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热闹的穆家喜剧!
花蝴蝶一样的穆天璋终于活动完毕,转了一圈又回到苏湛身边,无奈地笑道,“阿湛,第一次来我家,却是让你看笑话了。”
话音刚落,穆百和穆威是重新下了楼,而后者脸上添了个一大块红色,也不知用什么东西拍出来了,显然是留了面子没给五指分明的巴掌。
苏湛眼珠子一转,盯着穆天璋道,“这舞台塌的可真是时候——”
穆天璋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凑近他压低声音道,“我也这么觉得——”
他知道自己是没资格插手两兄弟之间的事情,却也只能劝道,“别逼得太绝了。”
“苏二少都发话了,那是自然。”穆天璋微微笑了笑,五官愈发显得深邃生动,英俊得完全不像是穆百的种儿。
心中却想道,过了今晚,就不是我逼得绝不绝了,我不出手,苏泛也要会发威的。人嘛,千万不能做傻事,否则都要付出代价。穆天璋抿着口酒,朝穆威瞥了一眼,带着苏湛玩去了。
第62章
苏湛在穆家热闹到喧天的寿宴呆上一会儿,他有心想走但又觉得不大合适。众人见到只问其名不见其人的苏家二少爷也是好奇得很,新鲜得很,一波一波的人前来搭讪寒暄,他知道在这群人眼里自己充其量不过是个不满二十岁乳臭未干的小子,但父亲和兄长的声明在外,故而一下子成了追捧的香馍馍。男人追逐苏湛,是看到了苏家背后的权势和利益;女人们围着苏湛,则贪他一副好相貌。
穆天璋带着他转悠了一圈,从男宾的狼窝里出来是又掉进了女宾的虎穴里,家有未出嫁的女儿的夫人更是热情洋溢地将苏湛团团包围住,想着若能攀上这门婚事那是再好不过的。对着女人们又不能没风度地发火,苏湛只好硬着头皮周旋了一阵子,拖着穆天璋狼狈撤退,此地民风开放已经有几个女孩子是明着暗着调戏他了。
穆天璋扭头看着不知是气得还是恼得脸色相当不好的苏二少笑着道,“要是苏泛在的话,估计要把那几个女的给毙了。”
苏湛懒得跟他抬杠,瞪了一眼道,“别惹我啊,不然老子就要发火了。”他果然还是适合做一个众人眼里娇生惯养的二世祖,这种应酬的场面着实应付不来。要是苏泛在的话,那绝对就是几句场面话就能把这些蠢蠢欲动的男人和女人安抚得妥妥帖帖。
穆天璋瞧见他略带疲倦之色,约莫着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子加上这么一番闹腾,苏湛是个喜静的性子,大概是有点累了,故而提议道,“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晚宴开始还要一个多小时,去睡一觉。我会叫你的。”
苏湛知道穆天璋这是一直陪着自己,其实这种时候反而需要他多多抛头露面,于是点头赞同道,“好。”他跟着穆天璋去了三楼,穆家今日是满满当当地塞满了人,只除了主人的卧室,索性穆天璋就带着苏湛进了自己的房间。
穆天璋给他拿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安顿好一切之后和苏湛告别下楼。
苏湛看着风格硬朗简洁的卧室,想着的确和穆天璋挺像的。他本就没啥认床的习惯,又熟悉穆天璋身上的味道,是一种特别的草木清香,换好衣服之后一头扎进床铺里居然也睡着了。
等穆天璋踩着时间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苏湛蜷成一团,拱在枕头里睡得正香,连一头短发都睡成了乱糟糟的造型,敞开的衣服领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皮肤和精致的锁骨,是一副睡得忘乎所以的安静样子。
穆天璋笑着揪了揪苏湛长长的睫毛,心想,也好,多睡一会儿也好,反正今晚是没得睡了。而露出的脖颈处正点缀着几点暗红的痕迹,显然是在消退的样子,穆天璋伸手在那痕迹上轻轻摩挲下,对苏泛的羡慕嫉妒却是达到了滔天的程度——作为哥哥他有一个友爱亲近的好兄弟;作为一个儿子他深受父亲信任,俨然是一个继承人的姿态;而作为他的情敌,自己却是失败的。他喜欢苏湛,可自己的实力现在完全没办法和苏泛抗衡。
穆天璋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摇醒了苏湛道,“该醒醒了,宴会开始了。”
