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栖很高兴地点了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他表示自己不是出生在亚特兰蒂斯,之前也一直没有回来过,有人陪着让他觉得很安心。
我对这种说法保留意见。这个少年一看就像独自去过不少地方旅行的样子,而且从第一次见面起那把阔剑就没有离过身。如果独立又警觉的他凭借强劲的实力跟丰富的经验,都还不能在学园里游刃有余地生存下来的话,那无能如我就真的应该去死了。
“阿风,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栖郑重道,“所以不嫌弃的话,请让我跟在你身边。”
这少年一直表现出超越年龄的成熟,说起这话来却流露出一派纯真,这样的脸又搭配着这样的表情,任谁见了也不忍心拒绝。何况按我姥爷的说法就是现在状况未明,多个人在身边照应不是坏事,能轻轻松松把我的火龙收走的栖实力有多强,大家有目共睹。
我挠挠脸颊,点了头,心想到时候你别嫌我麻烦才好。
明亮的笑容爬上少年的脸,欣喜不似伪装。
我被他的笑容所感染,也跟着笑了笑,心中却对这个谜样的少年越发看不透。
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都能让他笑得这么开心,那他眼中为什么还会笼罩着忧伤的影子?
这样容易满足的开朗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事情就这么敲定,栖没有住到学生公寓去。夜在三楼西翼为他收拾了一间客房,他就在城堡里住下。那天姥爷拉着我喝下午茶的时候,再次叮嘱道:“小风,你要好好对小栖,这孩子真的不容易。”
“姥爷。”我把端到嘴边的茶杯搁回桌上,“老实说,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瞒着我?”
老人微笑,呷了一口乌龙茶,满足地眯起眼睛说道:“不不,你想得有点多啊。”
我重新把杯子端起来,才想说这哪里是我的问题,就觉得胸口一热,才消停没多久的火焰又开始像水一样顺着手腕流下来。欢快跳动的火焰吞噬着它所能接触到的一切,我一失手就弄翻了杯子,里面的茶洒得到处都是。
“可恶——”自从清醒以后,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发生这种事情。突破固然是好事,可进阶过度的后遗症就是无法控制一下子暴增的力量,晚上睡觉都不敢睡太沉,生怕一觉醒来整座城堡都给烧没了。
对于我时不时的失控,姥爷已经司空见惯。在栖赶来收拾残局之前,他老人家还有兴致调侃我:“这两天上火吧?加上午饭那一次,今天已经第二次了哟。”
被失控的力量冲撞得胸口发疼,我忍不住抱怨:“到底有完没完了……”
眼看火就要烧到桌上,姥爷悠哉游哉地伸手端走了上面的甜点跟茶具:“一下子连跳三级,总要付出点代价的嘛。”顿了顿,又继续说,“你们小孩子家家就是这样,长辈说再多遍这事急不来你也不会听,非得撞到墙才晓得回头。”
这时栖从隔壁过来,轻车熟路地收走了蔓延到地毯上的火焰,然后站在旁边等我自己平静下来。我闭着眼睛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总算把躁动的力量压下去。桌子被烧得一点灰烬都没剩下,姥爷把手里的东西搁在沙发上,感慨道:“要是没有栖在,姥爷都不放心让你这么到学校去,阿修再有钱也经不起你这么个烧法。”
话音刚落,火焰再次从我手心里喷薄而出,我有点抓狂:“姥爷你可不可以别刺激我?”
这两天我一直在纠结那个问题,因为得不出答案,所以现在已经发展到一听他的名字就会火冒三丈的地步。姥爷耸耸肩,见我重新闭上眼睛,栖便放轻了声音问道:“您……真的看不到我……他什么时候会醒来吗?”
我听到姥爷哭笑不得地反问道:“怎么,现在连小栖也觉得我在说谎?”
