着他和楼下几人一起往山下走,又回头看着胡归。 他脸色很差,嘴唇干涩得起了层白皮,伤口划得比较大的地方,有血迹浸透了绷带。 应闲找出一件外套轻轻盖到他身上,再坐到床边,用水沾湿他的嘴唇。 想起他的精神状态,应闲不免忧虑,那时候远远观望,多么完美的一个人,现在变成这样。 男人有时候总有一种保护欲,应闲伸手将胡归的额发撩到一边,轻声道,“要是早点遇到你该多好,在你遇见阮浩景之前。也许我们就不会来这个该死的地方。” 应闲因为不放心胡归,又怕他随时醒来而发生什么突发状况,所以一直坐在楼上这个房间陪着他,虽然大概知道钱药还被绑在楼下,不过反正也没吃的,绑着就绑着,要是放了他,还说不定闹出什么事来。 他一直等到晚上,姚远他们回来,才叫醒胡归。 胡归醒来后眉头一直紧紧锁着,应闲问他怎么了,他只是摇头也不说话,实在是这会身上那些刀伤来感了,浑身都疼着。 应闲大概也猜到了,就说,“那下去吧?要不要我扶你?” 胡归道,“我不想下去。” 应闲道,“你一个人在楼上不安全,你也知道这地方多少是有点脏的,别说不信鬼神,大家都在这亲眼见过。” 胡归听他这么一说,思及自己身上发生的奇怪事情,唇紧抿成一线,然后点头同意了。 应闲就同他并排下楼,走了几步,还是小心的扶住了他。 自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楼下的人就齐刷刷的将视线移了过去,钱药被绑着,又被饿得没什么力气,见到胡归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只是瞪着他。 应闲带胡归到一边坐下,看看几个人的脸色,不用问也知道是空手而回。他见大家都沮丧着,便说道,“再坚持些时间,其实我和姚远出来是定好天数的,现在已经是逾期不归,他们一定会找我们的。” 他说的确实没错,外边的人因为他们超过原先定好的日子还没回去,又一直打不通手机,怕他们是在深山出什么意外,早就报了警。 只是这片山林说大不大,说小也确实不小。那山脚下的人只知道他们这群人上了山,又不确定是往哪个方向,逐寸的搜援也没那么快找到线索。 其他人大多是随意跟朋友亲人说了声出来旅游,十天半个月的不回去也不会想到出意外这方面,这会听应闲这如此说,心中燃起希望之火来。 希望是有希望,但电视电影中来自外界的救援往往都是在最后才出现,他们也会这么倒霉吗?几乎每个人心中都免不了悲观,只是沉默着没有说出来。 气氛较之前几日,完全是活跃不起来,几个人都异常的安静。 这山头里,还有秋蝉鸣叫,有时风声呼咽,稍大一点,就吹撞着窗户,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敲打。 庄青青缩在叶飞怀里,其他几人也是僵直的坐着。 胡归约莫是失血有点多,体力也不好,老早就靠着沙发昏昏欲睡,他的旁边坐着应闲,他身子刚好往他那边倾靠过去,看起来就像应闲搂着胡归一样。 龙炎往他们两那儿看了几眼,又移开视线。他很明白自己对于胡归来说,也许就是一个QJ犯,而胡归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个值得尝一尝鲜的男人。 他当然不怕把事情闹大,因为他早就成功的把这群人都拖下了水。就算日后胡归想追究,相信有人会比他更快的阻止。 希望是一回事,等待却好像永无止境。 一日如三秋般难熬,他们算是体会到了。 晚上他们不敢离开这屋子,白天又热,外出寻找食物即使有水,体能消耗也非常大,初时还学钱药,找那些确定无毒可食用的野菜之类,但实在供不应求,而且也不太填肚子,拔了几次,那地面就光溜了,又不会再长出来。 到后来,他们干脆都不外出了,说是窝在那房屋里等死也不为过。 这是第几日他们已经不记得,体质稍微差一点的诸如庄青青和胡归以及钱药,已经奄奄一息。钱药仍然是被绑着,只是间或喂他喝一些水,这时候嘴巴也不再堵着,但就算给了他自由,他也没力气叫喊了。 厨房的恶臭味不时随风传过来,叶飞终于忍受不住,起来往厨房走去。 其实想到那口大锅里的东西,叶飞仍然觉得反胃,但这臭味恶心,叶飞也没管那么多,将锅盖盖严实,就端着往外走。 离了小楼远了点后,叶飞走偏小径,到一梯田中央处,临近下一层的阡陌边沿,手一松,就将锅给扔了下去。 锅盖震离,里面的长毛的上层浮油被下面的水冲开,连带着里面的人头和碎肉一起散落在荒芜的田地里。 叶飞早被饿得双眼发红,此时见了,竟然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一直盯着下面,似乎魔障了。 等他自己反应过来时,发现已不知何时跳下了这一人高左右的田岸,蹲在被抛弃的锅口前,手差点就要碰上已经发臭腐烂的人肉。 钱多多的人头正面向他,积满脓水的双眼死气沉沉的盯着叶飞,叶飞往后一退,踉跄坐倒地上,然后像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飞快跑离这里。 叶飞喘着粗气进屋,没人再关心他的异样,连庄青青也是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应闲半搂着胡归叫了他几声,拿着盛了小半瓶水的矿泉水瓶子想喂他喝点水,胡归伸手推开,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在这安静的环境下,却让别人听得很清楚了。 “我不渴,我饿。” 这么些天来,几乎没人说饿,就算肚子咕咕直叫,喝水喝得想吐,他们都没人说出口。 这也许就是一种自我欺骗,或者说想到得到一种自己并不饿的心理暗示。 龙炎坐起身来,又躺回去,辗转反侧了几次,再次坐起来,骂了声操,起来往外走。 应闲虽然很疲惫,但语气还是显得温和,“那你睡会吧。” 胡归没应他,只是闭着眼,呼吸十分轻浅,有种仿佛他要是沉眠了就不会再醒来的错觉。 接下来的沉默没有人再打破,直到入了夜,龙炎从外面回来。 胡归这两三天倒是没有再出什么状况,不会再阴阳怪气的,只是如此一来,他整个人就显得没有什么活力,不过说来也是,这种情况之下,不仅是他,任谁看起来是一样,像蔫了的茄子似的。 夜越深沉,越发寂静。 胡归不舒服的在沙发上翻个身,半个身子朝外的呕吐起来,但出来的全是清水。 应闲也因他这点动静清醒过来,急忙到他身边,帮他拍着背。 吐出那么些水,胡归仍然是难受得干呕着,却没再出来任何东西,半晌他就那么趴着,没有再动。 应闲叫了他几声。 胡归的头动了动,然后转过来看向应闲。也许是刚才作呕的原因,他的眼里很湿润,神情却有些迷茫。 应闲刚想说什么,胡归却开口说话了,“我是不是快死了?浩景,你终于来接我了。” 胡归笑了起来,表情十分美好,就好像面前的人就是他这辈子的憧憬。 113、第十九章 应闲道,“你不会死的。” 应闲站起来走向厨房,那口大锅被叶飞扔了,只有小灶上的平底锅,应闲弄了些干柴,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火生炉。 虽然他不曾干过这种事,但之前也见过胡归烧水,多少能学着来,只是烟大了点,到底还是成功将火生起。 应闲又将水倒进锅里,坐着不停往灶台里添柴薪。 姚远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厨房门口,问他道,“你想干什么?” 应闲回头看他一眼,牵起嘴角笑了下。 姚远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不是我想的那样吧?你是不是疯了?” 应闲道,“他快被饿死了。” 姚远道,“快被饿死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里所有人都是,包括你自己。就算你这么做了,喂饱他这一顿,那下一顿呢?” 应闲道,“也许挨过这一顿,我们就得救了。” 姚远并不赞同这种乐观的期待,“佛祖舍身割肉喂鹰,因为他是佛,你不过是个人,我怕他挨过去了,你自己却栽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外边的人若是醒着,自然能听到。 所以突然传来叶飞的一声惊呼,他们两也是听到了。 应闲起身往外看,就见龙炎正在楼梯口,他一手压制住了钱药,一手掐着他的脖子。 也许是钱药感受到了性命危机,饿过头的他此时力气也不小,龙炎竟然一时制不住,被他挣扎开了。 奈何钱药还被绑着,没爬几步就绊倒了,正到叶飞边上,便开口求救。 叶飞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顺手拉过了身边的木凳,一下子砸到了钱药的后脑勺上。 钱药应声倒地,再没动静。 应闲和姚远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龙炎站起来到钱药身边,弯腰把他给拖抱到厨房门口道,“不是快他妈饿死了吗,前几天反正吃过一次了,没什么大不了。要不一起死,要不先他死。” 叶飞也接应道,“他说得对。” 姚远和应闲对视了一眼,算是无声的认同。 隐约的香味让庄青青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梦见叶飞扶自己起来,喂她吃肉,她感觉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她吞下好几口,才逐渐清醒过来,看着叶飞手里端的碗,问道,“哪里来的食物?” 叶飞不耐道,“你管那么多,有得吃就不错了。” 庄青青哦了声,抬头看过去,应闲也正喂着胡归小口小口的喝着汤,只是胡归状态好像不太好,食物都喂不大下去。 庄青青又发现好像少了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钱药。 她这下没蠢到开口问,只是嚼咽的动作停顿了下,又突然伸手将嘴里的食物给抠出来。 叶飞看着她的动作,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瞧。 庄青青也同样看着叶飞,她停顿了会,将吐在掌心的肉又送回嘴里,一幅豁出去的样子狼吞虎咽着,连散落的肉末也没放过,只是表情却像快要哭了。 这一顿就心理上而言,说不上满足,但吃得很饱。 然而几个人间的气氛也越发怪异起来。 特别是庄青青,她总觉出不去了,他们会继续挨饿,然后到极限,再杀掉一个人充饥。 那么下一个是谁,她觉得胡归有人护着,龙炎大家都不敢动他,应闲和姚远是一伙的,那么下一个很可能是叶飞和自己。而叶飞是男人,相对最弱的人就是她了。 她想她猜得没错,叶飞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在乎她了,从踏上这旅途开始,从在那条小溪里发生的荒唐事开始,所以到时候叶飞一定不会护着她,说不定,还会成为那几个男人的帮凶。 庄青青听见怪异的声响,她没有动,继续假装熟睡。 然后她分辨出那声响是脚步声,正渐渐的朝着她接近。 庄青青蓦然睁开眼,就发现胡归手里握里一把刀站在她面前。 庄青青尖叫一声跳起来,她想逃,发现门口被龙炎堵住了,她想跑上楼,可楼梯让姚远占住了。 应闲仍然像初见面的贵公子,优雅的坐在沙发上,然而正把那一方向的窗户守着。 庄青青焦急的找着叶飞,看见叶飞站在厨房门口,她像看见救星一样跑过去。 叶飞却一把扯过她的长发,拉着她进厨房。 厨房里的灶炉燃着火,那口大锅里装着煮沸的水,水泡一个接着一个的往上冒,叶飞拉她到灶台,压着她的脑袋就往那锅里按。 热腾腾水蒸气直往庄青青大睁的眼睛里冲,烫得生疼,她哭喊着求叶飞别这样,叶飞一句话也没有说。 庄青青只觉得自己的脸一寸一寸的接近水泡翻腾的水面,然后她失去了最后一分力气,被叶飞按了下去。 就像把东西放进高热的油锅里一样,只听见滋啦一声,她的脸马上就被烫得红肿起泡。 庄青青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你怎么了?青青?”叶飞按住庄青青的肩膀。 庄青青满头是冷汗,她张大眼看着叶飞,又扭头看向其他人。 那几个人都被她的惨叫声惊醒,正莫明其妙的看着她,她却觉得那些眼神很是奇怪。 她想,是不是趁她睡着的时候,他们已经商量过怎么吃她了? “青青?”叶飞又试着叫了她一声。 庄青青站起来道,“我受不了,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她说着朝门外走去,要是平时,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在夜晚离开这屋子,但此时哪管得了那么多。 叶飞见状就拉住她道,“你要上哪?” 庄青青眼瞪得老大,“想留我在这里?然后像绑钱药一样绑了我?做梦!”她大喊着推开叶飞,一下子就跑了出去。 留下大开的门摇来晃去几下,最后被风吹得砰一声关回来。 叶飞看向其他几个人,尴尬道,“不好意思啊,她可能压力太大了。” 应闲压根不在意,他笑道,“外面不太安全,出去找找吧。” “唉。”叶飞应了声,转而也出门,左右看了看,边喊着庄青青的名字,边往下坡方向找去。 胡归就如同庄青青那会所见,喂下去的并不多,好在他没有陷入昏迷,只是饿过头,等稍缓过了劲,就自己又吃了些,现在已经好了很多。 这会也被庄青青吵醒,坐起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眼睛。脑袋上几根呆毛翘着,让应闲看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没什么事儿,你继续睡吧。” 胡归道,“总是睡,哪睡得着。” 他说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也朝门外走去。 114、第二十章 应闲连忙道,“别出去。” 胡归回头看他一眼,一脸的莫明,却没有理他,径自朝外走。 应闲只得跟了上去。 门被轻手带了回去,只留下一道细缝,昏黄的灯光窜出来洒落在地面上。 胡归没有走远,他只是站在院子里。 从这半山腰的高处往远方看,那些田梗乱石堆里零散的飘着几团鬼火。就边这房子边上的竹林当中,也闪烁着荧光。 