苏湛睡得沉,再喝过一杯穆天璋倒好的温水之后,总算是精神抖擞起来,像只窝在巢里许久的鸟儿抖了抖羽毛,准备出笼。苏湛在人声鼎沸的中式寿宴上喝了几口酒,吃了几口菜,只觉得自己身处一个乱糟糟到要沸腾的环境。众人都是能喝能玩能闹的,尤其是穆威,时不时端着酒就往自己身边凑,一会儿是要和自己称兄道弟,一会儿又声称今晚是要把他给喝趴下了才能走,总之是找著名头灌酒。穆威搭着苏湛的肩膀坐在一旁,举着酒杯就要往他嘴边挨过去,瞧着身边这人被酒气熏过之后,眼睛亮亮的,嘴唇红红,一副唇红齿白的好样子,心内是各种蠢蠢欲动。
可惜了,可惜,他是苏泛的弟弟,并且,和穆天璋是一路子的。他这段时日以来,是连连被父亲责骂,总之一路骂到底,稍微哪里看不顺眼就是一顿臭骂,甚至今天生日宴会上的一点小疏忽,是直接被劈头打了脸。而这都是因为自己丢了那批价值连城的货,那是上好的四号白面和鸦片。而同时,他也得知,班羊前不久有人刚出手了一批没有封皮的无主东西,背后的卖家是一伙绰号黑豹的雇佣兵,是近来缅北新崛起的一只武装,只是相当神秘,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姿态……
之后苏泛是一掷万金地从老挝人手里要买一堆的枪支炮弹。许多消息只是底下探子弄回来的情报,他是全然没有证据,因为这伙人从穆家手里抢东西的人不但实力雄厚而且做得相当干净。他在现场逮到的人是几个缅甸和泰国的亡命之徒,似乎是丝毫和苏家扯不上关系,可是事实又摆在面前……想到这里,他又恶毒地想到,要是把这张脸给划花了的话,苏泛该是有多心疼?
穆威不怀好意地笑着道,“苏二少,喝了这杯,否则就不给我穆威面子了!”
苏湛念着他和自己上一世的情谊,并不打算翻脸,然而心里将穆威的八辈子祖宗给骂了个遍,酒气上头脾气上来,一把推开道,“不行,不能喝了,再喝,就要走不动了。”心想道,这要换从前相识的时候,可不就是一脑袋酒给泼过去了,给他个屁面子。可惜,他们现在只不过是见过几次面的点头之交而已,况且他现在也没办法用赌博和美酒来和穆威开展友情了。
然而穆威是纠缠不已死活不肯放手,最后还是穆天璋过来帮苏湛解了围。喝得有些晕头转向的苏湛总算是找了个理由准备回家,穆天璋沉吟了下道,“要不,直接在这边睡得了飞,反正是有地方。”
苏湛摆了摆手道,“不了,阿泛今晚要回来,要是我不会去的话,他估计是要连夜跑过来的接我的,我还是尽早回去的好。”
穆天璋低头略略思索了会儿,“好,那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带了人的,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而已,没什么问题。”
苏湛强撑着喷着酒气和穆百告了别,穆百则表现出极大的挽留之意和热情,总算摆脱了难缠的穆家父子之后,苏湛和穆天璋告了别,在几个小副官的搀扶下上了车,绝尘而去。
穆天璋目送苏家的车子离开之后,脸上的笑意都卸了下来,走到暗处唤来了自己的心腹道,“派人跟上苏家的车子,记得,千万别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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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湛喝得上头,索性一个人占了后排的位子,躺在车坐上开了车窗,任山上吹来的夜风灌进车里,是一边醒酒一边闭目养神。他所坐的越野车夹在前后各三辆大吉普的中间,上头坐的是个个荷枪实弹的苏家护卫们。
天上的群星在闪烁,不远处的草丛里有萤火虫划拉着曲曲折折的线条在飞舞,视线最远处的群山在黑暗里浓重深沉,衬托着繁星更加闪亮。七辆车子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疾驰着,周围的树林是黑黝黝地传来夜猫子和乌鸦的叫声,是个静谧到有些荒芜的山林夜晚。
苏湛左转右转地好不容易在车上狭窄的空间伸长了腿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枕着脑袋微微阖着双目似睡似醒地从车窗外望着被星子点缀得又深又远的天幕,想着再过一段时日自己就得回美国了,还不一定能看到这么好看的夜空。
他和开车的护卫以及坐在副驾驶的小副官都没什么话说,正悠然自得地在车里散着酒气,忽然却是几声刺耳的“嘎吱”声,随着刹车的惯性猛地向前一冲,从位子上滚了下来。小副官是赶紧回头小心查看紧张问道,“二少爷,您没事儿吧!”
