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莫听他呜呜哝哝说了什么,本能的“嗯?”了一声表示疑问,肖承立马接口:“小说里都这么写的……没什么,我说你要吃什么?”转身的瞬间,肖承腹诽,该被堵的难道不是时莫这个话唠么!
时莫继续挑眉:“你会做?不会你问什么?”
于是严京介火急火燎的奔过来看到的就是时莫吸溜着面条汤,肖承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盯着那只碗看。严京介尴尬的咳了一声,时莫充耳不闻,继续慢条斯理的吸溜着。严京介看到他好好的,悬着的一颗心放平,又开始操心家里那一套乱七八糟的事情,几次出声提醒时莫都被无视,又不敢再惹他不开心,只好等着。
时莫吃好喝足把碗推开:“我做饭,你洗碗。”
严京介心头跳跳,火气憋在内里越少越旺。这样的话无论怎么看都亲昵的太过,他这个正牌男友还看着呢,要是不在,那两个人不知道要怎么样!可是火气又有些底气不足,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背叛在先,时莫就是当着他的面和肖承拥抱接吻,他都没有制止的理由。
等肖承百般不情愿的端着脏碗进到厨房里,严京介才讪讪的开口:“我听说你绝食。”
“耳听眼见,随你自己相信哪个。”
“那……你没事就好了。我就先回去,等这事办完了就……好了……”
时莫扶着水杯,指肚在背身上摩挲,杯沿上滑下一滴水珠,微微发凉。
“婚礼你来么?”
“你觉得呢?”时莫抬头,一双眼越发清澈。
严京介摇头:“我不知道。时莫,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只能用行动告诉你。婚礼结束,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你等我。”
肖承从厨房探出头,刚看到门被关上,房子里静悄悄的。时莫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却突然问:“婚礼我去么?”
“你想去么?想的话我陪你去。”
“不想……果然还是没有这个勇气。”
肖承露出一个自认为有史以来最温暖体贴的笑:“那咱就不去。”
时莫沉默,半天再开口:“你笑的好诡异……”
“……”
三十二、
严京介的婚礼时莫真的没去,一帮朋友参加完婚礼之后找时莫出来喝酒,他倒是乐的屁颠屁颠的凑热闹。肖承小媳妇状故作可怜的看着他碎碎念:“白天我陪你一整天,晚上你就抛弃我……”
时莫浑身打激灵,搂着胳膊躲开:“我鸡皮疙瘩都掉了。”
肖承咳了一下,恢复正常:“说真的,你真没事?”
“废话多!”时莫转身准备走,肖承立马化身小媳妇,时莫无奈的看他,“现在是半夜一点,你赶快睡觉明天好好上班努力挣钱我才有肉吃啊!”
“现在是半夜十一点,你出去喝酒肯定立马发病。所以!……”肖承想留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整天时莫都表现的没有一丝异常,却让肖承的心隐隐的揪着疼,没办法让他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哪怕一秒钟。
时莫不耐烦:“换衣服,一起去。”
努力也算是有成果。
肖承是绝对的宅男,不光是行为上,更是心理上的封闭被动,好在和时莫呆了这么久,多少有些改变,简单打了招呼之后就坐在一旁保持微笑。那帮人已经在严京介那里闹的差不多,个个面带红光目光迷离,七分醉意下更是拼酒不拼个你死我活不罢休。时莫两杯下肚,就着情绪也醉的很有入气氛。
略深的眼窝微微泛红,圆眼也被酒气熏的眯起来,长睫更显的浓密。