只是这里的荧光并不是鬼火所发出来的,而是他们这几人从来只有听过或从传媒上所见,却没有亲眼看过的萤火虫。 天空月明星稀,偶尔有几个像是鸟类的黑影飞过去,然后隐入夜色。 胡归站了会,转身走到应闲身边,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有什么事啊,你看不好好的。这里真美……” 应闲不置可否的笑笑,发生这么些事,哪会管景色好不好看。他挨着胡归坐下,“是不错。” “那留在这里好不好?”胡归侧头看向他。 应闲一愣,他没有马上拒绝,但也没有答应,只说道,“可是这里没有食物,留在这里的前提不是能够生存吗?” 胡归看着他,良久没说话,正当应闲逐渐适应了黑暗,觉得面前人的轮廓甚至表情都变得越发清晰时,胡归又转回了头,他抬起手张开五指,尽管天上那个是月亮,他也好像在阻挡光线一样将手放在眼前。 一只萤火虫飞来,停留在胡归的指头尖上,胡归将手指弹动一下,它又跑走了,胡归笑着低叹道,“活着真好。” 应闲感觉他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是听胡归这么说,他还是挺高兴的。“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以后别再做伤害自己的事。” 胡归身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硬痂,深色的浅色的,粗的细的,虽然大部分被服装掩盖,但应闲还是能看见他颈侧的一道暗色伤痕,一直延伸到衣领内。 他看得出神,好一会才注意到胡归也正看着他。 胡归的眼眸里好像盛满了月光,非常明亮。 有时候感觉来得非常莫明其妙,就连当事人也弄不清楚。就像前几天,应闲其实并不太管胡归,除非到了真看不下去的境地。 在他自己来看,也就真当说予姚远听的一样,只是几年前曾经被这个人惊艳到过,然后打算追求,只是后来不凑巧,没有再遇上,事实上并没有什么感情,过去也就过去了。 只是现下这么看着,那种蓦然心动的感觉又回来了。 应闲不自觉朝胡归凑近了些,胡归也没有闪躲。 应闲头微一偏压,就吻上了胡归的嘴唇。 说是吻也不尽然,两人只是唇面相贴,停顿了好几秒,然后缓慢分离。 对于姚远来说,应闲是他的好友,所以当应闲跟着胡归出去后,他出于担心自然也是要跟出来的。 不过他只停留在门口附近,然后透过门缝看见了应闲和胡归的互动。 姚远笑了一下,退回沙发那边。即使现在仍然是被困在这里,但如果好友把到小受,他还是挺高兴的。 胡归动了下,坐得离应闲更近,两人手臂相触。 胡归今晚意外的主动,他还握住了应闲的手,十指相扣,然后脑袋枕在应闲肩膀。 应闲觉得他的头发蹭在脸颊上痒痒的,又有种说不出的温馨感,之前围绕着这屋子的恐怖氛围在此时一点也没有显现出来。 应闲想,这比起以前给情人送花送车,共进晚餐等,一定会是他这辈子做过最为浪漫的事。 他们就这样坐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直到叶飞气喘吁吁的从下面跑上来,由于此时门已经关回去,他没看清门口坐着的两人,吓了一大跳,甚至叫出声来。 应闲道,“是我。” 叶飞道,“拜托,你们和我一起去找找庄青青吧。” 应闲问道,“怎么了?” “我刚才去找她,可这见鬼的地方到处都是鬼影,愣是找不着,我后来听见青青的叫声,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有,叫她她也没回应,实在是不知道该从哪里找。”叶飞白着一张脸,他口叙得还算流利,但其实也被吓得不轻。 应闲站起来推开门,对着姚远和龙炎招呼一声,几个人就离开这屋子进村里找人去了。 他们这几人的包里只有一把应急手电筒,其他人皆拿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照路。 明明在那幢屋子前看时,是明月高照,一旦下坡进了村,那月亮就躲到乌云后头了。 那一夜惊魂,姚远和应闲未曾经历过,如今在夜晚进村,白天那些房屋在夜幕下成了耸立的黑影,就好像成了会吃人的恶魔,张牙舞牙的,趁你不注意就会一口吞下你。 手电筒的光亮也照得不远,白光从小道上打过,可以看见坑洼不平的泥土路。 他们一边叫着庄青青,一边环顾四下。 叶飞因为担心庄青青,正想提议大家分开来找,却突然就停住脚步,手电筒的光亮也停在一处不再动。 姚远看了过去,那是一套房屋,木门已经破烂的横倒在地,一个怪异的生物正趴伏在上头。 姚远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这东西眼熟得紧,正是那天他在找食物时在那个二楼看见的像蜘蛛的人。 它两个黑洞洞的眼窟窿正对着他们,然后那张平板的面部像裂开了一道缝,越来越大,在嘴巴的位置开了一个大口,头部轻微的转动着,再朝他们缓慢的爬行过来。 “走!”应闲抓紧胡归的手,转身跑进一条岔路。 这一时慌神,他们就走散了,好在只是分了两路,叶飞跟上了应闲和胡归,龙炎则和姚远一个方向。 四周很安静,只有他们杂乱的脚步声交替的响起。跑了好一段路,至一较宽阔处,应闲才停下来。 他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在发汗,胡归的手被握在他掌中,凉凉的,他回头看向胡归,胡归也看着他,只是神情过于淡定,和后面慌张的以手电筒四下照看,气息急促的叶飞成了明显对比。 好一会,叶飞松口气道,“没有追来。” 应闲见姚远和龙炎没跟上,眉头皱了皱,又问胡归道,“你还好吗?” 胡归道,“挺好。” 叶飞有些六神无主,他看着应闲,“现在怎么办?” 胡归道,“继续找啊。”他说着将手从应闲那儿抽开,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亮屏幕。 应闲点头,“嗯,先找到庄青青吧。”与那两个大男人相比,自然是更加担心庄青青这个女人。 应闲转身跟上胡归,才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的叶飞大叫一声,一下子腰就被人紧紧抱住。应闲侧头一看是叶飞,又朝后头看了看,什么也没有,“你怎么了?” 115、第二十一章 叶飞死抱着他不放,哆嗦道,“刚刚刚才……有人搭我的肩……” 应闲伸手拿过叶飞手里的手电,照了照道,“没人啊,是不是你的错觉?” “就是没人才可怕……”叶飞的手抖得连应闲也能察觉。 应闲无奈道,“这样好了,你走中间,我在你后面。” 叶飞跟应闲说了这几句,也稍缓过劲来,尴尬的松开手走到应闲前头,这时,两人发现原先在前面的胡归不见了。 应闲连忙叫了几声,却没人回答,“该死。”他二人急忙在附近的墙缝小道找一遍,皆都没有胡归的身影。 云层越发的浓厚,就连同原本围绕在村子外头的雾也逐渐的逼近,让人的视线也变得迷蒙起来。 胡归将手机屏幕对着前方,慢慢的往微小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也好像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那哭声突然止住了,顿了会,庄青青的声音传来,“救命,救命!” 胡归的脚步没有加快也没有减慢,他走到庄青青前面,然后站定。 庄青青挂在一个地洞里,只剩一双手吃力的扳着边沿。也许是那坑就像一个无底洞,让她感觉如果掉下去就一定会死,所以庄青青拼命的想往上爬。 胡归的手机屏幕荧光微弱,但也能让他隐约看见了那地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他没有多想,连忙收起了手机,跪趴下去抓住庄青青的双手臂,用力将她拉上来。 庄青青哽咽着,才被拉上去一点,她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爬上了她的脚,钻进了她的裤管,她眼睛惊恐的瞪得老大,双腿使劲的蹬着,“快点,快点啊!” 胡归因为她这挣扎的动作吃力了不少,力道一时没提住,让庄青青带着往前栽去,整个人就完完全全的趴在了洞边。 还好,在庄青青的惊呼声中,他还是险险的提住了她的双手腕。 庄青青疯了一样的使劲挣扎,哭叫着,“快救我上去……快点,下面有什么东西……” 胡归没松劲,也没再往上拉,就那么看着她没动。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阳光,溪水,女人,还有裸体。 他没管庄青青的哀求,自顾开口道,“我有时候在想,那天如果不是你这个女人在发骚,他们会那样对我吗?” 庄青青一瞬间噤了声,她愣了好一会,才哭道,“对不起,可是那不是我的错……求你快救我上去,求你了。” 胡归又道,“你想知道下面是什么吗?” 天很黑,庄青青却觉得,她能十分清楚的看见胡归的表情,甚至眼神。 胡归的神情很淡漠,眼珠子很黑,里面没有恨意也没有怒火,他只是很平淡的说道,“下面好多残肢断臂,你看,他们在拉扯你。啊,一双只剩骨头的手抱住了你。” 庄青青感到确实有东西在拉她,有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她,紧紧的绞得她胸部发疼,甚至快喘不过气。 她知道胡归不会救她了,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了叶飞和应闲的声音。 庄青青猛的一抬头,眼里燃起希望,刚想开口呼叫,一只手却比她更快的贴着她脖子,再经过下巴伸到她嘴里。 腐臭的味道一下子充斥她的口鼻,庄青青唔唔的低叫出声,她感觉那只手快伸进了她的咽喉。 她只能再次乞求的看向胡归,希望他能拉她上去。 应闲和叶飞的奔跑的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他们分别叫着庄青青和胡归的名字。 庄青青见胡归一直没动静,她庆幸的想,胡归不拉自己上去,也会坚持到叶飞过来。但在此时,她却看到胡归笑了。 胡归只是牵扯了一下唇角,笑容十分淡,那弧度很快就不见了。 但随之,他也松开了手。 庄青青马上就往下堕,然后眨眼之间被黑暗所吞噬。 胡归这才站起来,应声答道,“我在这。” 顺着他的声音,应闲很快找了过来,“胡归你没事吧?” 胡归道,“我没事,只是听到了声音,以为是庄青青就过来看看,可是没看见她。这里有个坑,不过太黑看不见,也许掉下去了?” 应闲听他这么说,马上将手电筒照了过去,叶飞也凑过来。 那坑里密密麻麻的有东西堆在一起蠕动,他们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那是虫子。 说是蛆虫又不太像,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蛆虫是绝对没有这么大的。 那虫子却好像涨潮一样,越来越多,渐渐的就快满出洞口。 应闲一见不对,伸手拦着身后两人退后几步,摸到胡归的手牵着转身就跑,“快走。” 叶飞跑在他两前面,只回头看了一眼,就跟火烧屁股一样没命的往前跑。那些虫子果然是出了地洞,现在正跟波浪似的一层叠着一层的往前蠕动。 那边,龙炎和姚远也刚好从一岔口跑出来,应闲还没开口,龙炎就道,“还找个妹啊,快回那屋子去!” 几个男人在夜里一脚深一脚浅,跌跌撞撞的朝着半山坡那屋子跑去。 平时能被人一脚踹开的木门这时像成了一道强有力的屏障,关上了它,外面一切令人恐惧的来源都被隔阻。 这也许是错觉,但他们此时更愿意相信这屋子真的有避邪的作用。 各自平缓着气息,好一会,应闲才道,“白天再找吧。” 叶飞没反对,但也没出声。姚远拿起一瓶水咕噜咕噜的往喉咙里灌,他的手还微微发抖。 在应闲印象中,很少有什么事能令姚远紧张,他很好奇姚远和龙炎碰到了什么,但这种时候,他并没有开口追问,他想没人愿意提刚才那令人恶心的画面。 确实,他们都沉默着,而且时不时看一眼窗外,生怕那什么东西追上来。 这完全是一种煎熬,每一秒钟都好像被无限扩大,黎明来得极为缓慢,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入睡的。 当第一缕阳光射穿云层,叶飞站在屋外的院子里,觉得晨曦下的村子格外的陌生,他转身回屋,难得主动和胡归说话,“你还记得昨晚那个位置吗?” 胡归也走到门口,似乎一时不适应阳光,他伸手挡着眼睛,然后再逐渐移开,让视线放眼远处,“大概吧。” 胡归带头走在前面,叶飞他们跟在身后。 昨夜慌不择路,又哪有时间去注意自己走的是哪一道,而且说实话,这村子的路都差不多,路边也都是那种差不多的弃房。 应闲注意到胡归走得不急不慢,甚至于每到一个分岔口他都没有停顿和迟疑,好像对这里的一切都熟知无比。 “胡归。”他突然开口叫道。 胡归随口应一声,同时回头看向应闲。 应闲愣了下,道,“昨晚那么黑,你真的能分辨出来是在哪里?” 胡归道,“当然有点困难,我只是凭着感觉走。” “嗯。”应闲往前几步与胡归并排,注意着道路与建筑,但实在是没什么印象。 胡归带着他们到了村子居所外的地方,也不是交错的田地所在,倒是一个荒芜的乱石堆。 116、第二十二章 应闲和龙炎是知道这地方的,上次胡归在这里挖出了一副人骨,他说是阮浩景的。 应闲担忧的看向胡归,胡归倒是神色如常,他往四下看了看,站定道,“大概是这儿?” 可这里到处都是石头,目能所及处哪里有什么坑洞。 此时此地,除了这几个人,还有谁可以相信?叶飞没得选择,他只是听胡归这么一说,也觉得像是在这里,毕竟那时候他也感觉四周没什么屋子。 他不管不顾,呼喊着庄青青的名字找起来。 胡归手插着裤袋,看着地面往前走,似乎也在帮忙寻找。 姚远见应闲站着没动,便走到他身边,“你怎么了?”他感觉应闲有点心不正焉。 应闲看向胡归,无声笑笑,“可能是我多想了,没什么事儿。” 姚远循着他的目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他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 多年好友,不意外他能看透自己所想,只是应闲觉得胡归毕竟有身家背景放在那儿,就算这两年发生了些什么,他本性也不应是懦弱自卑的。 这时叶飞一声闷哼,却原来是他脸朝下摔了个狗啃屎。 