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楼——花卷儿

作者:花卷儿  录入:04-05

 文案:

 本文不是灵异文!!!! 一幢楼里的三个平凡小故事。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吕习,刘正均,樊思成,江旧年,没想好 ┃ 配角: ┃ 其它:平凡生活 【炮友关系】 第1章 吕习下午的门诊病人都看完了,抬头一看钟,就快到下班时间了,于是伸了个懒腰,叫实习生有事打自己电话,站起身下楼去逛逛。 晃着坐了一下午微微泛麻的双腿,吕习避开人多熙攘的大厅,向着急诊科走去。急诊室里挤满了人,看来是有急诊病人。走廊里来来回回的白衣中,突然出现了一身警服,大檐帽下露出一双狮子捕猎一般的眼睛的男人,那男人正紧紧盯着吕习,移动速度非常的快。吕习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正要往旁边让开,突然肩头一紧,已经被那人抓住!吕习下意识地挣扎,碍于在急诊科,尚未高声喊叫,但如果这个男人下一步再做出什么举动的话,吕习肯定就要呼救了。 那个男人摇晃着吕习,开口了。“你们到底救不救人!”他说,“把病人晾旁边快半小时了!” “你先放开我,冷静!”吕习大概明白了,这位警服先生是看到自己穿着白大褂,所以病急乱投医了,可是,“你放手,我帮不了你,我是男科医生!” 吕习虽然这么说了,但对方还是没有放过他,硬拉着他来到了一间治疗室,里面躺着一名伤者,捂着胳膊在那儿叫疼。 吕习没办法,只得道:“我知道了,你放开我,我帮你看看。” 那人放了手,吕习大概检查了一下患者的伤势,过程中与二人说话得知,原来穿警服的叫刘正均,是交警二大队的副队长,送车祸中的伤患来医院就医,却被急诊科晾在一边接近半个小时,看着伤患的伤口在流血,疼得可怜,刘正均怒不可遏,冲到走廊,抓住一个穿白袍的人就给揪这儿来了,却不知道吕习真的是无辜的闲逛中的男科大夫。 吕习其实一眼就看出,伤者的情况并不危急,再放半小时都行,但这并不是急诊科不理人家的理由啊。 “他没什么大碍,我去看看,给你叫个人来。”吕习道。 “你看了一下就想跑?”刘正均堵在门口,“跟半小时前那个医生一样!” “大哥,”吕习真是没办法,“我真的是男科医生,这儿是急诊科,不归我管,我去给你叫个急诊科的人来好不好?” “男科看不了急诊科的病吗?”刘正均道。 “那当然了,术业有专攻。”吕习道。 刘正均无法,只得放他出去。吕习到急诊室去找了一下急诊科的医生,发现里面正忙得焦头烂额——一对喝药殉情的情侣正在抢救中,急诊科的一线二线围着病人转,压根没注意到吕习进来了这回事。 吕习无奈,只得退出去,回到治疗室,对刘正均说:“那我先给他清个创吧。” “那是什么?”刘正均问。 “先给他把伤口洗一洗。”吕习解释。 吕习戴上帽子和口罩,给病人清创,快要做完的时候,治疗室的门被推开了,一名急诊科医生看到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吧,麻烦吕医生了真是的……” “你们忙完啦?”吕习贴完最后一条胶布,拉下口罩。 “没啊,”急诊科医生道,“我是来上夜班的,他们白班的在那边忙,叫我先来看一下这个病人。” 吕习这才意识到自己该下班了。 “那行,你忙着,我走了。” “吕医生慢走。” 吕习离开治疗室后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把白大褂脱了?免得再被哪个疯子揪住。可仔细一想这样的奇遇哪能连续遇到,便一笑了之了。刚走出几步,忽然肩头被重重一拍,打得吕习有点吃痛,捂了肩膀转身正要发火,只见刘正均把帽子摘了,摆出似乎马上就要开人罚单的庄严肃穆脸,对吕习说:“吕医生,我代表交警二大队谢谢你。” 吕习这才发现,那顶大盖帽下,竟是一张绝对合胃口的脸,五官鲜明英气勃勃,再加上高大壮实的身材,吕习只能暗怪自己刚才完全忽略了他了。不由得语气就和气起来:“一点小事,不用谢。” “不,”刘正均很严肃,“我对今天这件事非常不满,如果不是你,我一定会向贵院的领导投诉的!” 吕习怔了一下,道:“急诊科忙起来就说不定,有时候他们也实在是抽不开身,希望刘队长理解一下我们的工作。” 刘正均道:“我们负责的地区就是这一片,基本上有车祸都是往你们医院送,当然希望能有效率一点。” 吕习想到现在的时间,便问道:“都这个点了,刘队长不下班吗?” “这不是有事吗,”刘正均道,“而且你们下班的时候就是我们最忙的时候,下不了班是经常的。” “警察同志很辛苦啊,向你们致敬。”