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池半步——蔺竽

作者:蔺竽  录入:04-14

周梓若单手挂在椅背上对着雷笙。

雷笙皱起眉毛,嘴唇动了一下:“别看我忙着么。刘亦伟,你烦不烦,你现在不就知道了。”说话的时候脸都没抬一下。

刘亦伟同学的小宇宙被迫爆发了。

当晚表演之前雷雨宿舍一直上演着一出《婆媳的美好时代》。

小媳妇刘亦伟由于和婆婆雷笙的关系闹僵,除了和丈夫周梓若表达郁闷与委屈的同时也和娘家的大姐雷雨表达自己的亢奋与无奈。

晚会开场前30分钟

“哎哎,各位同学,最后一次彩排,大家拿出精神来啊,好,准备,开始!”

晚会导演手中捏着稿本,一边敲一边指导着。

现场进进出出的都是幕后工作的同学。

台上正在演出着一部爱情话剧,本来池竽在里面扮演的是那个抛弃女主角的男配角,只有几句台词。

那时排练期间男主角一直重感冒,用编剧的话说:“要不是看在他戏演得好,人长得又符合剧本要求,他那种体质早就不该勉强的。”

所以,男主角登场的时候,导演问:“还能坚持么?”

那男生一脸弱风扶柳的表情,捂着嘴巴:“导演,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导演深沉的叹了一口气:“编剧,你怎么看?”

目光灼灼的看着编剧,编剧抽着烟,幽幽吐了一口:“到如今就派他吧。”

导演眼光一亮:“你果然留了一手吧?不然咱们只好把这部剧掐了。”

编剧嘴角一扯,淡定道:“哼,开玩笑,我的剧本哪能随便就掐了。”

于是果断的指着站在后面的池竽:“池竽,你过来。”

池竽在话剧社小有名气,至于他从来不参加主角戏……大家都懂的。

演出开场后30分钟

“哎呀,雷雨你看你看,那个就是池竽。”

周梓若指着一出话剧里的一号男主角。

雷雨小眼睛都鼓大了:“你怎么知道?”

周梓若嫌弃道:“嗞嗞,雷哥的人你都不认识,怎么混的?”

说完还摆出十分惋惜的样子:“白长个猪脑子,尽给你同胞们丢脸。”

通常雷雨一拳头砸过来周梓若就安静了。

然后,周梓若看到,坐在他旁边的人笔直的站了起来,从裤袋里掏出烟盒。

异常冰冷的问:“周梓若,火。”

周梓若有点蒙,左摸右摸半天把打火机递过去。

那个人之后大刺刺的离开了座位。

刘亦伟叹气。

雷雨转过头,看见台上的男主角正在亲吻女主角。

05.池竽

周梓若和雷笙压轴。

但是周梓若临场20分钟前也没有见到雷笙。

哪怕吃醋也要有分寸,哪怕喜欢也要有分寸,哪怕受伤也要有分寸。

不然,就是懦夫。

雷笙一直是个有分寸的人。

但是周梓若忽略了一点。

如果雷笙是个有分寸的人,那么能让他乱了分寸的,就是池竽。

轮到周梓若,一首《哭得像小孩》不知俘虏了多少花痴女的心。

周梓若表演的张力和演唱技巧确实有点明星范儿。

结束后赢得尖叫连连,掌声如潮。雷笙依旧没出现。

下台后周梓若的兄弟说:“梓若,你今天有点心不在焉啊,想着谁呢?”嬉笑着就带过去了。

坐在更衣室,周梓若拨通刘亦伟的电话:“找到了么?”

刘亦伟的喘气声很重,像是跑了很久,上气不接下气:“还……还没有。”

“混蛋……”

临场还剩三分钟的时候,他们三个却收到了同一条短信:

“今晚,我要表白。”

三个人的脸,齐刷刷的黑了,伴随着舞台的灯光。

一盏灯柔和的打在雷笙的脸上,甚至他的表情也是柔和的。

雷笙握着话筒轻声说:“今天这首歌,除了献给大家,也献给一个人。”

三兄弟都为他捏了一把汗,千万不要说出来是谁啊雷笙!千万别冲动!

然后……雷笙把《VINCENT》唱完为止,什么都没交代。

宿舍

刘亦伟的书桌上多了一个新篮球和一盒安神补脑液。

周梓若多了一套《龙珠》全集。

雷雨多了个新挎包。

每样东西上都贴着便条:

这几天辛苦你了。

那包看了糟心,买个跟我一样的,土气也没人敢说。

《龙珠》给你买齐了,高兴吧?