肖承拉下他举到嘴边的手,拿起一条烤鱼塞给他,带着意义不明的宠溺。秋季特有的深夜,凉意穿透皮肤顺着血液缓缓流淌,两个人拉拉扯扯擦出些不易察觉的温度。
时莫说,肖承你怎么那么烦啊。
肖承微笑点头,是是,我烦。
时莫大着舌头嘟囔,烦死你了。
肖承继续微笑,身子往旁边再蹭蹭,对啊,我为什么会这么烦呢。
时莫歪着身子,准确无误的倒在肖承肩头,我怎么会知道你怎么这么烦。
肖承伸出胳膊撑起他的身子,眼底的笑意更浓,我们,回家吧。
如今终于能说出这样的话,带着些温暖和期盼,像是走在一条小径上,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前方有唯一的归宿。
五年,足够肖承把防御打开一条缝,让另一个人走进自己心里。
肖承把时莫从夜市上拖回家已经过了两点,楼道里安安静静,只剩一盏破旧的灯在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之后亮出昏黄的光。时莫被肖承搀着走到楼梯口,踉跄几次歪歪斜斜的坐下,靠着墙壁不再做声。
一路上又是扛又是抱,肖承也累的够呛,见状也在他旁边坐下。时莫歇了会又来劲了,在兜里掏半天摸出半盒烟,自己叼一根给肖承一根,非要比赛谁吸的快。肖承不依,他就气的哇哇乱叫。
肖承怕吵到别的住户,掩着他的嘴拖着他站起来。原本看起来还很正常的人,突然就红了眼眶,从最初的默默流泪到嚎啕大哭,肖承不过只眨了两次眼。
一直就在等着这场爆发,可是肖承还是被惊的措手不及。看着时莫晃了两下靠在墙壁上慢慢下滑,肖承觉得自己浑身僵硬,连舌头都不知道如何活动,眼睛盯着那个抱头痛哭的人,心思却不知道神游到了哪里。
被现实打败的心情有多悲凉,时莫从来没有说过,肖承也不会主动去想象。眼前这个人,背着一份迟早会结束的爱情,把自己逼到绝路,随时做好失去唯一的准备,这种心情,又是什么滋味。
即使做好了准备,还是要如此歇斯底里,那么,之前呢。在吼叫之前的压抑呢,在小心翼翼的望着那份爱的时候,他的眼里有没有泪呢。
肖承把时莫环在自己怀里,动作轻柔细腻,趴在他的肩头对他耳语:“不如,就掐死他好了。”
他该死在你的手上,死于你的爱之下。
如果能抹掉你的痛苦,所有人都死去,全部都死去,也没有关系。
总有离岸的船。
时莫说,自己不是避风的港湾,从来都不是。
肖承笑言,那么,你去找你自己的港湾就好了。
时莫摇头,我以前以为严京介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寄托。
肖承否认,你错了。寄托,你从来没有把他当做稳定的靠山。你与他在一起时刻都准备分开,从来不求结果美好,只在乎那一时的欢愉。虽然那个“一时”久了些。
时莫侧目远眺,那么谁才是我的归宿。
肖承微笑,不说话。
哭总会哭累。对于时莫来说,哭总能哭到无法喘息。肖承手忙脚乱的给他用药,帮他顺气,然后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打他的背。
像是丢了糖而伤心的小孩子,即使闭着眼睡着,仍止不住间歇的抽吸。肖承低头看着他脸上乱七八糟的泪痕,一个吻终究止在了空气里。
没有人生来就是勇敢的,只是彼此怯懦的理由不尽相同。肖承看过一句话:我们之间有一百步的距离,你迈出第一步,我就会走完剩下的九十九步。以他谨慎细小的性格,在确定自己撞到头破血流得到的结果不是徒劳之前,不会让自己疯狂的向前跑。
肖承把时莫抗回去扔到床上,站在一旁略微想了想,还是弯腰帮他褪掉身上的衣物,洗了温热的毛巾仔细的擦脸和手。睡梦中的时莫没有想象中的宁静,眉心微微皱成花,看起来疲惫不堪。肖承脱掉鞋子,轻轻爬到床上,在他身边躺下,只是片刻又不甘心的爬起来,踢踏着鞋子回到自己房间。
他上班的闹铃太早,扰了时莫的梦就不好了。
宿醉的时莫醒来看到自己光秃秃的身子愣了几秒然后抓手机打给肖承:“昨天谁带我回来的?”