吕习笑着说。 这是刘正均第一次看到吕习露出笑脸。刘正均不明白为什么在医院里,所有的医生护士都是一副“我很忙,不要惹我”的表情,想要对上他们的眼睛都要对半天,更别说看他们笑一下,虽说医生工作压力大吧,他们交警压力也很大啊,对违章司机一副凶脸那是为了震慑对方,医院面对的是病人,怎么就不能给个好脸?就比如这个吕医生,笑起来不是挺好看的吗? “不耽误吕医生下班了,您慢走。”刘正均也笑了一下,道。 “好,”吕习点头,“再见。” 按道理,这应该就是吕习和刘正均的最后一次见面了,因为刘正均不会每天都送伤患,吕习更不会每天都散步到急诊科。可是一周后的一个周末,晚上11点多钟,吕习在家里接到了急诊科打来的电话。 “吕医生,睡觉了没有?”急诊科医生在电话里问。 “没有,什么事呀?” “能不能来趟医院?你有个急诊。” “我的急诊?!”吕习感觉有点好笑,“你没告诉他晚上男科不开门吗?让他明天再来。” “我说了,可是他说明天没时间,哦对了,他说他认识你。” “认识我?”吕习纳闷了,“是什么人呀?” “是个交警,”对方答道,“晚上查酒驾的时候被醉汉踢了下面,来医院看看有没有事,非要找你,吕医生,要真是你熟人,你就来一趟呗,反正你家住得近。” “交警啊,”吕习想起了那个副队长,没想到这么快又要见面了,“行,你让他等着,我一会儿过去。” 挂了电话,吕习穿上外套,抓起钥匙,开门,停住,又退回来,回头看了看家里,整洁而一尘不染,只有桌上放着几个空啤酒罐。吕习想到了什么,对着空酒罐笑了笑,重新迈出门去,关门走人。 吕习赶到医院,果然看到刘正均坐在急诊室里。 “没想到是用这种方式再见面啊,刘队长,”吕习道,然后佯装找了一下钥匙,“哎呀,出来得急,没带门诊钥匙啊。” “那我们这诊室你先用着呗。”急诊科医生道。 “这样吧,”吕习说,“刘队长不嫌麻烦的话,到我家里去一趟吧,反正不远。” 急诊科医生怎样都没意见:“反正你们是熟人,你们随便呗。” 刘正均其实不想来医院的,但是同事们看他被踢了,全都笑得不得了地让他赶紧去医院,说“踢坏了可不得了!咱们副队长还没孩子呢!”还有的非要送他来医院,刘正均赶快说你们饶了我吧,我自己来。 听到吕习这么说的刘正均,一下就站起来了:“那赶快吧,挺晚的了。” 离开了医院,吕习领着刘正均往自己家走,的确近,过了个马路走几步就到了,途中吕习试着和刘正均聊天,都没能聊几句,就说到今天突击检查酒驾,刘正均来医院时他的同事还在上着班呢……转眼就来到了吕习住的楼下。 “呵,这地方黑的,也不装个路灯。”刘正均说。 “习惯了,无所谓了,”吕习道,“他们都说这楼是‘鬼楼’呢。” “鬼楼?不会吧!”刘正均一边跟着吕习上楼,一边说。 “说是死过人,半夜里有哭声有笑声的,挺吓人。” “你可别吓唬我啊。”刘正均笑道。 吕习也笑:“反正我是不信的,不过因为这些传言,租金是比外面便宜不少。” 说话间吕习用钥匙开了门,让刘正均坐在凳子上。“我去拿副手套。”吕习说,又开了所有的灯。 刘正均坐好,吕习戴着一次性手套站过来,道:“你不是要检查吗,把裤子脱了啊。” “哦,哦……”刘正均果然还是有点尴尬,不过一想都是男人,对方又是医生,没什么好介意的,就顺溜地脱了。 吕习还拿了个手电,蹲下来仔细看了半晌,关了手电站起来道:“没事儿,刘队长,不用担心。” “我没担心!还不是那帮小子……”刘正均站起来提裤子。 “刘队长夜班辛苦了,我这儿有酒,不喝两杯吗?”吕习把一次性手套脱下来,扔到垃圾桶里,看似随意地问道。 “那怎么好意思!”刘正均还当这是普通客套,“我大晚上你叫来上班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还是快点走吧。” “刘队长……急着回家?”吕习把多余的灯光关掉,笑问道。 “家?”刘正均被这一个字触动心扉,不禁冷笑了一声,“我哪有家可回,我是回队上。” 吕习一听有机可乘,早就把酒拿出来端到刘正均手里:“来来来,你也说了,大晚上的把我叫出去,你要是真的不好意思,就陪我喝两杯再走……” 第2章 刘正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红日高悬,身体上被子的触感告诉他,自己此刻一丝未挂,宿醉后的头痛让他隐约想起,昨晚啤的喝完又喝白的,自己仿佛把离婚那点闹心事都对这个还不太熟的医生说了,还靠着人家肩头唏嘘来着,然后…… 刘正均往旁边一看,就顾不上想然后的事儿了。 他只希望这不是真的。 没穿衣服的自己身边,躺着一个露着光溜溜的肩膀的老爷们,刘正均看清他那鼻子眼睛……可不就是男科医生吕习?!