雷笙很晚回到宿舍,发现自己桌上台灯开着但是三兄弟都睡了。

靠近才发现台灯下压着张纸:“雷哥,你闷骚兄弟不怪你,但是下次记得把短信说的明白点!别再让兄弟们心惊胆战了。”

晚会事件到这就告一段落了,至于池竽初吻的问题,咱们秋后算账(诶?)。

池竽有一个秘密。

如果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会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池竽很讨厌雷笙,非常讨厌。

雷笙经常把他的文具收走,以至于每次晚上做作业的时候发现,只能干等着雷笙大老远跑来挤着和他一起做作业。

小雷笙没自觉,粗心大意又捣蛋。

最重要的是,雷笙很喜欢缠着他,这让他无比厌烦。

那次雷笙能在面馆找到他之后,讨厌的感觉开始锐减。

小孩子的喜怒哀乐,总是这么简单。

简单到让人心痛。

初三毕业后,他要离开那天,故意站在雷笙放学必经的路口。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那些寂寞的人来人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是这么寂寞,这么冷漠的一个人。

池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急切的按着雷笙的电话号码。

当他发现自己居然背得这个电话号码,他整个人,包括整个心律都乱了。

他一直在不停按错那个号码,好像忘记可以直接在通讯录里找这个方法,电话迟迟没有拨出去。

然而,雷笙那天并没有出现。

池竽事后也没问为什么,想必以池竽的脑子是不会做这种雷笙才会干的事。

池竽只是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他十多年才想清楚的事。

那就是,

雷笙的傻笑,雷笙为了他旁边的位置和别人争得不可开交。

好像他的半个人生里从来没缺席过一个名叫雷笙的大神。

他这么寂寞,这么冷漠的一个人,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有个雷笙站在旁边,

而他一直都没有发现。

到底是自己无心,还是已经习惯?

池竽奶奶的眼睛很早以前因为车祸落下了残疾,心态却不错。

池竽初中时候不想离开,池竽爷爷池力强威胁池竽:“你唯一的兄弟不是那个雷笙吗?只要你答应接管我的公司,我就不为难他父母。”

池竽去找他奶奶告状,池竽奶奶温柔的安慰她孙子:“分离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有很多分离。我知道你就他这么一个兄弟,但是你作为奶奶的孙子,作为一个男人,就要承担,有责任感。你爷爷爱你,所以才说那么过分,只要你明白你想要的是什么就够了。”

池竽想要的,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走的悄无声息,不知道雷笙会怎么想。

池竽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就会选择沉默,不是逃避,而是要思考,

至于多久得出结论,不得而知。

就比如,雷笙喝醉“无心”的那句表白,他思考了三年。

世界上有一个人会让池竽把紧张表露无遗,那个人是池竽奶奶。

病危通知单下达的时候,他什么都顾不得思考,直接往医院病房跑。

自然,那天同学聚会,他迟到了。

“实在不好意思,家里临时有事。”

本来,池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离开医院,但池竽想看看雷笙的反应,看看过了这么多年,雷笙还是不是那个可以轻易找到他的雷笙。

然而,雷笙没有出现,和当年初三毕业时候一模一样。

池竽坐在椅子上,周围的同学犹如当年熙熙攘攘的陌生人。

“请问你是池竽吧?”有个长相可爱的女孩子发问。

池竽转过身看向左手边:“是。”池竽不带情绪的回答。

“啊,太好了。”女孩子松了一口气:“是周皓叫我转告你,他们在医院。”

池竽的神色浮动,眼光变得黯淡又浑浊。

他拿起酒杯,却洒到了女孩的裙子上。

他忙不迭放下酒杯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子从容的笑笑:“你还是快去吧,出门左拐直走那家,就在银行对面。”

池竽拿着纸巾的手顿了顿。

明明只有50米,池竽却仿佛跑了半个世纪。

他觉得力气都要耗光的时候,猛然看清前方雨中撑伞的熟悉人影。

瞬间感官的刺激让他一时间血液全倒流回脑子里,涨得发晕。

他的耳朵有了雨滴的声音,然后是头皮有了雨水凉凉的触感,脸有风刮过的疼痛。

在此之前,他什么也没感觉到,眼睛只能看着因跑步而剧烈摇晃的场景。

池竽不敢相信,刚才所有的行为全部来自脑海里的一种推测:雷笙出事了。

“你怎么会在这?”池竽和雷笙问的同一个问题。

但很显然,两个人问的性质大相径庭。

池竽由于幼时留下的阴影,导致他经常不由自主会往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坐。

弄堂那家老字号面馆的刀削面总会热腾腾摆到面前。

伴着升腾的雾气,他扭头看向阳台上正在晒衣服的女人,就像雾里看花一样。

吃完面,池竽的心情会好许多。

所以养成习惯,心情不好就会去那坐着来碗刀削面。

面吃下肚的温度,比把他抱给奶奶的怀抱还高。

可是有一天凑巧想在食堂二楼坐着来碗刀削面的时候,雷笙已经坐在那,盯着窗外看了很久。

池竽转身,默默往反方向最里面靠窗的位置走。

那碗面是他有生以来,吃过最索然无味的一顿,或者也可以说是,五味杂陈。

上大学后,有八卦人士指出,池竽有过一个女朋友。

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把人家甩了,名声在外也吓退了一部分献殷勤的女生。

池竽的女朋友长得挺俊俏,喜欢穿格子衣服,头发软软的,带着一副黑框眼镜。

性格外向,人缘十分好,很多兄弟姐妹,是个不错的人。

但是池竽每次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却总嘀咕:“太像了。”

他提出分手的时候,女孩问他:“我是哪里不够好?你说,我改。”

池竽沉默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姑娘要挂电话的时候,池竽却突然开口了:“我不是真的喜欢你。”

女孩一下子就懵了,带着哭腔:“呵,那你说什么才算是真的?”