叶飞脸部被尖硬石头划了数道血痕,膝盖和手肘更不用说给磨掉了一大块皮。 应闲见状和姚远一块走了过去。 叶飞自个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却发现脚给夹在石缝里了,拉扯几下没能脱出来,只得翻转了个身坐地上,拔起了自己的脚来。 他的脚似乎是踩空了,看那石头堆彻的严密状,他实在是不明白怎么就掉下去的。 胡归也走了过来,蹲着帮他把边上的石头搬开,然后他咦了一声。 应闲闻声看过去,只见那石头下方是块木板,大概年代久远,已有些腐朽,才会让叶飞一脚给踩穿了。 叶飞好不容易把脚给拉出来,木板又让带碎了些,随着咔嚓的声响露出一个大窟窿。 也只是在那一瞬,有什么东西快速的往地下缩了回去。 虽然只不过眨眼间,却足够让他们几个近距离的人看清楚了。那是一只手,指甲很长,满是污垢,肤色灰白,青筋暴露,就好像没有血肉,只在指骨外头包裹了一层皮。 叶飞就这样手掌撑着地面往后退了好几步,应闲也是马上想带着胡归离这小洞口远一点,胡归却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 他的视线盯着那洞口,另一手在地上随意摸到几块小石头,在掌心掂量了下,朝着那洞里扔进去。 洞不知道有多深,没有发出石子落地的声响,也没有其他东西的动静。 大家见他的动作未免皆一愣,龙炎随之嘁的笑了声,也走上前去道,“这下好了,是不是白天也要开始不安生了?真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刚才他虽然没有离得很近,但也有注意到。他见胡归扔石头进去没反应,就把边上几块较大的石头又移了移。 似乎都明白龙炎的举止,皆都帮忙搬起石头来。 说实在的,现在被困在这里出也出不去,食物也没有,已经流落到将良知抛在身后,杀人充饥,真没有什么再好怕的了。 最多不过一条命。 石头都清开了,这木板看起来倒像是棺材盖儿。 龙炎伸手握住那破开的小洞处,一用劲,将木板给掀开了。 腐烂的臭味浓郁得呛人,像极了有毒的瘴气。 胡归手指抵在鼻子下,看了过去。 可能这真的是一幅棺材,木板之下是个长方形的空间,庄青青就躺在那。 如果不是衣服,可能还真认不出来这个就是庄青青。 她的肤色就如同刚才看到的那只手差不多,没有腐烂却显得干枯,面部扭曲着,嘴巴张大到了极限,有几只虫子在那里爬进爬出。 她的身体底下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尸体,只见有一双手从她的身体两侧伸上来,环抱住了她。 “青青……”叶飞站在那边上,声音哽咽着,这会也没想到要跑,眼泪不受控的往下掉,哭得很真挚。 龙炎砰的一声把那木板扔了回去,溅起一层灰尘。 叶飞道,“你要干什么?” 龙炎道,“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动她的好。”他说着又搬了几块大石头压了回去。 虽然那几滴不是鳄鱼泪,不过叶飞也觉得如果把庄青青弄出来另外埋了,保不准又会出什么意外,单就那双紧扼着她不放的鬼手就让人渗得慌。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如果真让他把庄青青从那里头抱出来,心理还是有点难以克服恐惧。 胡归早早就走远了好几步,躲避那儿漫起的尘灰,他似乎看出了叶飞没有那分胆色,在鼻子下方的手做掩护下,不着痕迹的笑了下,然后转身往来路走。 应闲见状,招呼大家离开此处。 叶飞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回了屋子也是坐着一声不吭,心情低落的样子。 胡归将厨房清理了下,然后把钱药的骨头渣子埋了,洗完手就开始玩手机里的小游戏,一脸的兴致勃勃。 姚远每天都会拿着手机在高处晃,试图接收信号,不过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他们觉得日子在重复,白天忍饥挨饿,夜晚还要担惊受怕,好不容易好隔天,迎来的不是救援,仍然是被迷雾所困,以及更加空扁的胃。 叶飞做了一个梦,梦里全是吃的,他抱着一只烤乳猪吃得非常香。 大概这样的美梦总是留不长,所以他一早就醒了,只是感觉胃里涨涨的,没有饥饿感,还隐约闻到一股臭味。 他刚想起身,就被一阵脚步声吓得一动不敢动。 现在天还没有完全亮,外头只有一点天光破云,叶飞听到这种声音还是怕极了。 脚步声嗒——嗒——嗒的,听起来就像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在走动。 好像为了验证他的所想,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最后跃入他的眼帘。 这种鞋子叶飞有印象,民国期的女大学生经常穿的,纯黑色,脚腕处有一个环带,再配上双白袜子以及那种清一款式的衣裙。 当然,他面前的搭配并不是这样的。 那双脚是赤裸的,没有穿袜子,上方穿的也是旗袍。 叶飞眯着眼,看不清他的身段,只看到那人走的方向是龙炎所在的位置。 龙炎半睡半醒的,所以当一阵带着清淡香味的风扑进他鼻端时,他就醒了。 他睁开眼,发现是有人摇着一把女式的檀木香扇给他打风,当他看清面前的人,一时间傻了。“胡归?” 他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面前的人一身女装打扮,而且脸上看着也上了妆,点朱含黛,原先半长不短的头发,也不知是怎么弄的,居然能梳出一个贵妇髻,而耳垂上了也分别戴了个简单的珍珠耳饰。只是这样看起来竟然一点也不违和,活脱脱一个六七十年代大宅院里的贵妇人。 听龙炎这么叫,他十分女气的合了扇子,然后掩着唇笑道,“什么胡归,叫我夏灵。” 龙炎半坐起来身,完全无法理解,“夏什么?” 他也不恼,重复一遍道,“夏灵,钟灵毓秀的灵。”然后站起身道,“和我出去走走?” 117、第二十三章 龙炎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拎起外套穿上,跟着他出了门。 应闲和姚远大概也是又累又饿,体力多少有点不好,这会睡得熟,没发现这小动静,倒是叶飞,在原地躺了会,站起来偷偷跟了出去。 胡归走在前面,似乎他穿着高跟鞋,一点也不会不习惯,走姿娉婷款款,时不时回头望一眼龙炎,笑容带羞似赫。 龙炎跟着他走了一会,忍不住问道,“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夏灵?” 胡归道,“你胆色真不小,居然不怕?” 龙炎道,“早晚得死,有什么好怕的。” 称自己为夏灵的胡归就笑,笑了好一会,他才好像好不容易忍住的样子,带着龙炎朝那乱石岗走去。 “你知道吗,这个村子,原来叫明烛村。” 龙炎一脸我在听着的表情,没有打断胡归。 “几年前,有一个考古队进了这村子,因为在这村子里发现了古墓,他们可真兴奋啊,那高兴的劲儿。唉,只可惜愚昧无知的人,并不知道他们触发了诅咒,甚至连累这个村子里所有的村民们。”胡归摇着扇,寻到一颗半人高的石头,坐了下来。 “有时候我觉得,我弟弟一定是恶魔来投胎的。那时候村里的人都以为是我疯了,其实疯的不是我,是我弟弟。哈哈哈……” “你弟弟?”龙炎在他对面站着,俯视着他。 “哦,你不认识他,不过也许你也见过他。我弟弟把我关在阁楼里,不让我见任何人,他还告诉别人我疯了。” 三段话,龙炎听得不太明白,他只是想也许现在这个胡归真知道些什么,于是就问道,“那个考古队的人失踪了,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胡归听了笑道,“失踪?怎么会是失踪呢,一开始死的就是他们啊。” 这答案对龙炎来说毫不意外,他又问,“那么,那些村民呢?” 胡归沉默了一会,视线看向远方,显得有些幽深,“死了,都死了。也是这样的迷雾,谁也出不去,我弟弟他疯了,他在水里下毒……古墓里的鬼张舞着他们的獠牙……他们一定是和我弟弟签定了什么交易,它们把所有人都杀了!不过,杀得太好了。”他说到这语调陡然一个转变,“这里没有无辜的人,他们全都罪孽深重,早点死了,对于明烛村里的人来说,是一种解脱。” 龙炎很想问他弟弟怎么了,但又料想必是死了,话到嘴边,就换了内容。“你有办法让我们离开这里吗?” 胡归歪头看着他,接着站起来靠近龙炎,说话间嘴唇几乎是贴着龙炎的下巴,“你想利用我?” “我只是想求一个活命的机会。”龙炎眼睛眨也不眨,只是略略低头看向胡归。 胡归伸手把玩着龙炎的衣领,“我哪有办法啊,我要是有办法,还会被困在这里吗?早离开这令人伤心的地方了。” 大概是觉得‘她’对自己没有恶意,龙炎的胆子也就大了,“那你现在是想怎么样?” “想和你春宵一度。”胡归说这话还真欲诉还羞,一副女儿家的娇态,看得龙炎眼皮子一抽一抽的。“那一夜露水姻缘,你不会忘了吧?我可对你心心念念的……” 龙炎稍一思索,就知道他说的那一夜是指哪一晚,顿时就囧了。自己竟然和一个女鬼搞一起……但细下琢磨,又觉得哪里不对,那晚胡归的举止根本不像一个女人。 但不论他在想些什么,自称夏灵的胡归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手里的扇子早丢到了一边,龙炎甚至觉得如果他有胸部,现在一定正拿那对大波蹭着自己。 “那晚你多情趣,现在怎么像个木头似的?”不满意龙炎的无反应,胡归的语调带着嗔怪,然后推着龙炎到刚才他自己坐的那块石头上,热情却又青涩的对着他又亲又摸。 其实到了这境地,哪里还有心思干那档子事,只是龙炎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看着胡归这张脸以及这身变装打扮,多少有点儿心痒痒。就算胡归现在的表现以及言语像是鬼上身,但他至少看起来很正常,并没有让人感觉脸色像个死人或者有其他什么令人惧怕的地方。 龙炎双手搂上胡归的腰,再往下滑,掌心就托住了他的屁股,手指揉捏着臀肉,“你就这么饥渴?还是想吸我的阳气还阳啊。” “我要是弄死了你,就没人陪我玩了。”胡归说话的口气很可惜的样子,领子上的对襟扣已经松开一个,使得锁骨若隐若现。 叶飞躲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偷窥着两人,他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只能看见他们的动作,他见胡归一个劲儿往龙炎身上贴,又见龙炎把持不了多久就搂着胡归往地上压,心里暗骂一声果然下贱,没心情偷看两人野战,正想走,脚后跟才退了点儿,那边就有了异动。 两人也不嫌地上的石头硌人,龙炎压在胡归身上,胡归一手抱着龙炎,一手在他身上四处抚摸。双腿往两边大幅度的分开,一条腿从旗袍的分叉裸露出来,在暗色的晨光中显得很白。 叶飞那时候没有看清楚,他只见胡归不知道抓了什么东西,往龙炎后脑勺砸去。 但他想,那是石头。 胡归手里的是坚硬的石头,不算小,龙炎的后脑马上就见血了,他只觉得耳边嗡鸣声不断,一时懵了。 胡归当然不会给他反应的时间,他将龙炎推到一边,自己立马翻身压坐到他腹部,手里的石头抡起来一口气朝着龙炎的脑袋砸了十几下。 叶飞捂住自己的嘴巴免得发出声响,他仿佛可以看见飞溅起来的血液,他想回去找应闲他们,腿却发软。 这时只见胡归一回头,视线就像一把刀一样朝他看过来,叶飞怕他对自己下手,想跑,可双腿不争气的直发颤。 可没一会,胡归又转回头去,继续拿着石头朝着龙炎砸,好像并没有发现他。 胡归单手按着龙炎的肩膀,脸上神情阴沉。龙炎的身躯还在微微痉挛着,一只眼睛被砸得凹陷下去血肉模糊,一只眼睛睁得老大,此时里面还有着几分戾气,只是很快就被死气所替代。 就是不知道在他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有没有后悔过早上跟着胡归出来。 直到确定被自己按着的人死透了,胡归才停下动作,随手扔了石头,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表情有点微妙,最后笑了声,但好像是被气笑的。“操,阴魂不散。” 他抬手把脑后的假发团给扯下来,然后又摘下耳上的耳环,对这种事似乎习以为常,动作十分自然随性。接着他站了起来,在叶飞还在庆幸之余,笔直的朝他所在的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胡归用手擦了擦溅到脸上血,走到叶飞面前俯视着他。看见叶飞那一脸惊恐到极致的表情,他笑了,“你在怕什么?你肚子不饿吗,当然要弄点吃的。” 胡归顿了顿,恍悟道,“我倒是忘了,你昨晚梦游,把庄青青给吃了。”他说着伸手朝着庄青青所在那个方向指去,“我想你昨晚应该没有啃食完,我当然乐意少一个人来分食龙炎,不如你去看看?” 叶飞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他记得昨天他和龙炎他们一起将那里盖了回去。但现在,他远远的可以看见那里的石头被搬动了,棺材板可能正好卡在石缝里,倾斜着竖立在那里。 叶飞朝自己手心呵了口气,那股早上醒来就一直纠缠着他的臭味更加浓烈。“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我从来不会梦游……不可能的。” 胡归不理他的自言自语,拨了下因为血液而粘在脸上的发丝,“不信你去看看庄青青的尸体不就好了。” 118、第二十四章 这天的阳光非常好,应闲睡醒的时候,就看见地上铺满一层金色的光,竹叶的投影摇曳着,随风沙沙作响。 胡归从外面进来,见他醒了将自己还湿着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要不要吃点东西?” 应闲有点诧异,胡归坐到桌边等他漱口。 厨房相当整洁,应闲四下看了看,大概是胡归整理过了,没有什么异样。他出去顺应胡归的意思坐到餐桌旁边,看了看桌上的碗盆,里面盛着汤,还能见着几片野菜的绿色,以及一些内脏。 应闲不想深思这些食物的来源,回头叫醒了姚远。“你的耳朵怎么了?” 胡归听他问起,抬手在耳垂上摸了摸,“我也没注意,可能早上进林子的时候让什么东西给刮到了。”