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莲笙也有求我的一天,”冥王站在大殿上突然放声笑了起来,他兀自拍了拍手。“好,好得很啊,只是,我想知道若我帮了你们,我可有什么好处没有?”
“不知冥王想要什么?”浮尘突然开口,面色严厉,不苟言笑,声音淡漠,一听便是极不友善,冥王转头,迎上浮尘冷冷的目光。
“什么时候我和你说话需要有别人来插嘴了,”冥王收了笑,回头望着莲笙,莲笙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笑容,也不恼也不怒。
“那不知你想要甚的好处?”莲笙淡淡问。
“我要的很简单,”殷孽复又笑了起来,瞬间移动到三人面前,抬眸,“如若攻打天界成功,羽化归我。”
此话一出,瞳涟猛然抬起了头,他几乎是怒目而视的瞪着殷孽。莲笙也颇为好奇的抬起头来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殷孽无视着他们的眼神,怡然自得的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
“为何!”瞳涟大吼一声,殷孽闻言,皱了皱眉。
“没有为何,只有答应或者不答应。”他淡淡说道,看也懒得看怒气冲冲的瞳涟一眼。
“你要羽化作甚,”莲笙笑容减弱了些,颇为好奇的望着他,“于我所知,他对你该是没有什么大的用处的啊。”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只消说,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就行。”莲笙回头,看了一眼浮尘,浮尘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又看看瞳涟,之间瞳涟正怒气冲冲的瞪着殷孽,瞳涟必定不会同意这个条件的,只是……
莲笙扬了扬手,下一刻,瞳涟便从大殿之上消失不见。殷孽望着他大笑了起来,对着他拍手,像在看戏一般叫好。
“我虽不知你为何开出这么一个奇怪的条件,不过,这对于我来说似乎没甚么大的损失,答应你便是了。”浮尘愣了愣,望着莲笙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这样真的好么。”殷孽依然笑颜如花,他望着方才瞳涟站立的地方得意的笑着,拍了拍莲笙的肩膀。
“条件我既然答应你了,其余的事就是我自己的家事了,务须冥王操心,你只管保证我们之间的合作即可。”莲笙的脸上扬起了笑意,抬手,“后会有期了。”话毕,莲笙同浮尘两人一同消失在大殿之上。
殷孽看着瞬间变得空空如也的大殿,嘴角扯得很高。
“这么做,真的好么。”回程之中,两个红色的身影一左一右的走着,声音从两人之中传来,不仔细听,并不知道是谁说了这句话。
“有甚的不好?”一个声音懒洋洋的回答道,似乎毫不在意。
“你就不与他商量商量在做决定,这样可以么,你不是刚刚才把他拉拢到妖界。”另一个声音冷冷的说道。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由想法。”身边的红衣男子扬起嘴角,懒懒的回答道,看起来心情颇好。
他身边的男子,回头望了望他,似乎还想再说什么,想了想,却又闭了嘴,不再说什么。
风中,只残留着一丝未知的味道。
第四十一章:—晓风残月花不动
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无止境的黑暗之中,就连静默的空气也被染成了密不透风的黑色。
黑暗中,红色的瞳,分外耀眼。
瞳涟窝在黑暗的角落里,苦笑一声。
此时的自己,不知身在何处,也完全动弹不得。他知是莲笙将他送到了这里来,他自也知莲笙为何要把他放到这个地方,然就是因为知晓原因,他才会无措,才会害怕,也只能苦笑着无能为力。
唯独不知的,是冥王为何要以羽化为交换条件。
再苦笑一声,觉得这么做,似乎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忿忿的闭上双眸,空气完全浸没于无尽的黑暗。
“你是不甘,还是在害怕。”无尽的黑暗之中传来了声音,飘渺的寻不着声音的出处。
没有回答,瞳涟的双手,在黑暗中握成拳头。若说不甘,自然是有的,可也许更多的,只是害怕吧,当初的羽化会离开自己,已然说明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远,而如今呢,若妖界同冥界真的联合攻下了天界,那么,高高在上的众仙,将会被各界踩在脚下,那时或许没有了仙妖之分。
只是……
只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成果,好不容易能让自己与羽化的距离不那么远,好不容易出现了能够消除仙妖殊途的方法,难道所有的努力,都要因为冥王而功亏一篑么?
到最后,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毫无意义。
冷哼一声,瞳涟的拳头重重砸在地面上,疼痛到麻木的地步也毫无所动。
“莫非你就对我们一点信心都没有。”声音再起,是越发的冷冽。
信心。黑暗中紧绷的脸,突然无声无言的笑了起来。信心,早在莲笙打出那一掌,将他推入这暗涌之中的时候,他所有的信心和耐心都已经耗尽了,要他信,怎么信,信什么?
