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兴趣？”
“啊……不对，也不是对药物感兴趣，而是对那些沉迷于药物的人感兴趣。”说到这里，李天野的眼睛闪闪发亮起来，由依记得上次李天野也是用这种表情望向自己手中的数字眼镜的，“难道你不好奇么？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时代了，其实毒品本身就已经可以退出舞台了。如果只是追求刺激的话，光学毒品和基于脑内连接设备的兴奋剂和致幻程序到处都是，为什么不依赖于那种没有危险的东西还要和自己的肉体过不去呢？”
“大概……是因为药物比较廉价？”由依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把问题抛给自己，随口胡说了一句。
“不是哦，黑市里面实体药物比致幻程序的价格要贵出不少。”
“那是因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李天野耸了耸肩摊着手说，“因为我被逐出那个社团了。”
由依感到一种被骗了的失落感，然后连带着肚子也开始叫唤了起来。
“你住在这附近么？如果住在这附近的话出来吃顿饭吧，时间也不早了。而且可能的话，我不想对着一个MythoSuit说这么正经的事情，太傻了……”
“不好意思，我不住在这个城市。”
虽然早就预感到如此，但是被拒绝之后反而轻松了一点，因为他实在没有把握如果见到李天野的真身的话会不会闹出人命。
“那我自己在家里随便弄点东西吃，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好了。”
“呃！？你会做饭！？”李天野的表情就像是看见怪物一样。
“稍微会一点吧，我又不像你们一样，能方便的使用URDS速卖……”等由依从厨房回头的时候，李天野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掩饰不住的期待，那简直就像是被人类驯化的大型犬见到食物一样时的可怜表情。
“即便是用MythoSuit也要吃么？”
言下之意自然是即便吃了也不能填饱现实中身体的肚子。
“嗯！”李天野几乎是好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虽然原本因为科技发展的原因，自动烹调已经逐渐代替了普通手工烹饪。相比手工，自动烹调可以精确的控制各种营养成分的配比和卡路里的摄入，而且每一次做出来的食物都会和知名厨师的得意之作味道相同。但是因为生活节奏变慢的缘故，烹饪反而变成了一些人的兴趣爱好。
油盐酱醋柴米茶这些东西并没有消失，而是从生活必需品的货架上摆到了娱乐用品的货架。对于大多数年轻人和上班族来说，还是无法理解手工烹饪的艺术所在。
首先，最关键的一点，对于美食的品尝的兴奋感就完全被抹杀了，因为不论在什么情况下，URDS速卖上的食物总是同样的美味。
但是，当由依将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两盘子菜端到李天野的面前的时候，李天野眼中所闪烁的期待和兴奋的光芒还是让由依感到一阵违和感。
“你……从来没吃过手工烹饪的食物么？”
李天野完全没有餐桌礼仪的也不等由依落座，就用筷子夹起了木须肉中一块裹着鸡蛋的肉放进嘴里。
当然，这样的直接后果就是把李天野烫的眼角只泛泪花。
看到这一幕的由依突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看到李天野正保持着嘴巴张开的姿势看着自己。
“有这么可笑么？”
“不，我是不是在笑你，我是在笑我自己……我居然会给强……强奸犯做饭。”
听到这句话的李天野似乎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继续咽了一口米饭下去。
“你做的饭真的很好吃……以后给我做饭吧。”
“喂，不要无视我上一句话啊。”
“你说过了如果我帮你解决这个案子的话，就做我男朋友，不是么？”
由依仔细回想了一下，确认自己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我？虽然我还算个有点名气的明星，但是我这个级别的男人又不是没有别人了。”
“嗯？怎么会有别人？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你么？”李天野皱了皱眉，奇怪的看着由依。
“我不是说说还有其他的由依，而是说和我类似的人。”
李天野摇了摇头，然后说出了一句让由依这个说惯了肉麻话的人都感到脸上一阵发烫的话。
“没有啊~至今为止能够让我这么痴迷的人只有由依一个人而已。”
由依慌忙的将西红柿鸡蛋的汤汁浇在米饭上，然后将整个脸都埋进饭碗里。
“算了，反正你也根本就办不到，这个案子的结案期是本周五，如果到期还没有调查出新的线索的话，就会被当作是意外事故处理。……不要把肉都吃掉！”
由依用筷子打掉了李天野企图夹进自己碗里的一块肉，然后从容的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总之，如果在结案之前你要是找不到凶手的话，我会把和你有关的资料全都交上去，至于警方怎么调查那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听到由依这么说之后，李天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到：“如果你不做我男朋友的话，可以教我怎么做饭么？”