事实上,他的耳朵是昨夜被针给戳个对穿的,那针年代久远,铁锈斑驳,因此约莫是有点发炎,又红又肿,洞口还有血痕。 “你怎么不叫醒我们,一个人进的林子,要是出什么意外怎么办?”应闲接过胡归给他装的小碗,端起来喝下去,连肉也是囫囵吞下的,“难道是和龙炎他们在一起?” 胡归脸上带笑,低着头没说话。 姚远此时也坐了下来,“他们人呢?” 胡归这才道,“叶飞我不知道,龙炎在外面。” 前几日弄死了钱药,几个人饿得慌,又有人几乎送命,吃的时候压根没想过省着点,这会胡归还能弄出肉来,应闲和姚远已经有所怀疑。听他如此说,直觉就是他和龙炎一起把叶飞给作了。 应闲吃的并不多,减少了些饥饿感,他就站起来朝门口走。 当打开门的那一刻,他的视线就凝固住了。 阳光刺眼,院子里不知何时支起了两个用竹子做成的三脚架,中间横着一根竹秆,这通常是农村人用来晾衣服的,不过现在,那竹竿上穿串着肉块,配上几条残肢断臂,可以知道这是属于人身上的。 应闲怔在那里,从一侧皮表上的纹身使他能认出来这是属于龙炎的。 他甚至想过如果继续被困在这里,以后该怎么搞定龙炎,但龙炎现在已经被肢解了挂在那里,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你很意外?”胡归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如果我不先下手,过几天……或者今天,或者明天,他就会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 应闲因他突然在耳边出声吓了一跳,但他掩饰得很好,“我有想过……但是,你为什么……”他示意院中的情况,没将话问完,不过胡归已经明白了。 “如果一两顿就吃完了,以后怎么办,要是想剩,这天气又容易坏,不如风干了。可惜没有盐,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过太阳这么大,应该能脱水。”胡归看着应闲笑问,“你以前吃过腊肉吗?” 不管有没有吃过,应闲都不想和胡归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他四下看了看道,“大概没有吧,我对吃的向来不怎么上心。叶飞呢?” 这话题转得生硬,胡归看着他笑,“我真不知道,你这么关心他?” 应闲看向他的眼睛,“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但如果可以出去,我真的不希望最后只剩我们几个。” 胡归望向他处,脸上的笑容渐消,突尔又笑了声,“你真乐观,还想出去?” 应闲被他一噎,走进院子,避开晾晒物往下坡的小道走去。 姚远一直默不作声,仿佛在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听见门口二人的对话,看着胡归的背影若有所思。 应闲以为叶飞也失踪了,就像张景枫一样,但他十分意外的在村子里大会堂的门口就看见了叶飞。“叶飞?” 听到他的叫声,叶飞却像受了惊吓,一下子跑进大会堂里面,满是泥污的双手扒拉着破旧的大门,探出半个脑袋窥视着应闲。 应闲皱眉道,“你怎么了?” 他说着又向叶飞走近,可叶飞却啊啊的意味不明的叫着,身形很快的窜出门后,朝岔口跑了。 “叶飞?叶飞!”应闲跟着他追了段路,看他疯疯癫癫的样子,有点想不明白。 叶飞跑得很快,应闲一下子很难追上,最后视线里失去了他的身影。 应闲只得往他所去的方向大致猜测着,然后他发现这条路是通向乱石岗的。 待他走出了那路口,没有建筑阻挡视线,眼前一下就开阔了。 叶飞在那乱石堆里走来走去,手里不知道抱着什么。应闲走近了才看清楚,叶飞双手捧着庄青青的头颅,她仍然是那天看见的扭曲的表情,只是半边的脸已经见骨。 叶飞在喃喃自语,让人听不明白。 他抱着那头颅玩了一会,凑到已经见骨的那边脸咬了一口,扯拉着已经发臭的生肉下来进嘴里嚼咽。 好在应闲经过这么久的适应,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堪比小强。他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但他想叶飞大概是受什么刺激疯了。 应闲伸手抹了把脸,转身离开此处。 胡归仍然窝在沙发上玩儿着手机游戏,见他回来,抬头看他一眼,又继续低头,直到屏幕上显示next level,他才对应闲道,“你去找叶飞了?” 应闲嗯了声,胡归挪了挪位置坐到他身边,“找到了吗?” 应闲道,“找到了。” 胡归嬉笑了声,靠到应闲肩膀上,“那怎么没带他回来,我还以为你会跟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似的。” 应闲低头看他,“你早知道了?” 胡归道,“他昨晚梦游,我跟他出去了。”说到这,胡归顿了下,像是回想起什么画面,脸色有点难看,“都快把我吓死了,又不敢叫醒他。” 应闲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下,站起来道,“姚远,和我去找找食物。” 姚远点头,收拾了些用具。 胡归坐着目送他们走出去,脸上表情有点不可置信,“哈,完全无视我了?”他笑了会,神色渐阴沉,一脚将前头木制矮桌给踹开。桌子没有翻倒,只是移了位,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好像很喜欢你,是不是察觉不对,所以态度变冷了?” 胡归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怎么能这样,太过份了!” “我明明对他那么好。” 姚远手里拿着一株野菜,回头没见应闲,慌得直叫他名字,应闲好一会才应他,其实不过几步距离,只是雾太大,让他们看不见。 姚远循声找了过去,“你怎么了?别走散了。” 应闲两手空空,看着姚远手里的野菜,“那不是有毒的吗,你摘来干什么?” 姚远一怔,举起手里的植物细看,想起几天前他们也是来寻吃的,结果那天也出了很多意外。 那时候胡归刚自残没多久,庄青青也还有行走的力气,几个人一起入林子寻野食,以他们微薄的植物认知,刚见到类似野菜的植物,庄青青就迫不及待生吃,结果直接舌头麻痹,后来头晕脑胀了一整天。 119、第二十五章 那时候胡归刚自残没多久,庄青青也还有行走的力气,几个人一起入林子寻野食,以他们微薄的植物认知,刚见到类似野菜的植物,庄青青就迫不及待生吃,结果直接舌头麻痹,后来头晕脑胀了一整天。 就算摘些别的,其实也都差不多是无法食用的,所以当时他们几个人多少都中了招,好在吃得少,只出现轻微的幻觉,有龙炎和应闲沉着应对,倒也没出什么大事,只是受了些惊吓。 后来他们很少进林中深处,只在村子的边缘地带,以防再有什么意外。说不疑神疑鬼是假的,如果真有其他办法,龙炎也不会动手杀掉钱药。他们也想学学古人,饥荒时吃树叶,树皮,树根,可下了肚,却始终消化不了,最后抠着喉咙吐出来的全是泥土。 庄青青当时又哭又闹,不肯再吃东西,她说这是被鬼迷了,小时候听过一些鬼故事,有个人走夜路回家,碰见一个老朋友,请他去又吃又喝。第二天一早,别人在路边发现了他,嘴鼻七窍里全是泥沙,要不是抢救急时,就死定了。 想起这些,姚远懊恼的将植物扔掉,干脆席地就坐,“应闲,怎么办啊,我们出不去了。” 在来的路上,应闲已经将叶飞的情况告诉了他,“来的时候九个,现在只有我们四个人了,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算了,回去吧。”应闲没多说,等姚远站起来,就朝来时的方向走去。林中雾浓,他们压根认不到路,只能靠着方向感,之前备有指南针,但到了这边也是感应失灵。 应闲离开那屋子不久其实就有点后悔,这种时候,他不该留胡归一个人,但那样的胡归实在令他感到陌生。 这次是唯一一次顺心意的,他们顺利的出了树林回村中,以前进了林子,就算想回村也非让他们绕上大半天不可。 姚远看他这一路老是走神,猜测道,“你是因为胡归才出来?” 见应闲没应答,姚远继续道,“我倒觉得他这样不错,自少让人省心,只要他不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来。” “我原以为他是状态好了点,性子才会变得强硬起来,但是现在我觉得……”应闲抬头看向那半山腰的屋子,“这村子里不干净,你说,他会不会是鬼附身了?” 姚远脚步一顿,看向应闲,“你这么说也有可能。那我们可得防着他点,这个疯子。” 应闲回头道,“如果真是鬼附身,我们怎么防?”然后他又回头,继续朝上坡的道上走。 “你这人……”明明是他先提起的,现在又有被反煽一巴掌的感觉。姚远举起自己的手在眼前翻转,又在空中比划了几道,低语道,“驱鬼?” 应闲推开门,没看见胡归,他四处看了看,想着刚才在回村的路上也没见着他的身影,不禁担心起来,“胡归,胡归?” 胡归在二楼的房间里,他似乎听到了应闲的叫声,却没办法回答他,只能发出轻微的哽咽。他还记得那天自己跟着魔似的,一时冲动想着死,可当疼痛传来后悔的时候,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如今也正是如此,他的双手不受自己控制,剥离着他身上的硬痂,略略长出手指头的指甲里此刻全是血皮。有的小伤在硬痂被剥落后也只见粉嫩一层新肉,但有的大伤就不一样了,血丝从内皮层渗出来,然后越来越多。 但他的双手不肯放过他,指甲掐在伤口,使劲的按进去,再往边上撕扯。 胡归感觉有人和他并肩坐着,并且贴着他的脸。那个人没有温度,浑身冰冷。 胡归嘴巴微微张着,上下唇瓣翕合不止,却没能发出多大声响。他用眼角的余光见到那个人乌黑的发,然后逐渐的,那个人歪着头正面对向了他。 出现在他眼前的情况并没有他想像中的恐怖,那是一个长相俊秀的青年,只是脸色有些过份的苍白。 他的眼睛很黑,头发很长,胡归正对着他的眼睛,想移开视线,却无法做到。 青年伸出他白得有些透明的手,抚上胡归的脸,“把所有人都杀掉,好不好?” 胡归努力的摇着头,但他所能做的动作却十分微小,不过却足够那个青年看明白了。 “不好?你信不信再过几天,应闲和姚远就会吃掉你。” 胡归十指微蜷着,手指在身体上游移,抠到了伤口的凹陷处,又掐进去再往外拉扯,他小指头的指甲上还卡着一条暗色的肉痂。而那青年这么说着,在他耳边轻轻的笑,“你舍不得应闲?他人是不错……” 房间的门被突然撞开,胡归眼前的青年在那瞬间就不见了。 姚远因房里的情形就那样愣在门口。 “你在搞什么?!”应闲急步进去,一把扣住胡归的双手腕。 胡归的双手有着一股蛮力和他僵持着,但眼神惶恐的看着应闲,嘴巴张合,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应闲初时恼他自伤,但过了会,他渐听明白了胡归的意思,却原来是在不断的重复‘救我’两个字。 应闲心中一窒,将胡归抱起来转身下楼。姚远这时也没说什么,走在前头率先下去,先行找出了伤药和绷带。 胡归缩在沙发上任应闲给他处理伤口,一双眼睛却张得老大,眼珠子一刻也不停留的时时环顾四周,姚远也被他弄得紧张起来,老觉得这屋子还有别的什么人。 他们带的医药用品也没那么多,绷带这次没再有剩余,应闲速度比上次要快了些,他收手示意姚远把染血的衣物拿去放好,见胡归还是很不安稳,小心将他搂入怀中,手掌托着他的后脑勺,让胡归枕在自己肩膀,“没事了,别怕。” 胡归浑身僵硬的维持着这个动作,只是身躯不再颤抖,应闲以为他是安静了下来,手臂环得更紧了些。 在楼上的时候,胡归只见到了那张脸,而现在,他看到了青年的整个身体。 那时候不是他的错觉,青年的头发确实很长,他穿着一身唐装,就像那天自己穿的一样。青年扶着楼梯从二楼走下来,一路对着他笑,然后站到离他五六步远的地方。 姚远将衣服拿进厨房浸到装了水的木桶里,衣服他是洗不来,不过学样他还是会的,一脸嫌弃的伸手搅了几下,就转身离开厨房。 姚远刚轻声带上门,抬头就看见客厅中间相拥的两个人,他牵动下唇角,没有走过去,坐在屏风这一边的餐桌旁趴着休息。 那青年没有继续再往前走,他很随性的走到沙发边沿坐下,伸手拂了拂遮眼睛的头发,将它别到耳后。青年的眼睛其实很漂亮,只是眼珠子黑得十分纯粹,被他盯着就有一股子寒气直从背后冒上来。 胡归的视线随着他移动而转移,他看着青年将几乎到腰下的黑发扎了起来,然后又重新对上胡归的视线。 “你猜他愿意替你去死吗?” “其实我可以放你们离开这个地方,不过有个条件。” “把你的身体让给我怎么样?” 青年也不管胡归有没有回应,他低下头,指腹抚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不经意间翘起了个兰花指。 他的模样不像胡归那么阴柔,眉目间较之更为英气,即便偶尔间有些小家子气的举止,竟也不让人感觉奇怪,由他做出来,徒生一层优雅之感,再配上他的衣着,仿佛这人就是个古代的贵族人士。 当然,此时的胡归看着他,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恐惧。几乎震慑了他灵魂的恐惧。 应闲一直搂着胡归,但时间一久就觉得他不太对劲,“胡归,你怎么了?” 胡归被应闲扶正,视线里占据的全是应闲,他的瞳孔猛的收缩一下,眼睛这才眨动。 应闲见他唇色泛白,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又握着他的手,“怎么这么冰?你哪不舒服,啊?” 120、第二十六章 胡归发不出声,四肢酸软无力,看着像直愣愣的盯着应闲,可事实上又完全没有焦点。 “是不是伤口疼?”之前胡归用刀的时候,伤口基本在前面,应闲就换了个姿势,他让胡归的后背靠在他怀里。 应闲从胡归的视线离开,那个青年的身影又出现了,他刚才也没有出声,见胡归又能看见他,他才冲着胡归笑了下。但他并不急着说话,只是把双手放到腿根处,然后架起了二郎腿。 “很难受的话你就睡一会好吗?睡着就不疼了。”应闲的话像极了哄孩子,但他也别无他法,他不是医生不知道该怎么做,这里也没有止痛的药物,能想到的就是用睡眠来消耗时间。 他等了一会,侧过头看,胡归还是干瞪着眼睛。 