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如晤——薄言

 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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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作者太蠢不会总结……就是讲了一对青梅竹马从相识到相恋这几年中发生的事情……文章比较短……嗯。 属性分类：现代／校园生活／未定／正剧 关键字：青梅竹马　苏卿　沈如晤 第一章 苏秋决定离开家乡小镇的那一年，她20岁。那天她骑上了苏恒留下的自行车在小镇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她想要把这个小镇的摸样铭记在心底，每一幢房子、每一条街道、每一棵树……她都不想忘记，因为她大概不会回来了。 在转完最后一圈之后，她把车推到商行里面卖了一百块钱，在回去的路上花了5毛钱买了串棉花糖。回到家的时候，苏卿正坐在院子里，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她把棉花糖递到苏卿的面前摸了摸他的头，说，“等明天我们就走，好吗？” 苏卿拿过棉花糖，紧紧的攥在手里，就这么看着也不吃，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看苏秋，眼眶里面泛着氤氲的雾气。 “你是不是不能回来了？”他这么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苏秋笑了笑，俯身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以前你父亲和你就是我的全部，现在你父亲不在了，那么你就是我的全部了。” 那天晚上的晚饭吃的异常沉默。苏秋看家人都吃完了，才开口说要带苏卿离开这里的事。父亲拿起手中的酒碗喝了一口，叹了口气低声说：“你有多远滚多远，以后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说完拿着烟斗坐在门槛上沉默的抽着。 母亲看着苏秋，苏秋看到她满眼的红血丝心里难受极了，“妈妈，对不起……” 母亲摇摇头，走开了。 苏春在妻子旁边耳语了几声，让她去看看母亲。然后站起身来对苏秋说，“小秋，好久没和你一起散步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苏秋点点头，拍了拍苏卿的脑袋让他回房间去，然后就和苏春出门去了。 沉默的走了一段路，苏秋听到苏春微微的叹息声，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小秋，你真的决定了吗？”苏春拉着她坐在那棵他们小时候经常乘凉的老槐树下。 苏秋很坚定的点了点头，“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但是我答应过苏恒要好好照顾小卿的。” “那他妈妈呢？” “他妈妈生下他之后就和别人走了，这么多年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她见苏春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说，“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是个伤风败俗的女人，但是没办法，我就是爱上了他。” “可他比你大十几岁，更何况他还有个孩子。我以为他死了你就会放弃的，没想到你还要去抚养一个跟你无关的孩子，你这么年轻带着个孩子以后还怎么嫁人？”苏春这么说的时候真的很痛心，“现在想想当初让你出去上大学可能真的是错的。” 苏秋笑了笑，很无奈，“哥，你为我好为我担心，我都懂，我已经长大成人了，我知道自己选择的是什么。” “……你啊，从小就死心眼怎么劝都不听。”苏春说完，从口袋里拿了一千块钱塞到苏秋的手里面，握着她的手良久，“在外面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回来，爸爸妈妈虽然说不管你，但毕竟你还是他们的女儿，而且还有我在，要是过不下去了，一定要回来，知道吗？” “嗯……”苏秋忍不住扑到他怀里痛哭起来，自从苏恒车祸以后她就没有这么哭过了。 第二天走的时候，父亲坐在外面的麦垛上抽着土烟，看到苏秋出门，嘴里念叨了两句声音很轻苏秋没听清楚，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好话，而母亲一直呆在屋里，直到最后也没有和她说上一句话。 苏春嘱咐了妻子几句，让她照看着点家里，然后送苏秋去了火车站。随着火车开动，窗外的景色也迅速的变换着，她想起了第一次离家去上学，想到了第一次和苏恒相遇，总觉得心里酸酸的。苏卿看到她不好受的样子，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静静的看着她。 “以后就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吧。”苏秋将苏卿搂到怀里，笑得很温柔。 苏卿点点头，闭上眼睛，耳朵里面全是火车上嘈杂的人声。 第二章 刚到Z市的时候，两个人住在十平米的小屋子里，日子过的算是艰难。苏秋每天要到外面打两份工，起早摸黑的很辛苦。苏卿则呆在屋子里，有时候看看窗外那些小孩子玩耍，有时候则拿着苏恒留下来的几本书看看。 那天他正坐在桌前看书，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抬头一看窗户被人打破了一块，地上全是玻璃碎渣，还有一个滚动着的足球。 他走到窗前，刚刚拿起那个足球，外面就传来一串小孩子的惊呼声。其中一个小男孩跑到窗边张望了几眼，看到苏卿时很烦恼的挠了挠头。 “那个……对不起啊，把你家窗户弄破了。”他脸色有点难看，看上去和苏卿差不多大的样子。 苏卿观察了他几眼，看到他身后还有几个孩子，有大有小的，抿了抿嘴把足球递到他眼前，“你拿回去吧，我把玻璃扫一下。” 沈如晤接过足球，漆黑的眼珠转了转，“你不会告诉大人吧？” 苏卿拿着扫把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沈如晤有点窃喜的退了两步，转身把足球踢给了身后的孩子，开始追逐打闹，接着苏卿就听到他那个大嗓门喊到：“哈哈哈，那人真好糊弄，我们继续玩。” 晚上苏秋回来的时候，看到窗户破了个大洞时就基本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是那几个孩子弄的吧？”她一边把咸菜端出来一边问到。 苏卿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说：“我答应了人家不能告诉你的。” 苏秋一时无言，心想果然是这样啊，“算了也没什么大事，等会拿报纸糊一下就好了，对了，我找到了份正式工作，等存够了钱，我们就从这里搬到好点的地方去，然后就送你上学，所以这段时间你要忍耐噢。” 苏卿乖巧的点了点头，他心里知道，真正辛苦的在忍耐的人是苏秋，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听话才行。 那晚睡着后，他做了个梦，梦到苏恒骑着自行车带着他和苏秋一起在田野间玩耍，还买了糖葫芦给他，但是他吃着却是苦苦的味道，然后苏恒就消失了，他慌张的转头去寻找苏秋的时候，发现苏秋也不见了，接着他就醒了。 醒的时候苏秋已经出门了，他自己吃了早饭洗好碗，收拾了一下小屋子，随后糖葫芦就真的出现了。 “嘿，小个子，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沈如晤趴在窗口晃了晃手中红艳艳的糖葫芦。 苏卿跑到窗边打开窗，看着沈如晤也不说话，害的沈如晤有点尴尬，他下意识的挠了挠后脑勺，把糖葫芦塞到苏卿的手里，“给你的。” “苦吗？”苏卿疑惑的问道。 沈如晤停顿了半秒之后大笑起来，“糖葫芦怎么会是苦的，你吃吃看。” 苏卿咬了两口，酸酸甜甜的，特别诱人，忍不住又多咬了两口。 “怎么样？苦的还是甜的？” “唔……甜的。”苏卿咬着口中的糖块，说话有点模糊不清。 “哈哈，好吃吧，下次再带给你吃。”沈如晤看他吃的这么香，忍不住笑了出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苏卿。” 沈如晤又笑了起来，“真像个女孩子的名字，你要出来和我们一块玩吗？”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空地上几个玩闹的小孩子。 苏卿看了眼，思考了几分钟还是摇了摇头，“秋秋让我别随便出门。” “秋秋？哦，我知道了，是你妈妈吧，说真的你妈妈真年轻又漂亮，我在这边玩的时候经常看到她来着。”沈如晤见苏卿也不说话了，总觉得有点无趣，就挥了挥手跟空地上的孩子们玩耍去了。 苏卿站在窗边看了会，把吃剩下的两颗糖葫芦用油纸包好放到了枕头底下，心里还在想着他是不是明天也会来，但是自从那次之后，沈如晤就再也没来过了。 苏卿每天会从窗边看看空地那边，那群嬉闹的孩子之中也没有他的身影，当时的他也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情愫，但总觉的心里空落落的，那两颗剩下的糖葫芦他也没有舍得吃掉。 几个月后苏秋准备好了搬出这个小屋子，整理东西的时候看到那两颗发霉干瘪的糖葫芦，随手便扔了，为此苏卿跟她闹了好久的别扭。只是闹着闹着便也就忘了，小孩子的记忆能有多久呢。 小学时期大概是苏卿过得最安稳平静的时期。 作为转学生来说融入一个集体已经有点困难了，再加上他性格比较内向，在学校里基本没有什么玩耍的同伴。没有人讨厌他也没有喜欢他。 同班级的小孩子们都觉得他很奇怪，明明应该是很爱玩的年纪但是他却不同，连下课午休都会坐在位子上安安静静的看书。其实他也不是不想和他们玩，甚至很羡慕他们，只是他话很少，就算玩在一起，其他人也会慢慢的觉得他很无趣，渐渐地大家就都不去接近他了。 班主任为了这事已经跟苏秋谈过好几次了，说苏卿成绩是很好，不过太孤僻了，这样对他以后的生活可能会造成影响。苏秋每次从办公室出来都会叹气，没办法，自己也一直在开解那孩子，就是没什么用处。 那次苏秋刚和班主任谈完从办公室出来就看到苏卿背着个书包站在外面等她。 “小卿，等很久了吗？”她笑着拉过他的手。 “没有很久……秋秋，其实你不用担心我的，我没事的。”他低着头这么说道，小小的手冰凉冰凉的。 “小卿啊，你就是想的事情太多了，你现在还小，该好好的去玩，不该想这些复杂的事情。”苏秋叹气，这孩子懂事归懂事，就是缺少了孩子该有的那份天真。 “嗯，我知道了。”他也总是会这么回答。 知道是知道，但是实践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对了，再过两个月就是升学考试了，你有想去的学校吗？你们班主任是建议你去Z市的重点初中，但我还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没有什么想法呢，要是考得上的话就去市重点。” “你啊，绝对没问题的，班主任都这么说的。”苏秋笑着揉揉他的脑袋，想想时间过的可真快啊，已经五年过去了，“一眨眼呀你都这么大了。” “是啊，你也可以去找个男朋友了。”苏卿说完就吃了一记爆栗。 “你操心的事情也太多了，小孩子家的瞎想什么呢。”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沉默了。 第三章 六月份的升学考试，苏卿很顺利的考上了Z市的重点初中，而那个暑假他也过得十分安稳，应该说是向来都这么的安稳。 初中离家里还比较远，刚开始苏秋还想过让他去寄宿，可是苏卿不愿意也就作罢了。开学那天，苏秋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没有赶得及去送他。他一个人交完了学费办完了手续，然后开始找教室。旁边的大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打量着他，他也没怎么在意。 走进教室里，讲台上坐着一个带着眼镜的妇女，四十岁上下的样子。苏卿想那大概就是班主任吧，找他签了个到就随意的找个位子坐了下来。这个时候，教室里还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女孩子和他们的父母。苏卿看着她们的父母和她们说话聊天，总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有点格格不入。 九点多的时候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孩子们的父母也都走了。而苏卿旁边的位子仍然空着，虽然位子是孩子们随意坐的，但是没人去做到苏卿的旁边，苏卿暗想着大概又是安稳的三年吧。 班主任咳嗽了一声，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姜秀云。 “同学们，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从今天开始呢，我们就要度过三年……” 还没等姜秀云说完，教室的门就被敲响了。大家都齐刷刷的看向门口，门口站着个中年男子，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手还抓在一个少年的肩膀上。少年不情愿的挣脱开他的手，径自走进教室里，在苏卿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来。 教室里开始小小的骚动起来。大家都向那个少年投来好奇的目光。说实在的，苏卿第一次接触这么多的目光，虽然那些目光的目标不是自己，但还是感觉怪怪的。 姜秀云又咳嗽了一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走到中年男子那边和他悄声讲了几句，中年男子皱着眉看了少年几眼走了，然后姜秀云便继续起她的开学演讲。 苏卿其实没有想过会再次遇到沈如晤，那个笑容很灿烂的男孩子在他的记忆里已经快消失了，直到沈如晤问起他的名字时他才想起来。 “喂，你叫什么名字？” “苏卿。” “真像个女孩子的名字。” 很显然，沈如晤早就把他忘记的一干二净了。苏卿也只是点点头，什么都没说，有点喜悦又有种失落感。 沈如晤本来是不应该到这个学校来的，但是因为家里底子比较厚，通了下关系开了个后门。他在小学里面便是孩子王，基本上孩子们都愿意跟他玩，所以调皮捣蛋什么事都干过，父亲沈峰看不下去，一定要他去个学风好管的严的学校，这不让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来了。 只是，沈峰的愿望似乎并没有实现，虽然这学校管得比较严，但是暗地里或者说出了校门外，老师也管不到他。这就造成了他没过几个星期的时间便在这个学校里混的风生水起，小日子滋润的不得了。 那个时期正是少年少女们情窦初开的年纪，班上好多女生都对个子又高长得又帅气的他有意思，情书一封一封的出现在课桌里。后来他和同桌的那个女生交往了，可是对于其他的追求者也都来者不拒，最后就酿成了恶性事件。 那个同桌女生实在受不了了，居然在数学课的时候和他吵了起来，还嚷嚷着沈如晤要是不对她负责她就要去跳楼。 “负责？我对你负什么责，我连你嘴都没亲过。”沈如晤一副嫌恶的表情，那女生瞬间就哭了出来。 数学老师当场就把他们俩请到了教务处。嘴里还念叨着，现在的小孩子都怎么回事等等。 后来……沈如晤被揍了，被沈峰狠狠的揍了一顿，第二天来上学的时候嘴角青了一大块。苏卿看在眼里，心下想着这就是所谓的自作自受吧，当时没和他相认看来是对的，相认？自己为什么要用相认这个词？ 还没等苏卿弄明过来这个词的意味，不幸的事件就发生了。 因为班里发生了那样的桃色事件，班主任决定让男女分开坐，男生们的幽怨声顿时充满了教室，然后不幸的就是，沈如晤坐到了苏卿的旁边。苏卿在后来的后来想起的时候，才叹到，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又是你。”这是沈如晤坐到苏卿身边后讲的第一句话。 苏卿点点头，在心里默默吐槽，是我又怎么了吗？ “我记得开学的时候你也是坐我旁边的。”沈如晤趴在桌子上看着他，然后当他再次看到苏卿默默点头的时候，突然有种想要去狠狠撕他嘴的冲动，他拼命按捺下这种冲动，决定再也不跟这个人讲话了。 “真没劲。”抱怨了一句后他埋头在课堂上呼呼大睡起来。 苏卿悄悄的看了一眼他的后脑勺，又看看讲台上讲的唾沫星子乱飞的老师，打消了要叫他起来的念头，反正与我无关。 第四章 是的，与我无关。 苏卿的直觉一向很敏锐，他觉得跟沈如晤扯上关系，安稳的生活肯定会被打乱，于是一直小心翼翼的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反正对方好像也不太想跟自己讲话的样子。 两个人就这样不痛不痒的过着各自的生活。苏卿就这样很平静的度过了初一初二这两年，然而同桌的那位在这两年里可真的是不太平静，桃色事件常有，打架斗殴也不少，老师对他也毫无办法，基本上已经算是放弃了。 到了初三，苏卿还是和沈如晤同桌。大概是因为只有苏卿不会被沈如晤影响到，所以班主任才放心的把这么个好苗子放到这颗毒瘤的身边。 开学第一天，沈如晤没来。直到三天后他才出现在苏卿的眼前。 一个暑假没见，他又长高了很多，皮肤也被晒黑了，小麦色的变得很有男子气概，只是他的头发长长了，漫过了耳垂，刘海隐隐遮住了眼睛。苏卿默默的观察着，总觉得他是哪里变掉了，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算了，他在心底默念自己的座右铭，与我无关。 但有时候你想的偏偏就不能如愿。 那晚放学，同桌的留下打扫卫生，正好轮到苏卿和沈如晤值日。每次到这个时候苏卿总是在内心叫苦不迭，因为那个家伙从来就是看着他在打扫卫生，自己一点活都不干，虽然他每次都会留下来等苏卿打扫好教室再走，其实压根没他什么事。 苏卿看着正趴在课桌上打盹的沈如晤不由得从心底叹了一口气，刚犹豫着要不要把他叫醒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女生站到门口向教室内张望了几眼，当她看到沈如晤以后，圆圆的大眼睛瞬间便充满了怒意。 苏卿认出来了，她是沈如晤的女朋友，都是上学期的事了，原来还没分手啊。 “沈如晤！”筱雨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你这家伙，一个暑假都联系不上你，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苏卿被惊了一跳，默默的奋力扫地，想着快点倒完垃圾就可以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沈如晤伸了个懒腰，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睡眼惺忪的看了筱雨一眼，“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分手了！”筱雨恨恨的咬牙。 “是么，那就现在，分手吧。”他扬起笑容，然后得到了一巴掌。 沈如晤摸了摸被打的侧脸，听着筱雨的怒骂声渐渐远去，转过身看到苏卿正背对着他把垃圾箱里的垃圾袋提出来。 “喂。”喊了他一声，苏卿便愣住了，沈如晤想这人真奇怪。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苏卿弱弱的回了一声，心慌意乱拿起垃圾袋往外面走，特意绕了两排座位绕过沈如晤的身边，但由于意图太明显，被那家伙从门口堵住了。 “我说你……”沈如晤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堵他，总之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门口了，大概是因为苏卿的态度让他很不爽，自己有那么可怕吗？看到苏卿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又有一种想要揍他的冲动了。 他一把抓过苏卿手中的垃圾袋，说，“算了，我去倒垃圾，你锁门吧。” 苏卿点点头，锁上门，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又打开门一看，果然那个没脑子的家伙忘记拿书包了。他在门口踌躇了一阵，到底要不要等他呢，他意识到自己书包没拿应该会回来的吧？心一横，既然已经犹豫这么久了，那就再等他一会吧。 他就这样抱着两个书包，在教室门前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沈如晤，不会已经走了吧？他又思考了一阵，决定绕到自行车库那边看看，要是他走掉的话就把他的书包放回教室，要是没走的话就顺便拿给他。 刚走到那边就听到好几个人的嚷嚷声，苏卿凑过去一看，沈如晤被几个男生围在中间，旁边站着的正是筱雨。 又是桃色纠纷。苏卿无奈的叹息，他不想被卷入这样的事情之中，但那群人虎视眈眈的样子，让他很揪心，更揪心的是，一言不合，那群人开始打了起来。 “叫你小子拽！”那群人左一拳右一腿的，虽然沈如晤有反击，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他那完全就是被揍的份。 苏卿咬咬牙，决定挺身而出见义勇为一次，他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点。 “你们别打了，我刚看到教务处的主任往这边过来，要是被看到就不好了。”他装着一副急切的样子去劝告那几个人。 那几人看他那副好面相，也就真的相信了，不甘心的又踢了沈如晤几脚，潇潇洒洒的走了。 苏卿松了口气，上前扶起沈如晤，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心里还真有点同情，虽然可能不值得同情。 “你书包忘记了，我帮你拿过来了。” “噢，谢谢，你撒起谎来跟真的一样嘛。”沈如晤接过书包朝他笑了笑，牵动起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嘶嘶吸冷气。 “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苏卿看着他，眼神里面流露了那么一点点的担忧。 就这么一点点的担忧在沈如晤的眼里却被无限放大了。 他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刚被人揍完，“你这么担心干嘛，再说医务室都没人了。”他拿过苏卿的书包往车篮里一放，“走吧，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有骑车来，而且明早上学还要骑车。”苏卿拒绝了他的好意，正欲把书包拿回来却被沈如晤制止了。 “那我明天再来接你上学。” 那样不让人有拒绝余地的口气让苏卿很无奈，不过他还是选择坐到了自行车后座上。 “出发！等会你记着看路啊。”沈如晤说着，蹬起踏板。 苏卿嗯了一声，一阵细小的风从他脸颊吹过，夹杂了男生身上淡淡的汗水味道，让他觉得很安心。他的后背是那么宽的吗？这样的问句在心底悄悄的响起。 第五章 沈如晤停着自行车，一直看着苏卿慢慢走进小区门口，那个瘦小的背影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他一下，又继续往前走，走了一段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接着站着停了一会。他正纳闷那个小个子在干什么，苏卿就朝他走了过来。 “你还不回家呆在这里干嘛？”苏卿抬头看着他，褐色的瞳仁里折射出夕阳的光泽。 “我……”沈如晤被他问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苏卿的脑袋，头发果然很柔软跟想象中的一样，“我等会就回去。” 苏卿沉默了一会，大概在思考着什么，然后点点头，准备回身。 “其实……”沈如晤看着他转身的时候忽然开口，他看着苏卿眼底的疑问说到，“我不想回家。” 所以很理所当然的，苏卿把沈如晤带回了家。苏秋看到的时候又惊又喜，心想着苏卿终于交到朋友了，为了这件事，她没少担心过。 “这孩子，脸上这怎么回事？我去煮两个鸡蛋，给你揉揉。”她说着走进了厨房。 沈如晤悄悄的跟苏卿说，“你妈妈真年轻，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你别看到漂亮的女人就套近乎。”