“可以哦~只要给够钱的话……”
由依心里自然是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以李天野目前对自己所说的这些情况，即便是这次的死亡事件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也足够在监狱里关个十年二十年了。所以在说话的时候，由依的嘴角不自然的向上翘了翘。
不过李天野似乎是受到了什么鼓励一样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比起饭菜来说，我还是对你本人更感兴趣。所以，给我几天的时间，我一定能够查出真相的。”
由依独自站在洗手台前清洗着两人用完的碗筷，夏日温热的晚风从面前的窗口吹进来，在通过窗口的一瞬间被恒定在了室内环境调节系统所设定的22度。
被月光和蔚蓝之星的光芒和城市光所污染的填空如同一块蓝紫色的帷幕看不到一丁点星光。
由依突然感到一阵尴尬，想要用数字眼镜偷偷的查看坐在客厅的李天野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刚才吃饭的时候把眼镜摘掉放在客厅里了。
“由依……”
突然从身后传来的李天野的声音让由依全身都竖了起来，全身僵硬的转过身去却发现李天野手里正握着自己的眼镜。
“这个对你来说很重要吧……还是尽量少摘下来的好。”
对于由依来说，这个数字眼镜就是月城由依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基本和证据。
一个没有脑内连接设备的自然人，在很大程度上是不能被社会所“看到”的。
这种看不到仅仅是值所有基于URDS的设备都会无视你作为人的存在，就连同样身为人类的其他社会成员，也很难与之沟通。
比如在课堂上看不到板书，看不到老师举例时手中基于现实增强的道具，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
数字眼镜虽然并没有脑内终端那样强大，但是至少一定程度上的实现了现实增强和身份的识别。
“谢谢。”
由依尽量克制住自己产生于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奇妙情绪，从李天野的手中接过眼镜。
“案情你都清楚了吧？”
李天野点了点头，然后十分确定的说到：“我可以肯定这不是意外事故。”
“哦？”
“从你那里拿来的案情来看，警察大概是在向下游搜索线索。换句话说，他们其实是在找我……”
由依点了点头。
“但是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想说线索断了的意思么？”
“不，正相反。那天顺诚之所以让我离开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接下来要使用的药物是即便没有医生在场也不会发生风险的类型。发生这样事情的唯一可能性是因为药物被调包过了。那么要追查凶手的话，应该是向上游去找。”
“但是那条线索也是死路，他们用了黑镜做为联络通讯。”
李天野低下头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黑镜两个字，看到李天野的这个困难的反应，由依倒是有了一点高兴。
“总之，给我两天的时间吧，我还和其他的药犯有联络，说不定能有点线索。一旦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的……啊，对了，你是昼行性还是夜行性？”
一边说着，李天野一边送过来一个添加好友的申请，由依犹豫了一下点了确认。
“我在家的时候是昼行，每个月在工作室值班的时候是夜行。不过，我把你的来电设成唤醒模式好了……”
说着，由依将刚刚进入好友列表的名字拉入紧急联络用的列表。这样，即便是在由依的数字眼镜帐号下线的情况下，URDS也会想尽一切办法通过由依周围的其它设备通知由依本人。
至今为止，除了上司之外还没有人享受过这个待遇。
“那么，我今天就告辞了。”
一道眩光之后，李天野的MythoSuit消失在原地。
第六节
那是一座上个世纪初留下来的三层复古小楼，不仅没有全钢结构也没有玻璃外墙。因为那个时候特有的建筑风格，小楼被设计成一种仿欧式建筑的外观。
虽然在细节和建筑方式上与中世纪欧洲的建筑相差甚远，但是经过一个世纪的风雨洗礼时至今日的这个建筑也足以让对建筑没有了解的人信以为真。
整个建筑物与周围高耸入云的城市产生了极大的落差，因为被高楼紧紧的围住的缘故，所以只有每天下午的这一段时间里，小楼才能享受到太阳的照射。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已经是一座早就应该被淘汰或拆除的建筑了。但是，就是这样阴差阳错的在开发商的疯狂掠夺之中幸存了下来。之后，房屋的所有权几经辗转，现在挂在正门口的门匾上写着“深绿圈外工作室”的字样。
虽然对于大多数的企业和单位都选择在Layer中进行办公，但是作为一个以实体人力资源派遣为主营业务业务范围主要在圈外的工作室来说，如果没有一个实体的办公场所的话，总是会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由依踏入楼内的时候，午后的阳光刚好从窗户中照射进大厅，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呈现出一种幽暗的凉爽。照射进来的阳光被正中央的水晶灯打碎，反射在木制的地板、编织物的地毯和红木的家具上，屋内无一不让这里显露出复古的气质。从细节的陈设上可以看出比这栋楼的外观更加的下功夫。