应闲捕捉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他又抬头看外面,外头天色还有没黑,他一只手摸摸胡归的发顶,低声问,“要不要吃颗安眠药?” 也许是知道胡归不会回答,他叫来姚远,请他帮忙倒了杯水,又从胡归包里翻找出药,喂胡归吃了下去。 上次应闲带胡归从二楼下来后,胡归的用品也已经带到了一楼。 姚远此时伸手在胡归面前晃了晃,应闲责怪的看他一眼,姚远耸肩,一副您请继续的表情,继续窝回屏风后。 可是胡归吃了安眠,似乎也没有什么效用,仍然是睁着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应闲抬起一只手,掌心慢慢的覆上他的眼睛,“睡吧,什么也没有。我在这里,没事的。” 应闲大概的想起在二楼的那一晚,听见的奇怪声音,以及那个模糊的身影。他记得他也是这样替胡归盖住了眼睛。 那个青年好像做着一个安份的观众,静静的在看着一场戏。 直到此时,他才又笑出声。他的声音很清冽,听得出来那是一副好嗓子。“你是来找阮浩景的吧。我记得村口的张家寡妇那时说,她出生到现在,在这村子里见过的都是蛮牛汉子,村子何曾来过这样的俊俏书生。两人啊,算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在荒坟地滚了一夜,结果这好事不小心让李大铁给撞破了。你不知道,那张家寡妇和大铁一直都暗中勾搭着,这醋劲可不就上来了。” “别看张家寡妇是个妇道人家,其实看事情可通透了。这外来的毕竟是外来的,迟早是要走的。于是那晚,她又约了阮浩景,可惜去的人却是李大铁。大铁这人,毫不愧对他的名字,气力可大着,拿着把劈柴的斧头,就把阮浩景剁在那荒坟地里了。” 胡归虽然让应闲盖了眼睛,可青年的声音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不是这样!一定不是这样! 随着他的话,胡归仿佛身临其境,他看见那晚的月是上弦月,他看见荒坟地有棵枯树,树上还停留着一只夜鸦,然后被坟地的动静惊得展翅飞走。 一斧头下去,阮浩景还没有断气。 胡归想动想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大铁他平时杀猪宰羊的,对付牲口的手法可熟着呢。哦……”青年说到这笑了下,“阮浩景不是牲口。不过在大铁眼里一样一样的,一团肉,几根骨。” 青年就坐在那,老神在在的,一点鬼样也没有。 他终于玩腻了扳指,也放下腿,“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夏犀。” “我有一个姐姐,她叫夏灵。我爹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但是他很早就死了。他死了后,虽然我没有冠上村长之名,不过村子里的大小事务都是我在打理。” “若不是你们来寻找鬼村,这个故事可能永远也没人会知道。你要是不巧碰见我姐姐,一定不要相信她说的任何一句话,她肯定是在胡言乱语,因为她是个疯子。” “这一切要从一个名字叫宋渊的大学生说起,他本来也是这个村子的人,不过他的父母偷偷把他送出去让别人抱养了。那天他回村探亲,原本相安无事,只可惜他起了贪念,将村里的一件物品拿了出去,后来又带回一群外来人员,拿着一张可笑纸令,要动土挖坟。” “我早腻味了这个地方,你不知道有多烦,日出而耕,日落而眠,看起来多像一群质朴的农民,但事实上,他们全是罪孽深重的人。你知道明烛村为什么没有老人吗?因为老人全死了,做为祭祀用的物品。就像我爹一样……我姐姐真是疯了,她给爹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可惜每样食物都下了毒。不过也不能怪我姐姐,几乎村子里的年轻人都是这样对待双亲的,这就是规矩。张家寡妇就知道挺着她那对乳房勾引男人,李大铁整天不吭天,晚上上了床就跟吸大麻一样,王二从早到晚蹲在村口,几乎每一家的大人都是神经病,奇奇怪怪的。还有那群孩子,总是缠着我,夏犀哥哥,读故事好不好?夏犀哥哥,这个字怎么念?夏犀哥哥,我画的画好看吗?我真恨不得把他们全踹进溪水里,可是只能用笑脸对着他们。” “我早说挖坟会出事啊!哈哈哈,不对,是我早知道挖坟会出事,可是却没有告诉他们。这村子积累的怨气太多了,终于迎来了契机,要爆发出来,我当然是求之不得。阮浩景的死,只是个引子。” “因为夏灵疯了,所以我把她关在阁楼里,可她总是趁我不注意逃出去。死在她手上的人,好多好多啊。”胡归感觉他的声音近在耳边,如果他还能看见,他就会发现夏犀的唇几乎要贴到了他的耳朵。 “我太讨厌那个教授了,看着一表人才,其实就是个老色狼。阮浩景从他们的视线失踪以后,他也就随便问了问,然后继续带着学生和村民挖坟。那天晚上,夏灵偷偷去找他了。呵呵,你知道当那群学生看见他们的教授被割掉胯间那条孽根,赤裸着身体被钉死在大树上时的表情吗?太精彩绝伦了。” “这儿信号不好,他们想报警可惜手机打不出去。村子里只有一部电话机,它在村委楼里,不过,也不晓得是哪个天杀的,他把电话线给剪了。”夏犀一声轻叹,似在可惜,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雾气也是自打这一天开始围绕着村子。村民们察觉不对后开始慌了,他们认为一定是这群外来人得罪了神,所以才降下了惩罚。所以他们举行了一场祭祀,把剩下来的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杀死了。只是雾最终也没有退下去。” “那时候我在想,有罪的人其实是他们,这一定是上天给我解脱的机会,谁也跑不了的……哈哈哈哈哈……” 夏犀的笑声最后变得有些尖利,充斥着胡归的听觉,回荡不去。 应闲不知道胡归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感觉到他的身躯软下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姚远忧愁晚上万一下雨,外面的肉就要坏了,心惊胆颤的出门将院里那些肉块收进来放着。好在并没有碰到什么恶鬼,他暗自庆幸。 应闲看着胡归,心里做了个大胆的设想,如果他真的是鬼上身,那只鬼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无法沟通,等下一次再出现,或许可以和他坦诚的谈一谈,搏得一线生机。 然而事实并未如他所愿,接下来的几天,胡归一直像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怕得不得了,整个人和刚见面的时候相比,神经质了很多。 姚远此时还能调侃应闲一句,你喜欢的,快去抱着。 这天三人去林子里寻找食物,最终也只能摘几片苦涩的叶子吞落下肚,他们并不敢多吃,生怕出什么意外。 回到那屋子时,发现大门开着,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 应闲和姚远相视一眼,朝着有动静的厨房走去。 叶飞蹲在那里,手里捧着他们几个人省下来的一点肉正大口往嘴里送。 121、第二十七章 叶飞的事儿应闲同姚远讲过,姚远听了觉得挺恶心。村子就这么点大,他们又要每天外出寻找食物,总能碰见叶飞,但叶飞一见到他们马上就跑得没有踪影躲起来。 所以说实在的,应闲和姚远并不打算管他。胡归精神有点恍惚,自己都顾不过来,走个路还能磕出血,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人,要不是应闲照应着,他怕早出事了。 这下见叶飞竟然来偷他们省下的存粮,姚远当下就进去欲从他手里抢夺回来。但是叶飞抓得很紧不松手,嘴里头还念着肉,肉。 姚远这些人,生在这种和平年代不说,还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要什么没有,但是今非昔比,就为了这块肉,姚远踹了叶飞一脚,“这没你的份,快滚,不然宰了你!” 叶飞疼得吡牙咧嘴,但手上的劲还是没松,叫着肉嘿嘿的傻笑声,低头朝着姚远的手臂就来了一口。 姚远疼得大叫,想抽手还没能从叶飞嘴里收回来,他马上用另一手抓了叶飞头发往后拉扯,“操,你小子快松口!” 叶飞任他怎么弄,就是不放,连应闲都上前帮忙也没能让他松开牙关,活生生给姚远咬下一块肉来,姚远这才能够将他摔出去。 叶飞的表情很满足,他嘴里嚼了生肉几口,然后吞咽下去,又爬起来朝着姚远和应闲咧嘴笑起来。 叶飞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泛黑的牙齿上沾着血,笑容显得很狰狞,就连眼神也有一股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的贪婪。 叶飞看着姚远流血的手,吞咽了好几口口水,“肉。” 姚远被他的眼神震到,捂着伤口退了好几步,连同应闲一道警戒起来。实在是叶飞现在给人的感觉太诡异了,不像是疯,而是中邪一样的失去理智。 果然,他在下一刻就扑向了姚远,而且力气大得惊人,两个人一时制不住他。 胡归一直站在屏风边缘没再往前,这下见他们三个人打起来,更是往后缩退了些。 叶飞让应闲一拳头打得碰翻了客厅里的餐桌,他撑着手想爬起来,一抬头,正撞上胡归的视线,于是他就朝着胡归笑了,好像连带的目标也转移。 胡归没弄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愣在原地没动。叶飞就冲他两三步跑去,好在应闲马上就上前,手臂弯曲一夹,从后方套住了叶飞的脖子往后扯。 姚远的手疼得紧,他老早就不管叶飞死活,这时叶飞也是惹恼了他,他朝身后的厨房看了眼,再看应闲有些吃力,大概也是支撑不了多久,牙一咬,进去拿了刀出来。 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真把叶飞给宰了,反正食物也已经不够。 应闲随着叶飞不断的挣扎,一时没续上力,就给他挣脱了,胡归这时也反应过来,转身就朝外跑。 姚远率先追了过去,应闲看着他手里的刀,脚步顿了顿。 胡归也没往别的地方跑,他就进了那竹林。叶飞看着没理智,但身手灵活,紧追不舍。姚远跟他们兜了一会圈子,朝着胡归道,“你跑什么?!把他逮住,看我不弄死他!” 胡归因他的话一愣,就让叶飞给按倒了。 叶飞那张发着恶臭的嘴大张,埋头就要咬上胡归,胡归连忙用手托着他下巴使劲往外推。 姚远大概是红了眼,见状冷笑了声,走上前抓住叶飞的头发往上提,另一手握着刀就朝他脖子抹了。 胡归处于下方,这样一来,那温热腥咸的血就淋了他满头满脸。 姚远好像不解恨,握着刀在叶飞脖子上来回割动,动脉里的血液就不停飞溅出来。胡归感觉有血溅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口腔里。 他透过竹叶的缝隙看向天空,似乎一片腥红。 “姚远,你够了!”姚远回头看眼应闲,手臂一甩,把叶飞往旁边丢去,然后用刀在他衣服上割了几条布,在自己伤口上缠几圈打个结。 应闲上前把胡归扶住起来,用衣袖给他擦了擦脸上血,“你还好吧?” 胡归打开他的手,自己抹了把脸,深吸两口气好站起来一声不吭的回屋。 姚远嘁了声,正想开口,应闲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他长吁口气,把话咽了回去,然后捏捏自己的鼻梁。 胡归也许是在他们面前强作镇定,应闲跟着进房的时候,就见他微微发颤的将手里的两颗药吞咽下去。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夏犀那句话,姚远和应闲会把他吃掉。 惊觉身边有人时,他猛的转头,眼里满是戒备之色。 应闲又如何看不出来,过了会,他道,“你别这样,我发誓,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胡归看着他,不信任和怀疑的神色表露无疑,他知道对应闲和姚远来说,自己不过是个外人。发誓有什么用?这种性命攸关的口上,难保他不会成为第二个叶飞。 应闲见他不说话,拿了条毛巾进厨房浸湿,又拧干拿出来,“擦一擦吧。” 胡归退了小半步,并没有接过来。他知道在夜晚,房子以外的所有地方都有危险,仅管这屋子里可能也有鬼,比如夏犀姐弟,但这里才是最安全的,除了这里无处可去。 应闲双唇抿成一线,但眼里并没有什么不耐,他上前替胡归擦拭脸颊,在胡归躲避几次后,他伸手揽住他。 仔细的替胡归擦去脸和脖子上的血污,应闲安抚性的吻了吻胡归的额头,侧脸。 门口传来声响,胡归看过去,只见姚远拖着叶飞从外面进来。 应闲替他摘下头发上的碎叶,边琢磨着该如何安慰没有安全感的胡归。 胡归却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脑袋也低下去压上他的肩膀,手上力道还不轻。 姚远看一眼相拥的两人,然后目不斜视把叶飞拖到厨房去处理。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胡归的视线发直的看着前方。应闲自然知道姚远进来了,但从很早起他就不再避嫌,闻言下巴蹭了下胡归柔软的碎发道,“当然。” 应闲揽着胡归坐到沙发上,侧过身正对着他,“就算不能出去,我也会陪着你,一直到最后……” 也许这样的话比我们一定能出去来得更让人踏实,也许胡归觉得面前的这个人确实可以相信。细想来,应闲一直对他很是照顾,如果不是那件事情应闲也有参与其中,他真的没有任何理由可以用来疏远应闲。 胡归就那么看着他,看神情已经镇定下来,那种眼神暖暖的,撩得应闲心头发软。应闲尝试着凑过去亲吻,胡归并没有躲开。 嘴唇轻触即分开,尔后再贴回去。胡归在数秒钟后闭上了眼睛,连唇瓣也略微张开,软小舌尖抵上应闲牙关。 应闲一直挺温柔一个人,他不像龙炎那样粗暴,只一手托着胡归后脑勺,一手揉着他的腰臀处,嘴里唾液交融,没有霸道掠夺到让人有窒息之感,但这股温柔劲儿让人感觉自己仿佛就是他的一切,只一个吻就让身体都酥软了。 胡归顺着应闲的力道就势倒在沙发上,应闲身躯覆了上去,手指从他衬衫的下摆滑进去,触摸着皮肤。 