苏卿翻给他一套睡衣，还是有点不放心的问道：“你不回家不要紧吗？” “没事。”他的声音有点低沉。 苏卿抿抿嘴没再继续问下去。 吃完饭，洗完澡。沈如晤躺在苏卿的床上看着他在台灯下写作业的模样，觉得有点无趣。 “做完了给我抄抄。” 苏卿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不会做吗？” “嗯，不会。”他还很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对他无语，苏卿继续低头写作业，不经意间瞟到了书桌上贴着的座右铭，与我无关。好吧，现在应该不算是与我无关了。苏卿默默的把便条纸揭下来，揉成一团丢到了垃圾桶里。 对两个发育中的少年来说，单人床确实有点挤，苏卿在床上怎么动怎么不自在，沈如晤憋不住了，“你干嘛动来动去的？” 好嘛，这下子苏卿也憋不住了，刷的把手从被窝里抽出来，“那你干嘛握着我的手？” “你又不是女生，握一下子又不会怎样。”沈如晤很从容的说到，害的苏卿也不知道该辩驳些什么了。 算了，那就这么睡吧。 “苏卿，你睡着了吗？” 苏卿本来不想回应他的，但还是嗯了一声。 “你知道吗？” “什么？” “每次你不说话的时候我都好想揍你。”他很真心的说。 “……”这个时刻，苏卿人生第一次有了想要揍人的冲动，他闭上眼睛强制自己进入梦乡，接着他就真的睡着了。 沈如晤低声喊了他几句，见他没什么反应，也就不再说话了，安静的想了点事情，越想越睡不着，就这么在床上挺了好久的尸。 自从那次之后。他们的关系突然变的好了起来，确切的来说，应该是沈如晤主动粘着苏卿，害的老师都开始着急了。班主任找苏卿谈过话，问他要不要调位子，虽然苏卿拒绝了班主任的好意，但被沈如晤知道后，他还是生了好久的闷气。 每天上学放学两个人都一起走，苏卿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变得有生气起来。沈如晤那家伙虽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却一点都不坏，至少对苏卿很好。 自习课结束，苏卿照惯例去篮球场等翘课的沈如晤一起回家，路过小卖部的时候顺便买了瓶矿泉水。 他很喜欢看沈如晤打篮球的样子，给人神采飞扬的感觉，特别是三步上篮的时候动作特别帅气。他安静的在一旁看着，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 “哟，你媳妇来接你了。”跟沈如晤一起打篮球的同学调笑到，然后其他的同学们也开始一起起哄。 沈如晤跟他们笑闹了一会，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向苏卿走了过去。 苏卿把矿泉水递给他：“哝，给你的。” “果然还是媳妇贴心啊。”沈如晤笑着，仰头喝了口水。 “瞎说什么呢。”苏卿看着他喉结一动一动的，忽然觉得自己也有点口渴了。 “真的，他们都说了，你就是我的小媳妇。”说着指了指球场上还在打着篮球的家伙们。 “我觉得……”苏卿盯了他看了好久，接着伸手撩起他眼前的刘海，“我觉得你该剪头发了，短点比较好看。” 沈如晤握住苏卿的手，嬉皮笑脸的道，“媳妇的话当然要听。” 苏卿没搭理他，把他的书包塞到他的怀里转身就走。 “嘿，我说真的，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以后不管哪个女的和我在一起那都是小三。”他还在身后不依不饶。 那你就不能不找小三吗？苏卿默默的在心里吐槽。 第六章 沈如晤觉得要做出些改变的时刻到了。他从小就很讨厌父亲沈峰给他人生所设定下的条条框框，所以酿成了他那样叛逆放浪的个性。但是他发现苏卿身上有种魔力，可以让人的心平静下来，让他觉得以前的日子都过的太累了。 一提起父亲，就让他想到伪君子三个字。沈峰是退伍军人出身，所以对沈如晤格外严厉。小时候他还觉得父亲这么做是对的，但是自从他撞破了父亲的婚外情之后，就开始躁动起来。那样的人背着患病的母亲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还满口礼义廉耻的教育自己，真是想想都让人恶心，根本就不配当个军人，更不配当个父亲。 他心疼母亲，却没办法为她做点什么，每次看着她被病痛折磨的样子都恨不得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自己。他所有违背沈峰的行为都只是为了报复他，想让他难堪，不过这似乎没有什么意义，母亲的病不会因为这样就痊愈了也不会让她开心，或者说只能让她失望而已，当沈如晤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苏卿便走近了他的身边，就是那么凑巧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 以前他所交的朋友，男的女的都是些放浪形骸的家伙，和苏卿完完全全的不一样。对沈如晤来说初三是一个新的阶段。他开始和以前所谓的朋友断绝关系，把自己导入正轨，向着正确的方向生长。班主任和任课老师们都觉得出乎意料。本以为苏卿会被他拉下水，没想到反而是苏卿把他拉上了岸。 医院里总是有股消毒水的味道。沈如晤把花瓶里快要枯萎的百合花替换掉，搬了张凳子坐在母亲张萍的病床前。她正熟睡着，沈如晤不忍心叫醒她，她近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稳的睡眠了。 刚刚他问过主治医生关于张萍的病情，但医生只是敷衍着说了一堆，并没有告诉他真实情况。其实他心中已经隐约知道了什么。 沈峰来的时候手里也拿着一束百合花。看到花瓶里那束新鲜百合，没说什么，把花放到了桌上。 “什么时候来的？”他低声问到，怕把张萍吵醒了。 “刚来。” “晚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 沈峰没再说什么，沈如晤也保持沉默。沈如晤觉得再这么坐下去会越来越烦躁，看了眼母亲的睡脸，拿起书包就回家了，连招呼也没和沈峰打。 沈峰叹了口气，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特别明显。 “你还不让我跟他说清楚的话，我怕就没机会了。”张萍忽然间睁开眼睛说道，她其实在沈如晤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别这么说，我以后会告诉他的。”沈峰握住了张萍苍白的手，“不用担心。” 张萍笑了笑，牵动起眼角的细纹，她看着男子坚毅的眉角，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不说话，她太了解沈峰了，要是自己不说的话，那这个秘密便会永远的石沈大海。 “小宋是个好女人，你该珍惜的……”张萍口中的小宋，是沈峰公司里的一个部门经理，对沈峰很照顾，人人都看得出来她对沈峰有点意思。 沈峰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点，“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妻子。” 旁晚的风吹得人凉凉的。沈如晤晃了晃眼前的刘海，好像是有那么点长，该是把它们剪掉了，这么想着，他随意的走进了一家理发店，在那个理发师哢嚓哢嚓的剪发的声音里，忽然间又听到了苏卿说的那句话，短点比较好看。 苏卿一直都知道，沈如晤是有优势的。他只要想做都能做到。初一初二是拉下的功课就用了初三这一年的时间便给补上了。他时常盯着沈如晤做作业时候的侧脸出神，那张眉眼清晰轮廓分明的脸总是能吸引着苏卿的目光。 你老是盯着我，我会害羞的。当沈如晤察觉到苏卿的目光是，他总是这么说。 这时苏卿便笑笑，指正他作业本上的错误。 他从来都没问过沈如晤究竟为何会有这样的转变，甚至觉得是上天怜悯他，要让他从以前平淡的生活中脱离出来。相对于以前来说，这确实是一种脱离，然而，并未完全。因为他的身边除了沈如晤外再无他人。 第七章 最近有件事一直让沈如晤头疼。就是填写志愿表。 以他现在的成绩，上三中是绝对没问题的，但是要上一中就绝不可能了。三中是属于私立学校，门槛比较低，但比其他三流学校要好很多，而一中则是市重点。当初他进这所初中的时候就是开着后门进来的，要他再开后门去高中，他可拉不下这个脸来。 烦恼总是有根源的。这个根源就是苏卿。照着苏卿平时的成绩，要上一中是稳稳的，而且前天他正好看见苏卿课桌里的志愿表，第一志愿上面填的也确实是一中。沈如晤想要和苏卿上同所学校，但是这貌似是不可能事件。 苏卿看这两天他的精神不太好，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也就随着他去了。只是他发奋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连课间休息也不出去玩了就是在座位上一个劲的看书，他这是要脱胎换骨吗？苏卿不禁这样想到。 “苏卿，我去小卖部买饮料，你要我带什么吗？”沈如晤从课桌里翻出来三块零钱望着他，门口的几个同学正催着沈如晤快走。 苏卿摇摇头，让他快点走，不然该上课了。 他看了看沈如晤留在桌上的习题册，这家伙，那道题目又做错了，都跟他讲了好几遍就是不好好记。看着看着，一眼瞟到了那张夹在书里的志愿表。 志愿表是空白的。也不算是空白，他大概是写了，但又擦掉了，留下了一点淡淡的印记。苏卿仔细看了几眼，才看清楚，他填的是一中。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沈如晤一直烦恼的是这件事啊。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班主任姜秀云安排学生最后核对一下志愿表然后上交。她是建议学生先用铅笔写一遍，最后确定下来再用黑色水笔填好。苏卿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自己当时没拿水笔写。 沈如晤拿着笔对着空白的志愿表发着呆。苏卿用手肘撞了撞他，问到，“你想去哪里？” “我还没有想好，超烦的。”他挠了挠后脑勺。这是他从小的习惯动作，苏卿都为他担心，万一挠秃了怎么办，“其实我想跟你上同所学校，可是，我绝对考不上一中的。” “谁说我要去一中了。”苏卿把志愿表放到他的面前，朝他努努嘴。 “三中？！”沈如晤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第一志愿给改了，很震惊却又有点窃喜，“你要去三中？可是三中很一般诶。” 苏卿撇过头，“一中离家太远了，我又不想住校。” “这样啊，那我也填三中好了。”他笑得很开心，一点都没有往别的方面想过。 苏卿也笑了笑，心想着，苏秋那边倒是好解释，但是班主任就……又要听她唠叨一阵了。 苏秋大概是知道的，当苏卿对她说改了志愿的时候她也只是点点头，很平静的吃完了晚饭，连个原因都没有去问他。那天晚上苏卿洗完澡出来，苏秋便叫住他，让他坐到自己的身边，沉默了一会才说。 “你终于有自己想要决定做的事了，我很开心。”说完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看了几集肥皂剧之后才被苏卿催着去睡觉了。 有时候苏卿觉得苏秋比自己还孩子气。除了西红柿炒鸡蛋就不会做别的菜，洗衣服也不知道要把内衣分开，就连晚上睡觉也要人催着才去。但也就是这样的她，带着苏卿离开家，独自打拼，吃了苦受了委屈从来也不说出口，无怨无悔。 他觉得就算连自己亲生母亲一面也没见过都没关系，因为苏秋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母爱了，她把自己的全部青春倾注在了苏卿身上，保护着他让他成长。 时间或许是过的快了一些，初三就这么匆匆结束了。沈如晤很顺利的考上了三中，成绩比预想的来得好。沈峰心底大抵是开心的，收到录取通知书那晚，他带着沈如晤到市里最好的一家饭店吃了一段，还特地请上了苏卿。 偌大的一张圆桌上只坐了三个人。苏卿坐在沈如晤的身边有点局促不安，看了周围一圈，发现只有沈峰一个人，没见着沈如晤的妈妈。他不敢问，沈如晤也没说，只是安静的夹着菜给他。这顿饭可能是他人生中吃的最沉闷的一顿了。 中途沈峰接到过一个电话，他看了沈如晤一眼，离了席去走廊里面打电话。苏卿发现沈如晤的眉头皱了一下，仅仅是那一瞬间，他又笑着开始和苏卿聊天。 那天是沈如晤第二次在苏卿家里面过夜。沈峰送他们回去的时候，在车里注视了好一会儿才开车离开。 两个人依旧挤在那张单人床上。但苏卿觉得好像没有上次那么挤了，嗅了嗅沈如晤身上，是自己家洗发水沐浴露的味道，很好。 “你睡了吗？苏卿。” “还没呢。”苏卿直到，他有话想要对自己说，而且是从很久以前就想对自己说了。 沈如晤说起了自己的母亲。母亲是在他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患病的，是胃癌。刚开始时也只是以为是胃炎，没有太注意，后来因为食欲不振，一下子瘦掉了十多斤，才去医院检查，一检查才发现是胃癌。动过一次手术，两年之后又复发了，一直到现在。医生和父亲也都瞒着他真实的情况，但他隐约知道，母亲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他又说起自己的父亲。说到自己撞见他和一个女人幽会，明明母亲都那样子了，他还有心情和经历去偷情，他越说越气愤越是难受，刚刚那个电话估计也是那女人打来的。 苏卿感觉到他身体轻微的颤抖着，撇过头看了他一眼，月光下他紧紧的抿着双唇，眼中似有荧光。他侧了个身，摸了摸沈如晤的头，把他揽到自己怀里，拍拍他的后背，轻声的开始诉说自己的遭遇，从父亲车祸说到苏秋带着他背井离乡。 沈如晤沉默着，抱住他，过了好一会才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腰说到，“你太瘦了，该多吃点。” 苏卿顿时觉得想要安慰他的自己真像个白痴。不过被他捏过的地方，有种微微发烫的错觉。 第八章 那是场梦境。 苏秋躺在草垛里，睁开眼，自己还是十三岁的模样。耳边传来母亲悠扬的歌谣声。她支起身子，母亲正在田里锄着草，见她醒了，笑着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跟她说了些什么，又继续唱歌了。风吹得苏秋很舒服，她躺下身子，望着蓝天白云，听着歌谣，又开始昏昏欲睡。 接着她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她就这样趴在电脑前睡着了。电话是林生打来的，他是杂志社的编辑，而苏秋是这个杂志社的专栏作家。她看了眼word文档上停留的光标不停闪动，忽然间有点烦躁。 “你稿子写了多少了？截稿日是后天，你看着点时间。”他的声音一贯沉稳冷静，让苏秋烦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我知道了，还有一点，明天就能写完了。” 大概是听出了苏秋语气中的疲乏，林生告诫她不要让自己太紧绷了，又说了些关心的话才挂了电话。苏秋知道，林生喜欢自己，但她还没做好准备要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劈里啪啦的打完了稿子，一看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苏卿好像说是要和沈如晤出去玩，要晚点回来，然后她就开始对着电脑发呆，这是她常常做的事。她想到了刚才做的梦，母亲对自己说了些什么话呢？她始终是想不起来了，只是，有点挂念家里。 正想着，电话又响了起来。她以为还是林生，刚想说自己稿子写好了，耳边传来的却是几年不见了的大哥的声音。 “小秋？是你吗？”苏春询问道，声音有点沙哑。 “哥，是我。”她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妈，去世了，你回来送她最后一程吧。” 放下电话，苏秋觉得有点头晕，坐到了地板上，眼前一片漆黑，母亲到底是想说些什么呢？ 苏卿回来的时候，看到苏秋正匆忙的整理着行李，看她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对劲便问到怎么了。 “我要回家一趟，妈妈她去世了。”她这么说的时候表情很淡，“你要和我一起吗？” 苏卿想了会，摇摇头，苏秋的家人大概都不会想见到他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苏秋提着行李走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都已经这么高了啊，小时候才那么点点大……那……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点。” 苏秋走了，关上门的瞬间，苏卿觉得房间里静的可怕。 她为自己付出的不仅仅是青春。 母亲的死很突然。她早上去井边打水，见到木桶的绳子缠到了一起，她弯腰想去解开，脚下一滑，跌了进去，等到被发现的时候，已是一动不动的浮在水上了。父亲悲痛不已，抱着尸体哭了好久，苏春把父亲和母亲的尸体接回家，急急忙忙的置办了丧事，他看着棺柩中的母亲，内心很自责，想了很久拨通了苏秋的电话。他应该早点叫她回家的。 苏秋踏进灵堂的时候，就看到父亲头上缠着白布坐在草席上一动不动，浑浊的眼珠一点生气都没有。这几年，她一直都想回家看看，没想到现在回家了，却是这样的场景。苏春把一段白布递给她，让她戴在头上，她轻声的说了句什么，却被外面的哀乐声淹没了，苏春没听清楚也没问，拍拍她的背让她去看看母亲。 她走到父亲的身边，说到：“爸，我回来了。” 父亲抬头看了她一眼，许久，“回来就好。” 她鼻尖酸楚，掉下泪来。转过身，母亲正安静的躺在棺柩中，像是睡着了一样平静。苏秋跪在棺柩旁，伸手摸了摸母亲的脸颊，粗糙且冰凉，她说了句：妈，我回来了。接着就恸哭起来。她心里万语千言都变成眼泪簌簌而下。 母亲下完葬之后，苏秋在家里又住了几天。 苏春妻子生了个女儿，乳名叫燕儿，已经六岁了，那小姑娘怕生，总是怯生生的躲在苏春的身后看着苏秋，苏春就拉着她让她叫小姑。苏秋很喜欢这孩子，经常会带着她去街上买棉花糖吃。 父亲一直盯着母亲的遗照出神。看到苏秋就让她过来坐下，他说，母亲一直挂念着苏秋，每天睡觉前总是在念叨不知道女儿过的苦不苦，有没有受委屈。父亲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以后常回来看看，给母亲上柱香，顺便带上那个孩子，这么些年都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子了。 苏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通红的眼眶又流下眼泪。 在老家呆了两个星期的时间，苏秋回Z市的那天，父亲依旧没去车站送她。和当年一样，他坐在麦垛上抽着土烟，在苏秋出门的时候，他对她说了句早点回来。苏秋一晃像是回到了那时的光景，当时父亲说的可能也是这句吧。 到达Z市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林生在车站等着接她，看见她从火车上下来，走过去帮她拎行李。苏秋有点疲倦，一路上都没说话，靠在车窗玻璃上闭着眼睛。 林生把她送到家门口。走的时候苏秋叫住他，握住他的手，说：“我这一生，还没来得及对爱着的人说自己的爱有多深，他们就走了。苏恒是这样，妈妈也是这样。我已经不想让自己后悔了。林生，你会好好的陪在我身边吗？” 林生反握住她的手，温柔的笑道，“从你刚进杂志社起到现在，我都陪在你身边，往后的日子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家里静悄悄的。苏秋洗完澡，感觉自己快累瘫了。她小心翼翼的推开苏卿的房门，黑漆漆的看不太真切，她打开床头的小夜灯，幽幽的蓝光散发出来，照射在已经熟睡的少年脸上。 沈如晤也在。苏秋笑笑，这两个孩子在一张床上也不嫌挤，正想着是不是该给苏卿换张床了，就见苏卿眉头皱了皱眉，像是要醒过来的样子。苏秋把被子给他们盖盖好，轻轻拍了拍苏卿的胸口，他便又睡了过去。 她坐在床边又看了他们一会，才关了灯回到自己房间。躺到床上，闭上眼睛，耳边似乎又传来了母亲的歌谣，悠扬婉转，伴随着她渐渐进入梦乡。 第九章 在苏卿的一生中，高中是不太平的开始。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当他在公告板上寻找自己的班级姓名的时候，发现了沈如晤的名字就排在他下面。 苏秋很开心的搂着他说，又和小晤在一起真是太好了。苏卿笑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还是高兴的。 那天开学，沈如晤又是姗姗来迟，和初中那次一样，是沈峰送他到教室门口，刚进门就挂着一副脸，可当他看到苏卿后，又笑了。他坐到苏卿的身边，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问到，“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苏卿也很配合的无视了他。 高中的班主任很年轻，是个个头小小的女人，当她说自己老家在东北的时候，苏卿听到沈如晤在边上小声吐槽：东北的女人不是都长得很健壮吗？ 苏卿忍不住笑了出来，沈如晤转过头，点墨般漆黑的眼眸盯了他看了许久，也不说话，看的苏卿心里都有点发毛了。 “你看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沈如晤想了会，很认真的说，“我是没见过笑起来这么好看的人嘛。” “贫。”苏卿转过脸不去看他，总觉得脸颊有点微微发烫。 苏卿总是和沈如晤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回家。以前就说过，他的身边除了沈如晤外再无他人。对他来说，现在的人生是由三个词组成的：苏秋、沈如晤、学习。 他是如此，但沈如晤并非如此。 沈如晤性格开朗，周围总是一堆的朋友。苏卿总是与那群人混不熟，从初中开始就是了，每次大家聚在一起玩乐，苏卿只与沈如晤聊天，其他人想要接近他，搭个话，寥寥几句也就没了。都说他像只很难养熟的猫，别人进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 也就是两周的时间，沈如晤就和班上的同学们打成了一片，他们在篮球场上打篮球，苏卿就坐在一旁看着。他发现，沈如晤又长高了，面容也越发的清晰起来，笑起来的时候薄唇微微扬起的样子特别吸引人。至于被他吸引的人，排除了苏卿之后就是大把大把的女生了。 每天给他写情书的人有很多，他都一概不理，苏卿对比了一下他初中时的风流，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他：浪子回头。 这头虽是回了，但心里还是会有念想的。沈如晤不是不想交女朋友，只是没碰着喜欢的。事实上是，确实有个他喜欢的女生，关键是那个女生对他态度很一般，更别说是写情书了。 女生叫夏意，原本是坐在苏卿的前面的，后来沈如晤非要和苏卿换座位，这才被苏卿发现了他喜欢她。苏卿初初还有点小情绪，想想自己闹情绪算什么，也就罢了。 夏意算是班上最受欢迎的女生，也不是说她容貌有多惊艳，就是一举一动之间都透露出一种特别的气质，淡淡的，总能让人驻足流连。沈如晤曾对苏卿说过，自己第一次看到夏意的时候就觉得她很特别，笑起来甜甜的，像是初夏绽放的栀子花。在那不久之后，沈如晤就展开了攻势。 他会每天早上早起绕较远的那条路只是为了给她买一杯豆浆，每天放学，推着自行车等在校门口送她回家，就连课间休息的时候也会缠在她身边，说一些有的没的逗她开心。 苏卿觉得寂寞了，觉得自己的人生缺失了一部分，空荡荡的连回音也没有。虽然半数的时间，沈如晤还是会叫上苏卿一起，但总是不一样了。他知道没有人能抗拒沈如晤，当然夏意也不会例外，没过多久她就被攻陷了。这下看沈如晤打篮球的人变成了两个。 基本上，苏卿是不讨厌夏意的，甚至会觉得和她在一起很轻松。两个人的话都不多，呆在一起却也不显得尴尬，偶尔聊到的话题也都是和沈如晤有关。比如说沈如晤的丢脸事迹、初中时是怎么叱吒风云等等，说到好玩的地方两人便笑起来，害的沈如晤明明可以投进的一个球手一抖偏了。 日子不紧不慢的走着，学期结束的前夕发生了些事情。 沈如晤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一周都不见人影，电话也联系不上。夏意问苏卿怎么回事，苏卿也不知道，他什么都没有对他说，两个人都有点着急。后来班主任说是沈如晤家里出了点事情，苏卿就隐约的感觉到了点什么。放学的时候夏意叫住了苏卿，看她那个快哭出来的样子，苏卿看出来，她是真心喜欢着沈如晤的。 “苏卿，你和他认识这么久了，他家里到底会出什么事？你知道吗？” 