栖似乎陷入了沉默,半晌才回答道:“我没有怀疑您的意思,只是不希望阿风一直像现在这样不开心罢了。”
番外
一个星期前,亚特兰蒂斯正式进入夏季,地球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空气里的蝉鸣一下子变得稠密起来,即使关上窗也听得到它们在声嘶力竭地呼唤着三样东西——阳光,沙滩,妹子。
我站在浴室里,抱着手臂打量镜子里的男人……好吧,少年。镜子里的家伙头发乱翘,黑色的眼睛眯成一线,黑色T恤上画着白色骷髅头,底下搭着一条牛仔裤,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细长的银色项链,末端挂着一颗透明的晶石。这表情,这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活跃在海滩上的小流氓。
对着镜子评判了半天,满意地放下手臂,掀起前面的衣服低头瞅了瞅平坦的肚子。曾几何时,这里还鼓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快一年没有做过运动,六块腹肌什么的已经成了浮云,只有一条浅浅的腹沟躺在视野里。好吧,即使这样我也感到万分满意,相比起一个月前低头都看不到自己脚尖的窘况,现在这状况已经美好得跟天堂没什么两样——如果我愿意,还可以穿着低腰裤四处晃荡什么的。
管家已经彻底放弃对我破坏城堡整体格调的行为进行约束,目光早早转向了那枚躺在婴儿床中央一动不动的蛋。等到里面的小家伙破壳以后,管家先生满满的爱就会完全倾注到他身上,把这个小家伙教导成完美得跟他父亲一样的绅士。至于城堡的主人,好吧,他从来就没管过这档事。事实上我怀疑他根本不在乎我穿的是什么,反正最后都是要脱下……咳,那什么,换话题吧。
我放下衣服,镜子里的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把平坦的小腹遮在森白的骷髅图案底下。在过去的将近一年时间里,我长高了五厘米,身高从杯具的一六七长到了一七二。鉴于有人说过等进阶到超A,我的身高能一路飙升到一米八,这个成绩也就算不上什么了。镜子里的人看着我,慢慢地露出一个阴暗的笑容,感慨道:“年轻啊,真是美好的事情……”
你看,活了十八个年头的男人跟活了几千个年头的男人区别就在于前者还能继续长高,而后者的高度却永远只能在原地踏步。想起从认识那人以来的各种丢脸,我就忍不住继续阴暗地幻想等到身高跟力量都压过他一头的时候——
“——在笑什么。”
熟悉的声音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结果因为妄想得太投入,完全没有意识到脑内小剧场的主角已经来到身边。我依旧低垂着脑袋,撑着洗手台笑得双肩抖动,不能自拔,被这么一问更是直接爆笑出声:“噗哈哈哈哈——”
不行了,因为妄想过头连他得知自己怀孕时惊愕的脸都擅自跑出来了啊啊啊!
一边擦眼泪一边下意识地把脑补出来的内容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全都说完了才反应过来,捂着笑到酸痛的腮帮子就这么僵在那里。半晌才揉了揉脸,故作淡定地直起腰,看向镜子里的那个眸光深邃的男人,不着痕迹地往外挪:“那个,我去看看儿子有没有破壳。”
没走出两步就被拦腰截住,然后一阵天旋地转,被按倒在洗手台上。手背碰到水龙头,水一下子从里面流出来,冲刷在池壁上,弹起的水珠溅了我一脸。我条件反射地闭上眼,只听到水流在耳边哗啦作响,然后是修的指尖在揩去那些迷眼的水滴:“不用过去,宝宝还没有动静。”
……靠,儿子你也太不争气了!
感觉到指尖的温度从眼皮上离去,我连忙睁开眼睛,辩解道:“我刚刚说的都是开玩笑的,我从来没这么想过而且以后也不会这么想,像把你压倒什么让你也体验一下怀孕的痛苦什么的——别这么盯着我看,我真的没有这么想啊啊!”