刘正均吓得往旁边一退,一下子翻到了床下去,可是他身上裹着被子,连带把被子也给扯掉了,等他站起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床上那位裸着的仁兄,因为他造出的动静而醒来,慵懒地翻了个身,正好露出腿间来,残酷地提醒着刘正均:是的,这不是梦,你和一个大男人睡了一晚上,还都没穿衣服。 “你,你……你做了什么了?”刘正均怎么也想不通,“昨天晚上,我们干嘛了?” “我做了什么?”吕习支起半个身子,看着用被子捂着身体的刘正均,像个娇羞少女似的,不禁好笑,背过身子给他看自己的屁股,“你还是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吧。” 刘正均感觉这一切更加惊悚了,那个男人身上的,根本想也没想到过那里的部位的红肿,是自己造成的?而昨夜到底发生过些什么,此刻几乎血液倒流的他更是一丝一毫也记不起来了。 “我……我得去上班,”刘正均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衣服,把被子丢到床上,捡起衣裤穿起来。 “昨天忙那么晚,今早还上班啊?”吕习接了被子,盖到自己身上,重新躺下,“我今天调休,再睡一觉。” 刘正均穿好衣服,在客厅里找到了帽子,抓着帽檐想了想,走回卧室对床上的人说:“你……这事儿……我下班再说!”然后戴上帽子,开门冲了出去。 刘正均昨天查酒驾跟的队里的车,没骑摩托,今天只好跑步去队里,一路上都在苦苦思索,是什么造成了今早的局面?他能想起,昨天去了医院,然后跟着吕习到了他家,然后喝起了酒,然后自己倾诉起了生活不顺,然后……然后那个吕习似乎就说,要再检查一下自己被踢的地方,就带着他上了床…… “我操!”刘正均停止了前进,狠狠地在原地跺了下脚。 这混账医生是有意勾引的他! 刘正均在原地踟蹰了好一会儿,已经掉了头准备回去找人算账,一想到工作还是转了回来,没走两步又转身,觉得这口气咽不下,一想到该和那吕习怎么说?语言似乎很难组织,又将脸朝回了原来的方向——这叫一个满心纠结,最后还是大叹一口气,先去了交警大队。 刘正均这一身酒味见了同事,自然也难解释,只好支支吾吾地骗他们说是去了前妻那儿。同事一听来了精神,瞪着眼问“怎么刘队?这是复合有望?”刘正均摇头摆手,好容易糊弄过去,一整天脑袋里都在盘算,晚上该怎么去质问吕习?再转念一想,这样的人还再见他干嘛?当昨天的事没发生,从此装不认识,不是更好?迟迟做不了决断。 吕习上午调休睡觉,下午还得去门诊。昨天晚上的事的确是他有意为之,但这并不是说他就对刘正均有什么非分之想,刘正均要是来找他,他自有方法应对,如果就此再也见不到面,他也无所谓。他从来不会对直男抱太多的幻想,妄图有什么长期的关系,不然也不会先睡了再说。 吕习不是因为同性恋而当男科医生的,恰恰他认为身为同性恋的自己成为了一名男科医生实在是命运捉弄,无奈之举。但是好在本院的男科只设有门诊,所以相对病房会轻松很多,而他所面对的疾病,也被他自己分为了三大类:不育、不洁、不举。有时候吕习觉得自己不是个医生,而是个匠人,日复一日地面对男性私密部位,搞得他都快麻木,继而对那件事也提不起什么劲来了。 下班后的吕习到食堂打了一份饭菜,用一次性饭盒盛着,装在塑料袋里拎回家,开了客厅的灯,坐在桌前慢慢吃。 刘正均今天没加班,准点下班回宿舍洗澡换了套便衣,骑上他的摩托就朝吕习家来了。昨夜太黑,没看清那楼的具体样子,今早离开得又惊惶,没顾上看,这时才能完整地看到,这时一幢有些年月的楼,楼底下种植着没人料理而长得张牙舞爪的植物,再加上这座楼的面向和位置问题,使得它看上去略为阴森,真的有点符合“鬼楼”传说。更重要的是……刘正均看到稀稀拉拉一两个的背着书包从这儿路过的学生,他对这一代熟,略一思考便明白了:这是一所中学的后门,这幢楼,是多年前中学给学校老师盖的,这是一幢教师宿舍楼。 吕习在楼上听到摩托车的声音,估摸着应该是刘正均。此时他已经吃完晚饭,无所事事地在看电视。 用不着刘正均敲门,吕习早就把门开了站在门口等他了。刘正均本是来讨伐吕习的,一看对方这么气定神闲、毫无心虚之态地腰板挺直站着,刘正均自己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吃过饭没有啊。”吕习仿佛平常聊天一般地问。 “没有。”刘正均尽量答得有气势一点,但最后的效果顶多是个没好气。 “我家没饭,只有方便面你吃不吃啊?” “少少少扯那些!”刘正均一心奔着正题来的,门一关就直接说道,“我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情了,我说你这算不算医生诱奸病人啊?” “我从来不对病人下手。”