苏卿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告诉她，“我也不太清楚，你先别担心……” 他还未说完，夏意就接到了个电话，她一看是沈如晤打来的，顿时眼泪就下来了，“什么？你到底怎么了？……那你现在在哪里？……我知道了，你等我马上过来。”她挂完电话就急急忙忙的走了，连招呼也来不及和苏卿打。 不知为何，苏卿心里不是滋味，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眼，连条短信都没有。沈如晤消失的这几天他一直都没睡好。给他打电话也一直是关机，他又还没去过他家，于是他就每天晚上都发信息给他，但他却从来也没回过。 他骑上自行车一路加速，风吹到眼睛里涩涩的，有点疼痛。 回到家，苏秋见他脸上表情不太对劲，问了几句他也只说没事，潦草的吃了顿晚饭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他躺在床上，觉得脸上热乎乎的一片，手一摸，才发现全是泪水。他想着自己可能有点不太对劲，便疲乏的睡着了。 第十章 十点多的时候，苏卿被一串手机铃声惊醒。他拿起来一看，是夏意打来的电话，心里犹豫了一会才按下了接听键。 他听夏意的声音，急的正在哭泣，“苏卿，你快点来……小晤他喝的烂醉就用拳头去砸电线杆子，我拦都拦不住……他一直在喊你叫你带他回家……你，快点过来吧。” 苏卿听她报完地址，连脸上的泪痕也没来得及擦就出门了。找到沈如晤的时候，他正倒在电线杆旁边，地上躺着许多空啤酒瓶子，再仔细一看他的手关节处皮开肉绽的，尽是血迹。夏意脸色发青的陪在他身边，看到苏卿时，愣了愣。 “苏卿，我……”夏意欲言又止，哽咽起来。 “你先回去吧，我会好好把他送回家的，现在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在街上也不安全。”他帮夏意叫了辆出租车，付了钱让她先回去了。 这时他转身在看沈如晤时，才发现昏黄的路灯下，这个人居然在小声的抽泣。他蹲下身子把沈如晤揽到怀中，轻拍他的后背安抚他。 沈如晤恍恍惚惚的，觉得怀抱很温暖，直觉是苏卿，便抱着他哭起来，呜咽着说，“妈妈走了，再也回不来了。苏卿，我知道了好多事，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要怎么办……” 苏卿紧抱着他，看着这个高大的男生在自己怀里哭泣到不能自抑，忽然间心酸，说不出话来，如鲠在喉。 把沈如晤弄回自己家的时候已经快一点多了。他用沈如晤的手机打给了沈峰，让他别太担心。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到床上，用热水给他洗了把脸，再看他时已经睡着了。苏秋吓了一跳，也没敢多问，把家里的医用箱拿出来让苏卿给他处理手上的伤口。 苏卿那拿着酒精棉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他手上的伤，血肉模糊的一片，看着都觉得疼，但是他现在睡的死死的，一点知觉都没有。睡到凌晨的时候，沈如晤又迷迷糊糊的嚷嚷着难受，起来吐了两次，一直折腾到七点多才又睡了下去。 苏卿处理了他的呕吐物，又用热水给他擦了把脸，听到他轻微的鼾声才稍微放下了心。抬头一看时钟，去厨房准备了早餐，和苏秋吃过了之后让她给学校打了电话请了一天假。苏秋想问的其实很多，但看他的样子，也开不了口，嘱咐了苏卿几句便赶去杂志社了。 他去浴室冲完澡出来，沈如晤还睡着，只是睡得不太安稳，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他躺到他身边，给他掖好被子，闭上眼睛，感到世界安静不下来，耳边嗡嗡作响，耳鸣的厉害。 夜幕低沉。沈峰觉得这空荡荡的房子里安静的诡异。他拿出柜子里珍藏的红酒，一杯接一杯的喝起来，如刀削般坚毅的脸上写满了疲惫。这几日，是他人生中过的最悲怆的几日。 他看着张萍痛苦的在病床上翻滚喘息，看着她被送入手术室，然后再见她时已经没了呼吸。那张苍白消瘦的脸，被白布盖上的时候，让他一阵天旋地转。他看着沈如晤趴在张萍的身上痛哭，把他拉到自己的身边，说，“你妈妈她，以后不会再被病痛折磨了。” 在这个时刻，自己绝对不能倒下来。他暗暗在心中说道。 安排丧事，选墓地，火化尸体……他前前后后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没空去思考些别的事情。现在安静下来了，他只觉得，难过的很。这一生，他除了出生那刻，他就没有哭过，单单这个夜晚，他默默的流着泪。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张萍的时候。素色的棉布连衣裙穿在她身上让她显得美丽动人。 这二十年走过来，你还是离我而去了啊，他这么想着，苦笑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二十岁时沈峰还在部队当兵，过年时回了家一趟。张萍的父母便带着张萍来串门子，说是媒人介绍的，就拉着两个人同桌吃饭。他还记得，大年夜两人去门口放鞭炮的时候，她吓得直往自己背后躲。 亲事被父母定了下来，沈峰回部队的时候还对她说，再等两年我就回来娶你。张萍站着看他也不说话。后来他常常写信给她，却没收到过一封回信。两年后，他从部队退伍回来，张萍却不见了。 父母说她跟上学认识的男人跑了，张家人寻了好久都没寻到，把订金聘礼都退了回来。他已经忘记了当时是什么样子的心情，但是当两年后张萍灰头土脸的站在他面前时，他知道自己还爱着她。 她说日子过得很苦，带着她私奔的男人得病死了。她还说自己怀孕了，在外面过不下去，回家父母不认她把她赶出了门，没办法才找到这里。 她拿出一叠厚厚的信放在胸口，“我看到这些信的时候就想到你了，我想你应该会给我一个落脚的地方，等这个孩子出生后，我会带他走的。” “你不用走，我会娶你，这个孩子我也会好好照顾。”他这么说着，把她瘦小的身子抱到怀里，他爱她，不论怎样，他都愿意去爱她。而沈如晤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这个秘密他也要守一辈子。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张萍去世之前，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沈如晤了。张萍知道，这个男人是永远不会说出来的，他就是那样把什么苦都往自己身上揽，她不愿意让孩子误解他一辈子。 沈如晤醒来的时候，头很疼，望着天花板回想了一阵，才惊觉这是在苏卿的家里。他支起身子，低头一看，苏卿正睡在自己的身边。他坐了会，又躺了回去。 苏卿大概是被他的动静吵醒了，睁开眼睛起来，皱着眉头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手还疼不疼。沈如晤摇摇头，拉了拉他，说：“你躺下来，陪我说会话。” 苏卿点点头，躺回他身边，然后他开始说起张萍告诉他的一些事。 “我从以前开始就讨厌爸爸，可是我发现我错了，他一直都爱着妈妈，也爱着我，虽然我不是他亲生的。”他说着侧过身子看着苏卿，“苏卿，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苏卿抿抿嘴，也侧过身子，对着他的脸，说到，“那你也要像他爱你一样的去爱他。” 沈如晤思考了一会，笑了，捏捏苏卿的脸蛋瓜子，“你说的对。” “那这件事你跟夏意说了吗？” “没有，我只跟她说妈妈去世的事，其他的事情除了你我没对别人说过。” 那你为什么第一个打电话给她呢？苏卿暗自念到，觉得对着他的脸有些不自在就转身背对着他打算再睡会。 正要睡着的时候，他感到有人轻轻的从背后抱住了他，很温暖。 第十一章 沈峰去接沈如晤回家的时候，和苏秋寒暄了几句就走了。他见到沈如晤也没说话，两个人都显得异常沉默。苏卿在窗口看着坐在汽车里的沈如晤，心想着，他还是需要时间的。还好，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用。 回到学校里，班里的同学也都很默契的没去问沈如晤什么，而他也像平常那样和大家嬉闹，没什么变化。只有苏卿和夏意会发现，他偶尔会不经意的沉默然后叹气。 很多时候，夏意都觉得自己和沈如晤之间有种微妙的疏离感。虽然他很温柔，事事都会以自己为先，但沈如晤从来也不会对她倾诉烦恼，也不会对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她觉得明明都已经是恋人了，却还是走不进他的心里。女孩子总是会胡思乱想，特别是在感情方面。夏意对总是要去猜测他心意这种事感到累了，于是在期末考结束的那天，她向他提出了分手。 那天苏卿也在场。 沈如晤站着想了好一会，说，“我知道了，那我们分手吧。” 他说完拽着苏卿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其实她不是真心想和他分手，她只是要证明自己在他的心里是有分量的，她想要听他说的其实是一些挽留的话，哪怕只是一句也好。她蹲下身子哭了好久，直到天黑了，才拿起书包回家。 寒假刚开始的时候，夏意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期待着沈如晤能挽回她，但是直到寒假结束，沈如晤也没有联系她，连一个短信也没有，她这才彻底的醒悟过来。 他是真的和自己分手了。 苏卿不明白夏意的意图是什么，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吵着要分手，一点征兆都没有。沈如晤表面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应该还是不太好受的，害的苏卿心里也不好受起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怪怪的，一路上走着都没有说话。 回家洗完澡，苏卿躺到床上正欲睡觉的时候，沈如晤传来一条短信。苏卿打开来一看，非常简洁的一句话：苏卿，我失恋了。 我当然知道你失恋了，你当我眼睛是瞎的吗？他心里正默默吐槽着，对方又来了条短信，依旧很简洁，三个字：安慰我。 他一向是对沈如晤的撒娇没辙的，但苦于没有感情经历，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一条短信删删减减的打了半天才发了出去，他说：没关系，会有更好的女孩子的，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沈如晤心情很糟糕，本来是该这样的，不过在看到苏卿短信之后，又立刻恢复了过来，马上回了他一条，说：别人都可以抛弃我，就你不行。 “什么呀……”苏卿忍不住笑出了声，放下手机闭上眼，马上就睡了过去。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格外安稳。 假期一结束，沈如晤就不停的在苏卿耳根子旁抱怨，苏卿听的烦了，就在他小腿上踹一脚，疼得他直叫唤。他抱怨也是有原因的，除了要上课外还要见到夏意，多尴尬。两人又是同班又是前后位，抬头不见低头见心里多闹腾。 夏意倒是表现的很平静，只是不与沈如晤说话。班级里的同学们后来才知道原来两个人早就分手了，于是又有好多少男少女们开始蠢蠢欲动起来，送情书的送情书，送礼物的送礼物。毕竟这两个都是很抢手的人。 夏意没有答应任何人，沈如晤也是。 苏卿觉得好像又回到了高中刚开学的时候。这么多人包围着沈如晤，而自己站在外围，他永远都是只向着自己挥手，然后笑着拨开人群来到自己身边。他觉得这样就足够了，其他的一切都与己无关。 青春期的少年们会谈论些什么话题呢？篮球、足球，又或者是女人和性爱。 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性爱这个话题，苏卿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有段时间班级里很流行看杂志，男生们都偷偷的在私下里流传。有次流传到沈如晤手上，他自习课上拉着苏卿在桌底下看，刚翻开一页，就是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做着撩人的姿势，极为性感。 苏卿有点诧异，他悄悄看了眼沈如晤，见他看得特别认真，两眼像是放了光似的，顿时心里不舒服起来。他抬起头往桌子上一趴，翻开课本不去理睬他。 “诶，你干嘛？”沈如晤被弄得莫名其妙的，好好的怎么就闹别扭了？ “看书。”他把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沈如晤只以为他是气自己霸着杂志，就把杂志往他手里一塞，贴到他耳根子旁说：“你要看就直说嘛，那你看完了再给我看。” “你……”苏卿又恼又气，脸颊都红了。 “下次我给你看更精彩的……”沈如晤说完，对着他神秘兮兮的笑了几下。 他当时还不懂，这意味不明的笑是什么。 之后沈如晤约他去自己家里面，那是苏卿第一次到沈如晤家。他家里是住公寓楼的，房间很大，一看就知道很有钱。只是，走进去，有种空荡荡的寂寥感。 他拉着苏卿到自己房间，拿了张光盘往电脑里一塞，接着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裸体的女人和几个男人。苏卿这才知道，原来他指的更精彩的是这个。 画面上的女人，丰满挺拔，身体柔软到可以任意被人翻折，苏卿看着她和那几个男人纠缠在一起，耳边不断的充斥着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喘息，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转头看了沈如晤一眼，这家伙看得正出神，眼里亮晶晶的，呼吸声也变重了，苏卿实在忍不住捂着嘴跑到厕所里大吐特吐。 沈如晤纳闷，到厕所看他，见他吐了就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笑话他，“看来你要当一辈子处男了。” 苏卿漱了漱口洗了把脸，转过头就给了他一记眼刀，“反正和你也没关系。” 听了这话，沈如晤就不高兴了，拽着他就往房间拖，直接锁了门把他按倒在床上。 “你干嘛？”苏卿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折射出了星星点点的光芒，让他有点头晕目眩。 “为什么说和我没关系？”他蹙着眉，表现的很严肃。 可那真的是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呀，有什么好争的，苏卿想想就觉得好笑，虽然很想这么说，但还是软下心来，“我说错了不行么？和你关系大着呢。” 沈如晤这才勾起嘴角笑了，捏着苏卿的脸使劲揉了几下，苏卿被捏的疼了，不服气也去捏他，两个人吵闹了一会，沈如晤突然间就安静下来，看着苏卿的脸若有所思起来。 耳边只剩下电脑里女人近乎于惨叫的呻吟声，苏卿觉得有些尴尬，推了推他的手臂，谁知他就这么低头吻上了苏卿的眼睑。 他的睫毛是这么长的吗？沈如晤这么想着，又亲了他一下。 正好在这时，电脑里的视频放完了。苏卿觉得房间里静得连自己疯狂鼓动的心跳声都听得到，他看着沈如晤，眉头微微蹙着，脸上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欲，很是勾人。 大概是因为苏卿没有抗拒，沈如晤开始亲吻他的嘴唇，他一点一点撬开苏卿的唇齿，卷起他柔软的舌头，像是要吞咽下去一般的吮吸着。苏卿很配合的任他品尝，直到自己喘不过气来，沈如晤才意犹未尽的放开了他。他坐在苏卿身上，看着他雾气氤氲的眼眸，和晕红了的脸颊，心下又情动不已，鬼使神差的把手伸进了他的衣服下面。 苏卿吓了一跳，捉住他的手，觉得有个硬硬的物体顶着自己的大腿根处，一抬头就看到他一副无法忍耐的表情。苏卿抿抿嘴一咬牙，伸手去扯沈如晤的裤子，见那炙热的物体跳脱出来，便握了上去。沈如晤闷哼了一声，俯身与他接吻，伸手不断的抚摸着苏卿的后背。两人就那样紧紧的纠缠在一起，恨不得化到对方的身上去。 苏卿努力的套弄着他身下那个坚硬如铁的物体，耳边尽是他支离破碎的喘息声。他只觉得双眼越来越模糊，被沈如晤抚摸过的地方火辣辣的，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接着沈如晤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他手中便粘湿了一大片。 他在自己的手中高潮了。苏卿想到这里，心头一阵悸动。 两人气喘吁吁的倒在床上，沈如晤侧身抱住他，在他耳边唤了声：苏卿…… 第十二章 年少懵懂或许如此。 两个人都没再提过那次的亲热事件，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高一下半学期的文理分科，沈如晤选了理科，苏卿原来是想选文科的，但还是改选了理科，好巧不巧，两个人又是同班。 分班后沈如晤很快又交上了一个女朋友，是隔壁班的，叫赵曼。赵曼是个很让人欢喜的女孩子，长相可爱，人也活泼，就是性格有些聒噪。每天课间午休都会从隔壁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扑到沈如晤的身上嬉闹玩耍。班上的人对此也习以为常，只把赵曼当成是自己班的人。 夏意选了文科，被分到了不同班级。虽然不同班，但偶尔还是会撞见沈如晤，每次看到他和赵曼在一起，都会感到心里不是滋味。她觉得，沈如晤明明这么喜欢自己，难道以前对自己说过的话都是假的吗？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快就和别人在一起了？她无法接受这些事实。 她每天晚上想到这些事都会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她也曾忍不住偷偷的拿出手机发短信给沈如晤，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赵曼。而他的回答也让她失望。他只简单的回个嗯字给她。这些幼稚的行为都让她感到些许的羞耻。她的自尊不容许她这么做，但是她的心却又放不下。 俗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苏卿知道夏意心里在想写什么，他每每从局外人的角度观察的时候，总觉得那是种自作自受的行径，当初好的时候你怎么要分手的？完全不值得同情。 转眼便是运动会了，苏卿从来也没参加过运动会，从初中以来就一直是作为观众。他知道自己的体育向来不尽人意，也就不去拖班级的后腿了。沈如晤报了实心球和男子1500米，上午丢实心球的时候轻轻松松得的年级第一，到了下午1500米的时候，他跟苏卿说，“你到时候一定要站在终点那边等我。” 苏卿笑笑，“我站那里有什么用，要赵曼站在那里你才有动力。” 说是这么说的，可他还是站在了终点等他。当然等着他的不只是苏卿，还有赵曼。听着她在自己旁边疯狂的喊着加油，苏卿都为自己担心，她嗓子没哑自己倒先聋了。说实在的，他真心认为夏意要比赵曼好，这样聒噪的女生他实在是对付不来，每次在一起聊天也都会以尴尬收尾。 一圈两圈，沈如晤迎风奔跑着，每次掠过苏卿身边的时候，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水味。苏卿觉得他要是能一直跑下去就好了，虽然这个想法有点残忍。快到终点的时候，其余的几个选手不是放弃了就是还远远的落在他身后。苏卿看了看手中的矿泉水瓶，喊了赵曼一声塞给她，说：“等会你扶着他再走一走，马上坐下来的话会抽筋的。” 赵曼点点头，笑着说，“没想到你这么细心嘛，都看不出来，你要多和人家说说话，不然老是一个人闷声不响的，多不招人待见。” 不招人待见那也不关你的事。苏卿就是不喜欢她这一点。 沈如晤喘着粗气跑过来，越过终点线瞬间，全班欢呼起来。赵曼站上前一步正准备迎接他，没想到他直接跑过赵曼的身边，扑倒在苏卿身上。连苏卿都有些惊讶，看着赵曼纳闷的样子，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好累，苏卿快扶我走走，不然我就要倒下来了。”沈如晤说着，灼热的呼吸尽数喷在苏卿的耳旁。 他缩了缩身子，扶住他，也不想想他一米八五的个子有多重，自己可是整整比他矮了十厘米。 他们在前面走，赵曼在后面跟着，走了一段路，才停下来，沈如晤像是烂泥般瘫倒在草坪上。这时赵曼才抓住时机跑过去，把水递给他，抱怨起来，“你这人，我就在你眼皮子前，你也不过来抱我一下，枉费我背叛我们班帮你喊加油。” 沈如晤觉得累了，接过水也不理她，她不乐意了就在旁边一直说一直说。旁边的苏卿偷偷瞄了一眼，心想着，该爆发了，果然沈如晤坐起来，对她吼道：“你烦不烦！没完了是吗？” 赵曼哪里被人这么凶过，瞬间眼泪直下，甩下混蛋两个字就跑了，跑着跑着也不见沈如晤追上来，于是哭得更猛了。 “干嘛不去追？她都哭了。”苏卿问到。 “烦。”沈如晤说着，拉拉他的手臂，说，“你陪我躺会。” 于是苏卿躺下来，阳光不是很强烈，却照的人迷迷糊糊的想要睡觉。 赵曼和沈如晤分手的事又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这仅仅是传闻而已，其实两人并没有分手只是在冷战。 夏意听说了，又不敢确定，偷偷摸摸的把苏卿单独叫了出来，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苏卿看着她，她心底的小心思被他尽收眼底。苏卿想了想，还是如实的告诉了她。 她失望了，却没有绝望。夏意在心里坚定的认为沈如晤还是喜欢自己的，于是她决定要抛开自己的羞耻心去追回沈如晤。那晚沈如晤打完篮球，天色也不早了，校园里没什么人，正要和苏卿回家的时候，被夏意拦住了。 苏卿见情况不对劲，找借口去厕所留了他们两人下来。他并没有走远，心里很在意，悄悄躲在墙角偷听起来。 “有事吗？”沈如晤冷冷的问到。 夏意被他的态度打击到了，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角，良久才开口，“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低头看她，才发现她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看着夏意梨花带雨的模样，沈如晤的心顿时软了，说不喜欢她那是假的，毕竟她是他第一眼就中意的人。 见沈如晤不说话，她哭得更加汹涌了，一句话断断续续的说了好久，她说：“我还喜欢你……我们……重新开始吧，其实上次分手我不是真心的……” “好了，别哭了行不行？”沈如晤一边擦着她的眼泪一边把她抱进怀里，“我们重新开始，所以你别哭了。” 看到他们相拥在一起的那一刻，苏卿才惊觉，原来他是喜欢她的啊，他一直以为沈如晤对夏意的感情没有这么重，事实证明，他错了。 第十三章 沈如晤对赵曼提出分手，也说了原因。赵曼送了他一巴掌，气呼呼的说：“像你这种人，太烂了。” 他摸了摸脸颊，还真有点疼。 和夏意和好之后，沈如晤和苏卿的相处时间也变得少了。苏卿也是无所谓的，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只是他发现，夏意对自己好像抱着那么点点的敌意，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高二暑假。苏秋带着苏卿回了老家，一路同行的还有林生。他们的关系，苏卿早就知道，早在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苏卿就发现了他们之间气氛不一样。他没有觉得苏秋背叛了自己的父亲，反而很开心，多少年了，总算是有个人能好好照顾苏秋了。 林生是个好男人。他对苏秋很好，对苏卿也很好，人看上去稍显严肃，但对人却很温柔。林生的父母早就是见过苏秋的，对她很满意，也不嫌弃她带着个孩子。这次回老家，就是为了让林生见见苏秋的父母顺便商量一下婚事。 父亲见到林生时特别高兴，笑着拍拍林生的肩膀让他好好对待自家女儿。苏春也很满意，自己的妹妹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家里人看到苏卿的时候，也都很和善的嘘寒问暖着，嫂子摸着苏卿的头说到，这孩子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燕儿还是怕生的躲在苏春的身后，好奇的打量着苏卿和林生，待过了几日，又开始粘着苏卿让他给自己讲故事，带她去买棉花糖。 婚事定在七月底，父亲让苏秋结婚的时候不用特地再赶回来办喜宴，就在夫家那边办就好，办完了回来住几天就行了。苏秋答应下来，接着被父亲拉到一旁，父亲小声的问她，那你们还打算要孩子吗？ 苏秋笑嘻嘻的摸了摸肚子，说：“孩子已经有了，所以才这么急着要结婚的。” 父亲笑了，很久没笑得这么开怀了，直说，那就好，那就好。 