修倾身同我在极近的距离里对视,睫毛几乎能够触到我的,沉默片刻之后低沉地问道:“很辛苦?”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只是莫名其妙地盯着他看。
他的手从T恤底下抚上来,移到我已经恢复平坦的小腹上,静静地看着我,“怀孕,我问的是这个。”
肌肤相触的地方像着了火一样,我不安地动了动,有点想炸毛又有点无语,憋到最后只生硬地冒出一句:“……不然你试试。”
敢这么跟他说话的,这世上除了我大概不会有第二个。
他越是纵容我,我就越容易炸毛。渐渐地,渐渐地,就离成熟稳重的好男人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演变到只能站在平行线上泪流满面地同这个梦想遥遥对望,再无交集……
这是要让人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啊,老子现在已经是人家的爸爸了啊啊啊!
口胡,装备了人父属性以后,难道不应该变得比以前更可靠吗?!
正纠结得不行,就被温和地亲了额头,听见他低沉得像大提琴一样的声音说道:“果然还是太小的缘故么。”
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松开,我对着他的眼神迷瞪了一下,清醒过来之后立刻火冒三丈:“我说,这种事情就算长到一米八我也不可能适应得了吧?!而且我们两个到底是谁等不起啊啊!现在该做的跟不该做的我们都做了,老子连儿子都帮你生了,你还想怎么样?”
一面低吼一面抓了抓被水打湿的头发,皱着眉头把他给拉下来,嘀咕道,“你当我是你儿子啊,亲额头算什么?要亲就干脆一点,不然你回去亲那颗蛋去,老子——”
后面的话被堵截了。
在接吻的间隙里,我还有心思想我的海滩和穿着比基尼奔跑的妹子。
一般情况下修的亲吻都是十分绅士的,像蝴蝶羽翼一样轻颤的眼睫总是让我忍不住想伸手去触碰。不过在少数情况下,即使是他也不能很好控制自己——好吧,因为觉得他失控时的表情很性感,所以我一直在为自己的快乐付账。
察觉到这个吻有向着更加炙热的方向发展的趋势,我总算清醒过来,按住他在我衣服底下游移的手,有点窘迫地别开眼:“还是……不要继续了,我暂时还没有再生一个的打算。对了,不如我们讨论一下度假的计划怎么样?阳光,海滩,比基尼妹子什么的——”
修瞥了一眼我的某个呈现出备战状态的部位,将我的衣服往上褪去,指尖在皮肤上轻轻滑过:“你确定?”我倒抽了一口气,没能按住他的手,结果T恤被褪掉,扔在一旁。他挑了挑眉毛,评价道,“我喜欢你这件衣服。”
因为完全抵抗不了,所以干脆放弃了挣扎,自暴自弃地瞥了一眼漂在水里的T恤衫:“这个图案——呃,你会喜欢?”
“不是。”他覆上来,气息在我耳边停了一下,似乎笑了笑,“只是脱起来很方便。”
“……”只不过是做而已,你要不要这么挑逗啊喂!
虽然是超级容易中标的体质,但这一次也干脆地做到了最后。
好吧,也许安全套才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也说不定╮(╯_╰)╭。
番外Ⅱ
在床上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另一个人的影子。
爬起来开了衣柜,随便拿了一身衣服,赤着脚进浴室去洗澡。就算是要完美地模拟全球变暖什么的,这个夏天也实在是太热了,只有待在浴室里的时候才让人感到舒坦一些。放了一浴缸水躺进去,琢磨着下一次是不是应该用冰块来降温,一边往脸上泼水。
——这种时候,果然还是应该待在海边啊,尽情地享受阳光跟海浪什么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妹子。虽然已经彻底失去了跟妹子恋爱的机会,但这并不能阻挡我对她们的欣赏。
泡在浴缸里眯了一会儿,把两只手都伸到了外边。水底下,胸口星星点点的吻痕还是色泽鲜活的状态,衬着波动的水光显得更加引人遐想。我睁开眼睛,拿手指头在上面搓了搓,意识到自己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把手臂搁回浴缸边缘,向后仰头的时候瞥见手臂内侧也散落着零星的痕迹,于是脑海中又闪过那些纠缠的片段——被压在墙上固定了双手,挑逗地亲吻什么的。
啊啊,真是乱七八糟。每次到最后都会被搞得丢盔弃甲,想要落荒而逃还会被强硬地拉回去,继续纠缠。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在这种事情上,活了十八年的男人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用湿漉漉的手掌揉了一把脸,把那些让人心跳耳热的记忆统统抛开,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到底是什么呢?”