池竽犹豫着开口:“我发现……你和一个人实在太像了。”

想也知道,这句话摆明了姑娘是他人的替代品。

可是姑娘疑惑:“你不是告诉我,我是第一个么?”

池竽在电话那头,重重叹了一口气:“因为他不属于我。”

姑娘瞬间领悟了:“我明白了,因为得不到,所以你念念不忘,然后你得到的,就不想珍惜了,是吗?”

池竽苦笑:“对。”

在喜欢你以后我才意识到我的沦陷,却无意中伤害你。

求得原谅是很难了,只要你有理由给自己解脱,我就觉得自己的过错得到了安慰,虽然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何况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像我这么懦弱的男人,不值得你珍惜。

对,我不懂珍惜,有个人从小到大为我做过那么多,我却不懂珍惜,只会无节制的伤害。

非要双方都伤痕累累,才善罢甘休。

晚会结束的第二天,池竽站在周记包子铺。

按惯例应该出现的穿着格子衬衫,戴着黑框眼镜,瘦瘦高高的家伙,没有来。

池竽盯着湛蓝的天空,心想:怎么不映衬一下我的心情变成灰色的。

“哟,真是稀奇,咱们雷哥跟我们一起起床啊。”

雷笙嘴里塞着牙刷,吐字不清的骂周梓若:“大爷几点起关你什么事?”

雷雨边穿衣服边说:“今天雷哥火气不是一般大啊,谁惹你了?”

雷笙白了雷雨一眼:“就你小子话多,经常祸从口出。”

看来今天的雷哥惹不得,一惹就炸毛。

雷笙收拾妥当准备下楼,跨到最后一节楼梯,迎面有个人似乎要撞过来似的直直朝他走来,雷笙吓了一跳:“池竽?!”

池竽招招手,笑眯眯的:“我看你今天没买包子,所以过来看看,一起走吧。”

雷笙又吓了一大跳:“池竽,你脑子没故障吧?”

池竽不为所动:“雷笙,我想问你个问题。”

雷笙不假思索就说:“兄弟嘛,想问什么就直说。”

雷笙自己没有察觉自己对池竽的态度变了,变得向兄弟靠拢。

池竽边走边问:“兄弟我非常好奇,你昨天唱的那首歌,是献给谁的?”

06.兄弟

兄弟为刀俎,我为鱼肉,何辞为?

昨天是雷笙最倒霉的日子。

这样的说的理由不用猜也知道是因为池竽。

话说自从池竽同学询问雷大神那句:“是给谁的?”,雷哥不淡定了。

宿舍里炸开了锅。

周梓若八卦气场全开,嘴里叼着根牙签问:“雷哥,你怎么回答的?”

咱们雷哥依然奋战于专心钻研绘画技巧,只道:“献给一个女人。”

周梓若不淡定了:“雷哥,你怎么能见异思迁呢?!”

刘亦伟无奈道:“周芷若,他那是撒谎,还有,雷哥只看上过池竽,哪来的见异思迁……”

雷雨全然不顾气氛的,走向雷笙问:“为什么不说实话?”

雷笙呵呵的笑了,空中挥舞的笔停了下来。

他注视着画纸,半天才开口:“我们是兄弟。”

……

池竽很少给雷笙打电话。

星期二的下午,晴空万里。

校园里还散发着淡淡的樱花味道,但是樱花已经凋谢。

雷笙接到池竽的电话,接通,过了一段时间,才听到池竽的声音。

“雷笙,奶奶走了。”

雷笙缓冲半天,愣愣的。

“哈……你在哪?”

池竽的声音延迟了一样:“楼下。”

果然,那家伙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背靠着路灯,抬头盯着天空。

听到雷笙叫他,池竽也只是偏过头,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球望着雷笙。

雷笙刚靠近他,池竽突然贴过来,双手“呼”的张开抱住了他。

雷笙差点不知道怎么思考,池竽说的话一句也没听见。

“喂,雷笙?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雷笙?”

连续扶着肩摇了几下,雷大哥木偶才复活似的回过神。

池竽“扑哧”一声,无奈的低下头笑了。

“哦,你刚才,和我说什么来着?”雷大哥一脸迷茫。

池竽带着笑意:“我说,陪我看奶奶。”池竽很无奈。

明明是自己的天塌了,怎么搞得看见雷笙就想笑,克制不住的。

池竽固执的说:“来,雷笙,笑一个。”

雷笙莫名其妙:“哈?池竽你丫脑子出问题了吧?”

池竽笑意不减:“啧啧,嘴巴真毒。”

雷笙抬起手摸摸自己软软的后脑勺:“走吧。”

雷笙背过脸,没看见池竽浮在半空中想拍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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