吕习道。 “那我不是病人吗?”刘正均记得自己一开始是来看病的。 “你挂号了吗?”吕习问。 “我……”刘正均答不上来了,他的确是没有挂号,一到急诊科就要求找那个认识的男科大夫,原因是第一次的见面让他对吕习印象挺不错的,觉得是个负责任的大夫,结果…… “我们是在医院睡的吗?”吕习继续提问。 “没有……”刘正均被反驳得哑口无言,只得再提出,“那你这种行为也是,是侵犯别人吧?” “你受伤了吗?”吕习淡定反问,“受伤的好像是我吧?那我能不能告你侵犯啊?” “我靠!”刘正均责问不成反被扣上帽子,总算是体会到了吕习的铁齿铜牙,“你口才好,我吵不过你,你要是觉得这事儿特光彩,我也没办法!” “这事是不光彩,”吕习道,“但你要是硬不起来我不能自己往你身上坐吧?我是勾引你了,但咱俩顶多算个合奸,你也不是没享受到,何苦摆着受害人脸呢?” 刘正均被吕习说得,几乎就要同意是那么一回事,但是就是觉得不对劲儿,脑袋拧不过弯来。“那现在怎么办?”他居然问吕习这个问题。 吕习也被他问得差点笑了。“没什么怎么办的,睡一次以后不睡了这叫一夜情,以后继续睡那叫炮友,我无所谓,随便你。” 刘正均听了就愣了。他大概终于搞清楚那点儿不对劲到底在哪了——他并不是同性恋呀! 趁傻帽状的刘正均唯一的举动就是不停地拿手指门,吕习做了两个不解的表情,猜测着给他打开了门,然后刘正均这一个大块头,就晃晃悠悠地出门了。 吕习看着刘正均下了楼,耸了耸肩,关上了大门。 吕习租的这便宜的两室一厅,有一间小点的房间被他当成了书房,里面堆积着他的大量藏书,躲进书海与世隔绝,是他解决一切烦恼的方法。 大门再次被敲响时吕习看了一眼钟,11点。吕习起身去开门,心想不管敲门的是谁可都得尽快打发,明天还要上班。 门打开之后出现的是刘正均。刘正均像泰山压顶一样地压下来,吕习顺势笑纳了。然后…… 然后他们就又睡了。 黑暗中的刘正均靠上床头,问躺在旁边的吕习:“你说我们现在这是什么关系来着?” “炮友!”吕习捂着被子答道。 刘正均冲着眼前黑乎乎的一片发呆,突然听到“啪”的一声,侧头看见一簇火苗,然后一支点着了的烟被递过来。刘正均接过烟,放进嘴里深吸一口,吐出烟雾时问:“你怎么知道我想抽啊?” “我也是男人,我当然知道。”吕习说。 “哎那你自己怎么不抽啊?”刘正均侧过身去,问。 “对身体不好。” “那你就让我抽啊?” “又不是抽进我肺里。” 刘正均无言。 第二天下午,上了半天班的吕习正在家里休息,大门忽然又死乞白咧地响起来。吕习打开门,震惊地看到刘正均扛了一个大迷彩包,满面红光地挤进门来。 “你这是干嘛?”吕习有不好的预感。 “搬过来啊,”刘正均道,“我离婚之后都住队里,可多地方不方便了。” “你等等,等等……”吕习觉得刘正均一定搞错了什么,但是刘正均已经十分效率地打开包拿东西了。 “不会吧……”吕习来到窗户旁边,抬头看着天,“我不就是睡了个警察吗,用不着这样惩罚我吧?” 第3章 “刘队长,你是不是误解什么了?”吕习试图和刘正均说清楚,“‘炮友关系’是不包括住在一起的。” “炮友也是友啊!”刘正均倒洒脱,向外拿东西的手一刻不停,“我现在落难,可不就得找朋友帮忙吗,何况炮友关系还更近,借住一下怎么了?” 他倒挺有理!吕习越看他越来气,越想越觉得自己被下套了。“你就是故意的!”他说,“我说你昨天晚上怎么突然跑回来呢,你是为了蹭住来了!可以啊刘正均,长得挺老实,节操不怎样嘛,宁愿出卖自己身……” “你说什么呢?”刘正均这会儿忽然停下手,满脸大惑地看着吕习,“我昨晚回来,是因为觉得你挺好的……” 当吕习看他不像说谎的样子,心里开始泛起愧疚的时候,刘正均才像突然听懂了吕习刚才的话,脸一垮,将手里一个牙缸摔回包里,站起来就走。 “你到哪去啊!”吕习眼看着刘正均开了门扬长而去,忍不住追到门口喊,“你东西不收拾啦?别给我乱堆在这啊!” 不久,楼下响起了摩托车开走的声音。吕习无法,也不想管了,把自己关进书房了事。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吕习又听见有人在砸门了,把书本一放,松了口气似的,站起来去开门,看到果然是刘正均站在门外,张口便骂:“每次都把门敲得快掉下来了你什么毛病啊?一会儿来一会儿走都不打个招呼,你把这当什么地方了?赶快带着你的东西给我走!” 刘正均没理他,直接拎着两只塑料袋就进了厨房。“我买菜去了,今晚我来做饭,算是我感谢你收留我,行不?” “哟,”吕习关门,气消了些,“你还有这本事啊。” “我们穷苦人家的孩子都会做饭,”刘正均洗菜,“看你这样子,肯定是个少爷,没吃过苦的那种。”