“我。”
“哦,没事了。”
肖承举着手机石化,恨恨的回拨:“我就这么让你放心!”
时莫一只手按额头,头疼欲裂:“你一个直男我怕什么。”
肖承嗤嗤的笑:“我要是弯了呢?”
“别逗了!”
“说真的,我要是弯了绝壁是被你带的。”
“好好好,我负责成了吧。家里有醒酒的东西没?要死了我。”
“都在小桌子上。你自己挑。”肖承满意的挂断电话,打个哈欠揉揉酸涩的眼,继续盯着电脑干活,嘴角却是由衷的笑意。
并没有十分期望这样的结局,只是隐隐的等待着,似乎心中坚定的相信,终有一天故事会朝着那个方向发展。肖承所拥有的,便是耐心。他可以等下去,哪怕那一天迟迟不来也无所谓。将死之人,即使还有这样的念想,多半也会释怀吧。
肖承赌上一辈子。
肖承以为以后的日子会平平静静的,两个人呆在小屋子里,时莫做饭他刷碗,连架都不会吵。未来不知道哪一天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时莫觉得累了或者伤心了,想要一个肩膀,他会默不作声的站出来。等到两个人都习以为常的时候,就可以安安心心的过完后半辈子。即使没有什么承诺也没关系。
他是这么认为的,不如说,他是这么期望的。
可是当肖承接到时莫的电话告诉自己晚上在家吃饭但是不告诉自己理由时,肖承只觉得心头的火慢慢点了起来,眼前浮现严京介那副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的样子,恨不能撕拆了他。
不是因为他打断了自己美好的向往,而是真心替时莫感到不值。
愤怒归愤怒,肖承只能在心里扎小纸人狠劲的戳,戳到时莫带着夜晚的寒气回来,才转移了注意力。他是想问些什么再说些什么的,可是看到时莫那张越来越冷漠的脸,终究只绕出“晚安”两个字。
他不擅长说这些话,别别扭扭的纠结间,时莫已经回自己房间。
楼下停着一辆车,肖承站在窗前看了会,久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车子还是没有动。车里的人夹着一支烟,胳膊搭在车窗上,偶尔弹烟灰,寂寞萧索。
肖承拉上窗帘,强迫自己装做不知情。
不知道那晚严京介说了什么,时莫回来之后就是一副迷茫不知所措的样子。也或许从接到严京介要结婚这个讯息开始,他就从未清醒过。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离开,情绪上却假装沉睡,纠纠缠缠,总没有个头。
肖承不想做那个插手的人,况且时莫一根筋钻到死的人,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不会有用,只能由着他这么下去。之前还会觉得这个故事要说和自己的关系,那就是旁观着那两个人的对手戏,肖承突然觉得其实这不过是时莫自己一个人的剧情,其他人包括严京介都是故事里很重要的路人甲。
严京介团购了火锅,最喜欢火锅了怎么能不去。
严京介要去逛商场,自己也想买件外套就刚好了。
严京介请去旅游,那个混蛋对不起自己在先,总要从别的地方把便宜占回来。
严京介送了新围巾,看起来料子很好不会过敏的样子。
严京介耍流氓亲自己,反正这么多年没少亲亲了,这次就饶了他算了。
……
时莫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到最后那个时刻叫嚣着要离开的小人已经被他的理由打死,退居二线。肖承看着时莫任由自己这么沉沦下去,总觉的危险。
终于严京介生日时,肖承拦下准备出门的时莫,有些犹豫的开口:“你打算一直这么下去?”
时莫以为他永远都不会提这个话头,他不说,自己就可以一直装傻下去。事实上即使肖承开口了,他仍旧不想去面对:“什么一直下去?”
“你别这样……”
“什么这样那样的,我现在要出去一趟,有什么事回来再说。”时莫难得的慌乱。
“时莫!”