在老家呆了一段时间，回到Z市后，就开始张罗起婚礼的事情，发请柬，定礼堂，选婚纱，拍婚纱照……前前后后一家人忙的不亦乐乎，苏秋经常摸着肚子对苏卿说，以后你就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陪你了。苏卿点点头，看着苏秋，希望一切都能平平安安的。 一切都操办完了，暑假也快结束了，苏卿空闲下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沈如晤发短信，问问他最近怎么样了都在干嘛。 刚发过去，沈如晤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苏卿愣了一下才接起。 “我在想你。” 说真的，苏卿在听见那熟悉的声音的一瞬间，觉得心脏静止了，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你能不贫吗？” “我没贫，我认真的，这么久都没见面了，你都不想我吗？”他这么说的时候，苏卿都能想象出他嬉皮笑脸的模样了。 “我也想你啊。”苏卿觉得自己快把牙给酸掉了，于是又说，“没什么事，就是看看你在干嘛，不早了快睡吧。” “我明天来住你家吧，把暑假作业给我抄抄。” “我这么忙哪里来的时间做作业？” “别编了，我还不了解你，肯定一早就做好了，我不管反正明天来定了，顺便告诉你个秘密。”沈如晤轻轻笑了两声，说过晚安之后挂了电话。 秘密？苏卿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可能是太累了，刚躺下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沈如晤果然还是来了，抱着一大推作业站在苏卿面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真的好久没看到他了，好像又黑了点，他摸摸苏卿柔软的棕色短发，说：“好久不见，怪想你的。” 苏卿笑着拍开他的手请他进门。 “阿姨不在吗？”沈如晤左顾右望的看了半天说到。 “嗯，她跟林叔回老家了，过段日子才回来。” “太好了，帮我抄作业吧。” 苏卿看着他那张笑脸，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是上辈子欠了他什么。两人安静的抄了会作业，沈如晤觉得无趣，便趴在桌子上，用笔去戳苏卿的脸。 “阿姨结婚你真的不在意吗？” “有什么好在意的，要不是为了我，她也不会受这么多年苦这么多委屈。” 沈如晤沉默了一会，半晌，拉了拉他的胳膊，说，“来，你陪我躺一会，说说话。” 苏卿早就习惯了他这个举动，没说什么，躺了下来，两人躺在地板上，望着窗户外面的天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要是时间就这么静止了该多好，苏卿想到这里，心里有点怅然。 “我和夏意做了。”他忽然间说到，害的苏卿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做？做什么了？”苏卿支起身子来看了他一眼，恍然大悟道，“那档子事？” 沈如晤点点头，脸上挂着一丝得意的笑，说，女孩子身上有多么香甜，体内有多么温暖，事无巨细一项项的都报告给了苏卿听。苏卿听着，不觉得向往，却觉得胃里一阵阵的翻滚着，差点又吐出来。 “苏卿，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难道你还真要当一辈子处男？” 苏卿看着他这么认真的目光，头疼脑热起来，一下子坐到他身上，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问了两句话：“你和她做舒服吗？比和我做的时候还舒服吗？” 他语毕，开始去解沈如晤的裤子，沈如晤慌忙起身制止他，两个人对视了许久，沈如晤才摸着他的侧脸叹息一声，俯身亲吻了他的眼睑。 他说：“我们不这样好吗？” 苏卿被他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怔愣着看他。看着他眼眸中自己小小的身影，只觉得可笑，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他最终还是说了个好字。 第十四章 我们不这样好吗？ 苏卿曾在心底默念了这个问句无数遍，思索着“这样”这个词的涵义，但还是毫无头绪。 在高三那个艰苦匆忙的时段，苏秋平安的生下了一个女儿。因为出生正好是在初夏，所以起名林夏。苏卿看着林生把婴儿抱到苏秋手上，两人幸福的模样，忽然有点寂寞，生出了一种自己是外人的感觉。 “小卿，愣着干什么，来抱抱你的妹妹。”苏秋招呼苏卿过去，把婴儿过给他。 婴儿的身子很软，苏卿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她闭着眼睛的样子，像极了苏秋小时照片里的模样。林生抚摸着苏卿的头，声音很温柔，“以后你就要担当起哥哥的责任了。” 苏卿点点头，手中这个稚嫩的生命让他明白，有这个家真好。 在医院住了几天后，苏秋又去婆家住了一段时间，接着又回了老家。因为苏卿要上学，就没有带他一起去。在这一大段空白的日子里，苏卿第一次觉得，房间是这么安静这么大。以前苏秋不在家的时候，沈如晤会过来陪他，现在就算沈如晤要来，他也会拒绝。不为别的，只是不想让自己闹心。他偶然间想起来许多年前未吃完的那两颗糖葫芦，那一定是苦的。 另一方面，沈如晤发现苏卿常常会避开自己，说是要看书就一直呆在图书馆，每天和自己也说不上几句话。他是大概是知道的，就因为自己说了那些话，所以他才要避开自己吗？ 那天放学苏卿又没等自己就走了，他心里烦躁，正好夏意和其他朋友说要去KTV唱歌，他想正好放松一下，于是就跟着去了。 黑暗的包厢里，大家闹的不亦乐乎。沈如晤坐在沙发一角，手中拿着瓶啤酒，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让他觉得头皮发麻。夏意坐在他身边，见他脸色苍白的样子，有点担心，“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我们回去吧？” 沈如晤仰头把瓶子里的酒干完，转头看她，昏暗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明眸若水甚是美好，他想也没想就吻上了她的唇，热烈而疯狂。 周围传来口哨声，一群喜欢凑热闹的人，欢天喜地的一边拍照一边呐喊。 夏意又羞又臊，嘴里传来的全是啤酒的苦味，心想着他又喝多了，就使劲推开了他，对周围的人说，“他喝醉了，我们先走了。” 她说完，拉着沈如晤离开了包厢。大家唏嘘不已，都清楚，他们接下来肯定是要去开房的。 苏卿刚洗完澡出来，就看到手机上显示着几个未接电话，打开来一看，总共三个，全是夏意打过来的。他正纳闷夏意有什么事要打给他，手机就又响了，依旧是夏意。他犹豫了一下接通了。 夏意声音冷冷的，说：“他又喝醉了，你快来。”报完地址后还没等苏卿同意就挂断了电话。 苏卿穿好衣服坐在床上看着手机踌躇了好久，还是决定去接他。赶到那边的时候，沈如晤还是和上次一样低着头坐在路边，昏黄的路灯照在他身上投射出一大片阴影。夏意也坐在一边，看到苏卿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阴沉。 “你把他领回去吧，我先回家了。”说完，自己叫了辆的士走了。 “你干嘛又喝这么多酒？”苏卿走过去，拍拍他的后背，“还能站起来吗？我送你回家。” 沈如晤抬起头，模模糊糊的看清是苏卿于是抓着他的手腕，声音很低听上去像是哽咽着说的，“我今晚住你家好不好？” 他就那样看着他，苏卿叹了口气，自己一向拿他是没辙的。 好不容易把他弄回了家，结果刚让他躺到床上他就坐起来抱着苏卿哭起来。苏卿也慌了，除了张萍去世那一次他就没见沈如晤哭过。他抚摸起沈如晤的黑色短发，问到，“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卿……”他开始呜呜咽咽的说，“你别不理我了……是我不好……你不理我我心里特别难受……特别堵……” 苏卿这才知道，心如擂鼓到底是种什么感受。他抱着沈如晤不知不觉也跟着哭起来。两人抱在一起哭了好久，沈如晤才缓缓的抬起头，捧住苏卿的脸去亲吻他。从额头，到眼睛，到鼻尖，再到嘴唇，温柔而细密的吻着。那一夜，他们又紧紧的纠缠在一起，互相套弄抚慰，互相亲吻，耳鬓厮磨，直到天亮才累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苏卿一看手机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急忙要穿衣服去学校，却被沈如晤一把拉回床上，“今天是周末，你急个什么劲？” 苏卿一想也对，于是又躺了回去，刚躺下，沈如晤就翻身压到他身上吻他。苏卿很顺从的配合着，又缠绵了好久，才从床上起来准备出去吃晚饭。 很默契的，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说过其他的话。 因为明明说好不这样的呢？ 没过几天，夏意和沈如晤分手了。苏卿没有去问为什么，沈如晤也没说。生活又恢复如初，只是他们在独处的时候会偶尔亲吻，虽然没有做更进一步的事情。 高三课业很紧张。基本上所有人都收心认真学习，每天的练习卷都能堆成小山了。苏卿每晚都会帮沈如晤补习，他问他，“你要考哪所大学？” 沈如晤总是皱着眉说还没想好，苏卿知道，这是和初三毕业时一样的情况，当时选高中是苏秋由着自己来的，但是现在苏秋也跟他说过，希望他能去好点的大学。苏秋一直都知道，在苏卿的心里，沈如晤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你想好了吗？”沈如晤问他，他摇摇头抿着嘴不说话。 沉默了一会，沈如晤才叹口气说：“其实我爸想叫我出国。” “去哪儿？” “澳大利亚。” 接着双方都没再说话，沈如晤回家的时候，站在门口看了苏卿好一会儿，眼神那样深切，像是要把他藏进心底一样，他招招手叫苏卿过来。 苏卿走过去，沈如晤倾身吻他，温柔而缱绻，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直到汽车喇叭声响了几下沈如晤才放开他，转身钻进沈峰的车里扬长而去。 苏卿在风中站了一会，心想着刚刚那个吻有没有被发现，鼻尖忽的一阵酸楚，眼眶便热了。 第十五章 高考那几天特别的炎热，教室里也没装空调，就两个风扇在天花板上转悠。学生写写字，额头上的汗珠便滚下来，一场考试下来后背全湿了，耳边还残留着风扇呼呼作响的声音。 结束了最后一场考试，苏卿走出校门口的时候沈如晤正在等他，靠在一棵香樟树下，两只耳朵都塞着耳机，风吹着他细碎的刘海露出好看的眉，安静而明媚。那一刻，苏卿觉得，站在拥挤人群之中的他美好的有点不真实。 苏卿站着看了会，才上前喊他，和他一起结束了这悸动的三年高中。 那一年的暑假特别漫长，等待似乎是遥遥无期的。 成绩一发布下来，几家欢喜几家愁，笑的多，哭得更多。和当初说的一样，沈如晤决定去澳大利亚，他考得一般，去了那边也不是什么好学校，无非是混个文凭。苏卿考得很好，上了一本线，他报了B市的重点大学，离Z市不算太远，坐高铁一个半小时左右。 那时，苏秋为了要照顾孩子，住在了婆家。虽然林生一直叫苏卿住过去，但是被苏卿拒绝了，他说，自己不小了，能照顾好自己。苏秋放心不下，每个周末也都会回来陪他。 从填完志愿表之后，一个月的时间，沈如晤才又给苏卿打了个电话。 他说：“怪想你的，出来陪我打篮球吧。” 那是苏卿最后一次看沈如晤打篮球，篮球场上那个挥洒着青春和汗水的少年，直到多年后都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把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呼喊，每一个动作都牢牢的记在了心底。 打完篮球后他们去饭店里吃了一顿，临走时，沈如晤又抓住他，说，“要不我们去看场电影吧？” 苏卿点头，跟着他去了电影院。那间电影院很小，只有三个厅，不过里面的装潢很温馨，都是暖色调的搭配。沈如晤买完电影票，手上还捧了个爆米花，拉着苏卿走进了漆黑的厅里。大概因为是工作日又加上时间很晚了，那里基本没什么人，只有一对小情侣坐在中间轻声细语的说着些什么。 沈如晤拉着他坐到了最后一排，把爆米花塞到他手里，“要是困了就靠着我睡会。” “好。” 电影开场，是泰国的一部片。两个人都安安静静的看着，连爆米花都没去动。苏卿越看下去越觉不对劲，在看到男主角吻上另一个男主角的时候才恍然，原来是一部同志片。他猜测着，沈如晤是故意买这场电影的票的还是巧合。 还没等他猜透，电影就快结束了。结尾处，那个男主角说：我们可能不能在一起，但那并不代表我不爱你。他们最终还是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苏卿看到这里时，内心酸楚不已，视线模糊了一片，泪水便夺眶而出。他无声的哭泣着，泪珠滚落进爆米花里。回头看看脚下的路，从那初中到现在，磕磕绊绊，一晃六年，原来自己已经爱了他这么多年。 沈如晤转过头看他，脸上亮晶晶的一片，便知他哭了。他把他揽到自己怀里，亲吻他的泪水，很是苦涩，“苏卿，别哭，我最见不得你哭了。” 于是，苏卿整个人栽到他的怀里，哭得更加汹涌了。前面那对小情侣早已不知踪影，苏卿抬头哽咽着求他，“小晤，你别走，我舍不得你，我真舍不得你……” 沈如晤的心像是刀绞般难受，紧紧的抱住苏卿，在他耳边说：“苏卿，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们这样没结果的……” 我们这样是没结果的。他们之间似乎是连开始都没有又哪里会有结果。 所以任苏卿再怎么哀求，沈如晤最终还是走了。临行那天，苏卿没有去机场。他害怕一看到沈如晤的背影就会忍不住上去拉他，哀求他不要走。这么多年，自己的身边除了沈如晤再无其他，他走了，就像是把他的心硬生生的扯走了一半。 苏卿后来才知道，他和夏意已经和好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已无从得知，只是，他们早就约定好要一起出国。 那一阵子苏卿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里，苏秋很担心，把孩子放在婆家回来照顾他。她知道，沈如晤走了给苏卿的打击很大，毕竟两个孩子从小一块长大，时时刻刻黏在一起跟蜜糖似的。苏卿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她担心他又会回到小学那样。 开学前，苏卿去理发店把自己好久没有打理过的头发剪了个清爽。回家对苏秋说，“秋秋，我已经没事了，你可以不用担心我了。”他深知，就算是为了苏秋，自己也一定要振作起来。 苏秋摸摸他刚剪完的脑袋，笑了，“小卿，这样子很好看。” 第十六章 大学开学那天，苏秋和林生都去送苏卿了。三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爬到六楼，好不容易找到宿舍，苏秋像是到了自家一样，找了个位子就坐下来，喘着气抱怨学校抠门，连个电梯也不装。 林生见还有其他学生在，赶紧拉着苏秋起来，说给人家孩子看了像什么样子。苏卿看着他俩在一旁边笑边整理衣物。 总体来说，宿舍还不错，四个人一间，床是高架床，床的下面是桌子连着衣柜，有空调有阳台也有独立卫生间。苏秋里里外外转了转，挺满意的，接着就开始拉着其他两个学生话家常。 睡在苏卿对面的，叫王一涵，人长得很高大壮实，看上去有点老实过头，但其实不然。和王一涵睡一边的男生叫李欧，长相一般般，不过人挺幽默的，苏秋一个劲的和他聊了好久。而和苏卿睡一边的那个床位还是空的。 苏秋临走时握着苏卿的手嘱咐了好久，还让李欧和王一涵照顾下自家孩子才依依不舍的走了。苏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离她这么远，要一个人生活，她心里真是有点七上八下的。 “苏卿是吧，你爸妈可真年轻，特别是你妈妈真漂亮。”李欧走过来拍拍苏卿的肩膀，笑容灿烂，“既然被美女拜托了，放心，以后哥罩着你。” 他说的一脸得意的样子，王一涵忍不住笑了出来。苏卿也笑笑，实在不知道该回什么，只好说，那就谢谢你了。 这时响了几声敲门声，有人在外面喊到，“有人吗？帮我开个门，我没手拿钥匙了。” “我在挂蚊帐呢，李欧你去开。”王一涵站在高架床上喊着。 “我这不是在整理东西呢么，苏卿你去。”李欧装模作样的收拾起衣柜来了，其实他早就把东西都理好了。 苏卿哦了一声，果然自己是跑腿的那个吗？他跑过去，把门打开，男生很高挑，一只手拖着行李箱，一只手拽着棉被的包裹。苏卿都诧异他一个人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弄上六楼的。 男生站在门口盯着看了苏卿一会，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把手里的行李箱塞给苏卿让他帮自己拖进去。他进去看到自己床铺在苏卿边上，说，“哟，这个地理位置占优势嘛。” 谁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叫秦薪，长得很干净，细长的丹凤眼有点勾人，个头只比王一涵矮一点点。说起来，整个宿舍，就苏卿个子最矮，年龄也最小，大家顺理成章的把他排成了宿舍的老四。照着大家商议的，王一涵是老大，秦薪是老三，李欧苦兮兮的成了老二。他不乐意，大家又说，那就叫小二，他还是不乐意，最后还是苏卿说，那就叫李二，李欧才不情不愿的点了头。 那晚苏卿躺在床上，总觉得很不习惯。虽然小时东奔西走的住处换了不少，但这还是第一次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里。以前会有苏秋陪他，后来有了沈如晤陪他，而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就在他辗转反侧之时，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正犹豫着要不要接，李欧就嚷到，“谁手机响了快接，在不接扣生活费啊。” 苏卿无奈，他接起来喂了一声，那一头却一直没有声响，久到苏卿要挂断的时候，手机那头才唤了一声：苏卿。 苏卿。只这两个字，苏卿收拾好的心情就又乱成一团。那个声音他是这辈子都忘不掉的。 大概是苏卿长久没回话，沈如晤又说，“苏卿，是我。” “你等我一会。”苏卿说完，拿着手机下床走到阳台上关好门，才叹息一声又把手机放到耳边，“喂，你还在吗？” “我还在……” 苏卿不敢轻易开口，他害怕被沈如晤听出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这是我的新号码，你要是无聊记得找我……你最近怎么样了？学校还好吗？” 其实他很想说自己一点都不好，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点，“挺好的，学校也挺好，今天刚开学……你呢？你……在那边过的怎么样？” “我也挺好，就是挺想你的。” 苏卿沉默了，他似乎能听见沈如晤那边轻微的风声。 “不早了，快点睡吧……晚安。”他还没等苏卿说一声晚安就直接挂了电话。 苏卿拿着手机，在阳台上站了好久，直到冷得实在受不了了，才回到宿舍爬回自己的床上，这个时候，大家都睡了，漆黑的夜分外安静。 “是你女朋友吗？还到阳台打电话。”秦薪没睡，他小声的问到。 “不是，是我发小。”他把号码存好，久久不能入睡。 次日早起，苏卿一脸疲惫，大家问他怎么了，他也只说床太硬睡不惯，只有秦薪在一旁笑笑没说话。 自开学那晚后，苏卿便再也没和沈如晤通过电话。 学校里的生活很充实，可能是被高考折磨太久，学生都开始解放起自己来。宿舍的人都是一些很好的家伙。可能是因为他最小的缘故，大家都很照顾苏卿。有好吃好喝好玩的都会带着他，苏卿不太爱说话，他们也不去强求他，该玩的玩该吃的吃。 李欧在一次联谊的时候相中了个女孩，最近一直穷追猛打的，好不容易追到了手。王一涵投身于学生会，变得忙碌起来，时常不在宿舍。 玩得最厉害的是秦薪。几次三番都折腾到半夜，回到宿舍时宿管已经把大门关了，他就从后墙偷偷翻进来，或者干脆夜不归宿，第二天上午也不去上课。李欧帮他点名点的烦了，每次都战战兢兢的，对他说了几次也不听，就撺掇苏卿去给秦薪下最后通牒。 苏卿抿抿嘴，心里不愿意，嘴上还是答应下来，硬着头皮去做了回白脸。 他下完晚自习去找秦薪，刚走到楼道口就看到一个女生狠狠的甩了个巴掌给秦薪，骂了声不要脸，撞开苏卿就气冲冲的跑了。 苏卿尴尬的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是找我的吗？有事？”秦薪无所谓的撇了撇嘴，完全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就是，别再逃课了，再这样的话下次就不帮你点名了。”苏卿把李欧的话重复一遍，抬头看他时，他正微微的眯起眼睛打量着自己，“其他没什么，我先回去了。” “等等。”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秦薪抓住苏卿的手腕，么指轻轻在掌根处摩挲了几下，“我也回去了，一起走吧。” 苏卿被他的眼神和举动弄得有点不自在，和他走在一起时一直保持着一段距离，一路上沉默着也没说话。第二天秦薪就正常去上课了，晚上也很早回宿舍，李欧觉得苏卿是大功臣，还请他去学校食堂吃了一碗兰州拉面。 第十七章 秦薪这人有点微妙。总体是上很懒散，每天早上都要赖很久的床，上课会带错书还会正大光明趴着睡觉，在宿舍打扫卫生时也就是随意的把扫帚晃两圈就好了。 鉴于上次苏卿成功把他从花花世界导入正轨，王一涵和李欧就决定把秦薪全权交托给了苏卿掌管。苏卿也不是不愿意，只是他觉得秦薪让人有点捉摸不透，他微微眯起眼晴打量自己的时候总会让苏卿浑身不舒服。 那天上完晚自习，秦薪让苏卿等自己一起回宿舍，谁知一下课就没了人影。苏卿在教室等了半天也没见着他回来，就先走了。走到教学楼那片小树林的时候，就听见秦薪的声音，苏卿往那边看过去，果然是他，刚想喊他，发现他对面还站着个人，被树干挡住了看不清脸。 “小乔，我这次是认真的……”秦薪皱着眉头，往树上一靠，“以后我们还是保持朋友的关系吧。” 苏卿寻思着，又是招惹了哪个缠人的女生了，正欲离开这是非之地，下一秒却停住了脚步生生的定在了那里。 “认真？你哪次不是这么跟我说的？还有，朋友关系是指什么？我们不都一直是朋友关系？也对，朋友怎么可能会上床呢。”那明显是个男生的声音，苏卿听得很真切。 “你别钻牛角尖了，你心里不都明白，这么久了我都没爱上你，以后也不会的……”秦薪拿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吐出一阵飘渺的烟雾。 苏卿看着那火红的星点，忽然之间有点彷徨不知所措，满脑子都是在想：原来是个男的，是个男的…… “到头来你就跟我说这话？”男生双手紧紧捏着拳，却始终没揍下去，他最后也只是无奈的说，“你再也不会找到比我更爱你的人了。” 男生眼中噙着泪，从苏卿身边跑了过去，他久久的看着那男生的背影，直到秦薪在身后喊他。 “你全看到了？”秦薪仍旧是一脸的镇定。 苏卿点点头，开口问：“你和他……” “看你这么想知道的样子就告诉你吧，和他是一段孽缘。”他看着苏卿，眼睛里似有点点光泽，“顺便跟你说吧，我是Gay。” “那你上次那个女生呢？” “上次？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女的特别烦，就随便玩弄她一下。”秦薪拍拍苏卿的肩膀，“回去吧，不然又要被李二念叨了。” 苏卿始终不敢问关于那个男生的事，他想到沈如晤，想到自己，突然发现自己和那男生有点像，但却没有他那样的胆量。除了看电影那次他从来也没有对沈如晤表达过什么，他不敢说，更不可能这么朝他喊：你再也不会找到比我更爱你的人了。如果这么做的话会有什么改变呢？他从心底羡慕起那个男生来。 秦薪是同性恋这件事只有苏卿知道。 最近李欧和女朋友打得火热，陷入爱河也不忘拉上兄弟一把，说是要联谊，拉了一大帮子人去K歌。秦薪原是不想去的，李欧就拉着他说，“连苏卿都说去了，你还不去，我都帮你选好一姑娘了，特正点。” 秦薪看了苏卿一眼，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去吧。” “我说你这小子，走哪儿都赖着苏卿，你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是啊，我早就觊觎他很久了。”他说着，朝苏卿笑笑。 李欧就勾着他的脖子直摇头，“不行不行，他是我们宿舍一宝，不能便宜你了。” 大家都笑了，只有苏卿没有笑，他心里有点冒虚，弄不明白秦薪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玩笑。 聚会那天男生只有苏卿宿舍那几个，女生却来了不少。秦薪直笑着偷偷对苏卿说，“这下我们可掉进狼窝里面了。” 