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过苦啊,”吕习倚在门框上和刘正均说话,“我问你,你之前说,你回来是因为觉得我挺好的,我哪儿好啊?” “你长得挺帅的,人也不错,就冲着咱第一次见面时候那事儿,我就知道你心肠肯定不坏,”刘正均把菜捞起来,再洗第二趟,回头看了眼吕习,“而且,挺意外的,睡起来感觉也不错。” 吕习突然从门框上弹起来,急转身向后走,刘正均还以为就这么样他就害羞了,还暗笑这人床上床下两个样儿,结果转眼吕习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个拖把。 吕习提着拖把进了厨房就开始拖地。这厨房本来就小,他这一折腾更是让刘正均无处下脚,忍不住道:“你有毛病啊?拖什么拖?” “你洗菜怎么会洗得这一地水?”吕习拖完了拄着拖把道,“你那鞋是脏的,踩了水会沾得到处都是知道不?” “那你给我拿双拖鞋呗!”刘正均没领会到重点。 “你看你看你看!”吕习又瞪大了眼指着水池,“又溅出来了!还有你择掉的菜不会扔篓子里啊?堆在那算怎么回事?”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啊?”刘正均发现自己无法理解吕习的思维,“我做饭你跟那等着吃不就行了吗?进来指手画脚的干嘛?我老婆都没你这么罗嗦!” “你哪来的老婆,不是离婚了吗!那叫前妻!”吕习一看到厨房脏乱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说出来之后才觉得自己有点无礼,刘正均也一下子不说话了。 刘正均喝醉那天晚上抱着吕习倾诉了很久,吕习知道他离婚那劲儿还没缓过来,现在提这茬确实有点不好,自己略感过意不去,就说:“好算了,你做吧,我不说了。”说完把拖把放回去了。 刘正均天真地以为吕习就此收手了,但是事实证明,他不说,不代表他不做。刘正均切菜,吕习跟在后面抹案台;刘正均炒菜下锅,吕习在那收拾案板和刀;刘正均转个身就要撞到吕习,拿个盐也要碰到吕习,实在是忍无可忍,把铁锅一敲,道:“你别在这碍事行不行?” “我不是没说话了吗!”吕习道,“你弄得到处乱七八糟的我收拾一下还不行啊?” “我做完再一并收拾不行吗?!”刘正均最讨厌他做事的时候,别人不做事,还在那捣乱。 “你要是真的想收拾就会边做边收拾掉,根本留不到做完!”吕习振振有词,配着抽油烟机的噪音,更加令人烦躁。 刘正均要忙着炒菜没空吵架,放弃了和吕习争执,一边翻动炒勺一边小声咒骂。 “你说什么?”还好厨房里吵,吕习听不清楚。 “我说,你到外面坐着,乖乖等吃饭!”刘正均回身抓住吕习两只胳膊,将他向外推。不知怎么着,吕习突然有点温顺下来,这种在厨房发生的,介于亲密与平淡之间的,两个人间的小接触,像是一颗石子,在他内心投起了一些波澜……但是,脏和乱仍旧是无法妥协和忍受的! “你把围裙穿上,就挂在门后面!”吕习被推出厨房前说了最后一句。 等刘正均把饭做好,也确实该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吃饭啦!”他朝厨房外喊道,一手端了一个盘子,围着围裙向外走。吕习放下书本,去拿碗筷,顺便问:“要不要来杯酒?” “酒?算了算了,”刘正均愣了一下道,“喝酒误事,明天还上班。” 吕习淡笑了一下,给两只碗里盛了饭。新煮的大米饭就是香,比医院食堂的好百倍。 坐到桌前,看到刘正均做了三菜一汤,正要稍微感动一下的吕习,突然发现了一件很不妙的事情。 “你做的菜全是辣的啊?”吕习看着桌上红彤彤的菜肴,问,“连汤你都能做成辣的啊?” “酸辣汤啊,”刘正均呆了一下:“你不吃辣啊?” “我吃辣,但是……”其实刚才在厨房就该发现这一点,但就是因为吕习吃辣,所以竟没反应过来。 “但是什么?”以刘正均的思维,现在肯定是想不到但是什么了,“你要保养皮肤?怕起青春痘?别逗了你都三十多了还有什么青春痘……” 吕习冷着个脸,把筷子尖点在桌面上,朝前一推:“我不吃了。” “哎,到底是为什么啊?”刘正均站起来,“你这不是不给我面子吗?” “刘正均!”吕习一拍桌子站起来,“你要不是故意跟我过不去,就是脑子不好!” “我,我怎么了我!”刘正均纳闷自己怎么又被骂了,“我做饭做菜给你吃,这哪里是跟你过不去了,我脑子又怎么了我?” 吕习估计,如果不跟他说清楚,这家伙一辈子也想不明白。“我说,前天晚上就算你喝多了,昨天晚上我们上床,你总记得清吧?你那根家伙是从哪个孔进的你不知道啊?” 