“瞳涟,你作何会如此单纯。”黑暗之中,泛起了盈盈一笑,声音妩媚入耳,不用看也知晓说话的人是谁,脸上又是挂着怎样的神色。
“单纯,”瞳涟冷笑,“不单纯,怎会三番五次任你摆布欺骗。”
“此言差矣,”又是一阵妩媚的笑,“有些话,我先下不好与你明说,信我不信,那是随你,我只告诉你,我这么做,与你与我,皆有好处,羽化——终是你的。”
闻言,抬头,引入眼帘的自然还是那一片无边无尽的黑暗,瞳涟看不见莲笙,却是心下一愣。他与莲笙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也对他无甚好感,可是,莲笙说的话,从来是有一无二的,他既然能这么对他承诺,只是说明他心里,早已打好了如意算盘,这局,他自是不可能输。
瞳涟只是愣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说他不信,心里其实已经放松了下来,只是,想起他竟然将羽化当成赌局筹码,他心里就犯冲,怒的不知如何说话。
“这几日只怕是要委屈你,长留于此了。”莲笙笑,朝着浮尘挥了挥手,两人便一同消失在这片无尽黑暗里,唯留下瞳涟一人,在无人之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信你不信你,岂容我选择。”
莲笙啊莲笙,你真是,叫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浮尘终是耐不下性子,放出了暗涌,就问莲笙。
“秘密,不可说破。”莲笙回头,望着他妩媚一笑,轻声说着,抬手顺了顺落在肩上的发丝,笑意盎然。
浮尘望着他,他在想,是多久没见到他如此般的笑容了,或许因为太久了,已经无法分辨,这是不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容了。
心里突然有种感觉,如同看见了许多年前的莲笙,那个还不是王的莲笙。
当年啊。
心里多了份感慨,浮尘兀自的笑了起来。
祁连山顶。
终年是漫天的飞雪,狂风不止。银装素裹的世界,寂寥无声,毫无生机。
山之顶端,却直愣愣的站在两个人,两人均是一身裹白的长袍单衣,锦缎华服,服饰所华丽,式样却又很简单,难以因此判断出他们的身份。
只是这般的极寒之地,如此单薄的衣饰,叫旁人看了,多少也为两人捏把汗,若非是不怕冷的仙人?
祁连山乃天界的边境,人界的尽头,冥界的末端,妖界的尾翼,与四界均沾,却有与四界有隔,许多年前,这里属于四界之外的地带,四界均不可接受管制此处,因此这里曾经鱼龙混杂的居住着各界的落难者。
只是从云华成为第六任天帝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此处拿下,收入天界板块,纳为天界所有,从此以后,此处成为了人迹罕至之地。
当时云华要收此地,还遭到了众仙的反对,他们都恐如此做,便是直接与另三界为敌,公然抢占地盘。只是云华却并没有听从劝告,执意却了此地,不曾料想的是,三界竟无人反对,只是冷眼旁观此事,云华也似是早有所料,毫不奇怪。
之后,他便常常独自来此处走动。
“好久不见。”其中一名白衣男子开口,声音飘飘渺渺,捕捉不到。
“我也没想,你还会来见我。”另一名男子笑了笑,轻轻柔柔的说着。
“这话,怕该是我说才是吧。”
“你这么做,多少叫我有些意外啊。”一个声音伴着一声轻柔的叹息,风起,刮落。
“我愿这么做,只想换你一诺。”那人依旧笑,笑的风轻云淡风月无边。他抬手,将手里一张微微泛了黄的宣纸,递予身旁那人的面前。
身边的人,回头略显诧异的看了看他,没有说话,思考了片刻,方才缓缓接下那张纸。风咧咧的响,纸张在手里鼓动飞舞,似乎只要手指松一松,那薄纸就会随风而去,痕迹全无。
那人将纸缓缓打开,一字一句的斟酌,看到最后,变了脸色,沉默不语。
“并无甚难吧。”见他盯着纸上的字却不开口,面色颇为难堪,身旁的人竟得意的笑了起来,笑容很浅,却很灼眼。拿纸的青年皱了皱眉,方才缓缓将纸张折起来,放入袖中。
“是不难。”他轻轻答道,面无表情。
“意思便是,你答应我了?”身旁的人愣了愣,似是没有想到他会答应他,且是如此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了他,早知是如此,那不如当初就把条件开的更刁难一点。嘴角抽了抽,白衣人忿忿的想着,却笑了起来。
“我希望你也莫要食言而为。”看也不看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白衣男子冷冷的说完这句话,便如风一般消失在山顶之上。
白衣青年捋了捋衣袖,抚了抚发丝,看着白衣男子消失的地方,轻笑:“呵,对你,我何时食言过。”说完,也一同没入这无边无际的皑皑白雪之上。
白雪之下,一片寂寥。
“对于他,你信多少?”雪山之上,白云之中,雾气萦绕,只闻其声,吾见其人。
“我说全信。”另一道声音悠悠悠悠的响,缓缓缓缓的答,顺手摸了摸衣袖,动作极轻极弱,不易察觉。
“哦,你竟信他,这倒怪了。”先前的声音愣了愣,不可置信的叹声。
“不可么。”扬了扬手,也懒得管身旁那人神色如何不正常,眼神如何不自然,心思如何疑惑,便潇洒而去。
“真真怪哉。”抚了抚额头,觉得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扬了扬袖,跟在那人身后,消失