苏卿坐在角落里面看着这一大帮子人嬉闹，他见秦薪和一个女生聊的很起劲，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同性恋了。这个时候，有个女孩子坐到苏卿的身边，她画着很浓的妆，带着美瞳显得眼神特别明亮。 “你怎么都不说话呢？”女生问着，又靠着苏卿坐了坐，轻轻把手搭在苏卿的手上。 苏卿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把手抽走了，女生就笑起来，“你害羞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真好玩……” 她接下来说了些什么苏卿已经忘了，他只觉得那种劣质化妆品混合着厚重的香水味让他头疼脑胀的，胃里搅得厉害。 “对不起，我看他好像有点不舒服，我先带他回去了。”秦薪一把把苏卿拉起来，跟李欧打了声招呼转身就带着苏卿走了，苏卿还听见那女生在身后不满的抱怨声。 两个人走出包厢，苏卿去厕所用冷水冲了把脸，觉得清爽多了，一抬头看镜子，发现秦薪正靠在墙上看着自己。 “刚才谢谢你。”苏卿点头道谢。 秦薪勾勾嘴角笑得意味深长，走到他身边一把把他拉到厕所的隔间里，手撑在他脑袋旁，说，“跟我客气什么，我说你不喜欢那个女孩子，要不就喜欢我吧。” “我不是。”苏卿急着要推开他，心里已经慌作一团了。 秦薪又眯起那双丹凤眼开始打量他，“别骗人了，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看出来你和我是同类人。” 苏卿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同性恋，因为从小到大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他都只喜欢过沈如晤一个。 见他若有所思的不说话，秦薪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脑袋，又说，“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从看你第一眼开始就是了，你要是觉得我轻浮，我会改的，你考虑考虑再告诉我吧。” 苏卿望着他的眼睛，不是那种玩笑似的眼神很真切，不知为何头脑里又闪出那个男生哭着跑开的背影。 “我可能不会再爱上别人了。”他这么说到。 秦薪无奈的笑笑，走了出去，“你也说了可能，可能你往后就会喜欢上我了。” 苏卿无法反驳，往后确实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第十八章 圣诞节前夜，苏卿收到一张来自澳大利亚的明信片。正面是墨尔本的圣帕特里克教堂，哥特式风格和高耸的塔尖安静肃穆。背面除了写了苏卿的名字和地址外，还写了一句话：我们度尽的年岁好像一声叹息。 这句话出自圣经诗篇。初中时苏卿把这句抄在笔记本上，被沈如晤看到了，直说他伤春悲秋的脑子里不能想点开心的。当时的他肯定想不到在多年后自己会亲手镌刻下这句话。 那晚，李欧和女友出去约会了，王一涵参加学生会的聚餐，宿舍里就剩苏卿和秦薪两个人。秦薪见他一直对着那张明信片发呆，走过去问他，“这是谁寄给你的？也不写个名字。” “……朋友。”苏卿想了好久才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是的，他们之间一直都是朋友关系，就算拥抱亲吻，上床做爱都没有捅破过这一层窗户纸。 “今天平安夜，我带你出去逛逛。”秦薪二话没说，拉起他就走。 街上到处挂着彩灯摆放着圣诞树，商场里隐约会传出来Jingle Bells欢快的曲调。外面很冷，苏卿把手搓了搓放到口袋里，呼出来的全是白色的雾气。秦薪看他脸颊冻的通红，把自己的围巾扯了下来，给苏卿围上，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剩两只眼睛在外面。 苏卿闷了很久，把围巾扯下一点，说，“你别对我这么好。” “我喜欢你当然想对你好。”他轻笑一声，摸摸苏卿的脑袋。他想这或许就是报应，以前自己老是抱着游戏人间的态度，从没对谁认真过，伤过不少人的心，现在想要认真了，对方却早已心有所属。说不定乔峤在那时说的话变成了诅咒，死死的钉在了他身上。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可是感动并不是爱，苏卿明白。他记忆中仍旧住着昔日的少年，平头短发，修长的眉，点漆般的眼眸，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唇……一笔一画都还是那么鲜明。 两人在街上游荡了一会，秦薪问他要不要去吃点什么，苏卿抬眼看他，想了一会说，“我想喝酒。” 苏卿没喝过酒，他总是扮演着把醉汉拉回家的保姆角色，现在他想尝试换一换，体会一下喝醉了到底是种什么心情。 秦薪带着苏卿去了酒吧，一间很普通的酒吧，里面环境也不错，不是什么乌烟瘴气的地方。台上坐着一个驻场歌手，是个女的，头发很长烫着大波浪，红红绿绿的灯光打在她身上让她显得格外耀眼。她闭着眼睛唱的很投入，是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曲调很安静，她声音很温暖，带着一点点的沙哑，让人沉静其中。 秦薪叫了几瓶啤酒还有五彩斑斓的鸡尾酒，让服务员摆在桌上，说，“你尽情喝，喝醉了我背你回宿舍。” 苏卿看着桌上的酒，拿起离手边最近的一杯蓝色的鸡尾酒，抬头饮下，并不觉得辛辣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甜味。他想象中，不该是这个味道，于是又拿起其他的酒灌起来。 秦薪在一旁看着他，心里不好受，往沙发上一倒，闭上眼睛，想起了乔峤。要是自己这样买醉，他一定会说，醉死你算了，把你扔大街上自身自灭。每次这么说，但每次他都会带自己回家，照顾自己一夜。原来要守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是这么苦楚的吗？ 后来苏卿喝醉了，他倒在沙发上只觉得头疼脑热的厉害，眼前迷迷糊糊的，恍惚间像是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苏卿，苏卿……他呜咽了几下哭了出来，扑到那人怀里，断断续续的说：“小晤，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就别再走了……我舍不得你走……小晤……” 和从前一样，迷茫中有人亲吻起他的泪水，鼻尖还有嘴唇，滚烫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他祈祷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因为梦惊醒的时候总是会让人意料不到。当他感到胯下被一个陌生的手掌握起，那种陌生感和冰凉的感觉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忍着头疼，一看周围，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躺在酒店的房间里，秦薪正光着上半身骑在自己身上，自己的外套裤子乱糟糟的被甩在地板上。 “你就把我当成他吧。”秦薪说完，伸手去摸苏卿的屁股。 苏卿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他狠狠推开秦薪，狼狈的爬到床下把自己的衣物拿到手里，闷声不响的开始穿裤子。 秦薪伸手想去碰他，却发现他全身都在发抖，又缩了回去，“苏卿……” 苏卿穿好裤子和外套逃一样的夺门而出。一路狂奔了好久，觉得胃里开始翻滚起来，靠在一根电线杆子上狂吐不止，像是要把胆汁吐出来一样。他也不管脏不脏，伸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那个电话号码沉默了好久，鼓起勇气按下了拨通键。 耳边传来的嘟嘟声，让苏卿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喂。”是那个声音，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苏卿捂着嘴不敢说话。 “苏卿？怎么不说话？发生什么了吗？”沈如晤那边显得有些嘈杂都是人声。 “……没，你在忙吗？”他好不容易开口，声音却颤抖了一下。 “……没在忙，就是……朋友的聚会，有点吵。”沈如晤大概是走到了人少的角落，周围一下子安静了，只剩下他的声音，“苏卿，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苏卿调整了一下呼吸，才说，“……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他说完马上把电话挂断了，手机关机放进口袋里，一个人蹲在路边像是无家可归的小孩子一般痛哭不已。已经不能再打他电话了，因为只要一听到他的声音，就会想哭。 这个平安夜，苏卿过得一点都不平安。 第十九章 秦薪没有想到苏卿会抗拒成这样，他看着他扑在自己怀里哭的这么伤心，一半是为了安慰他，一半是为了自己。虽然他不喜欢被当做替身，但这或许也是个契机。 第二天回到宿舍的时候，苏卿不在。李欧说他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家了，秦薪知道，苏卿在躲他，当时他真想狠狠的揍自己一顿。 早上苏卿回来拿了点东西，让李欧给他请了假说身体不舒服要回家一趟。李欧看着他脸色发白有点担心，就赶紧让他回去了。 回到家，家里果然没人，房间空荡荡的。苏卿去洗了澡，瘫倒在床上，他闭上眼，觉得头痛欲裂，过了好久才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做了个噩梦，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起身准备再去冲个澡却发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摸了摸额头，滚烫滚烫的。躺了一会，意识有点模糊不清，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这次他梦到了小学时的事情。那时跟他同坐的女生长得白白净净的很讨人欢喜，她上课时时常给苏卿塞小纸条，然后笑眯眯的看着苏卿，苏卿把纸条打开放在手心里，上面只写了两个字：苏卿。苏卿诧异之间抬头看她，却发现眼前的人变成了沈如晤，他轻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漆黑的眼睛深深的看着自己……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把他从梦境之中拉回现实。苏卿睁开酸涩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确定自己已经醒了，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一点多了，难怪觉得睡了好久。他起身晃晃悠悠的去开门，心想着苏秋又没带钥匙，没想到门一开自己便愣住了，站在自己眼前的正是沈如晤。这难道还是梦？ “你怎么回事？打你电话手机关机，去你学校找你也不在，到底怎么了？”沈如晤黑着脸把行李箱拉进来，把门关上。 苏卿看着他不知该怎么反应，他不是在澳大利亚吗？怎么回来了？ “你生病了吗？”沈如晤皱着眉头看着一脸呆滞的苏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你烧的这么严重怎么一个人在家？阿姨呢？我打个电话给她。” 他正翻着手机找号码，却被苏卿一把抱住了。 苏卿他抱着他脑袋埋在他结实的胸膛里。啊啊，他回来了，这不是在做梦。 “别打……”他这么说着，抬头看他，眼眶中映出一汪水渍，“小晤……我不是在做梦……你真的回来了……” 沈如晤眉头一蹙，低头亲吻他氲湿的睫毛，然后像是要把他揉碎一般紧紧抱在怀中，在他耳边说：“苏卿，我回来了……”天知道他每天在脑海里默念了这句话多少遍。 苏卿吃过退烧药之后又睡着了。沈如晤坐在床边，伸手捋着他柔软的短发，听着他轻微的呼吸声，总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几个月来他过的一点都不好，每天睁开眼，看到躺在自己身边的夏意，总是会想，要是苏卿在就好了，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可以的话，他也不想离开他的身边。多少年了，他都从来没有把自己对苏卿抱着朋友之外的感情说出来过。他想起自己第一次亲吻苏卿的时候，他的长睫毛和棕色的瞳仁像是漩涡一样把自己吸引过去，自己顺势就亲了下去，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知道这样很不正常。也试着找夏意和她复合，跟她上床的时候，女生柔软圆润的身体和身上香甜的气味都让他沉醉其中，但单单就是少了点什么，他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心里没有满足感。之后苏卿开始躲他，他就越来越发现自己隐匿的感情。 这时沈峰跟他说：“你这样下去不行的。” 沈峰发现他们的关系也实在是巧合。那天他把公司的资料忘在了家里，回去拿的时候却看到沈如晤正在和苏卿接吻。他当时瞬间觉得天崩地陷，手颤抖着默默的关上了门。他跟沈如晤说：“你和苏卿之间有些什么我都知道了，你这样下去不行的，你将来要结婚生子继承家业，怎么可以和一个男的在一起，再说苏卿家里那边也不可能会同意的，你自己想想，为了你好，也为了苏卿好。” 沈如晤低头沉默不语，沈峰看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又说：“高三这段时间，我给你，但一毕业你就马上给我出国。” 他想过和苏卿在一起，但他不想承认自己的不正常，所以点点头答应下来。之后他又回去找夏意，说要和她在一起，和她一起出国。夏意看了他好久，握着他的手说：你别再反悔了。 其实他知道自己很狡猾，总是利用夏意来逃避自己的问题，利用苏卿对自己的感情把他拴在身边。 苏卿对他从未要求过什么，沈如晤了解他，他最擅长的就是隐忍，默默的对自己好却什么都不说出来。其实当时和他去看电影那晚，苏卿第一次哭着求他别走，他内心就动摇的厉害，他回家，想跟沈峰说，但一想起沈峰跟自己说的那番话，又把话憋回心里了。 为了自己好，也为了苏卿好。 离开了苏卿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一夜是这么的漫长。他挂念苏卿，就算面对着夏意，眼前也总会出现苏卿的影子。所以当苏卿主动打电话给他，带着哭腔说想听听自己的声音时，他再也无法忍耐了，连夜坐飞机赶了回来。 “苏卿……”他用低沉的声音唤着熟睡中的人，我并不是不爱你。 第二十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苏卿的烧已经退了，他夜里焐了一身汗，身上黏腻腻的有点难受，转了个身子，正好看到沈如晤放大在眼前的睡脸。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他的气息了。苏卿这么想着，握起他温暖宽厚的手，轻轻吻了吻他的手背。 “再睡会，你还发着烧呢。”沈如晤蹙了蹙眉连眼睛都懒的睁开。 “我烧退了，想去洗个澡，你睡吧，等会我买好早饭叫你。”苏卿听见他嗯了一声才起身。 洗完澡，他穿好衣服外套下楼去买早点，走到一半摸摸口袋里只剩两个硬币，又折了回去。拿了钱包出来，秦薪正好站在门外要敲门的样子。苏卿心一紧，把门关上也没请他进去，两个人就尴尬的站在楼道里。 “苏卿，我是来道歉的。”他这么说到，脸上带着几分疲惫，显然是没有睡好的样子。 苏卿抿着嘴不说话，他脑袋里还是有点混乱，不知该作何反应。 “是我不对，我不该趁你喝醉了对你胡来，不会再有下次了，你原谅我好吗？” “事情过去就算了。”苏卿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你先回去吧，我感冒还没好，过几天再回学校。” 秦薪点点头，背影中有夹杂着些许的落寞。 苏卿松了口气，下楼买了两杯豆浆和四根油条，回来的时候沈如晤已经醒了，一脸严肃的坐在沙发上也不出声，把苏卿吓了一跳。 “你醒了就过来把早饭吃了吧。”他把豆浆放到微波炉里说到。 “刚刚那个男人是谁？”他撇过头看苏卿，眼中有种幽幽的光泽。 苏卿愣了一下，原来他早就醒了。 他装作漫不经心的答道：“大学同学。” 沈如晤似乎是轻笑了一声，苏卿也没太听真切，只是又听见他说：“那他说你喝醉酒了对你胡来是怎么回事？你从来都不喝酒的。” 叮的一声豆浆热好了。苏卿站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对着微波炉脑子搅成一团。 “你过来我边上坐。”沈如晤朝他招招手，他便讷讷的坐了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去喝酒？打我电话的时候就是因为他对你做了什么你才哭的吗？”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刚才听到苏卿和那个男人对话的时候他差点就忍不住上去揍那家伙了。 苏卿憋足了一口气，也不敢看他，声音很小很轻，“那天我心情不好，喝醉了，把他当成你了……” 把他当成你了……听到这话的时候，沈如晤脑袋嗡的一下炸开来，双手狠狠的扳住苏卿的肩膀，力道之大都恍惚能听见骨头咯咯作响的声音，“你和他上床了？！”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的苏卿居然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给碰了。 苏卿疼得眉头蹙的紧紧的，咬着牙说：“没有，后来我跑了……”他想还是把细节部分隐瞒下来，等百年之后带进棺材里。 “真的？” “真的。” 他看着苏卿认真的点了点头才放下心来，把他搂进怀里。这时他真想大喊一句：你是我的，谁都碰不得。怎奈何他深知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你以后别再喝酒了。”他像小孩子般哀求道。 苏卿拍拍他的背，说，“好。” 沈如晤在苏卿家里呆了四天。两人像是小两口过日子一般，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剧，傍晚再一起出去散步，安静悠闲。在很久以后苏卿回想起来，都觉得，这四天是他大学时期一段美好而短暂的梦。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看着沈如晤的侧脸出神，月光皎洁，照在他脸上有层融融的光。 “怎么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光看我了。”沈如晤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侧过身子对着他笑。 苏卿凝视他，伸手抚摸沈如晤的脸，从眉毛到眼睛再到鼻尖最后到双唇，小心翼翼的描摹着他的一笔一划。 沈如晤捉住他的手，亲吻他的指尖，问到，“怎么了？” “我怕我有一天会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就隐约感到，沈如晤不会在他身边一辈子。他似乎听见了沈如晤的轻声叹息。 “那你好好看，好好记，在心里牢牢记上，一辈子也别忘。”沈如晤拿着他的手放回自己的侧脸，触感鲜明。 两人缱绻一夜，早上起来，沈如晤决定回澳大利亚。 苏卿送他到机场，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过。 检票的时候，沈如晤抱了他，周围很多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他们，投以怪异的目光，沈如晤也不管那些目光紧紧的搂了他好久，说：“苏卿，我走了。” 苏卿点头，他对沈如晤说：“你要走，我留不住你。” 他明显感到沈如晤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眼神变得有点复杂，他说，“苏卿，那边的学制是两年，你别跟别人走好不好？等我回来。” 苏卿不明白他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说的这番话，还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他只知道，自己对着他的请求，从来都会说一个字：好。 苏卿看着他从检票口进去，那个背影令他一生难忘，这是他人生第一次为他送行，看着他就这么从自己的面前消失了。他一直矗立在检票口处，像棵松树般巍然不动，目光直直的盯着那个入口，久久不能离去。直到下一班次的人过来排队检票的时候，他才赫然回神：他已经走了。 在之后沈如晤不在的一年半，苏卿每每感到压抑苦闷的时候，仅仅凭着他那句类似于承诺的话撑了过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他让自己等他，他迟早是会回来的。 第二十一章 再一次见到被秦薪甩掉的那个男生，是在苏卿回宿舍那天。刚开始看他的脸还没想起来，后来听他的声音才回想起来。 苏卿送走沈如晤后第二天晚上才回的学校。一进宿舍，就看到李欧抱着电话和女朋友调情。没见到王一涵，他因为学生会的事情常常不在宿舍。而秦薪则躺在床上，闷在被子里，头朝着墙面，只露出一个后脑勺。 那时乔峤正站在凳子上，趴在秦薪的床栏。他手上拿了杯水和药片，对秦薪发脾气：“你神经病啊，生病了不吃药能自己好么？你快点起来把药给我吃了，天天当老妈子伺候你我容易吗？” 乔峤看到苏卿回来，才从凳子上下来，把杯子和药片往桌子上一放，拉着苏卿说：“苏卿是吧？秦薪一直跟我说你呢，他那人就是容易犯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你也别往心里去。” 苏卿看着他亮亮的眼睛，感觉像只小松鼠一样，心下想着看来秦薪把事情都跟他说了，接着点了点头说好。 乔峤见他点头，又狡黠的一笑，把杯子和药片硬塞到苏卿手里，从背后推推他，“那你帮我去喂药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说完就转身走了。 苏卿几经犹豫，还是站到凳子上去喊他，“秦薪，你先把药吃了吧。” 秦薪身子动了动，转过身来，眼睛里微微的有些红血丝，他看着苏卿，也不说话，拿过杯子和药片一饮而下。 “我说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就你不在这几天秦薪跟死过去似的。”李欧突然插了一句进来。 “没事，只是有点误会，都好了。”苏卿说着，望了秦薪一眼，又小声跟他说：“你不该那样对他的。” 秦薪嗯了一声又躺了回去。他心里很清楚，苏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设想过很多遍，要是乔峤离开他，自己会不会难过，但都没结果。因为乔峤一直在他身边从没离开过，即使他伤害他，抛下他不管，他也从没走远，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他永远会在第一时间冲回来。 他默默地在心里对自己说：秦薪，你真浑。 寒假里，苏卿是住在林生那边的。苏秋结婚后想了很多，还是决定搬到林生那边住，心里又放不下苏卿，就在那边空了个房间给苏卿。原来那套房子也没急着卖掉，说等苏卿结婚的时候再卖掉也不迟。 那时林夏九个多月，会咿咿呀呀的说些含糊不清的话，一家人都疼爱的不得了。这个小家伙，每晚夜里哭闹的时候，只有苏卿给她讲故事才会安静下来。苏秋常说，夏儿这么喜欢小卿，要不等她长大了给小卿作媳妇。林生也没去反驳她，甚至会笑着说这是个好办法。 苏卿说，“等她长大，我都成老头子了，到时候她都看不上眼了。” 于是一家人都笑了。 苏卿念完故事看着婴儿床中闭眼睡觉的林夏，小小的眼睛鼻子，小小的手，皮肤白净微微有点透明，觉得很美好。要是自己是女人，就可以给沈如晤生个孩子，想象当中应该会跟他长得很像，把缩小版的沈如晤抱在怀里，跟他说，这是我们的孩子，那该是多幸福呢？ 他常常这样想，常常会感到自己很可笑。人生若是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那也将无法再称其为人生。 再回到学校的时候，他就常常看到秦薪与乔峤在一起。苏卿便偷偷问秦薪，“你们在一起了吗？” 秦薪沉默半响，才说了两个字：大概。一时之间，苏卿想到乔峤就会觉得很苦。 