苏湛撞了下脑袋,却是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捂着头摇了两下,皱着眉道,“怎了么这是?”
“前面的路不知道怎么了,中间有几块大石头被堵了,打头的那辆车子差点撞了上去!已经下去搬石头了。”小副官伸出半个身子朝前看了看回道。
“哪个王八蛋做的缺德事!”苏湛颇不耐烦地骂了一句,正打算开车门下去查看查看,“砰——”地一声枪响,尖锐刺耳地划破了夜的宁静。外头的护卫用中文大喊着“有人放暗枪!”苏湛登时是全醒了,立即意识到那石头不是哪个缺德的王八蛋恶作剧,而是故意放在路中间就是为了拦着人的。他不知道是不是冲着苏家来的,但是立马下令在车外跑动的护卫们上车。
“快!走!往回开!”他带的人可不多,因为想着只不过是过来给穆百祝寿而已,根本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所有人加上自己撑死了就二十多人。苏湛立即将车窗拉上,他坐得这辆车子是花巨资改造的防弹车,只要不是拿炮弹来轰,基本上是能躲过子弹。
然而枪林弹雨正在扫来,苏湛这边的人也是立即开枪回应,山路是崎岖狭窄,即便车灯全开照得四周通亮也很难顺利地有条不紊地调动,再加上其中一辆车的司机估计是被人打死,一时之间卡在了中间无法调头,苏湛发现自己是直接被困在了六辆车的中间,真是前后都行不得。
然而偷袭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先是在堵了路放枪偷袭,接着来时的后路同样被堵死,最重要的是,从枪声来判断他们显然是人多势众。果然没一会儿,苏湛就听到自己这边的攻势是弱了下去,小副官急得要死,他还好随着二少爷坐在这辆价值几百万的改装车上没有被一枪打死,但是就算他今晚能在流弹里逃生,那么活着回去也是不死也是被大少扒成皮。
苏湛稳了稳心神,打死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让苏家直接追杀这伙人到底,并且要是真打算取自己的姓名的话,那么路中间堆的就不是石头,而应该直接埋地雷,他只不过是个手无实权没有兵马的二世祖,犯不上对自己下手,因此,偷袭自己的人应该是另有所图。
果然,扫射了一阵之后,暗处的火力果然是弱了下来,同时有人出来喊话,说的是泰语,苏湛听着那人猴子叫似的叽里呱啦说了半天没听懂,但意思也是猜到了——放下枪,出来投降。
小副官比苏湛大不了几岁,瞧着还是个少年的样子,此时更是吓得腿软,面色苍白地回头问苏湛道,“二少,他让我们缴枪不杀,这,要不要下车?”
苏湛倒是不怕,然而这么明目张胆地类似半路抢劫的途径却是让他火冒三丈,顿时有种居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感觉。“下车,怕什么!我倒要看看,谁他妈胆子这么大!”苏湛冷哼道,示意小副官把车上的枪给扔出车外。而剩下的几个护卫见二少的车子都在往外扔枪了,也是稀稀拉拉地把枪扔了出来。
外头是齐刷刷地上百人,同时举着枪对着车子,情势逼人。领头的泰国人又是一句泰语,这句话他倒是听懂了——谁是苏湛!