没有答案,空荡荡的脑子里回响的全是暧昧的喘息和自己带着哭腔的求饶声。
……好吧,我可以去死了。
黄昏沉沉地笼罩了亚特兰蒂斯,悬崖之上的城堡被镀成了金红的颜色。浴室里的光线由明亮转向黯淡,我慢慢地睁眼,在水底吐出了肺里的最后一口气,整个人破水而出,湿淋淋地踏出了浴缸。
在水里泡得太久,全身皮肤都在起皱,摸起来就跟风干了的橘子皮似的。
胡乱地擦干身上的水,套上纯棉T恤跟短裤,一边擦头发一边往隔壁房间走。隔壁阳台的窗户大敞着,傍晚的风不断从外面吹进来,吹得小床上空吊着的风铃叮铃作响。柔软的被褥间,一颗椭圆形的蛋静静地躺在那里,表面有着火焰般华丽的纹路,蛋壳上流动着淡淡的红色光晕。
我来到小床边,弯下腰来仔细地打量它,完了用手指头轻轻地戳了一下。蛋还是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反应,我想象着一个小家伙蜷成一团睡在里面的样子,嘴角就忍不住弯了弯。这颗蛋还在我肚子里呆着的时候,就显示出无比强烈的存在感,等到生出来却一点动静也没有,真是让人不知该拿什么表情来面对才好。
于是伸手戳一下,再戳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它:“我说儿子,你什么时候才肯出来见爸爸?爸爸我可是从青春期开始就一直在期待你啊,从活泼的小蝌蚪到现在的完全体,那可是一千多个不眠的日日夜夜啊有没有……”
好吧,蛋不说话,我也没办法╮(╯_╰)╭。
低头在蛋壳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才直起身,两手抓住脖子上挂着的毛巾,离开了房间。这么热的天气,把蛋放在没有空调的房间里,实在让人很担忧它会不会就这么变质啊。一边想着这种事,一边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往楼下走,在地板上留下一行水渍。
如果可以的话,或许应该带上儿子一起去海边吹吹风什么的,享受一下日光浴,欣赏一下奔跑的妹子,有利于审美情趣的形成跟强健体魄的塑造——
啊啊,度假计划!我就说我肯定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擦,风月误国。
当下就把毛巾一甩,蹬蹬地冲下楼。修正站在大厅里跟管家交谈,见我火急火燎地扑过去,毫不迟疑地张开双臂接住了我,以目光示意动了动嘴唇想吐槽我穿衣风格的管家稍等,然后转向我,低沉地问道:“醒了?”
我抵着他的肩膀正想说话,就瞥见他脖子上的牙印——
啊啊,于是咬在这种地方的我到底是被情`欲搞得有多昏头了啊啊!把犯罪证据留在这么明显的地方,是要怎么说服他跟我一起去海边度假?游泳是必须的,日光浴是必须的——或许还可以考虑一下沙滩排球之类的消遣?
好吧,无论是上面的哪一项安排都不可能让你穿着西服衬衫出场!
“啊啊!等不及了,我现在就想去海边度假!”我孤注一掷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嘴里飞快地说道,“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我都要去海边玩上十天半个月。每天呆在家里都快无聊死了,之前我还忍了,可现在儿子都生了,再闷下去我要长蘑菇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