日子过的正悠闲，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了。 那天下午上完课，苏卿回宿舍见到苏秋和林生正等着自己，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特别是苏秋，整张脸惨白惨白的。 苏卿预感到有些不好的事情，接着苏秋就说，“小卿，你妈妈想见你一面。” 妈妈。这个词对苏卿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他自出生起就没见过自己的亲生妈妈，对他来说，苏秋就是他的妈妈，而现在，苏秋说他妈妈要见他，顿时脑袋里一团乱麻。 他请了假和苏秋回家。整理东西的时候秦薪问他怎么了，苏卿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别又是躲我。”他眉头蹙着，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苏卿觉得好笑，说，“这么久我又干嘛躲你，只是……家里出了点事，我要回去一趟。” 秦薪这才放下心来，送他出门。 苏卿从来没想过在有生之年会见到自己的母亲。他脑海中一直没有这个概念，对生母的印象与其说是淡薄，倒不如说是完全没有。所以当苏秋跟他说母亲要见他时，他犹豫了。 苏秋看他内心动摇的厉害，叹了口气，又说，“你妈妈她不太好，你去看看她吧。” 其实苏秋心里也不是滋味，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受，但那毕竟是苏卿的亲生母亲，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剥夺他们相认的权利。 苏卿听了苏秋的话，答应下来。 见到叶繁的时候，是在Z市的中心医院。她在半年前得了病，忽然想起自己那从未蒙面的孩子，就叫一直照顾自己的护工周依依帮忙去寻他，花了半年的时间找到了苏卿得知他现在住在Z市就转了院过来。 医院的味道不好闻。苏卿和苏秋找到了周依依说的那个病房，站在门口，苏秋说对苏卿说，“你进去吧，等会打我电话我来接你。” 苏卿点头，迟疑了一下推开了门。房内很安静，叶繁正坐在轮椅上对着窗外若有所思。她身上穿着一件米色的羊绒衫，腿上盖着毛呢毯子，长发中夹着几线银丝在脑后盘成一个髻。听见了开门声，她便微微侧过头，额头眼角都有明显的皱纹，但却不显得苍老。 叶繁看到苏卿站着，淡淡一笑道：“你都长这么大了。” 苏卿无言以对，始终喊不出妈妈这两个字。 她见苏卿不说话，叹息一声，说，“我知道你恼我恨我……” “我没恼你也没恨你，这些年秋秋把我照顾的很好，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现在的情况……”苏卿说完，手心里便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 叶繁怔愣了一下，问：“秋秋？是领养你的那个人？” 苏卿点点头，棕色的眼眸纯净澄澈，他说：“她是我的妈妈。” 苏秋站在门外把这些话听得明白，回家抱着林生哭了好久好久，一边哽咽一边说：我这辈子真是值了……就为了苏卿那句话，她觉得，这一路走过来一点遗憾都没有。 第二十二章 叶繁听他这么说，苦笑了一下，眼角的皱纹便更深了。 她说：“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苏卿走过去，搬了张凳子坐在她对面。 沉默半晌，她抬手想要去摸摸苏卿的脸。苏卿看她抬的很缓很慢，有点吃力的样子，连嘴角都有些轻微抽搐，于是伸出双手把她的手握在手里。 她手很冰凉，也很小，因为肌肉萎缩的缘故，手指关节显得特别明显，握在手里都有种硌人的感觉。苏卿吃惊的抬头看她，她便说：“半年前还好，现在有点严重了。” 大概是血缘的关系，苏卿心里抽痛了一下，手中暗暗用力握的更紧了些。 叶繁笑了，“你成长成这么温柔的孩子真是太好了，这辈子我唯一亏欠的就是你和你父亲。”她叹了口气又说，“我一生，苦难多快活少，造了不少孽。现在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就当是了却我最后的心愿，我想你陪我走完这剩下的日子。” 除了点头，苏卿不知道再能做些什么。之后叶繁又说了会话，接着周依依就进来了，把她抱回了病床上。叶繁生病之后体重锐减，到现在只剩八十多斤，很容易就能被抱起。苏卿看见在那条毛呢毯子之下的双腿，比手上的肌肉萎缩的还严重，就像是两截枯枝，毫无生气的耷拉着。 听她说，刚开始还没什么，只是走路时时常会摔跤，手脚发麻，还以为是太疲累的。后来四肢渐渐使不上力气，吃饭连筷子都拿不稳，到医院里检查，才知道，原来是肌萎缩侧索硬化。 医生问说要跟她家人说一下情况，当时叶繁的丈夫死了，父母也早就过世了。她是靠着丈夫留下的那笔遗产度日的，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她就跟医生说了，医生模棱两可的解释了几句，她心里就明白了，说，“你直接告诉我，到底还有没有得治？” 医生为难了一阵，说：“只要你好好接受治疗，还可以活很久。” 还可以活很久。那就代表这病是治不好了。叶繁想过，自己偏偏命数不好，得了这个毛病，后来又想，可能是自己造的孽因果报应，于是就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抛弃的儿子。 大二那年，苏卿过得很忙碌。他每周都会去医院看望叶繁，和周依依一起照顾她。叶繁见到他就淡淡的笑，要他坐在一边陪自己说话。其实苏卿也就是听着她说，说些以前的事。她说的很凌乱，想起什么就说些什么，苏卿把那些零碎的片段捡起来放在脑海中，渐渐也拼能凑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有一次苏卿给她擦身体，那时她的体重只剩下七十斤了，身上的骨骼关节显得特别突兀，像是嶙峋的山峰般，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她背着苏卿身子微微颤抖着。苏卿正想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接着她就开始剧烈的痉挛起来，周依依使劲压住她，让苏卿去叫医生。医生和护士都忙了好一通，她才镇静下来，轻轻睡去。医生说拍拍苏卿的肩膀说，情况不太好。 后来是真的很不好。叶繁渐渐的无法说话，吃东西只能依靠导管喂一些流质食物，唯一能让人感到她还有生命的，是那双转动的浑浊的眼珠。她看到苏卿，仍会淡淡的笑，只是她面部僵硬了让人无法察觉她是在笑着。 苏秋和林生常来看他和叶繁，每次苏秋总会摸着他的头叹道：“你又瘦了。”苏卿就摇摇头，沉默的看着病床上的叶繁。 除了苏秋林生，秦薪也偶尔会来，来的时候还会买一大推零食和杂志，让乔峤抱在手里。他说：“你别太累了，我给你带好吃的。”然后把零食和杂志从乔峤怀里拿过来塞到苏卿的手里，这时乔峤就朝他翻翻白眼，抱怨：“老子累死累活的，你倒好，一点事没做人情到送上了。” 见到他们斗嘴，苏卿就会想，这两人这辈子恐怕是分不开来了，说不定要斗到下辈子去。 半夜里叶繁有时会抽搐起来，伴随着呼吸困难。有一次，医生把她安定下来，脸色很沉重，拉着苏卿说：“明天一早就换病房，接下来她只能靠呼吸机呼吸了。” 苏卿点头，上前去捋捋叶繁的乱发，看着她浑浊的眼珠正凝视着自己，倏地心中便一阵刺痛。她大概是想要跟他说什么的，可是他却无法猜到。 接下来苏卿请了长期病假，每天都在她的病房陪伴他，他心里隐约感觉到叶繁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而这种预感也很快成真了。 在四月的某天早上，苏卿亲眼站在一旁，看着她颤抖了几下，接着没了呼吸。她走的时候很安详，至少苏卿这么觉得，他甚至能感到她对着自己淡淡的笑。 医生额头滚满了汗珠，遗憾的对苏卿说，“节哀顺变。”接着他又听见医生小声的自言自语：没想到走的这么快，才一年半的时间…… 苏卿走到叶繁的遗体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关节格外清晰硌得他掌心生疼。他想起叶繁跟他说的故事，心中怆然，或许她原本就想快点结束这苦痛的一生，这算是解脱了吧。想到这，他不自觉落下一滴泪来，滴在了叶繁枯瘦的手背上，俯身在她的耳边叫了一声：妈妈。 第二十三章 叶繁少时正处文革时期，那时城里知青被下放到农村，文昊也是其中的一员。她还记得初见文昊的时候，他带着金属框细边眼睛，清清瘦瘦，手指修长。看惯了农村小伙的野蛮粗犷，在看眼前这清秀少年，叶繁瞬间便倾心于他。 那年她才十一岁，她还不知道往后的日子会被这一个男人搅得天翻地覆。 文昊比叶繁大六岁，城里出生，家庭背景好像也挺牢靠，又是家里的独生子，从小娇生惯养没过过苦日子。要不是因为文革，这时的他大概还在学校里面，过得舒适。所以每次下地上工，都让他叫苦不迭，修长的手指上被锄头把子磨得都是水泡。叶繁就在煤油灯下，用绣花针给他挑。 他说，“小繁你真是个好姑娘，等你长大了就嫁给我吧。” 叶繁羞赧不说话，把这话记在了心里。之后想来，她根本就不该把他的话当真，因为当时他喜欢的是与他一同下乡的一个女学生。 他偷偷的教叶繁读书识字，光景过得很快。后来高考恢复，再加上云南罢工事件，政府停止了上山下乡。那日文昊高兴的抓着叶繁的手说，我终于能回家了。叶繁笑着，但心里很苦，不久后文昊就带着那个女学生走了，从此再无音讯。 过了几年，媒人给她介绍了好几个对象总是无疾而终，父母整日都为她的婚事发愁。和苏恒相识也是通过媒人介绍的。叶繁选择他，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苏恒带着金属框眼镜，一股子书卷气息，和文昊很像。 说实在的，和苏恒结婚那几年是叶繁一生中过的最安逸的日子。苏恒是大学教授，待遇不错用不着为生活发愁，他去学校教书，她就在家里翻看他书架上的书，之后怀孕了，苏恒就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 怀孕那一年，她收到了一封信，是文昊寄的。内容很长就不一一细述，大概是说，他回家结了婚，才发现那女学生和生产队长有染，还怀了孕，被文昊发现后，她跑去流产大出血死掉了。他父亲文革时遭到批斗落下病根，知道儿媳妇的事受不住打击中风了，不久后也去世了。他说他现在在上海和母亲一起，日子过得很苦，希望叶繁能帮帮他。 我能拜托的也只有你了。这是信尾最后一句。叶繁拿着这封信久久不能平静，她恍惚又像是回到了青葱年少，那个清瘦的少年正耐心的教她写字，一笔一划苍劲有力。 叶繁照着文昊给的地址寄了一笔钱给他，等到苏卿出世不久，她就迫不及待的去上海寻他。她走的时候在桌上压了一张纸，带走了苏恒存了几年的积蓄。 苏恒回到家的时候，看了那张纸，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我走了，勿念。他甚至不知道叶繁走是为的什么。直到多年后他在书架上翻看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时，才发现里面夹着的那封署名文昊的信。 叶繁在一间潮湿阴暗的地下室里找到了文昊。他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麻布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都是胡渣。叶繁没有想到，他会过的如此狼狈。 他们两人刚开始也有过一段温馨的日子。文昊去码头打工，叶繁就找了些针线活带回家做，一边照顾文昊的母亲。后来文昊在码头出了事，摔断了一只腿，便成天在家喝酒，一喝醉就打叶繁，把她打的鼻青脸肿，嘴里还不停的骂她婊子。她不知道文昊到底是在骂她，还是在骂死去的妻子。母亲看不下去要去拦文昊，被他一推后脑嗑到桌角上当场就毙命了。 母亲死后，文昊越发变本加厉。叶繁做两份工，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去洗衣房给人家洗衣服，洗完衣服就去缫丝厂里上班一直做到晚上。拿到的钱就被他拿去买酒喝，喝的醉醺醺的回家，就开始打骂叶繁。她早上去洗衣房洗衣服，女工们见了她脸上青青肿肿的都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一边搓着衣服流眼泪，一边用泡的发白肿胀的手去揩掉泪珠。 再后来，文昊得了肺病，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叶繁煎药给他喝。在很多年后她都能想起，那个腌臢逼仄的小弄堂里经久弥漫的中药味。 叶繁跟苏卿讲到这里的时候，还笑着说，她这辈子都不会去喝中药，太苦。 有日叶繁做完工回到家，看到文昊趴在床上，背朝着天花板，她喊他没反应，走过去一看，枕头上面浸满了猩红的血迹。因为钱都被文昊拿去喝酒了，她没钱安葬就把遗体火化了，捧着骨灰盒跑到海边把骨灰撒到了海里。 按理说，文昊死了她就该回家了。她也确实回去过一次，当时她站在路口，手里提着包裹，看到苏恒和一个年轻的姑娘走在有说有笑的，年幼的苏卿也在，拉着姑娘的手很开心的样子。她悄悄转身又走开了。 那天她坐在车站里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一个陌生男子就找她搭话。他跟她讲了几句话，叶繁只问到一阵特殊的香味，接着就断片了。等神智恢复过来，自己正在坐在一辆面包车上，身边还有几个女孩子，最小的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 人贩子把她们卖到一家妓院，妓院的老鸨子看了叶繁几眼，嫌她年纪太大了没要她。人贩大概觉得自己做了无用功，毒打了她一顿，套上麻袋就往荒郊野外一扔。她说自己命大，那样都没死，被路过的人救了下来。接着她去寻了份家政妇的工作，在一个有钱的商人家里工作。那个商人五十多岁，矮矮胖胖的，每次见到叶繁就说她长得和自己初恋很像，还对她动手动脚的。叶繁最后一咬牙嫁给了他。 舒坦的日子没过几年，那个商人的公司被大企业吞并了，他一时受不住打击，脑溢血死掉了，留下一栋房子和不少的遗产给叶繁。叶繁把房子卖了，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独居，接着就得知自己患了病。 她在世时对苏卿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当初这么毅然决然的走，都不知道是为的什么……”要是当时她没有走，或许现在会过的很幸福，但是人生是不可能有从头再来的机会的。 苏卿没有为叶繁办葬礼，因为几乎没人会来，给她遗体送行的也只有苏卿，苏秋和林生三个人。他从火葬场拿着骨灰盒出来，径直去了海边，按照她的遗嘱把她的骨灰撒到了海里。 海边风很大，有种湿漉漉的味道。苏卿望着海平面，结束了对那段故事的追忆，静静的站了很久，感觉这一年多来过的像是一场匆忙慌乱的梦，想要快点结束，但当真正结束了却又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回去吧。”苏秋拍拍他的背，低声说到。 苏卿点点头转身离去，心底默默念道：再见了，妈妈，愿你来世不会再有刻薄的人生。 第二十四章 叶繁去世后的两个月里，苏卿又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只是有时候夜里做梦，还会梦到叶繁对他淡淡的笑，笑着笑着周围就下起雨来，雨愈下愈大，最后，他的世界便只剩下雨声和模糊的视线。 他从梦中醒来，额头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难以再次入眠。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估算一下日子，沈如晤应该是快回来了，只是自己是不是真的能等到他，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当苏卿意识到他回来的时候，沈如晤已经是站在他的面前了。他总是这么突然，走的时候是这样，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连个预告也不给。 他站在校门口等他，背靠着一棵香樟，身上套了一件黑色t恤，下身随意穿了一条休闲牛仔裤。闭着眼手插在口袋里。苏卿看着他，恍如隔世。上次一他这样等他已经是时隔两年多的事情了。 苏卿走上前，没有喊他，只是安静的凝视着，他的面目还像是上次夜晚描摹的那样清晰，生动而鲜明。唯一不同的是他的下巴微微长出了一些胡茬。 “看到我了，还不喊我。”沈如晤睁开眼，狡黠一笑。 “你怎么来了？”苏卿问到，他是完全没有想到沈如晤会在这里。 沈如晤把他手中的行李拿过，搂着他的肩膀说：“接你回家啊，不是放暑假了么。”他见苏卿四周张望着什么又说：“你别找了，阿姨不会来的，我都跟她说好了，你就乖乖跟我走吧。” 苏卿扭了扭身子，把他搂着自己的手给推了下去，“别闹了，你也不看看这是在哪里。还有，你把秋秋都买通了我能不跟你走吗？” “岳母大人怎么能不好好孝敬呢。”沈如晤黑色的眼珠一转，俯身在苏卿耳畔说：“你这个暑假就别去阿姨那边住了，你住家里，这样我们就能好好单独相处了。” 苏卿拿他没辙，点点头就被拖走了。 回去的一路上，沈如晤没说话，靠在车窗口闭着眼小憩，牢牢的把苏卿的手握在掌中。坐在对面位子上的两个女孩子，看着他们偷笑还交头接耳的。苏卿无奈，却又有些高兴，能这样不去在意别人的目光是多不可得呢。 回到家，刚打开门进到屋子里面，苏卿就被他从背后死死的抱住了。沈如晤把脸埋进他的颈窝，灼热的鼻息尽数喷在他皮肤上，让人心痒痒的。 他说：苏卿，我回来了。 他只需轻轻一句话，就能让苏卿伪装出的平静瞬间坍塌，分崩离析。 苏卿双手紧紧抓着沈如晤环在胸前的手臂，头微微侧了侧，声音有些颤抖说：“小晤，我一直在等你，你回来了，就别再走了。” 沈如晤扳过他的身子，想吻他，赫然发现他正流着眼泪，泪珠一滴滴的滚在脸颊亮晶晶的一大片。 “你太爱哭了。”沈如晤低头亲吻他的睫毛和泪水，咸咸的带着些许苦涩，“我答应你我不走了，所以你别再哭了。” 苏卿话语噎在喉咙口说不出来，只好一个劲的点头，谁知泪水更汹涌了。沈如晤慌乱的用手掌给他拭去泪水，急急地去吻他。 苏卿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心底暗笑，抿抿嘴，推开他，抱怨道：“你的胡茬蹭得我好疼。” “好啊，敢嫌弃我，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沈如晤捏捏他的脸蛋，一把把他抱起来往床上一扔。 两人就像干渴了很久的鱼一样缠绵起来，激烈而急切，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双方粗重的喘息声和支离破碎的呜咽声。 是多久没有这么肌肤相亲了呢？苏卿摸了摸沈如晤沉睡的侧脸想到，望向窗外，一颗星星都没有，连月亮都被云层盖没了。其实他大概知道沈如晤为什么没对他说回国日期是哪天，因为夏意肯定是与他一同回来的。他虽然知道，但却不敢向沈如晤证实，他害怕现在做的美梦破碎的太快，至少让他沉睡的再久一点。 苏卿翻了个身子，窝进沈如晤的怀里，靠在他炙热的胸膛上，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清晰可闻。他就这样蜷缩着安静睡去。 次日醒来的时候，沈如晤已经起床了在浴室里洗漱。苏卿听着哗哗的水声，循过去，靠在门口看着他，说：“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沈如晤用毛巾擦了把脸，脸上的胡茬已经刮干净了，他对着镜子里的苏卿笑到：“谁说我就不能早起了。”接着转身走到苏卿面前，亲了亲他的额头。 “我先回家一趟，晚点再来找你。” 苏卿嗯了一声，听着他关门的声音，一时之间，有点冷寂。等回过神来，耳边水声不断，他转头一看，那家伙忘记关水龙头了。他走过去把水龙头拧紧，无奈的长叹了一声。 沈如晤再次出现在苏卿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三四天以后了。苏卿差点以为他是不回来了。 他拖着个行李箱，站在门口，嘴角青肿了一块。 “你脸上怎么了？”苏卿皱着眉头问他。 “没事，就是……不小心撞的。”他敷衍的笑了笑，把行李箱拖到苏卿的房间里，开始整理箱内被他蹂躏成一团的衣服。 撞能撞成那样？苏卿心里明白他不想说，就没多问，走过去帮他一起整理东西。 两人沉默的忙活了一会，沈如晤突然拉住苏卿的手，望着他，大概是想要说什么，喉结动了动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你有事，就说吧，我好好听着。”苏卿把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轻轻推掉，把他的衣物塞到自己衣柜里。 “我一直想问你一句……”他停顿了好久，久到苏卿已经把衣服全部整理完了，他才看着苏卿直直站着的背影，继续开口，问：“苏卿，你是不是喜欢我？” 苏卿，你是不是喜欢我？ 事到如今，你难道不知道答案吗？苏卿只觉胸口一阵怆然，背对他苦笑道：“你应该早就知道的，为什么现在还来问我？” “我想听你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沈如晤走过去，轻轻的从背后将他搂住。 苏卿脑中不断盘旋着的思绪已经理不清了。自己从来也没打算过要把内心的感情说出来，以前是害怕说出来连朋友都没得做，后来是害怕说出来会让他觉得太沉重，自己一直小心翼翼的维护着两人之间的这道薄墙，到底该不该把它敲碎呢？ “苏卿，你是不是喜欢我？”他重复了一遍。 “……是……我一直喜欢你……”苏卿下定决心，转身，捧着他的脸，深深的看进他的眼底，“这么多年来，我只爱过你一个人。” “那以后我们好好在一起，好不好？”沈如晤紧紧的抱住他，像是要把他揉碎一般，让他喘不过起来。 “好。”苏卿声音闷闷的回到。 这回，他又不争气的哭了。原来自己还可以等到有这么一天。 第二十五章 沈如晤知道，自己迟早是有这一天的。 当时上飞机前，他让苏卿等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只是这一年多来过的太漫，甚至让他萌生了退意。他曾经想过，苏卿不在自己身边，其实也就这样，似乎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对于夏意，虽然更多的是抱以愧疚之心，但当年的一见倾心好像还在心底有点印记。 他对自己说，你是喜欢她的。常常这样催眠自己，或许有一天就成真了。奈何，在见到苏卿之后，那样死海般的心底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苏卿。苏卿。苏卿。 他不止一次在心里唤着他的名字，他不止一次在梦中梦见他。当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竟然发觉，这一年自己过得如同行尸。 他拥抱他，亲吻他，抚摸他，看着他在自己身下颤抖喘息，流着眼泪，这是他与夏意上床时都从未有过的难耐动情。有次他喝得半醉，晚上和夏意去开房，脱了她的衣服，眼前晃着的却是苏卿纤瘦的身体，他就那样恍恍惚惚的把夏意折腾到了天亮。 年少青葱时，他还不懂自己为何总是追逐着苏卿的身影，而到明白过来，已然是感慨有情何似无情的年华了。 他回国之前都没有联系过苏卿，是觉得当初自己太冲动想让自己冷静一下，结果，回到了故乡，还是忍不住跑去见了苏卿。然后，苏卿哭了，他说：我一直在等你。接着他的理智就在瞬间崩塌了。 那晚他和苏卿亲热完，其实并没有睡着。他闭着眼，听见苏卿小声的叹息，一声声像是针尖一样刺在他心口。苏卿像是孩子般钻到他的怀里，抱着他，靠在他的胸口睡着之后，他才伸手捋捋他柔软的短发，在心底暗叹，当初答应沈峰的事恐怕是要反悔了。 他向苏卿作了一次短暂的告别。 回到家里，偌大的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生气。他坐在沙发上，拿着小时的全家福在手中摩挲了好久，上面是沈峰和张萍第一次带他去游乐园玩时的合照，这一晃眼，时间真是过得飞快。 他在家等了三天，沈峰才出现。公司里很忙，那几天他都是在公司过夜的，没想到一回家就看到沈如晤一声不吭的坐着，预感到了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他脱去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去橱窗里拿了瓶酒还有一只玻璃杯，到了一杯，喝了一口，才去问他：“有什么事要说的？” “我要和苏卿在一起。” 沈峰放下杯子，走过去揪住沈如晤的领口，照着他的门面就是一拳。自张萍死后他就再没打过他，他握着的拳头现在正不住颤抖着。 “你个臭小子，当初怎么答应我的！