“今天的文我已经更了,药也按时的用了。你好好看家。”
“时莫!家放在这里,不会丢也不会自己跑掉!你……”
“别说!”时莫打断肖承的话,表情渐渐开始扭曲,“求你别说。”
“你迷茫你无助,这不是你去伤害自己伤害另一个女人的理由。继续下去只会让你们都痛苦。”肖承缓了口气,拉着时莫的手腕牵着他回到卧室,“今天严京介生日?没有哪个女人会不想陪老公过生日的。严京介是约了你,你去赴约,然后呢?你们烛光美酒享受甜言蜜语,那个女人会是什么心情?回去要面对妻子撒各种谎去掩饰的严京介会是什么心情?这一场里,没有人是真正受益的,何必呢?”
那些人如何其实肖承并不太关心,但是时莫不同,他一向爱人胜过爱己,清醒自知,懂得如何把握分寸。肖承试图叫醒那个时莫,并且以为这样的确可以唤回他。
但是肖承错了。时莫仍旧和严京介厮磨,一起吃饭一起逛街,偶尔还会在一起过夜。肖承狂郁闷,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跟他说那么多。
三十三、
又到年关,时莫妈妈依旧打来电话叫他回家,挂断电话之后时莫斜躺在床上发呆。肖承觉得如果是自己,这么多年早就麻木了,偏偏时莫不是他,还是难过的不行。
挺尸挺到浑身僵硬,时莫爬起来去冰箱里翻东西吃,嘴里叼着剩了两天的肘子举着酸奶回到屋里坐在电脑前继续装死。企鹅几乎要被敲爆了,时莫懒懒的瞟了一眼,嘴里的东西“啪叽”砸在地上。
肖承在屋里看电影,男主被人偷袭大嚎起来,隔壁也传来叫唤。肖承愣了愣,点了暂停,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肖承觉得自己的幻听了正准备继续看,隔壁的嚎啕声音又响起,吓得肖承鞋都来不及穿就奔过去。
时莫抱着头蹲在地上大叫,肖承也蹲过去火急火燎的问:“怎么了怎么了?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气喘么?胸闷?还是怎么了?药呢药呢!哦!在手边!到底怎么了?”
时莫油乎乎的手去掐肖承的脖子:“今天交稿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不告诉我不告诉我!我掐死你!”时莫在网上混出个小名气,开始在一本杂志上连载长篇。
肖承翻白眼:“我说了啊!从前天开始我说了八百遍了!快松手我真的要被掐死了!啊我死了……”
时莫松开手气呼呼的站起来在原地转圈:“你说了么!你真的说了么!?我怎么不知道?好像是说了……又好像没有……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写呗。拖稿的多了去了,他们杂志中间排版什么的也不会那么准时啦!”肖承揉着脖子也站起来,顺手端起时莫的杯子喝了口酸奶。
时莫无比懊恼:“我写不出来……算了我试——滚出去!那是老子倒的酸奶,吐出来!”
“呕——马上吐给你。”
两个人调笑一阵,肖承看时莫的精神好多了,自己也高兴起来,正嬉闹着听到敲门声,不轻不重,缓缓的。肖承还没收住脸上的笑,呲着牙去开门。
“时莫……是住这里吧?”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也是二十来岁的样子,扎着一条马尾,流海斜斜的垂着,文静随和的样子。肖承搞不清这个人是谁,就听到时莫也是满腔笑意探出头来看:“谁啊!……你……你来干嘛?”
肖承看时莫的脸瞬间拉了下来,语气也僵硬,却不似平时不高兴时的不满,带着些尴尬和底气不足。再回头看那个女人,自然也露出些敌意。
女人似乎没有看出来,态度温和谦逊的开口:“路过这里,就上来看看。”一边说一边抬脚进来,看到时莫的眼睛直往她身后瞟,笑盈盈的补了句:“我自己来的。京介还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