唯一与这样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是正坐在前厅的沙发上穿着带有蕾丝边裙子和黑色丝袜的Lolita少女。
如果仅从装束来看的话，其实也不能算是与环境出入太大。真正格格不入的是她面前那一大片悬浮在空中的窗口，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中世纪应该有的东西。
听到门铃被撞到的声音，少女连头也没有抬，只用眼角的余光从对话窗的缝隙里看了一眼由依。
“下午好啊，由依~”
“下午好，什么事这么高兴？”
由依皱皱眉头，目光略带警惕的看著名为Lena的少女。Lena是工作室的另一名成员，也就是由依的同事。擅长的领域是精细事物的操作，心理学还有谈判技巧。
虽然也出过不少精彩的任务，但是因为本人拒绝执行危有人身险任务的原因，出勤率比由依要少不少，人气自然也略逊一筹。不过，至少在女性成员方面，Lena也可以称得上是当之无愧的王牌。
不过，虽然是同一家工作室的王牌，却有着连外界也能略微闻到一点气息的隐情：她可以算是由依少有的搞不定的类型之一，和由依的关系甚至比一般的同僚还要冷淡。
“呵呵，没什么，我只是刚刚在游戏里打出一个极品装备而已。一点都没有因为竹子姐那边正在对你的事情大发雷霆这样的事情幸灾乐祸。”
明显是幸灾乐祸的少女透过窗口露出俏皮的笑容，那姣好的面容和治愈的笑容在配上如小公主一样端庄又剪裁得体的黑白蕾丝裙和脖子上那用墨色缎带扣住的褶皱细花布，无一不比由依更加讨好着观众的胃口。
由依的眉头紧皱，虽然早就预想到会是这个样子，但是真的被如此宣判的时候，由依还是紧张了一下。
“你今天的值班时间是几点到几点？”
Lena用左手将一个时间表从层叠的窗口中找出来拖到面前，右手完全没有松懈对游戏的操控。
“嗯……下午3点30结束，所以等你从竹子姐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我估计就不在了，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由依看了看视野右下角已经指向两点的时钟然后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三两句话也说不完，之后我再联系你吧。”
“可以哦，派遣费就算了，给正常的心理咨询费用就可以了。当然，同事的待遇陪我逛街然后吃饭请客也可以。”
“……我再联系你吧。”由依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向楼上走去。
站在竹子姐的办公室门前，由依礼貌的敲了敲虚掩着的门。其实工作室里的规定是没锁门的话就可以随便进，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由依还是决定稍微谨慎一点好。
“进来……”
竹子姐的声音显得意外地冷静，由依松了一口气然后推门进入。前脚刚一埋入门内，一道黑影就冲了上来。
接着，一声巨响随着额头的疼痛让由依没办法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黑便蹲了下去。
“你这个混蛋这几天到底去干什么了？工作室都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好么？不仅仅任务没人干还要去给你处理绯闻，你倒是给我说说男朋友是怎么回事？还有为什么要和那种杀人和吸毒的案子扯上关系啊？还让警察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把协查通告送到工作室来，你以为咱们工作室的声誉是靠什么积累起来的啊！身为工作室的王牌……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竹子姐如同机关枪一样的唠叨没有一句进入由依的耳朵，此刻的由依正捂着晕眩的头部蹲在竹子姐的面前，努力的忍耐着那几乎让人落泪的疼痛。
“仅仅受了这么一点挫折就抱头痛哭还算什么男子汉，赶紧给我站起来！”竹子姐将刚才攻击过由依的那个凶器木刀狠狠的戳向由依脚边的地面。
“真……真的很疼啦……这种玩笑以后还是不要开得好。”由依捂着脑袋站了起来，有些悻悻的说。
“就算真的疼那也是惩罚，谁让你对自己放松散漫的！”竹子姐虽然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但是看起来似乎已经没有刚才那么严厉了。
“对不起，我知道了，以后绝不再犯了。”
竹子姐叹了一口气，然后大摇大摆的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然后将木刀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指了指办公桌另外一边的椅子示意由依坐下。
竹子姐的本名叫藤竹，是一个人如其名的坚韧女性，工作室里为数不多的非派遣人员之一。年龄上的话，看起来仅比由依大几岁，但是实际的年龄是整个工作室中禁止谈论的话题之一。万年的正装打扮和强有力的执行力让工作室内没有人对这么年轻的主管有一丝的怨言。
“这两天有什么事情发生么？”
由依虽然知道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是竹子姐并不是那种仅靠微笑和漂亮话就能应付过去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