辛辛苦苦把你拉扯这么大，你对得起你妈吗？！你让我死了以后怎么跟她交代！你不为自己考虑你也要为你妈想想吧！” “爸。”他嘴角磕到了牙齿渗出鲜红的血渍来，眼睛直直的看着沈峰，无奈又决绝，“我知道我不孝，对不起妈妈，更对不起你。但我爱他，我忍受不了失去他的痛苦。” 沈峰看着他，他的那双眼睛和张萍的一模一样，他忽然想到，张萍决定和那个男人离开的时候大概也是这种表情吧。 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坐到沙发上用手捏了捏眉心。 “爸，你为我做的够多了。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你不必觉得自己有愧于妈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峰一时间惊醒过来。 沈如晤低着头，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妈妈去世前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耳旁一阵嗡嗡作响，沈峰已经不知该如何去反应了，他以为他可以瞒一辈子的。张萍，你终究还是说了。他在心里黯然长叹。 “不管身体里流的是谁的血，不管你以后认不认我，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爸爸。”他说完，转身到自己房里随手往行李箱里塞了几件衣物，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在这短短的十多分钟里，沈峰没有说一句话，应该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怕自己一开口会流泪。 “果然是我的儿子啊。”他默默擦了擦湿润了的眼眶，要在这时哭了，那可真算是晚节不保了。 沈如晤拖着行李箱在街上走着，一路清冷寂静，只有脚步声和滚轮在地面滚动的声音。他在一个路灯下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对面房子二楼上的一个窗户。在他面前的正是夏意的家。 他坐在行李箱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点燃，因为不常抽，吸了一口有点被呛到，咳嗽了几下，胸口有点隐隐作痛。一支烟抽完，他还是没有想好该怎么对她开口，正想抽第二支烟的时候，门开了。 夏意从房里出来，走到他面前，看着地上的烟头又看看他嘴角的青肿，眉尖一蹙，“你干什么事了？这是被谁打的？”其实她早就看到他在楼下了，只是在等他自己过来敲门，谁知道他就这么一直坐着了。 “小意，我们好好谈谈吧。”他头微微低着，不敢去正视她。 夏意忽然心底一痛，上次他说要分手的时候，也是这么开头的。 “你想谈什么？”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们分手吧。” 她苦笑了几声，“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原因呢？” “我爱上别人了。” “是谁？” 沈如晤低着头没有回答。 两人沉默了一会，夏意才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我为你付出的，你回报给我的是什么？当初说要在一起的是你，现在要分手去爱别人的也是你。我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你说好不反悔的……” 她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沈如晤抬头看她，脸上流的全是泪水。他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去给她擦眼泪，却被她一手挡开了。 “你别假惺惺的……我算是看明白了……”夏意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砰地一声狠狠的摔上了门。 他终究是连一句对不起也没能说出来。 回到苏卿身边的时候，他才觉得这几天的疲倦都消失殆尽了。他抱着他，要听他说那句话。沈如晤本身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他想亲耳听他说出来罢了。 苏卿捧着他的脸，说，这么多年来，我只爱过你一个人。 他想，眼前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惹人怜爱呢？他紧紧抱住苏卿，这辈子都不会放手了。 反正也已经是不能回头了。 第二十六章 苏秋在知道苏卿和沈如晤的事的时候并没有很惊讶，反而还在心里暗叹，这两孩子还是选择在一起了啊。沈峰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就觉得有点奇怪，虽然苏卿和沈如晤认识很久，但她和沈峰交流的次数真的是屈指可数了。 到了咖啡厅，她在他对面坐下来。 沈峰喝了口咖啡，表情很严肃，说：“有些事情我想还是和你谈谈的比较好。” “你说吧，到底什么事？” “小晤这孩子和苏卿在一起了。” “这样啊……”苏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沈峰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又说：“看来你早就看出来了，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苏秋叹息一声，问到：“你是想要让我和你去阻止他们吗？其实说实话，我不想干涉太多，这毕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能做的大概就是在他受到创伤后给他一个停靠的地方，继续爱护他……” “事实上我已经阻止过一次了，只是没有成功而已。这次找你，只是想告诉你一下，没有别的意思。”沈峰听着她说的那番话，心里放下了很多。 之后两人又谈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临走前，沈峰又对她说：“以后小晤要是欺负你们家苏卿，别给我留面子，只管教训他就是了。” 苏秋点点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想来，他也着实过的不容易。 暑假里，苏卿去了苏秋新家几次，不过都没久住，最长一次大概住了一个星期，原因还是因为林夏非缠着他不让他走。关于他和沈如晤的事，他没提，苏秋也没问，顺其自然的也挺好。 夏天的炎炎烈日和聒噪的蝉鸣声，在苏卿的印象里极为恍惚不清，等回过神来，开学的日子就到了。沈如晤在送他去学校的前一晚一直在闹别扭，苏卿哄了好久才把他哄好。他坐在沙发上，死死抱着苏卿的腰，埋头撒娇。 “你别去上学了，你就在家陪我呗。” 苏卿就算心里是这么想的也不可能去这么做啊，他无奈的抿抿嘴，“你现在毕业了，又不找工作，我再不去好好念书，以后跟你去喝西北风吗？” “放心，我会好好养你的。”他嘴角勾起微微一笑，把苏卿压在了身下。 苏卿喜欢看他那张因为自己而意乱情迷，充满情欲的脸，很性感。自从住在一起后，两个人每天晚上都会床上纠缠会，像是要弥补前面丢失的时光一样。 开学那天，沈如晤一直送苏卿到宿舍里面。那时李欧已经来了，王一涵来了，却不在，大概又是因为学生会的事。秦薪是还没来。 沈如晤在宿舍转了一圈，走到李欧面前从上到下打量了他几眼，撇撇嘴很满意的朝他笑笑，暗想，这人构不成威胁，果然还是自己比较好看。 李欧被他笑得浑身发毛，拉着苏卿偷偷问到，你这朋友没问题吧？ “谁知道呢？”苏卿轻笑一声，整理床铺去了。 秦薪姗姗来迟，沈如晤看到他的时候，脸色就立马沈了下来，没震慑住秦薪倒是把李欧吓了一跳。 李欧摸了摸心口，拿出手机翻出自己女友的照片来治愈自己受伤的心灵。 “这是……？”秦薪指着沈如晤，戳了戳苏卿的肩膀问到。 “我发小。”苏卿看到沈如晤一脸阴沉，很小心的悄悄后退了一点，与秦薪保持了点距离。 秦薪什么场面没见过，见这情势立马就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他摸摸下巴，觉得挺好玩的，于是一把搂住苏卿，不停地说，想死你了，还朝沈如晤瞟了几眼。 沈如晤差点要被气炸了，介于李欧还在场，不能让苏卿难堪，他愣是憋住了没发作。刚想把苏卿拉到自己身边的时候，门！的一声被踢开了。 乔峤站在门口，额头上都是汗水喘着气，手上还拎着几袋零食。李欧想上去寒暄几句来着，他就突然把零食都塞到了李欧的手上，一声不响的走掉了。这让屋里的四个人都傻眼了。 “这都什么情况？”李欧嘀咕着把零食递给秦薪，谁知秦薪理都没理他，追了出去。于是李欧很无奈，又开始抱着女友的照片求治愈。 “喂，你以后别跟那个家伙走太近。”沈如晤捉着苏卿的手腕小声说，又凑到他的耳边，“我会吃醋的。” 苏卿顿时脸上一热，点点头，这人怎么没羞没臊的。 沈如晤陪苏卿在学校食堂吃完晚饭，两人傻坐了一会，苏卿终于忍不住了，说：“你怎么还不回去，天都黑了。” “我今晚住你宿舍呗？”他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其实我昨晚给你整理衣服的时候，偷偷把我的也塞进去了。” “……”苏卿和他在一起后第一次有了想抽他的念头，他叹口气，“只住一晚，明天就回去。” “好！”他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回去的时候，王一涵已经回来了，秦薪正躺在床上插着耳机玩手机游戏，李欧说今晚人多，拿了两副牌拉着大家一起斗地主，闹哄哄的玩到熄灯才散去。 苏卿爬到床上，铺好被子，打算要叫沈如晤上来的时候，他已经很自觉地爬了上来了。他钻到被子里面，探出头，拉了拉苏卿：“快躺下来，都熄灯了。” 单人床上很挤，苏卿侧着身子才觉得好些，谁知沈如晤趁着他侧身一把把他揽到怀里，手臂搭在他的腰间。苏卿只希望，他不要再继续动手动脚的好。 “我跟爸爸说好了，要去分公司上班。”他忽然说道，压低了声音，怕吵到别人休息。 “分公司？”苏卿还没听他说起过这事。 “对啊。”沈如晤捏捏他腰上的肉，说：“就在B市，我想的很周到吧。” 苏卿被他捏的咯咯笑了几声，鼻间全是他身上淡淡沐浴露的味道。他抱着沈如晤，靠在他的胸口沉沉睡去，睡着前还想着，要是能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就好了，连做的梦都是甘美的。 沈如晤听见他轻微的鼻息声，忍不住嘴角上扬，闭上眼睛也很快就睡了。 因为入睡太快，所以他们都没听到，床的另一边有人发出了一声轻声的叹息。 第二十七章 沈如晤租的公寓里苏卿学校很近，公交车坐三站就到了。苏卿常常两三天就去看他一次，给他整理整理房间，做做饭什么的。他对沈如晤说：“我觉得我就是来当保姆的。” 沈如晤会笑嘻嘻的搂过他，亲他一口，油嘴滑舌到：“你才不是保姆，是媳妇。” 要是日子真能这么平平静静的过下去就好了。但过于平静的湖面总是耐不住寂寞要掀起一点波澜。很偶然的，苏卿知道了夏意也在B市的分公司上班。 那天沈如晤在浴室洗澡。苏卿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沈如晤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苏卿看了一眼，发现来电显示是夏意，心都揪了一下。他考虑了很久，电话又一直没挂断，就鬼使神差的接了。 夏意在那头听见苏卿的声音，很明显的停顿了一下，半响才说：“你记得告诉他，把客户资料发给我。”没来得及等苏卿说声好，电话就啪的一下挂断了。 他都有些怀疑，沈如晤来B市到底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夏意。他想问，却不敢，也不想去猜疑他的心到底是真是假，这样很累。晚上沈如晤和他躺在床上，想和他亲热一番，却被他拒绝了。 他说：“我有点累了。” “那我抱着你睡。”沈如晤似乎察觉到苏卿不太开心，就没强求，伸手搂住他的腰。 “刚才你洗澡的时候夏意来电话，让你把客户资料传给她。”他感觉到沈如晤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僵硬了，“抱歉，现在才跟你说。”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顿了顿，“苏卿，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没告诉你，就是怕你生气……小意说要去分公司上班是出国之前的事了，当时我还不知道分公司在B市……你别生气好不好？” 苏卿转头，看他眉头蹙得紧紧地，忽然觉得怀疑他真心的自己很愚蠢，“我没生气，我只是有点嫉妒……” “我现在都是你的人了，对吧？”他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伸手在他腰间一掐，不等苏卿开口抱怨，他就一口亲下去，抱着苏卿滚做一团。 那段时期，沈如晤很忙，他刚去公司，要熟悉业务，又接了个案子，常常要忙到半夜才回公寓。他回去的时候，苏卿已经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睡着了。他抱他去床上，给他盖好被子，自己洗完澡躺到床上，刚沾到枕头就睡着了。等第二天苏卿醒来的时候，他又早早上班去了。 基本算是见不到面了。于是苏卿下定决心晚上不能再看着电视睡着了，他泡好咖啡，坐在沙发上找了部恐怖片看起来，看到一半的时候，沈如晤来电话，说案子做的很成功，大家说要去庆功宴，要晚点才能回来。 “那你路上小心点，别喝太多酒了。”苏卿很高兴的挂上电话，继续看片。 谁知等到夜里一点多的时候他还没回来，苏卿有点担心，打了个电话过去，没人接。过了会他又打过去，那边却关机了。 苏卿有点担心，睡意全无。又打了好几个电话，还是关机。他呆坐着，脑子转了好一会，才想到，要不要问问看夏意。 他把手机拿在手里摩挲了好久，鼓起勇气，拨通了夏意的号码，关机。他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在沙发上恍惚的坐了一夜，这一夜，沈如晤没有回来。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公寓的门才被推开了。沈如晤回来的时候，苏卿坐在沙发上，神情有点呆滞，他走过去，才发现他眼眶通红，全是红血丝。 “苏卿……”他唤他，胸腔微微有些疼痛。 苏卿听到他的声音，抬头凝视了他好久，接着站起身来扑到他怀里抱住他，“你回来了，你去哪里了？打你手机也打不通，以后别这样了，我害怕……” “对不起……”沈如晤也紧紧搂住他，“我喝醉了，同事又不知道我住哪里，就把我带回家了……苏卿，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苏卿点点头，他身上一股子不知名的香味让他有点眩晕，眼前一黑，没有了意识。 沈如晤看着倒在怀里，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困倦的睡着了。他亲吻苏卿的额头，把他抱上了床。 “苏卿，对不起……”他喃喃地说到。 第二十八章 后来沈如晤就真的没再夜不归宿过，苏卿渐渐也把这事情忘在了脑后。 将近期末的时候，苏卿开始忙了，要应付大大小小的考试，所以很少去沈如晤的公寓里。沈如晤打电话过来时，经常给他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或总是会叹气。 他说：“苏卿，我很想你……” 苏卿听着，却不觉得开心，反而觉得很不安，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说。 “要是我们不在一起了，你会哭吗？”他突然这么问到，声音低低的，大概是有风声的缘故，听上去像是在哭泣。 苏卿心一抖，不想回答，要是一语成谶了该怎么办？ 沈如晤听他没了声响，笑了笑，又说：“你这个爱哭鬼，肯定会哭的。” 是啊，他肯定会忍不住哭的，因为除了父亲和母亲的死之外，他的眼泪全都是为了沈如晤而流的。他不明白沈如晤为什么要提出这个假设……如果……这仅仅是个假设而已。 那晚在宿舍，苏卿洗完澡出来，就见秦薪在床上探出脑袋一脸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刚才，有个女的打你电话，我帮你接了，她让你回个电话过去。” 苏卿爬到床上，看了看手机，是夏意打来的，心里有点打鼓。 秦薪朝他勾勾手指，他凑过去，秦薪小声问：“你不是和那个发小在一起吗？怎么搞外遇吗？” 苏卿发誓，真的没有想要抽他的冲动。他躺下来，也没去回复夏意，直接睡了，哪知道刚要睡着，电话又响了。 “喂，苏卿？” “嗯。”苏卿听到她的声音，总觉得心里别扭。 “你这周末有空吗？我要跟你见一面。”她大概是怕苏卿不答应，又说：“很重要的事，和小晤有关。” 苏卿听她这么说，心都快停止跳动了，他能预感到，绝不会是好事，“我知道了。” 周六上午，夏意要她到附近的咖啡店见面。苏卿去的时候，她已经到了，坐在窗口的位置，桌上只有一杯白开水。他很久没有见到过夏意了，总觉得她举手投足间很有成熟女子的气质。 “坐吧。”夏意看到他，把左边的长发捋了下别到耳后，“既然你来了，那我也就不拐弯子了，我怀孕了，是小晤的。” 苏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你说什么？” 她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怀孕了，是小晤的孩子。” 这次苏卿听的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感觉就像是一阵闷雷打在身上，令他眼冒金星头晕目眩，他讷讷的说：“这不可能……” “已经一个多月了。”夏意叹了口气，眼光笔直的看向苏卿，她说：“苏卿，这么多年，你也够了……” 苏卿低头不语，心想着，看来她都知道了。 “小晤不说，我也知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想去承认……高中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小晤妈妈去世的那次，他喝醉了找我过去，可是他看见我却对我说要叫你过来，你来的时候，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我看到你脸上都是眼泪……”她看看苏卿的反应，有些惊讶，就继续说：“我跟了他这么久，除了第一次说分手的是我，其他两次全是他提的，你能想象前一秒还好好的，后一秒却说要分手这种感觉吗？……我记得高中有段时间你躲着他，他特别难受，喝醉了要找的还是你，没过几天他就说要分手，我都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苏卿捏着拳头，手心里都是汗，湿湿黏黏的很难受。 “你还记得有一年圣诞节他回国来看你吗？你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吗？是我和他的订婚宴……” 听到这，苏卿抬头看她，沈如晤从没和他说过这些，他看到夏意的眼眶红了一圈。 “你一个电话，他就抛下我回国了……我真是想哭也哭不出来……回澳大利亚后他就一直把事情拖着……有一次他醉了，我们上床，可是他嘴里喊得都是你的名字，我就那样听了一夜……直到毕业了回了国，我还是只等到了一句，我们分手吧……他说他爱上了别人，我问他，他却不说……”夏意双肩轻微颤抖了一下，“其实我都知道……那天公司庆功宴他被灌醉了，是我带他回我那边的，我承认我有私心……之后我跟他说我怀孕了……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他居然让我去堕胎……” 苏卿望着她要哭出来的样子，倏地觉得感慨，命运弄人，她爱他的，不比自己的少，得到的也不比自己多，受的伤或许比自己还要重。 “苏卿……算我求你的，他为你付出的够多了……你们在一起是不会有结果的，你要是为了他好，就放手吧……你永远不可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她咬咬嘴唇，“不管他以后和不和我在一起……这孩子我是不会打掉的……” 苏卿盯着桌面，听她说了这么多，真的是无言以对，他沉默了半天，说：“你给我点时间，不会很久……” 夏意点点头，再也说不出更多，起身离开了，桌上的那杯水她一口也没喝。 苏卿觉得自己有些幻听了，夏意的声音一直在耳边重复着：苏卿，你也够了，放手吧…… 你也够了，放手吧…… 放手吧…… 第二十九章 那天晚上苏卿去了公寓，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沈如晤一进门，有点惊喜，他抱着正在厨房端菜的苏卿问：“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没有，只是突然想到我们好久没见了……”苏卿拍开他那只偷菜的贼手，“你不会用筷子吗？” “遵命！” 两人吃饱喝足，洗完澡窝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就抱在一起滚到了床上。他吻着苏卿的眼睛，鼻尖，嘴唇……他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些酸楚，他说：“苏卿……” 不等他开口，苏卿就揽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缠绵激烈，一吻完毕，他凝视着沈如晤，双颊泛着红晕，很迷人。 “我们做到最后吧。”苏卿这么说。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从没做到最后过，沈如晤说怕他痛，不忍心，但今晚他却主动在引诱他。见沈如晤有点犹豫，苏卿不容分说，把自己身上的衣物除得一干二净就开始去脱他的衣服。沈如晤捉住他的手，表情有点微妙，他问：“你今天怎么了？” 苏卿低头，沉默许久，忽然间抱住他，“小晤，我想你，我特别想你……最近没有见到你，我心里难受……” 沈如晤摸摸他的后脑勺，抬起他的脸亲了一下，“那你可别喊痛。” 苏卿认真的点点头。 沈如晤吻了吻他的前额，伸手去拿床头柜里放置了好久的润滑剂，在手上沾满了润滑剂后，小心谨慎的开拓起苏卿的后庭。苏卿闷哼了一声，不痛，但是感觉很奇怪，有种异物感。沈如晤又低头亲吻他，这个吻，温柔而绵长。 苏卿眼眸里氤氲着水汽，他勾住沈如晤的脖子，央求一般说道：“快点进来吧。” 这个时候，要是再忍得住，那就不是男人了。沈如晤挺身刺入苏卿的体内，果然手指和这个还是有区别的，苏卿只觉得身体像被撕裂般疼痛，前面就软了下来。 “要是太疼的话，我们就不做了。”沈如晤见他很疼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了。 谁知苏卿死死的抱住了他，像个小孩撒娇般说，“不要。” “那我们慢慢来。”沈如晤温柔的吻他，伸手抚弄他软下的那根，厮磨了一会，被他抚弄的那根又渐渐的挺立起来，他才缓缓的开始动了。 很疼，但是后面的异物感却让苏卿有种微妙的快感，这种感觉让他充分体会到，此时此刻，他和他不论是身还是心都是连接在一起的。 两具赤裸的身体越来越激烈的交缠在一起，苏卿想要压抑住破喉而出的呻吟，却无法，还是断断续续的从口中溢出，他看着沈如晤在自己身上大汗淋漓，充满情欲的表情，只觉腹部一热，在沈如晤的手中射了出来，接着如熔岩般滚烫着的液体便溢满了苏卿的体内。 两人都累的倒在床上，抱在一起，亲吻了片刻，就沉沉睡去了。 苏卿想，一生有这样一次的性爱，也够了。 翌日沈如晤醒来，迷迷糊糊伸手想要揽枕边人入怀，却扑了个空。他坐起身子来，在屋内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苏卿。 他打了个电话给他，苏卿接了，说有事要先回学校。他只能说好。 沈如晤疲惫的躺回床上，睁着眼，他一直都想跟苏卿说夏意的事，却又开不了口。明明说好了要在一起的，却又发生了这些事。 后来那两天苏卿一点消息都没有，手机也是关机，沈如晤找不见他，有点着急，就跑到他学校里找他。刚进校门口，就看到苏卿和秦薪走在一起，两个人说说笑笑的，看样子很亲密。 沈如晤不容分说，走上去就把苏卿拉到自己身边，略带怒意的问：“你这两天干嘛去了？” 苏卿皱了皱眉，挣开了他的手，“你既然来了，那我们说清楚吧。” “什么？”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想和你分手。”苏卿抬头，眼神笔直的看向他，没有一丝怯意。 