刘正均茫然的表情又维持了几秒钟,然后慢慢舒缓:“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个屁你!”吕习准备离开客厅。 “我再给你炒个菜!” “明天就给我滚出去!” 最后刘正均坚持不吃饭不行,给吕习重炒了个素菜,哄着吕习吃了点,吕习气稍平了,就又在指指画画厨房这儿脏了哪儿油了,一边说一边还是动手给收拾干净了,碗让刘正均洗了。到了睡觉时,问题又来了。 刘正均自然地走向床,吕习突然瞪住他道:“你想干嘛?” “睡觉啊。”刘正均答。 “不准睡床上!” “为什么,你这床这么大又不是睡不下,昨天和前天不都睡了吗?”刘正均不解。 “不做爱就不准睡床。”吕习看上去是认真的。 刘正均从没听过这种理论,不过他是真的想睡觉了,想着干脆息事宁人,就往吕习身上一扑:“好吧那就做个爱吧……” “滚!”吕习用力把刘正均推开,就差没拿脚踹了,“睡外面去!” 刘正均才知道吕习居然是说真的。“好,”刘正均颇没意思地站直,“你总得给我个被子什么的吧?” 吕习下床,打开柜子拿出床被子扔给刘正均,刘正均抱着被子就走了,吕习重新倒回床上。 试图睡着的吕习迟迟没有进入睡眠状态,翻来覆去地想,刘正均睡哪儿去了?就一床被子,够盖不够垫的,地下不凉吗?关键是,吕习害怕他在哪里搞破坏,就像今天他对厨房干的一样…… 吕习一下子坐起,掀开被子下床,走出卧室,到客厅里开了灯,空荡荡的,没看见吕习,视线自然就向着书房关着的门投去。 一想到刘正均可能睡在书房,吕习的不祥预感就不由自主喷涌而出,快走几步打开书房的门,果然看到一个大块头躺在地上,再仔细一看,原来他还不是直接躺在地上。 吕习开了灯,看清了刘正均身下垫的是什么东西,火冒三丈,一脚就踢上去:“给我起来!” “又怎么了!”刘正均跳起来,“又怎么得罪你了?” “谁准你动我书的!”吕习心疼得要死,蹲下身子把刘正均铺满一地当床垫的书一本本捡起。 “垫一下都不行啊?”刘正均道,“我直接睡地下多凉啊,压一压又不耽误你看。” “你给我滚开!”吕习烦得要死,不想理他。 “滚哪去啊?”刘正均问。 “滚回床上去!” 刘正均巴不得这一声,一溜烟地就回床上去睡了。吕习穿着睡衣,蹲着捡完所有的书,再一本本放回书柜里,按顺序排好,这才心安了,把书房和客厅的灯关上,回到卧室里。 刘正均还知道给吕习留半边床,缩在床的左侧好像已经睡着了。吕习才感觉到了疲惫——他被这个睡得没心没肺的家伙整得很疲惫——爬上床盖上被子,吕习终于有了困意,一边闭眼一边说了句:“明天就给我滚出去。”也不知道旁边那位听到没。 第4章 刘正均早上比吕习走得早,吕习离家前发现抽屉里的备用钥匙不见了,暗暗骂了句,依然淡定去上班,快下班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给医院维修部,找了个相熟的工人,说:“下了班帮我换把锁行不?我请你吃饭。” 工人表示换锁小事一桩,吃饭免了,吕习还要跟他客气:“反正我也要在外面吃的,一起随便吃点。” “吕医生你忘了?”那边说,“我结婚了!您单身汉自在逍遥,我晚上可得回家吃饭。” “行行行知道了,”吕习笑道,“还得瑟呢,反正你把锁给我换上就行。” 敲定了这件事,吕习忍不住窃笑:敢偷我的钥匙,看我怎么把你赶出去。 下班之后,工人就带着工具跟着吕习回家换锁了。 “怎么吕医生,”工人一边干活一边问,“是钥匙丢了还是怎么了?” “家里遭贼了。”吕习轻飘飘地道。 如果这个时候刘正均回来,看到这副场景,一定会着急的吧。吕习一边想象着那样的情形,工人一边已经完工了。 “行,吕医生你先试试?”工人把钥匙给吕习。 “不用了,”吕习接过钥匙,“你真不吃饭啊?” “我赶快回家咯。”工人扛起包就忙着走,吕习对着他的背影嘲笑了一番,只好自己去常去的饭馆吃饭。边吃边想,如果这时候刘正均回来,拿着钥匙进不了门,那该是多滑稽。 吃晚饭回家,吕习没在楼下看到刘正均的摩托,看样子是没回来。吕习有点失望,看不到刘正均进不了门的样子他当然失望。不过他还能进门慢慢等。 楼道里果然也没发现刘正均,吕习刚进屋,正在换鞋的时候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吕习接起来:“喂,您好,哪位?” “那个,我今晚上加班,”刘正均的声音背后全是嘈杂的车声人声,喇叭声此起彼伏,看来是哪个路段出现了严重的堵塞,“晚点回去啊。” 吕习心说你谁啊,真把这当家了?我还想着赶你走呢!但嘴上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就说了个“等等!”对方便急忙道:“我先挂了我这儿忙着呢!” 然后便结束通话了。 