应闲温热的吻落在锁骨,胡归似是羞赫的偏过了头,但他的视线却是看向厨房。 姚远并没有将门关上,透过屏风的镂空处,可以看见他正拿着刀将叶飞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放进水里清洗。 可能这些人早疯了,从进入鬼村的那一刻起。 122、第二十八章 应闲打理了下个人卫生,显得整个人精神了很多。在这里这么多天,任谁都显得有些落魄。他帮姚远将炉火熄灭,然后盛了一碗肉汤,用毛巾抱着碗隔热,端出去给胡归吃。 姚远原先一直看着应闲欲言又止,但最终没能将话说出口。 他也装好自己的份,出去坐桌子边吃。 隔着一面屏风,他能看见应闲和胡归我喂你吃还有听见些许细碎讲谈,无非是你多吃一点,我不饿之类。 姚远翻个白眼,但他看着碗里的食物,以及想到外面丝毫不见消散的浓雾,神色收敛起来,若有所思。 这晚他见胡归睡了,轻声叫醒应闲。 应闲见他神色凝重的样子,把手从胡归头下小心抽出来,又给他拉了拉盖着的外套,这才站起来随姚远走到一边。“怎么了?” 姚远透过窗户看着漆黑的外面道,“我看这雾是散不了的,食物也没剩多少,又补足不了,我们该怎么办?” 应闲看他一眼,“你想怎么办?” 姚远道,“我以为你比我心里有数。” 应闲沉默片刻,“那我的想法是,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着离开。” 姚远似乎是想笑,但又笑不出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今天我们仨一起死了,明天外面的救援就来了。为什么不想法子让我们多支撑一天呢?反正……该做的不该做事全都做过了。” 那边胡归翻了个身,让他两一时没再说话。反倒是胡归,接着还坐了起来,伸手在旁边摸了摸是空的,他才睁开眼眨了几下,在房间里扫视一圈,看见他们二人就对着露个微笑,然后站起来朝门口走。 “胡归?”应闲叫道。 “嗯,我小解。”平时他们是很少晚上去解决生理问题的,基本都在白天就搞定,免得晚上出去担惊受害。 偶尔忍不住,也是让房门大开,就借着光亮顺着房屋墙角小便。 看着胡归从门口的光亮中隐入黑暗,两人沉默了好久,直到应闲深吸口气,对姚远道,“现在还没到那时候,别谈这个问题了。”顿了顿,他又道,“我不会动他,也不会让你动他。” 姚远眉头皱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姚远是他好友,他自然不想闹得不愉快,想着开口解释几句,和姚远再沟通沟通,却蓦然听见外面的胡归一声尖锐短促的喊叫,之后就没了声。 应闲想也没想,扭头往外冲。 胡归出去的时候,裤子拉链刚拉下没多久,背后就一阵冷风袭开。 “他们正背着你商量怎么吃你。”果然夏犀的声音近在耳侧。 胡归的手一抖,差点没尿到自己裤子上。被他这么一吓,放水的时间又长了,听着水声,真是又尴尬又惊怕。 胡归脊背挺得僵直,他故作镇静的尿完,再整好裤子,本人无法察觉的声音微微轻颤着,“我、我不信。” 夏犀嘻的一声笑了,“我帮你一把吧。” 在胡归不设防的惊呼声中,他只感觉自己双腿几乎快要完全离开地面,背部狠狠的撞上坚硬的砖墙。 夏犀就在他面前,门缝透出的光在夏犀脸上打着阴影,夏犀单手掐着他的脖子,还将他微往上支,使得他的脚尖只能在挣扎中偶尔碰到一下地面,整个身躯完全没有着力点。 任他怎么推搡,那只手纹丝不动。 应闲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么怪异的一幕,胡归在不停的踢动着双脚,手在脖子前像在扳着什么,他整个人就像被一种隐形的东西拎空了一样。 应闲连忙上前,抱上胡归的肩膀将他从墙边搂过来,再半扶半抱的带他进屋。 在他碰上胡归的时候,夏犀的手就松了,成全了应闲的英雄救美。 待进了屋,只见胡归的脸色发青,脖子上有道明显的红痕。应闲顺手将门重重关回,但这门能阻挡得了别的,却挡不了夏犀。 “我没有骗你,你看姚远看你的眼神,你还记得钱药怎么死的吗?还有叶飞,为了自己能够活命,他们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呢?人就是这样的自私。” 夏犀就在他面前,脸上表情十分诚恳,让人无法置疑。 胡归移开视线不去看他,伸手捂住了自己耳朵,嘴巴张合但没发出声音,大抵是刚才夏犀掐得很用劲,令他喉咙发疼。 “胡归?胡归?”应闲伸手触碰他脖子,又很快收回来,接而抱住他。 “不过我想你应该是不在意的,你来这不就是为了找阮浩景,反正阮浩景也已经死了,干脆你也一起死,是吧?用你的肉来喂食他们,也许还能救两条人命。” “闭嘴!” 应闲本在询问胡归是怎么了,听他这么一说愣住了,还以为胡归是在冲自己喊。 胡归死死的按住耳朵,夏犀的话就像紧箍咒一样令他心焦头痛,“我不会相信你说的,你在骗我,一直都在骗我……啊!滚,滚啊!” 应闲见他开始挣扎,怕他又伤害自己,便将他的双手扳下来抱紧他,“胡归,已经没事了,别这样。” 胡归一边想挣脱应闲,一边语无伦次道,“别再折磨我了,我受不了!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你干脆杀了我吧……你想要,拿去好了,我什么都给你,什么都给你!” 应闲转头看向姚远,姚远耸耸肩,同样是一脸莫明其妙。 夏犀听他这么说,低低笑出声来,随后这笑声越来越肆意,回荡在整个房屋,连姚远和应闲也似有所感,警戒的看向四周。 胡归只觉耳朵里嗡鸣声不断,很多纷杂的画面一下子涌进他的脑子。他的大脑一直紧崩着一根弦,突来的信息量太过繁重,让他承受不住,眼前阵阵发黑,随之失去了意识。 见胡归厥过去,应闲连忙扶抱着他放到沙发上,并不确定的叫了他几声。 姚远搓搓自己的手臂,那种森冷的感觉褪去不少,他的视线扫过房屋的每个角落,最后才看向应闲,“我刚才,出现幻听了?” 应闲没有回答他,只是一脸忧心又怜惜的看着胡归,并时不时替胡归擦去冷汗。他是昏了,但十分不安稳。 姚远就不说话了,看着应闲一会时间,才转身回他自己的地辅上去。 应闲握着胡归发凉的手,拉到自己唇边亲了下,又在自己脸颊边摩娑,脑中不断回顾着胡归刚才的话。 “不管你是谁,放过他吧。”应闲的指腹抚过胡归眉头,“这幢屋子是不是由你在守护?你既然能容忍我们住在这里,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SHIT!”知道应闲这话不是对胡归说的,也不是对自己说的,姚远在那边大呵口气,扯衣服盖住自己的头低声道,“真是要疯了!” 次日胡归醒得早,就见应闲趴伏在沙发上,还紧紧抓着他的手。 胡归躺着没动,伸出空闲的一只手抚上应闲发际,露出个很浅的笑来。 砰! 另一边传来一声巨响,应闲被惊醒。 胡归很快的收回手,并没让应闲发现他的小动作。 姚远端着碗放到桌上,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让那两人听见,“吃早餐。” 应闲睡得不太好,眼底有细细血丝,他听姚远叫唤,也没马上过去,而是先看了看胡归,见他正醒着,温声道,“好些了吗?” “嗯。”胡归坐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些后怕的道,“昨晚我……” 应闲道,“以后别落单,别离开我身边。” 胡归看着他点了下头。 姚远道,“你们不吃吗,那我可就不客气一人独吞了。” “留着点,正饿着呢。”应闲回头朝着姚远笑道,搀着胡归一起起来洗漱。 他们再省着,叶飞那点肉也不够他们坚持很多天,叶飞挺瘦,不像龙炎那么高大壮实,剔了骨其实还真没多少肉。 食物再一次吃尽,他们不得不在白天进林子寻找些可食用的草叶树根,但到底还是有以前发生过的事为前鉴,他们并不敢多吃。 最先倒下的仍然是胡归,头天已经没什么精神,再睡了一晚待到第二天,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应闲急得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围着他又是喂水,又是塞几片树叶,但胡归很难吞咽下去。 姚远就坐在一边冷眼旁观着,他也曾还想私底下同应闲商量着打算之后的日子怎么办,但看应闲对胡归的态度,就知道他是不肯答应的。 应闲最后法,站起来问姚远道,“你出去吗?” 姚远脑袋底下垫着背包,他躺着没动,“累,不去。” 应闲道,“那你帮我看着点胡归,我出去找点吃的。” 姚远道,“好啊。” 应闲去拿了工具,一把生锈的小锄子,这都是在这村子里找到的。他穿好衣服出去,在门口时停了下,回头看看姚远,最终露出个信任的笑容。 待应闲离开这小屋,姚远坐起来向胡归,表情有点莫测高深。 他走到胡归身边,胡归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又继续闭回去。 姚远心想,他是答应应闲不打胡归的主意,但如果是他自己支持不住升天了,那就完全不关他的事。 姚远倒了杯水,蹲到胡归身边说,“你还行吗?要不要喝点水?千万别坚持不住啊,我可不想应闲怀疑是我动的手,你最好在他面前断气。” 胡归的眼睛十分明亮,他看着姚远,神情高傲语气讥讽,“你死了,我也还不会死的。” 姚远一怔,但看胡归仍然闭着眼躺在那里,嘴唇发白,好像刚才只是他的幻觉。 但是姚远怕了,胡归的不正常不是一次两次,他的手握着水杯,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杯沿,最后将杯子放下。胡归一定会教唆应闲来对付自己的,瞧应闲那副为他失神的样儿,保不准还真能干出插兄弟刀子的事。 而且,胡归要是再变得奇怪起来,就怕是对应闲下手也丝毫不会手软。 姚远看着胡归脖子上那道还没消失的掐痕,久久没动。 手机上的分数在持续跳动着,天空的太阳随着时间的流逝偏移,透过窗户投落在地板的影子也转换了方位。 再不动手,应闲就要回来了。 姚远心底的恶魔在他耳边念叨了很久。 姚远伸手在胡归鼻底下探了探,呼吸仍然有,只是非常轻微。“你别怪我……反正都要死,不如你先去吧。” 胡归此时似乎对危险有所感应,在姚远的手还没碰到他之前,他就睁开了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姚远,他眼底有着几丝困惑。 123、第二十九章 姚远也是愣了下,但随即豁出去的一手捂住胡归口鼻,一手掐上他的脖子。 胡归心中惊恐,应闲外出他是知道的,眼下怕是还没有回来。他本就虚弱不堪,哪里还挣脱得了姚远的双手,再奋力也是徒劳,眼看进入的氧气越来越少,他的手从推扳姚远的双手上移开,在沙发上四处摸索。 姚远一心想着掐死他,并没有注意到胡归的手摸到了手机。 胡归握住了一半,五指愈收愈紧凝聚着力气,最后拿着那尖角朝着姚远一下砸过去。 姚远痛呼一声松开手,他甚至要怀疑自己的眼珠已经暴裂或者要脱眶而出。 胡归没有容许自己太多呼吸新鲜空气的时间,他从沙发上爬起来就朝门外跑。 既然已经动手了,姚远根本不可能放过胡归,他马上追了出去。 胡归的腿还有些软,才跑进院子,就被姚远从后头按倒在地。 两个人翻滚到一处,不一会身上都带了伤痕。但终究胡归敌不过姚远,姚远再次将他压制在地上,几拳后他朝周围看了看,眼帘中映入那石头砌口的枯井,他拎着胡归走了过去。 姚远扯着胡归的头发,往上一提让他面对自己,“再见了,美人。” 他说着又将胡归的头拉远了些,找准角度,就想按着胡归脆弱的太阳穴地方朝着那石头上狠狠磕过去。 大概是晓得自己的性命即将逝去,胡归突然又挣扎起来,这突来的力道还真有点份量,姚远一时让他给推开了。只是有几缀头发还在姚远手里,胡归也跟着倒了过去,压到姚远身上。 他伸手按上姚远的手,硬将自己的头发拉出来,好在这头发不长,除了头皮被扯得痛了些,也还算脱离得容易。 但姚远也立刻就爬了起来,胡归见状下意识的往后退,可脚底下踩到了小石子,不知怎的就给绊倒了。身躯朝后仰倒,磕碰几下,整个人出乎意料的摔进了枯井里。 半晌没有任何动静,姚远走到井边往里看。这枯井大概四五米深,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会只隐约能看见井底有个人形轮廓,姚远开口叫了胡归几声,没有得到回应。 姚远伸手碰了碰自己身上疼的地方,鼻下还有一管鼻血,他用手擦了擦,眯着眼应着疼嘶了声,然后走开。 过了会他又搬着块石头回来,这下可真是亲身体验了落井下石这个词。 石头扔了下去,下面的人仍然没动没出声。 姚远吁了口气,他倒是想下去确定一下胡归死了没有,可惜这井看起来一旦下去,没有人帮助很难爬上来。 应闲直到天色完全黑了才颠颠撞撞的从外面回到小屋。 他看见姚远坐在沙发上,却不见胡归身影,又见姚远脸上胳膊上的伤,手里捧着的几个蘑菇全掉到了地上,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他一下子就跑到厨房。 但见里面空荡荡的,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又重新放下去。“胡归呢?” 姚远细瞅着他脸上的表情,哼笑了声,“这丫疯了,想杀我。” 应闲道,“他人呢?他根本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怎么会要杀你?” 姚远听他这么说,口气渐燃了火,“你也知道他本来就奇奇怪怪的,突然鬼上身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他差点要了我的命,你怎么不关心一下我?” 应闲道,“你现在不是坐在这没事吗?” 姚远啧了声。 应闲闭闭眼,平复了下心情,语气缓了不少,“我只是太着急了,你别介意。姚远,你知道胡归在哪吗?” 姚远道,“不知道,杀我不成,他自己跑了。” 应闲就不说话了,他走到门口把野蘑菇捡起来放到桌子上,再次朝外走。 “你去哪?你出去找胡归?傻了吗,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姚远站起来到应闲边上,想阻挡他。 应闲道,“正因为是晚上,我更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外面。” 