沈如晤凶狠的捉住他的肩膀，只觉得这实在是太突然了，他声音低沉道：“我说过，所有人都可以抛弃我，就你不行。” “小晤……”苏卿朝他苦笑，“我没有抛弃你，我还可以在你身边陪你，我只是想和别人在一起……” 沈如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看着苏卿无奈的脸，心头千思万绪，苏卿，他的苏卿居然说要和别人在一起了……他怎么能忍受…… “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和我吃饭上床，今天你就要跟别人在一起了？”沈如晤紧紧的捏着他的手腕，像是要把骨头捏碎那般用力，他死死盯着旁边的秦薪，问：“是不是和他？” 苏卿摇摇头，也不急着挣脱他的钳制，微微笑着看上去却像是要哭出来一般，“不是他，那个人绝不会是个男人……我以后要结婚生子，我不想当个同性恋被别人指指点点……你也该有更好的选择……” 他说完，沉默的低下了头，紧紧的盯着地面。 “结婚生子？”沈如晤从没想过会从苏卿的口中听到这四个字，他凝视着苏卿不敢看他的眼，尽量克制住自己已经快要发抖的声音，问：“你实话跟我说，这些话，你是不是在那天和我上床的时候就藏在心里了？” 苏卿直视他的目光，淡淡的说：“是。” 他承认的爽快，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沈如晤只感觉心都凉了，凉的透透的，他没了力气缓缓地把手从苏卿的手腕上松开了。 “小晤，我们是没结果的……”苏卿说完，拽着秦薪转身就走。 曾几何时，他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如今真是因果循环。 沈如晤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没有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像生了根一样，挪动不得。他为了他跟沈峰出柜，抛弃夏意，到头来却只换回他说：我不想当同性恋……苏卿，你的心真的有这么狠吗？ 这样就可以结束了。苏卿转身的瞬间，流下的全是泪水，他没有去擦眼泪，任凭它们恣意而下。他知道，不能反悔，也不能回头。 “你这样做好吗？”秦薪忍不住问他，看他哭成这样，也不知该怎么去安慰他。 “好不好我不知道，只是，我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第三十章 后来，他们没再联系过，听说，沈如晤回了Z市的总公司，夏意也跟着过去了。 沈峰见沈如晤又和夏意在一起，气的拍桌问他：“你当初那种气势跑哪里去了？” 沈如晤有苦难言，没有回答。他也不想变成这样啊…… 安静的世界，对苏卿来说，已经很陌生了。他还没有适应，以前，沈如晤无论交女朋友，还是出国，他都会隐隐觉得沈如晤还是会回来的。但现在，已经是真的结束了。 一生漫长，回忆苦短。沈如晤，亦或是这段感情，他都不能再去留恋。苏卿知道，不论今后自己和谁在一起，都不会那样去爱一个人了。今生的情，今生的意，他全部都交付给了沈如晤，没有一丝残余。 两个月后，他收到了一张喜帖。烫金的字体火红的底，显得华丽精致，他打开，看了一眼，就把它扔到了垃圾桶里。 沈如晤的婚礼，他没有去，他承认他没有勇气。他无法想象沈如晤穿上礼服牵着别人的手步入礼堂的样子，虽然，那样子的他一定很帅。 毕业之后苏卿没有回Z市，而是去了很远的一个小城市，坐火车的话大约要八九个小时。他在当地的一家外资企业当文员，每天朝九晚五的，工作量也不算多，日子过得也算悠闲。 只是饮食不太规律，落下了胃疼的毛病。想当年，他给沈如晤做饭烧菜从没觉得麻烦过，现在自己一个人，总觉得怪冷清的，自己也懒得动手，饿了把冰箱里的速冻食品拿出来热了吃。 有次他上班，忽然胃疼得厉害，请了半天假回家休息。一回家，他就忍不住往厕所里跑，蹲在马桶边吐起来，吐完之后，他洗了把脸，到了杯热水吃了胃药，躺到床上休息。歇了没多久，胃又开始疼了，像是刀割般，一阵阵的。 苏卿疼的在床上打滚，额头上全是冷汗，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披上衣服准备去医院看看，刚出门，就晕倒了，还好隔壁邻居的小伙子回家看到了，把他送到医院。检查下来发现，原来是胃穿孔。 医生给他做了手术，还严肃的说：“还好送来的早，要是再晚点说不定命都没了，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苏卿尴尬的笑笑，让邻居小伙回家帮他拿手机还有带些衣物过来。他先向公司里请了长假，然后打电话给苏秋，苏秋担心他，说要来照顾他被他拒绝了。 “不是很严重的，休息几天就好了。”他这么说到，又和苏秋唠了会家常才挂了电话。 他住的病房是双人间，隔壁床的是一位老爷爷，得了慢性胃炎，医生叫他先住院调理一段时间，这病虽然不是什么绝症，但对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说还是有点危险的。苏卿发现，老爷爷住院期间，没人来探望他和照顾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他和老爷爷聊天，才知道，原来他老伴死得早，儿女们长大了到大城市打拼，在那边安了家，很少回来看他。 苏卿觉得苦闷，他想，自己的晚年或许会更加凄惨。 在医院住了两天，很闷，晚上也常常做恶梦，梦里乱七八糟的，一醒来内容全忘了，但是背后却是冷汗直冒。老爷爷见他惊魂不定的模样，走过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又伸手按住他的手心，用本地方言叽里呱啦念了几句，内容是什么苏卿听不懂。他说，那是驱赶梦魇的咒语，他小时候做恶梦，母亲就按着手心给他念，后来他有孩子了，也这么做过，很灵的。 苏卿不太相信迷信这种东西，但可能是心理原因，他就真的没再做过恶梦。 又过了几天医生给他做了个检查，说是恢复的很好，后天拆了线就能回家了，还特别叮嘱他要规律饮食，不要吃些油腻生冷的东西，最好静养一个月左右。 出院那天，苏卿收拾完东西，见老爷爷躺在床上目光有些呆滞，就走过去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转了转眼睛，说想吃苹果。苏卿洗了个苹果，削了皮切了块，放在碗里捣碎了，一口口的喂他吃完，等他睡着了才拿着行李走了。 走的时候还想着过几天再来探望他，没想到，苏卿再来的时候，病房里已经空了。苏卿问了护士，护士说，“那个老爷爷在你走后没两天就过世了，他前个早上还说梦到老伴来接他，没想到人就真的这么走了。他那个两个儿女赶回来趴在他遗体上痛哭了好久……” 那天从医院回去的路上，苏卿去水果店买了一斤苹果，一路拎回家手上沈甸甸的，心头也有些酸楚了。 他万万想不到，他还能再见到沈如晤。 当沈如晤的身影出现在他家门口时，他愣住了，手里头一松，苹果滚了一地。沈如晤帮他捡起来，把袋子递给他，说：“我来这边出差，听阿姨说你身体不太好，就顺道过来看看。” 苏卿回过神来，拿过袋子，请他进了门。 他泡了杯茶给他，两人呆坐了一会，谁都不说话，气氛有点尴尬。他偷偷看了沈如晤几眼，觉得他比以前更成熟了点，那张脸，完全没有了昔日年少时的锐气。 “你身体怎么样了？”沈如晤叹了口气问他。 “挺好的，再过半个多月就能去上班了。” 苏卿回答完，两个人又沉默了，按照常理，他应该问沈如晤过的怎么样，家里好不好，但他没有，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去知道这些。 “你要吃苹果吗？我去给你洗一个。”苏卿拿过一个苹果起身准备去洗，没想到却被沈如晤一把抱住了。 刚想挣扎，沈如晤却说：“别推开我，就让我抱一会好不好？” 苏卿安静下来，点点头。他都快忘记他的拥抱是什么样子的了，这样温暖又熟悉的感觉，使得他的泪腺又差点崩溃了，他咬紧牙关，过了几分钟，沈如晤放开了他。 “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过几天有空，我再来看你。”他说完，走了。 苏卿听见门关上的声音，跑了过去，手在门把上握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追出去。他忽然觉得浑身无力，靠在门板上滑坐到地上。 事到如今，你还想要挽回些什么呢？ 第三十一章 之后沈如晤又来看了他两次。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沈如晤问他有没有女朋友，苏卿点点头，撒了个谎。 沈如晤笑了笑，苏卿看得出来，那是真心的笑。 临走时，他又抱了抱苏卿，在他耳边说：“我爱你。” 他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句，从来没有。苏卿胸口剧痛起来，他咬紧牙关只觉唇齿间酸楚难耐，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场景听到，这让他怎么能甘心离去？就在苏卿内心剧烈动摇之际，沈如晤放开了他，说：“这句话，我一直欠你的，现在看到你还好，我就放心了。” 他目送他离开，不敢出声挽留，其实他一点都不好。谁曾想，这一走，又是错过了多年。 苏卿身体好了起来，回到公司上班。同事有个女的，特别喜欢撮合对象给人做媒，见苏卿单着，就寻思着给他介绍个姑娘。苏卿有点哭笑不得，但又盛情难却，无奈的去赴了几次约，都婉拒了对方。同事也没有被挫折打败，反而对这事更上心了。 那天他和苏秋打电话，苏秋说：“你老大不小了，过去的事就该让它过去了，你一个人在那边我不放心，快点找个人好好照顾你吧……” 苏秋说的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苏卿这么想，虽然心里还没有真正放下来。一连好几次相亲下来，他觉得累了。当他坐在咖啡店里等着同事新介绍的那个姑娘的时候，心里暗暗决定，这是最后一次来相亲了。接着，这就真是成了最后一次。 他第一眼看到楚笑的时候，就觉得她那双漆黑的眼眸像极了一个人，像到令他深深的陷入了一段沉思，他就这么眼巴巴的望着她，直到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你这么盯着看，似乎有点不太礼貌啊。”楚笑带着笑意说到。 苏卿尴尬的把目光移开，作了自我介绍。 楚笑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她很善于察言观色，对人也是温柔体贴落落大方，和她在一起，感觉很舒服。她和苏卿认识之后两个月，开始正式交往了。 两个人性格很合拍，楚笑也很懂得照顾苏卿。苏卿总是觉得，她能把人给看透了，你喜欢什么，她就做什么，你不喜欢的，她会绝口不提。这样就够了吧，苏卿时常想。作为结婚对象，楚笑真的是很合适。 那年春节，苏卿带着楚笑回了Z市。上一年他没回家，苏秋都哭了，抱怨了好久。其实他不是不想回去，只是怕见到沈如晤。今年，他回来前还想，估计他的孩子都能在地上跑的团团转了，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长得像不像他。以前，他多想为他生一个孩子。 楚笑上火车前，问苏卿：“你真的决定要带我去见你父母吗？” 苏卿点点头，问她为什么要这么问，她也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春节期间，火车站简直是爆满了人，亏得苏卿提前订好了票。好不容易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到了家，门刚一开，林夏就像是个小动物一样扑到了苏卿的怀里。 “哥哥，你都不回来看看小夏。”她嘟着嘴抱怨，表情很可爱。 苏卿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这不是回来了嘛，小夏今年又长高了吧，变得更漂亮了。” 林夏咯咯的笑，穿着新衣服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苏秋从厨房探出身子，见到苏卿，立马扑上前抱住他，就跟小孩子一模一样，“小卿你才回来，看不到你我都快想死了。”她正说着，看到站在一旁的楚笑，又马上去拉她的手，道：“这就是楚笑吧，长得这么漂亮，我们家小卿可有福气了。” 大家围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热热闹闹的，气氛很好。 晚饭之后，苏卿去阳台上看外面人家放烟花，林生泡了杯热茶走过去递给他。 “外面冷，暖暖手吧。” “谢谢林叔，秋秋呢？”苏卿接过杯子，看着里面冒着白雾。 “她和楚笑聊得正欢呢，你这两年，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苏卿抿抿嘴，低头笑了笑，“其实你们不必为我操心的，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而且现在还有楚笑在照顾我。” “你就是想得太多了……”林生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我们的孩子，要是不为了你操心，还能为谁操心呢？” 苏卿心里感动，鼻间微微有些酸楚。他这辈子，能有这么多人爱他，也算是没有白活一场。 半夜时，苏秋觉得口渴，起床去厨房倒水喝，发现苏卿竟然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她有点纳闷，推醒了他小声问：“怎么不去房里睡？” “小笑睡我房里呢。”苏卿睡眼惺忪，待他明白过来苏秋的言外之意时，才又说：“我们说好了，结婚之间不越矩的。” 苏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喝了水回房躺下，又把林生给推醒了。 “怎么了？大半夜的。”林生翻了个身问到。 “我觉得，小卿可能心里还没放下……”苏秋蹙着眉头看他，眼神格外认真。 林生叹了口气，刮了刮她的鼻梁，安慰她：“你想这么多干嘛，这都这么久了，再说小卿现在不是有个女朋友了嘛，别多想了快睡吧……” 苏秋不知该说什么，想了一会，觉得再想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就睡了过去。 节日期间，苏卿带着楚笑去逛Z市，他好久没回来，自己走得都有些迷糊了。后来去商场里买东西，出来的时候，好巧不巧偏偏撞上了夏意。 夏意看到他和楚笑牵着手在一起，脸上表情很惊讶，却也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她很平常的走过去跟苏卿打招呼。 苏卿跟她寒暄了几句，眼睛时不时向周围看看，却没有搜索到想要见的人。 “别找了，他没跟我在一起。”夏意直截了当的说到。 “噢，是嘛。”他言语里微微有些失落，被楚笑一一听在耳里。 夏意轻声叹息，一时无言，告别了他们，转身的时候，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还以为…… 后面的话语苏卿没有听真切，不过他看得真切，他看着夏意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臂坐进了一辆高档汽车里面。那一刻，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晚，苏卿怎么也无法入睡，他一直想着白天看到的情景，心里乱七八糟的，全都是疑问，她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小晤呢？孩子呢？ 他拿着手机想了好一会，才发了条短信给夏意，很简短，说：我想和你聊聊。夏意很快就回复他了，约了地点和时间。 第二天苏卿早早的起床，赶到了夏意说的那个公园。他坐在长椅上，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你来的这么早，还好我提前了。”夏意也是赶着过来的，声音带着点喘息。 她坐到苏卿身边，笑了笑，“我没想到，你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我看到你和一个男的在一起。”苏卿没有接她说的话，直接问：“小晤知道吗？” 夏意看着他，表情很奇怪，反问他：“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苏卿不是很理解她问的问题。 “我和小晤早就离婚了。”她这么说到。 第三十二章 沈如晤对夏意很好，是真的很好，好到都有点不像他自己了。 他和苏卿分手之后，来找夏意，对她说，“小意，你放心吧，今后我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了，我们好好把孩子养大，我会做一个好父亲。” 天知道她听到这话时心里的感触是多么深，分分合合这么多年，这次他总算是真正回到自己身边了。 婚礼办的很简单，发请柬的时候，沈如晤说，要给苏卿也发一张，夏意没有阻止。其实她心里有点不安，要是苏卿真的来了，可能婚礼上就会上演一出落跑新郎的闹剧，幸好他没有来。 结婚之后，沈如晤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让她把工作放下在家里安心养胎，还请了个保姆照顾她。这样的生活，她是等了多久才等到的呢？她很心满意足，本来应该是如此。 后来她经常会在半夜里醒来，摸摸身边的床，是空的。她披上衣服起来寻找沈如晤，总会在阳台上看到他坐着，手里拿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望着黑夜思索着什么。夏意知道，他在想念一个人，以至于他夜里做梦都在喊那个人的名字。 有时候她被他的呓语吵醒了，开灯想把他从恶梦中叫醒，没想到，他抖动的睫毛上沾着的全是泪珠，他在口里念的，一声声都只有两个字：苏卿…… 她这才不得不承认，沈如晤爱他，比自己想象当中的还要爱他。这并不是一时的意乱情迷或是头疼脑热，而是很深刻的烙印在他心底的一段情。 夏意知道，却还是舍不得放手，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她每每摸着日渐增大的腹部，都会期待这孩子快快到来。但这孩子却是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来临了。 怀孕五个多与月的时候，夏意坐在沙发上看书，一时困倦睡着了，她迷迷蒙蒙间觉得腹部疼痛，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身下全是触目惊心的血迹。保姆正好买完菜回来，看她坐在血泊里一脸呆滞，吓得魂飞魄散，打了120赶紧把她送到了医院。 沈如晤赶到医院里的时候，夏意还在手术室，他在门外转了一圈又一圈，心急如焚。一个多小时后，手术室上的灯暗了，医生把夏意推出来的时候，她昏睡了过去。沈如晤握着她的手，见她一脸惨白毫无血色，抬头问医生。 医生摘了口罩，很遗憾的说：“对不起，孩子没有保住……” 夏意小产大出血，捡回了一条命，但孩子没了。她躺在病床上摸摸瘪下去的腹部，觉得很累很累，留不住的再怎么样还是留不住。在医院里休养了半个月，沈如晤接她回家，半夜醒来，他依旧在阳台上。 她知道沈如晤很自责，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恍惚又记起当年球场上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年，那样的少年早已不复存在了。自己做了那么多事，为的究竟是什么呢？ 那天晚上沈如晤回家，夏意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见他回来了，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说：“小晤，我们离婚吧，我累了。” 沈如晤坐过去，盯着离婚协议看了好久，迟迟不肯下笔。 “我想了很多，也考虑的很清楚，小晤，我爱你，但是我知道你心里一直爱的是苏卿。” 沈如晤讶异的看着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你不说我也早就知道了，你们分手，也是因为我去找过他……我以为你能重新回到我身边来，但是我错了，在我身边的只是一具没有了心的空壳子。” 他没有说话，提起笔想了很久，最终还是签下了那份协议。 离婚之后，夏意又回了分公司上班，很少和沈如晤再联系了，最后一次联系的时候，他对她说：“我想去找他。” 夏意说了几句鼓励他的话，他挂了之后就再没联系过。 “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了，没想到见到你的时候，你却和女朋友在一起，我当时真的很惊讶。”夏意说着，苦笑了几下，“当初我真不应该把你们拆开的。” “你没有错。”苏卿当然知道，她所承受的伤痛也是真真实实的，“那你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吗？” 夏意摇摇头，“那次后就再没联系过，苏卿，我只问你一句，你是真的喜欢那个女的吗？” 苏卿低头没有说话，过了会，夏意说有事就先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坐在公园里，一直到天黑。 回到家，苏秋和林生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没有理会，只是径直走到楚笑面前，跟她说：“小笑，我对不起你。” 大家都有点懵了，半晌，楚笑才问：“怎么了？”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我们分手吧。” 楚笑虽然很难过，但却并没有太惊讶，只说了声好。苏卿送了楚笑去车站，她走的时候，对苏卿说：“我早就知道的，你心里藏着一个人，因为你和我在一起时，看着的都不是我。” 他沉默，说不出任何话来。送走了楚笑，他给沈如晤打了个电话，是关机的没打通，于是打了的士去了沈如晤家里，忐忑的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沈峰，他看到苏卿，很诧异，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叔叔，小晤他……在吗？”苏卿朝里张望了几下，感觉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小晤他前几天去美国……”沈峰叹了口气，刚想接下去说的时候，就见苏卿已经转身，整个人僵硬似得准备离开。 刚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跌落了谷底。或许，今生在无缘相见了吧。 “他去出差了，今晚回来……”沈峰在门口喊道，这孩子，都不能把他的话听完了再走吗？ 沈如晤坐了一天的飞机，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踏到地面上的感觉特别真实。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他站在外面等了好久，都没见着沈峰来，刚想打的回家的时候，有个物体突然间就冲到了自己怀里。 苏卿死死的抱住他，把脸深深的埋在他的胸膛，这阔别已久的怀抱，这炙热的体温，这令人安心的心跳声，都确确实实是沈如晤的，他现在，简直像是在做梦一般。 “苏卿……你怎么会在这？”沈如晤有些吃惊，原本的平静心情又在瞬间被打破了。 苏卿埋着头，声音有些哽咽：“你怎么不跟我说……” 沈如晤心如擂鼓，捧起他的脸，果然已经泪流满面了，顾不上周围人怪异的目光，与从前一样亲吻了他的眼睑，“你知道的，我最见不得你哭了。” “我都知道了，你离婚了，你怎么不对我说……”苏卿泪眼婆娑的望着他。 “因为你说过不想当同性恋的，你也说你找到了女朋友……”沈如晤叹息一声。 “那是骗你的……这么多年，我只爱你，到现在也是……”苏卿心里悔恨，要是当初挽留下他，他们之间也不会错失这么多时间。 沈如晤笑起来却更像是在哭，他说：“那以后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 “好……”接着，苏卿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沈如晤摸着他的脸庞，俯身去亲吻他，这样熟悉而柔软的唇，是苏卿的，他忍不住落下眼泪，滴下来混杂在亲吻中，十分苦涩。 纠纠葛葛多少年，其中又流失多少岁月。情深难改，再深难觅，他只以为是到了末路，不曾想到，他的苏卿，终究还是回来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