吕习举着手机就纳闷:他是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的啊?我没给过他啊! 就因为这个疑问,直到刘正均回来的9点多之前,吕习是看电视也看不下去,看书也分心,总想着等刘正均回来,把这事问清楚,把他骂一顿,再撵出去。 原以为刘正均回来定然还是那种暴力的敲门方式,但吕习直到接到刘正均的电话,被他问“你为什么不开门啊?”才知道原来刘正均在门外,而他的敲门声居然还没电视的声音大。 “你敲得这么小声我哪听得到?”吕习打开门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刘正均手里拿着已经作废的备用钥匙,手肘撑在门框上:“不是你叫我敲得别那么用力的嘛……这钥匙怎么不能用啊?” 看着刘正均一脸疲惫的表情,吕习打从心眼里同情,但该问的还是要问:“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 “你们医院挂号处拿的啊。”答案意外的简单。医院挂号处有各科医生的名片,上面印有联系方式,吕习也习惯了时常接到病人的电话,只是想不到刘正均也是通过这个途径获得的。 “我真的很累了,让我进去再说行不?”刘正均声音都有些沙哑。 “别来这套,”吕习堵在门口,说,“我什么时候准你住进我家了?收留你一晚上就算了,你还想当常住人口啊?” “我交房租还不行吗?”刘正均道,“你这房子租的多少钱,我付一半!” “这不是钱的问题!”吕习住的其实是亲戚的房子,半租半送给他的,不然他也租不起两室一厅。 “那是什么问题你放我进去慢慢说好不好?”刘正均是真的很想坐下来歇歇。 “你想得美……” 吕习正要分毫不让,楼梯上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把吕习和刘正均都意外得浑身颤了一下。 “吕医生?这是跟谁说话呢。” 吕习和刘正均向楼梯上看去,一个苍白的、眼镜反光的青中年男子扶着楼梯,在向下张望。两人发愣期间,声控灯又忽地灭了,气氛更加诡异。 “哦,江老师,”吕习忙道,声控灯又亮了起来,“不好意思,吵到您了,您回去吧!我们不在这说话了。” 吕习说完便让开了身体,大门朝着刘正均敞开了,而他竟然还没反应过来。 “进来啊!”吕习在昏黄的灯光下瞪刘正均,刘正均才“哦!”地一声懂了,一下子蹿进了门。 “对不起啊江老师。”吕习朝着楼梯上的男子赔笑。 “没事没事,我就是以为出了什么事,出来看看,”江老师道,“你早点休息吧。” “是是是,江老师晚安。”吕习道了别后,才从里关上了门。 “你看你声音大得,把我邻居都吵出来了!”吕习关门回头就冲刘正均说。 “你还真是不讲理啊,”刘正均道,“我嗓子都哑了还能大到哪去?你自己听听你自个儿的嗓门!” 吕习也觉得关于声音大这件事自己是无理取闹了,就不再纠缠,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刘正均也想坐,被吕习一瞪:“坐那边去。” 吕习指的是对面的凳子。刘正均叹了口气,拖了凳子过来坐下:“你刚才说,不是钱的问题,是什么问题?” “你还装?”吕习道,“前天你气势汹汹来讨伐我,怎么出了门没几个小时又回来了?而且态度180度转变,翻脸翻得跟画片儿似的,第二天下午你就强行搬进来了,这怎么能让我不怀疑你是骗地方住来了?” “的确,我现在是没地方住,”刘正均道,“可是我是昨天才动搬过来的念头的,前天可没想到这一茬啊。” “那你是怎么想的?那几个小时发生什么了?”吕习问。 “也没什么,就随便那么一想,就回来了呗……” “你不解释清楚,就是来蹭住的。”吕习冷着脸说。 刘正均把脑袋一歪:“好吧,其实真没什么,我当时就想,我为什么这么难接受呢?其实还不是因为你是个男的,如果我是跟个女的睡了一晚上,那我肯定觉得这是艳遇,没准还要对人家负责,但你是男的,就……” “对啊,我是男的,所以呢?”吕习其实也好奇这一点,刘正均是有过婚姻的人,至少说明他还是偏直,怎么会对和男人睡觉这件事那么快就转过弯来。 “但是我后来又想,”刘正均道,“男的怎么样,女的又怎么样?我跟女人谈恋爱2年,结婚4年,最后怎样?还不是离婚,房子给了她,我无家可归!” 刘正均说着,情绪又起来,于是掏出了烟和火机,点着了一根塞嘴里。吕习其实受不了这样的苦情攻势,便笑出来道:“那我再收留你一天,你明天再滚。” 刘正均露出为难表情:“就一天啊?” “那你想赖几天?” “我东西都搬过来了你就让我多住几天呗,”刘正均傻瞪着眼,“你这儿生活方便,上班也近……我一时半会找不到这么好的地方。” 