应闲前脚刚踏出去,姚远一个手刀就袭在他后颈处。 “我是为你好。”姚远扶抱住晕过去的应闲,拖着他往屋里走,又怕他一会醒来,找来了登山绳绑缚。 那绳子在应闲身上绕着绕着,姚远的神色渐渐变了味。 屋外的天空一阵巨大闷响,震得窗户都抖动起来,紧接的电闪雷鸣过后,大雨倾盆而下。 姚远抿了抿唇,拖着应闲到楼梯口,和当初的钱药一样将他绑在了扶手上面。 他不知道胡归死透了没有,现在是夜晚,他不敢出去。而且万一胡归要是没死,明天一叫应闲就听到了,到时候保不准会跟自己拼命,他自然要有所防备。 如果胡归死了,他也早晚要将他的尸体弄上来食用,应闲仍然会知道这件事,然后跟他闹。 虽然说也许再坚持几天就能出去,但万一那一天迟迟不来呢?活到最后的人,才拥有最大的希望。 不如趁现在他晕倒把他绑起来,等胡归吃完后…… 这个念头只是在姚远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不管怎么样,他是不打算替应闲松绑。 应闲也是很多天没吃饱,体力有点透支,被姚远这么一敲晕过去,身体自动休眠了,居然一直没醒来。 直到第二天一早,姚远满脸欣喜的边替他松绑,边叫他,“应闲,应闲,我们有救了,雾散了!应闲!” 应闲睁开眼,面前的人物景物都还很朦胧,他只是听到姚远的话,语气里带了愉悦,“雾散了,真的散了?”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又犹豫的摸摸自己颈后,随即看向姚远,“你昨天……胡归……胡归回来没有?” 姚远拉住他的手臂朝外走,“你管他那么多干嘛,赶紧走,免得一会那鬼雾又出现了。” 应闲挣开他的手道,“我得找到他,我说过我不会丢下他不管的。姚远,你先走吧。” “你真是……我不管你了,要是晚些雾又回来,你别后悔。”姚远摇头,看着他片刻,转身离开。 应闲看着姚远的背影,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脖子。他开始先上二楼找胡归,但都没有,他又边找边喊的下了楼,出了屋子。 这房屋周围没人,而竹林细疏一目了然,应闲居高看向村子,又看向山林,雾确实是散了,山色绿得分明。 “胡归——”他又喊了一声,然后顺着坡道走下,想去村中找一找。 但没走几步,应闲就停下了,他似乎听到了什么细小的声音。 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应闲皱了下眉,他并没有马上朝下坡继续走,而是折了回去,而且刻意放轻了脚步。 那声音渐渐的在他耳边放大,仿佛就近在耳边,像是一个人的呻吟,更像是隐忍的闷哼声。 应闲伸手按住自己耳朵揉几下,那声音又不见了。 应闲的视线在周边扫视着,最后落在那口井上。他手心有点发虚汗,握了握,缓步朝那枯井走近。 胡归正攀着落错的石砖朝上爬了一米左右,却被突然出现在上方井口的人影吓了一跳,再次掉了下去。 “胡归?!”应闲见是他,马上蹲下去趴井边,又紧接着道,“你等等。” “应闲……”胡归醒了后,一直不敢出声,怕让姚远听见,又怕应闲已经被姚远说动,站到了他那一边。 他见井边的应闲离开,不一会拿了根绳子回来垂放下来,并道,“来,我拉你上来,胡归,雾散开了,我们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胡归握住绳子一头,应闲就往上拉,刚使上力使得胡归双脚离开地面,不想胡归的手指一松,又落了回去。 来回折腾几次,应闲提议他将绳子绑腰上。胡归如他所言,将绳子围腰绕了几圈,再打上个结。 其实腹中饥饿,又哪里用得上什么力气,应闲靠在井沿,绳子拉上一点,在自己手腕上缠一圈,免得再不小心松开。 所幸胡归还能抓踩着井里凸凹不平的表面,虽然不是时刻能借位,但也省了应闲不少力气。 等应闲够得着他,便马上用双手拽住胡归把他从井中抱出来。 这几乎用光了两个人的所有力气,一离开枯井,就双双躺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应闲稍缓过一点,就坐起来,他这才发现胡归十分狼狈。昨夜被雨淋湿,他的衣服还没有干,而且粘了很多泥土,额角有个伤口,血液连着不少发丝一起凝固了。 衬衫的衣袖搀得很高,没遮住被石头划出来的不少伤痕,更让他痛惜的是他的十个手指全破了皮,指尖此时仍渗出血来。 应闲将他拉起来扶了进屋,端来清水给他清理了一下伤口,又找出干净的衣服让他换上,此时也不管这衣服是谁的了。 应闲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将能用到的东西尽可能的塞进一个包里,然后看着胡归道,“怎么样,你还能坚持吗?” 胡归点点头,应闲拎起包甩上单肩,将另一只只装了些胡归要用到的药物之类及轻便东西的背包递过去,再搀起胡归,“走吧,趁雾还没回来,离开这里再说。” 两人走得并不快,毕竟一个体力上有点虚,另一个胡归的腿其实伤到了,走起路来也是一拐一拐的。 当太阳到正空,他们两走到了当初那条山溪。 应闲看胡归的脸色白得吓人,凑过去在他脸颊上安慰的一吻,“你先坐着休息一下,我去弄点水。” 他扶胡归到树荫底下坐着,又将背包也交给胡归,然后拿着水瓶走到溪边。他先掬水洗了把脸,再往上一点一边装,一边往水里看,这个时候他还是很希望水中能游过鱼虾蟹什么的。 “应闲。应闲……”胡归突然叫他,声音短促,连着叫了好几声。 “怎么了?”应闲连忙站起来,回到胡归身边。 胡归并没有看他,而是盯着前侧方没动,并伸手指了过去,“你看那里。”待应闲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胡归支着应闲替他寻来充当拐杖的小树杆站了起来,“我们去看看。” 在应闲装水的下游不远处,不深不浅的水里似乎浮着一个人。 应闲初时看到那人形,心中很是担忧,但好在他虽然觉得这衣物有点眼熟,却肯定不是姚远的。 那尸体就浮在那里,随着微小的水流一动一动的,仿佛还活着。 应闲迟疑道,“这是不是……张景枫?” 124、第三十章 “大概是吧。”胡归淌着水走近去几步,用那根树杆戳在尸体的一边,然后往下按。 似乎角度跟力度都刚刚好,尸体被翻转了过来。 除了那身衣服,实在是很难认出来这个是谁,这具尸体已经被泡得面目全非,一直浸在水下的面部朝上后,有着脓水合着水顺着肿胀的脸部轮廓往下滑落。 胡归看着张景枫,但瞳孔里闪过的却是其他影像。就像一格格连贯的电影胶带一样,画面被快速的拉过去。 张景枫气喘吁吁的在雾气弥漫的林子里奔跑,然后循着水声找到此处,但是他没有发现,一直有一个长发的身影跟着他。 直到此时他才有所察觉,突然回身却被近在咫尺的脸孔吓得直往后退,然后一头栽倒进水中。 那张脸过于苍白,刘海遮住了眼睛,嘴唇很红,他朝着张景枫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就有一双无形的手按着张景枫往水下沉。 张景枫四肢并用的挣扎,哗——哗——哗的,水花四溅,但他却再也没有浮出水面过,直到死亡。 应闲伸手拉住胡归,“我们走吧。” 胡归啊了一声回神,眼前又变成原来那样,他刚想转身,又突然道,“等一下!”他说着更往里走,应闲愣在那,直到胡归走到那尸体旁边,弯腰去解一个塑料弹扣,他才反应过来。 胡归顺利的将背包从张景枫那里解下来,然后拎着走出小溪,又将背包浸水里荡了几下。“走。” 他们走回刚才的树荫下,胡归才拉开拉链,然后将整个包倒着一抖,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就全掉到了地上。 方便面,干面包,巧克力,牛肉干,米棒子,饼干,各种小零食…… 全是张景枫当初搜刮走的食物,不过很多已经因为包装问题被水浸泡得无法食用,还有那些面包蛋黄派之类,都长毛了。应闲就想当初张景枫为什么不干脆偷走自己的防水背包呢? 他两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些东西伴随着尸体被泡在水里不知道多少天,或者是故意忽视了,由于还惧怕那迷雾出现,只匆匆填了下肚子,又拣出那些能吃的东西装进背包,就继续赶路。 夜晚降临得很快,但是两个人并没有停留,打着手电艰难的涉足山林,直到应闲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了一样的震动起来。 应闲看看胡归,将手机拿了出来,屏幕上不断的显示着未接来电的提示以及短信息,应闲开心道,“有信号了!” 他几乎没有迟疑的,马上按了110。 报了警,又远离了那个鬼村,应闲安心了许多。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半夜,他和胡归一起找个平坦的地方搭帐篷歇息。 那时候走得急,只带了些可能用到的必需品,所以生火可以搭锅却不能。 胡归吃了点东西很快就睡着了,应闲咬着干面,掏出手机拨了姚远的号,却是传来女声提示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停机。 应闲仔细回忆了一下早上的细节,姚远走得急,并没有带什么东西。说真的,现在最需要的是食物,就是不知道他离开了鬼村那片范围,有没有在山里找到吃的。 山林的深夜有些凉,应闲看胡归睡得熟,起来走到几步外又给家里人以及助理打了个电话。 他是8月5号和姚远出发的,14号的时候就在鬼村见了鬼,那时候有人说那天正是农历的中元节。后来他们觉得时间流逝得太快,再过几天,便觉得度日如年,看着手机上一天跳一个数字的日期,没人再愿意去注意今天是几月几号,他们害怕越看越饿。 所以直到此时,应闲才知道,他们被困鬼村足足有近两个多月,先前前来搜索救援的人早就放弃了寻找他们。 应闲挂断电话,回帐蓬这边坐到胡归身边,看了他一会,伸手搂住他的腰躺下。一时半会的他没有睡着,而是在思考该如何串口供。虽然现在联系不上姚远,但他知道姚远不会那么傻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别人。 胡归动了动,眉头紧皱,神色不安的似乎在做恶梦。 应闲叫了他两声,他也没醒来。但见他也没有什么大动静,应闲就不再叫他,只搂得紧了些。 大部份月光被浓密的树桠遮挡,林子仍然漆黑一片。 姚远借着微弱的手机光磕磕碰碰的走在山林里,稍不注意就会摔一跤,他身上已经有不少伤。 白天确定远离鬼村后,姚远才松口气,同时慢下脚步。这时节的野果已经熟透了,姚远摘了几个,虽然有点涩,但好歹填了下肚子。 而手机一直没有动静,他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停机了。 姚远翻过一座山头,山坳处有几点亮光,姚远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朝那里摸索过去。 那是一幢砖头矮房,简陋的木门上挂着一盏古旧的油灯,姚远奇怪的没有发现这幢房子的窗户,也许是在另一面? 他敲了敲门,“有人吗?” “请进。”过了一会,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是听起来很年轻的男性。“门没锁。” 姚远闻言一推,门就开了。 他看着里面的情景,只觉脊背发凉。 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长发,唐装。令姚远害怕的并不是他,他长得并不恐怖,甚至可以说英俊。让他惊恐的是这屋子里面的布置摆设和鬼村那幢房屋完全一模一样。 从外形看来矮小的砖房根本不可能有这样大的内部。 姚远转身想跑,但他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置身屋中,面前的门锁着,任他怎么撞都打不开。 姚远又撞了几下,门丝毫没有可打开的痕迹,然后他冷静了下来,深吸几口气想转过身去面对青年。 但当他转回身时,发现原本坐在沙上的青年变成了胡归。 姚远Hold不住了,他背部紧贴着门板,巴不是离胡归越远越好,“你……你怎么在这里?” 胡归道,“你在怕什么,心虚啊?”他嘴角弯个弧度,从上到下打量着姚远,“你是不是在猜我是人还是鬼?” “那你……是人还是鬼?”姚远努力的告诉自己镇定,但掩不住声音中包含的恐惧。 胡归道,“井里好冷,我淋了一夜的雨。手指都磨破了,还是爬不上去,没想到,第二天就雾散了,我听到你高兴喊叫应闲的声音,可是怎么也起不来。我们是一起来的,怎么可以扔下我一个人留在那里?” 姚远不知道胡归是什么时候走近他的,他被完全的困在胡归和门板之间。胡归的额头流着血,身上有不知从何处来的水滴滴嗒嗒的在地上积成水渍,带着浓厚的死亡气息越来越靠近他。 “我不是故意要杀你,而且,而且是你自己摔下去的!”姚远扭开头不去看他,“你要人陪,你去找应闲,他一定会陪你的,你就放过我吧!” “你真自私。” 姚远听出声音又变远了,他转回头,果然胡归不在眼前,坐在沙发上的是那个他不认识的青年。“如果是应闲,他一定选择牺牲自己而让你活着。” 姚远说不出话,那青年继续道,“你知道雾为什么散了吗?当猎物在陷阱里挣扎得精疲力竭时,猎人就会把它从陷阱中放出去,看它颠颠撞撞的跑啊跑啊,自以为得救了,可结果用尽全身力气,最后还是没能跑出猎人的手掌心。可怜又好笑。” “你到底是谁?”姚远的手放在身后,仍然不死心的拧着门把。 “对你来说,或许是……”青年朝着他笑了笑,架起了二郎腿,“死神?” 姚远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青年就这样从沙发上消失,而房屋里的灯光也随之暗下来。 视觉一下子失去了作用,眼前是漆黑一片。 姚远不敢动,他怕黑暗里有什么其他别的东西,他怕自己稍微动一下,就会引起那些东西的注意,然后扑上来将他撕碎。 渐渐的,他觉得脸上很烫,空气闷得快让他喘不过气,而且还有一股尸臭味。 后面还是木板,但那个门把却没有了。 姚远缓慢的用手向旁边摸索去,但仅仅移动了一点点,左右就受到了阻碍。 他不可置信的慌张起来,手臂往前还没有完全伸直,同样被阻挡了,触感仍然是木制。 “救命……救命,救命!”他开始使劲敲打呼救。 