苏湛冷着脸气定神闲地下了车,“我是。”他只觉得额上一凉,枪口已是对上。
……
苏泛靠在车上将军装上衣的军纪扣解开,顿时觉得一阵清凉,他并不怕热,然而此时不知为何却是无端地有些莫名烦躁,苏泛将手上的佛珠转了几圈缠在了手上,他忽地睁开眼睛问严从嘉道,“到山口了没?”
“快了,上个山就到家了,大少。”严从嘉回道。
“嗯,也不知道阿湛回来没有。”苏泛望着窗外的夜景自言自语道,随即却是话锋一转,“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自己去领罚,跟了我这么久居然如此大意。”苏泛知道这件事说大不大,因为逃走的那个技术人员最后还是追回来了,他是宁愿自己花重金培养的人才死掉也不愿他落入别人手里。还有就是自己悉心带在身边的严从嘉,不该放这种错误。
“是,大少。”严从嘉是心有不甘,他只希望大少能和二少少呆在一起,兴许等二少回了美国,一切又能恢复原样。
苏大少的车子终于是在上山的关口出现,准备例行检查,早有等在那儿的李成峰是飞奔似的跑过去还不小心摔了一跤,却是马上爬起来一把扑到苏泛车窗边,喊道,“大,大少,二少的车子被人劫持了!”
第63章
苏泛是瞬间地失了神,打开车门的动作略一停滞,沉声缓缓地问道,“你说什么?”他的眼神是失了温度的冰冷,冰刀子一样直戳到李成峰的心窝子里,李成峰登时就觉得有些腿软,这种报丧似的事情就不该他来做,只好苦着一张脸道,“二少的车,从穆家祝寿回来的路上被,被人劫持人都死光了,就是,就是没见着二少——”
他还没嚎完最后一个字,苏泛直接打断他的话命令道,“李成峰,你在家守着,记得这个消息一定要封锁,绝对不能让老爷和夫人知道。要是老爷和夫人打电话回来,就说我带二少爷去玩了。”苏泛冷静地说着,原本温润如玉的气质是无影无踪,只一张脸冷峻得能刮下冰霜来,平白让人觉得像是个冷玉雕成的人。他极力告诫自己要保持镇定,然而又觉得此刻简直就像是做噩梦,因为两天前还好好自己身边的人,现在却是一下子不见了。
“开车,去穆家。”苏泛瞧着依旧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还能有条不紊地交代着,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不慌,是因为完全分不出心神,苏湛不见了这个事实足以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挂在苏湛身上,一半却是已经在琢磨着所有牵涉这件事的人该怎么千刀万剐。
“大少——”严从嘉下意识地就往苏泛手上挂着的佛珠瞧去,因为苏泛看着一副八风不动的沉稳样子,那串佛珠却是在微微颤抖。
苏泛只在严从嘉的面上扫了一眼道,“从嘉,你犯大错了。”
他还从未见过苏泛如此模样,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是说无可说,同时也意识到自己这次算是错上加错,如果自己没有故意疏忽漏走了那个技术人员,大少就按时回来了,不必二少独自一人参加穆家的寿宴。
苏泛坐在车里,只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一头猛兽随着车子在漫无边际的茫茫黑夜里奔驰着,他按捺着心中又惊又怒的翻滚,将车窗开到最大,任随灌进来的夜风让自己冷却下来。
车开到半路在出事地点停了下来,照明灯已经打了起来,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苏家开出去的那几辆车子他是一眼认了出来,正横七竖八地卡在密林中间的路上。周围正守着两拨人,一拨是苏家的,一拨是穆家的。
路边整整齐齐地码了两排尸体,一排是随着苏湛出去的护卫,一排是夜袭的那伙人。苏泛一具尸首一具尸首的看过去,二十六个人,死得干干净净,包括自己留下来照顾阿湛的那个小副官。
苏泛站起身子,只见穆天璋正坐在大石头上给自己点烟,神色是平静中带着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