第四十二章:—今人不见旧时月
莲笙半倚在白玉雕花浮黎椅上,双眼微阖打着瞌睡,手中一把白毛羽扇轻摇,风势不大,扬起额前一缕青丝。
突然睁开双眸,静静望着蓝的透彻的天际,莲笙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扬手捋了捋青丝。
认识羽化这几千年里,似乎从来没看过他睁开另外那只眼睛呢。
望着坐在院中闲闲懒懒打着瞌睡的妖王,坐在大殿之上的云华,额头跳了跳,他不知道此刻莲笙怎么会这么悠闲。
“最近他们都无甚动静么?”面无表情的问。
羽化抬头,想笑却没有笑出来,轻轻摇了摇头:“最近似乎大家过的都很悠闲,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怪了。”云华扯着衣袖,眼神涣散的望向前方不知名处,若有所思的发着呆。
“这不是好事么,反正你也从来没担心过甚么。”羽化轻笑着阖了白瞳,挑了挑秀气的远山眉。
“好奇而已。”不自觉的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的面上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若无其事的笑容。
额头跳了跳,羽化望着王座上的云华,甚是无言以对,若不是早前就了解云华这难以捉摸的习性,他也不可能如此淡定……
抚了抚额,道了声:“臣下告退。”缓步退出大殿,悠悠向着自己的风鸣殿而去。
羽化向来是个好静的性子,偌大的风鸣殿里,却没有几个小仙童在旁侍候着,就连现下留在他殿里的小仙童也是当初玄映以各种各样的借口硬生生推给他的,虽只是几人,倒也做事还算周到,不会出现缺了人手的问题,也让羽化落得个清静。
不过有时人手太少,可能就会忽略了许多事情。
譬如此刻,缩在房间角落里,冷汗直冒的羽化,却没有人可以帮忙照应一声。右眼紧闭,眉头挤成一团,汗液甚至浸湿了苍白若云的衣裳,右手死死的捂着右眼,左手深深的握成一拳,掌心里有些疼痛,大概是指甲陷入了肉里吧。
想喊,却没有一丝力气,想叫,却发现喉咙莫名沙哑,只能窝在角落里冷笑着,表情狰狞。
这种疼痛,有多少年没有再经历过了。
过度使用白瞳而带来的巨大副作用。
这白瞳,羽化只在千年前那场四界混战中开启过一次,自此后的几千年都没有再使用过。这只眼,不仅让他背负了罪孽,还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白瞳每开一次,除了要付出千年修为代价之外,还会损耗身心,只会叫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罢了。
现在的自己,是为了天界才使用这的力量的。倘若何时自己的身体真不堪重负而亡,这便是天帝也无法左右的轮回幻灭,到那时,自己落入冥界,怕是只有魂飞湮灭的下场罢,哪里还有什么轮回转世可以于他。
想至此,羽化的脸上扬起惨淡的冷笑。
这就是命,是他存在便被赋予的,承载着的命定之数。
瞳涟,我曾经在想,若我们还能有来世,那说明也许我们缘分未尽。可是如此番看来,我们的缘,似已灭了……
眼前那影,熟悉的一席黑衣,熟悉的深黑若夜的眸,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笑容,定是错觉吧……
感觉到自己的右眼很痒,如同千万只蚂蚁在眼睛里爬动,其痒难耐。羽化伸手,顺着眼周一遍一遍的抓着,却是越抓越痒,越抓越难受,难受的不知所措,双手渐渐靠近了眼球。好痒,好痒。心里一遍遍的重复着,双手深深的扣进了眼眶里,在下一秒钟,白色的瞳,握于手中,苍白中带着猩红,好刺眼。
这情景分明那么恐怖,可是为什么,心里突然如释重负般轻松。丹凤微眯着,远山眉轻挑,静静静静的望着握在手里白色的瞳,羽化的面上,突然浮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右眼眼眶还在流血,只是,没有了意料之中的疼痛。
“羽化,羽化!”
远方似是传来了呼喊声,暗无边际的天色变得猩红无比,就连空气中都掺杂着刺鼻的血腥味,血还在流,无止境的流,侵染了周身所处的环境,浸湿了白若浮云的衣裳,好刺眼。
“羽化!”
是谁在唤自己,挑目,猩红的天空渐渐有了暗的光芒,由远及近,由弱及强,瞬间便刺得他睁不开眼睛,看不清楚,究竟是谁,在光明的背后,轻声呼唤着自己,等待着自己。
“羽化!”
羽化猛然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玄映那张近在咫尺,横眉竖眼,眉头深锁的脸,几乎快要扭成一团了。
第一反应,便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眼。
果然,还在。
“你的身体已经严重超负荷了,为甚的不说!”玄映怒目而视,语气冷冽而担忧。
“无甚大碍。”羽化想笑,可是牵了牵嘴角,却发现自己的脸已然麻木的无法控制了,自作孽啊。
“都这样了还无甚大碍,那怎样才算是有个甚么?是不是要等到身体都被白瞳反噬,等待魂魄被磨灭的魂飞魄散才算!”玄映几乎是大怒,他失去理智一般,一把扯住羽化的领口,一用力,便把他提了起来,双眸里尽见血红,大概是一夜未合眼之后导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