姚远并不知道,困住他的是一个棺材,棺材外面是一座荒坟,就处落在山坳中。 有一条山道直通这个山坳,不过似乎多年未曾有人踏足,已经快认不出来。 清晨睡醒,胡归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应闲见他昨晚一直不太安稳,问他做了什么恶梦。 “我梦见……”胡归抬手揉揉太阳穴,“我不记得了。”而事实上,就好像身临其境,他记得非常清楚。在他的梦里,姚远死了。 救援来得不算太慢,至少在第四个天黑之前,应闲和胡归看见了那几个穿着警服的人。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回大城市,只在这个小镇的医院住了几天。 医院很小,医疗器械也不佳,不过这儿天空湛蓝,环境清雅。 应闲问过警方,姚远并没有联络过他们,他们也没有在山中遇见过姚远。 张景枫的尸体倒是被找到了,但是应闲口中的那个鬼村完全人间蒸发,在那片山林中没有丝毫存在过的痕迹。 这件案子交给了这镇中的派出所处理,然而因为两年前的失踪案至今没有告破,对于明烛村多少有些避讳,所以对于应闲和胡归的口供并没有细究。 应闲在住院期间就开始忙碌,胡归倒是空闲,手机一直静悄悄的。他身体比应闲弱,挂了好几天点滴,而且头上的伤实在不轻,医生还发现他后脑也有撞伤处,做了个CR却没有什么发现,他也说自己没事,偶尔还能柱着拐杖下楼去散散步。 应闲一直不太放心这种小医院,等两人稍微好转了一些,就办了出院手续。 先前他身边过来好几个人,照料他又汇报工作。 胡归就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看着他,应闲工作的时候很认真,再看那些人的举止,想也知道他身家不菲,而在山中的时候应闲不骄又吃得了苦,一点没有富二代的坏毛病。 应闲有时候会突然转头与胡归对视一眼,朝他笑笑,然后继续看文件。 与他这边相比,胡归那边就显得很冷清,即使是同一间病房。 这么多天,他没见胡归有和谁联系过,更没有什么朋友来看望胡归。应闲一直只以为胡归和他父亲闹翻后日子不好过,没想到连可依仗的朋友也没有,也难怪憋出了病。 出院这天天气还不错,下了医院大楼,两人就随着应闲的小跟班到了一辆车前,应闲顺手替胡归把车门开了。 之前应闲停在农村的车早被开了回去,而胡归的则一直在原地。他本想自己开车回家,但是应闲不同意,让他将车交给自己的人开走,要带他到大医院检查一遍。 胡归没什么意见,全听他的。 胡归和应闲并排坐在后座,他先是靠着应闲的肩膀,似乎坐车让他不太舒服,后来又趴着车窗看外面。 街道的建筑投在车窗上,胡归伸手指在上面比划几下,然后回头看着应闲。 似是情难自禁,他双手怀抱住应闲,整个人都靠了过去,脑袋埋在应闲胸口笑道,“终于出来了,真的离开那里了。” 125、第三十一章 其实鬼村也有一篇系列短文,但是没有写出来,挖的坑太多了,打算一个一个填。 所以大概介绍一下前情。 明烛村题记: 这是一个座落在深山里的村庄,仅有那么一幢两三层的小洋楼,其余还都是古老的泥墙或石泥混和建筑。相比外面喧嚣时髦的世界,它显得宁静而又古老。 直到一座古墓被意外挖崛,这里的宁静也因此而打破。 进村的考古队,排外不善的村民,不得触碰的禁忌。 当他死了,似乎用血打破了魔鬼的封印,释放了永无止休的诅咒。 它在靠近你和我,并不急切,也不停滞。 午夜的钟声响起,那些陈列的尸体,顶着一张狰狞又熟悉的脸孔,像是幸灾乐祸的看着你和我的恐慌,也像在欢迎你或者我加入他们的行列。 凶手是谁,你还是我。 当我也死去之时…… PS:明烛村里,夏灵是夏犀的姐姐,她很早就疯了,被夏犀关在阁楼里,有时候在晚上会把阁楼的小窗户打开,对着村子唱戏曲。就是文中常出现的鬼音。 村子的人对她很避讳,所以没有一个人会去看她,晚上更是不敢到夏犀家里。 而事实上,夏灵很早就死了,晚上这个夏灵是夏犀精神分裂的。 所以上胡归身的鬼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夏犀。 至于鬼雾,可以把夏犀看做是终极大BOSS,其他讲太多了,日后万一我真写明烛村,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另外鬼村其实还有一个后续结局,不过我相信很多人不愿意看到。 那就是胡归和应闲在一起生活了几年后,胡归把应闲杀掉了。 别问我为什么,不要试图去理解一个神精病。 ——第四卷·巫山夜话之鬼村·完—— 第五卷:其他 126、只要你过得好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是盖同一条被子,穿同一条裤子的交情。 后来齐齐拜师学艺,混迹江湖,更出生入死。 男人说,“不能同生,但能共死。” 他说,“兄弟确是两肋插刀,但你不怕哪天我背后捅你一刀?” 男人说,“哪是兄弟,分明夫妻。” 他说,“未曾三叩首,没有婚媒证,哪来夫妻之称?” 男人笑着说,“那便成亲吧。” 两人家业俱不小,且家法甚严,又如何能应下这事。 他却是铁了心要与男人一起共渡余生,哪怕父亲被气得呕血卧床。 他被禁足数日,男人于夜里三更前来叩窗。 他欣喜而迎。 男人说,“家父不应。” 他道,“嗯,家父亦是。” 男人说,“硬是给我订了门亲事。” 他看着男人,应道,“嗯……” 男人接着道,“后来想想,此生虽未能交颈,便若如此下去,也可同老。” 他道,“嗯。” 过几日,男人匆忙成亲。怕是知子莫若父,他家中也是旁人前去送礼的,他父亲怕他意气用事,坏了人婚事不说,还会将家族颜面丢尽,只令他守在病床前不得外出。 再半年,他举家迁移,去了外地。 第一年,他给男人写信,只道一切皆好。 此时却是父亲病去,家人责怪是他不懂事,不遵常伦念着一个男人,令父亲郁结难消,才成顽疾不治。 第二年,他仍然给男人写了一封信,只道离家远游,走一遍江河山川,一切安好。 此时他家道中落,母亲不久前也追随父亲入土,家中财产给叔辈伯辈刮分,所剩无几。 第三年冬,男人照常收到一封信,字迹熟悉,寥寥几字却是难尽之意。 第四年,信上写着林城的寒梅十分好看。 第五年,信上说镜湖夕阳美不甚收。 第六年,男人看着泛黄的纸张上说,哪一年若你得空,来看看我。男人笑他粗心,叫他去看他,却又不说身在何处,让他如何寻找。 第七年,字迹依然,纸张陈旧:你之前常念汾河的酒,我特地去了趟买了几坛,埋在老地方。男人看了却不欢喜,只怪他既然回了老家,为何不来登门拜访。 第八年,男人尚未收到平安信就出门远行,是为了家中一桩大生意。 男人到了林城,只觉寒梅确是十分好看,想着今年他是否也在此处。 循香而行,这梅林恍如梦境。 男人出神时,一奔跑的小孩撞上他怀中,地上雪滑,小孩屁股瓣儿都快摔得开花了,怀中东西更是散了一地。 男人忙将他扶起,又替他捡起杂物。 不期然一封信落入手中,信封上字迹是年年见到的。男人一喜,问道,“这信是何人给你的?” 小孩道,“我爹。你快还我,我要送去给陈大叔,还得寄出呢。” 男人低头细看这小孩,眉目清秀,七八岁大小,心中蓦的一沉,只道这北风又刮得冷寒了些。“你爹在何处?” 小孩一指身后,“梅林尽头的宅院,就是我家了!” 朱门陈旧,红灯上写的却是个李字,并非他的姓。 男人伸手轻叩数声,不久一妇人前来开门。 男人问道,“主人家可在?” 妇人细细打量男人几眼,似乎料他不是歹人,便请他进门,又奉上热茶,再去唤了自家夫君出来。 男人感觉心都提到了嗓眼,直等看到前来厅堂的主人家,这才松了口气,却又略感失望。 不是他。 男人道,“适才在外撞见你家孩子,见他手上拿着封信,字迹正是我多年好友,特来一探,不知他可安好?” 那主人家见男人非富即贵,又是个君子,怕真正是恩人之友,便将缘由娓娓道来。 却原来,他早已病故。 那人道恩人助他于潦倒之际,才有今日房地。 那人道恩人重病在身,却仍常常提笔书写,那信还有足足一摞。 那人道恩人写得最多的,却是一个名字。 那人道恩人去前,只求他一事,那便是年年正月,将这信寄一封出去。 127、巫山夜话男宠番外 朱红匾额上还是将军府这三个金漆的字,龙飞凤舞,是当今圣上亲题。 可将军府再不是原本的将军府。 将军府成了一个囚笼。 漠珧看着自己最敬重的人道,“任何地方都囚不住你。” 他静静的躺在小塌上,呼吸平缓,在漠珧以为他已入睡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不是漠珧想看到的眼睛,它原本像盯上猎物的猛兽,或凌厉,或沉稳,或带着血色。可如今似一潭死水。而漠珧知道,那目光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直勾勾的看着青天白云,边上的桃枝随风招摇着,将几瓣嫣红送入他的眼帘。 “任何地方,都是囚牢。”他道。 寒气并没有散去,这开春的迹象已经接踵而来。 他捂着唇咳了几声,好似惊飞了初开的桃花,随风在半空舞着,然后出了高墙。 那女子就站在桃花树下,一身黑衣,头上素钗白花,十分俏丽。 她在戴孝。 漠珧见状便要上前擒拿,却让莫北阻了。 莫北从塌椅上坐起来,示意漠珧退下。 “主人死了。” “他那么信任你,你却背叛他。” “你真狠心……” 女子断断续续的说了三句。 莫北的脸色很苍白,已看不出是否会因女子的话变得更为难看。 “我知道。”他轻声而答,语气淡得没有起伏,好似女子讲的事与他不相干。 女子因他的态度而恼,从腰际抽出细长软鞭便朝他抽了过去。 莫北站着未躲闪,那鞭身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身上。 女子显然没有料到,她愣了下,眼眶红起,泪珠断线似的流了出来,“我看见你们执手,我听见你们承诺同老,可为何你要帮着外人杀了主人?岂是场场欢爱皆作假,句句誓言不当真?” 为何? 太多人质问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亦是。 莫北说,“我为人臣,上有君主。” “可他是你至爱之人!”女子走近莫北,她不信莫北真当如此铁石心肠。 莫北看着她,似在寻找着理由,给自己的理由。“他不该叛乱。” “那也是为了你!”女子再出手,莫北仍然没避,生生接下那一掌,被震得退后数步,体内气血翻涌的冲上咽喉,再从唇边溢出。 莫北想说,你杀了我吧。可院外有数人闯入,将他二人围住。 皇帝从外边进来,命人将女子拿下。 那女子虽会武,可哪里是皇帝贴身护卫的对手,过不了几招,就被擒住。 “陛下请饶她一命。”莫北连忙跪地求情。 皇帝道,“朕要让这女人永远的闭上嘴,再也不能提你跟他的事,看过则挖了眼,听过则废了耳,将军,朕说过,你是朕一个人的。” 莫北没再说话,他知道再如何皇帝也不会改变旨意,就如同上次一样,他在冬末寒雨里跪了两天,皇帝依然不会心软。 皇帝说,“你起来。” 莫北没动。 皇帝弯腰将之打横抱起,俯首舔去他嘴角血迹,“宣御医过来。” 莫北带病他是知道的,自打那两日后莫北就得了风寒,且冻伤了腿关节,拖拉至今日也未愈全,御医怕降罪在身,推脱为莫北郁结在心。 那女子名为挽绿,本是莫北府中的丫头,后赐给那人当随侍。那人待她如妹,爱护有加。 他堂堂一国大将军,护不得那人,也保不了她。 御医把完脉,说他身受内伤,需好好调养,皇帝在边上吩咐着可随意调拿宫中药物。 莫北抬起头看着皇帝说道,“陛下,我莫家世代忠良,如今……末将也无愧于君王。” 皇帝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心慌,他紧紧抱住莫北道,“朕此生只求一人,便是你。” 莫北躲开了他的视线,似是疲惫至极的闭上了眼睛。 一室沉寂。 良久,皇帝又道,“你别离我……” 皇帝乃九五至尊,若有所求,有何不可得。 然而他此生独求一人,却偏偏求而不得。 这年冬,莫北去了。 128、夜路 这个小区还未进入城市规划,看起来有点破旧,但是租金相当便宜。 每天下班回家,我需要坐两个小时的公交车,然后再经过一条小巷。我通常会和同事或者朋友们一起吃个饭再起程,所以回到家通常是八九点钟,有时候是十点以后。 那天我喝得有点醉,晃晃悠悠的经过小巷时,在贴满广告纸的电线杆旁边看见了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件风衣,头发有点长,刘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手里夹着一根烟,正在吞云吐雾。 这条小巷其实是条近路,很少有清洁工前来打扫,垃圾堆里总是发着恶臭,以往我回家的时候这里都是静悄悄的没有别人。影子随着路灯和脚步声,从我的后面拉长到我前面,再从我的前面退回到后面。 我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前行,我觉得有点尿急,必需赶快回家解决。 但是这天以后,我就经常可以在夜晚回家时看见这个男人。 有时候我目不斜视,有时候会刻意走得离他很近,然后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他。 他有着略厚且性感的唇,不像我的那样薄。 他的鼻梁很挺,还带点鹰钩,不像我一样,近乎漫画中的小翘鼻。 他其实很高,我有时候走近了会暗暗比对,我才发现我大概只到他的耳朵。 羡慕且嫉妒!真想和他换一下。如果我是女人,一定早就和他搭讪了。 我想这天我醉得有点狠,所以在又看见这个男人时,我上前打了个招呼,“你好。” 男人手里的烟星火点点,他看向了我,眼睛和我想像中的差不多,不大但狭长,看起来很是锐利。“第37次。” “啊?”我没明白男人在说什么。 “你从看到我开始到现在,我们一共相遇了37次。”男人说。 他怎么会把次数记得这么详细? “我一直等着你和我说话。”男人把烟灭了,顺手扔在电线杆的根部,他也站直了身体,不再倚靠着电线杆。 我有点晕乎乎的,甚至头脑发热,精神亢奋起来。难道这就是艳遇? 不过男人没有后话,他只是拉了拉衣领,然后离开了。 我傻在原地,直到一阵冷风吹来让我打了个寒颤,才想着离开。 但此时,我发现我走不了了,我只能围着电线杆打转,再多一步也不行。 正文完
推书 20234-04-24 :谁说人妻不傲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