吕习从沙发上站起来:“少啰嗦,洗澡去,脏死了。” 刘正均跟着他走到卧室门边:“哎我那天晚上想得可多了你不多听听啊?我还想你这个人其实不错长得不错心眼也不错……” “你说过了!”吕习头也不回。 “那我说过你睡起来也不错没有啊?”刘正均这就有点明知故问了。 吕习转身:“你,洗澡去!” 刘正均在花洒下淋着的时候,浴室的门一动,吕习进来了。刘正均用手指向上梳了一把额前的湿头发,吕习已经走过来主动献吻。刘正均一边接下这一吻,一边动手扒着吕习沾湿的睡衣。 “吕医生好急啊,”刘正均玩笑道,“都等不及我洗完了么。” “你洗澡不关门,又是什么意思?”吕习把脱下来的衣服扔到一边,便被刘正均扑倒在浴缸里。 “我不关门,是怕你万一尿急进不来。”刘正均一边说,一边扯着吕习的睡裤。 吕习拿手拍了一下刘正均湿漉漉的脸颊:“你敢不敢说点不煞风景的?” 刘正均便关了花洒,浴室里本就有安全套,做好准备,卖力耕耘。 吕习仰躺在浴缸里,下半身抬起,腿缠着刘正均的脖子,被顶得嗯啊乱叫,刘正均一边动腰,一边继续煞风景:“我说,吕医生纵欲过度,又得吃几天素了吧?被人捅后面有这么舒服吗?我看你还挺上瘾的。” 吕习略睁开迷蒙的眼:“想知道的话,你自己试一试不就行了?” “算了算了,我不用,”刘正均突然将吕习的两腿下压,凑近他,道,“让我长住吧,我会交房租,不够还可以肉偿。” 吕习上面下面都痒得难耐,哪有工夫想怎么反驳他,扭着身子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你……到底……是为了房子,还是……为了我……” “我当然是为了……”刘正均哑着嗓子正要答话——这种时候即使是他,也不会给出什么不识相的答案——却被吕习赶着一句给打断了。 “住口!”吕习问出口后就后悔了,其实不论是哪个答案,都不是他愿意听到的。 刘正均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气氛正好,吕习干嘛那么凶的让他住口,感觉也很无语,但总不能半途罢工,更不能插着人家屁股跟人家吵架,于是埋头默默干完活,重新开了热水把两人身上都冲了,擦干净身上走出去。 吕习的衣裤都湿了,自然不能再穿,只擦了身子,把卫生间的水拖了,湿衣裤扔洗衣机里,光着身体走回卧室,开柜子拿衣服。 刘正均悠闲地躺在床上看着吕习,灯光照着他匀称的身材,一举一动不紧不慢,别有一番美感。刘正均从前也见过许多身材好的男人,但从未动过那种心思,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动这个心思,甚至,刚才,他还在脑内将刘正均的身体和女人的身体悄悄对比了一遍。 “你光着睡不就得了。”刘正均看着正在套内裤的吕习道。 “裸睡我不习惯,”吕习套上另一套睡衣,“你的脏衣服扔洗衣机了吗?内裤要用手洗,给你拿的拖鞋要认清楚了,不要穿错了我的,我的东西你都不能乱动,尤其是书,如果不经我同意弄坏了,你随时给我滚出去。” 刘正均听出他这里话的意思,高兴得不得了:“你同意我留下来啦?” “月租按时交,”吕习说着,拿了个吹风机出来吹头发,“等你找到合适的地方,就马上搬走。” “好好好,”刘正均眉开眼笑道,“今天还早,我们说会儿话呗?” “什么?”吹风机声音大,吕习关了来问。 “我说我们说会儿话。”刘正均感觉这种自然而然的话,说第二遍的时候就没第一遍那么自然了。 “说你个大头鬼!” 刘正均又被吕习膈应成哑巴了。 “你嗓子都哑了,还说什么,喉咙不疼啊,”吕习再打开吹风机,风口对准刘正均“给你也吹吹?” “别别别!”刘正均拿手来挡,他感觉那玩意儿跟把大手枪似的,再说他理个板寸,擦擦就行了,用不着吹风机。 就这样吕习吹着头发,刘正均躺平准备睡觉的时候,忽然好像听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 “你听到了没有!”刘正均从床上一下弹起来,“窗户外边有人在哭!” 第5章 “你胡说八道呢吧,”吕习关了吹风机,什么也没听到,“有个鬼的声音啊!” “对!就是有个鬼似的声音!”刘正均光着脚跑到窗前,打开窗户,“好像是从上面传来的,刚刚还有的!” “刘正均,”吕习想到一件很严肃的事,“你不是神经衰弱吧?你要是神经衰弱可不能跟我住一起。” “你才神经衰弱呢!”刘正均连什么是神经衰弱都不太清楚,但估摸着沾上了“神经”俩字就肯定不是什么好词,“你还听力衰弱。” “你说什么?!”吕习身为一个医生最讨厌非专业人士给他下诊断了,“你自己幻听还说我?” “明明就在窗外哭呢啊,刚才,”刘正均往外探头探脑,“我们是四楼,楼上就只有一层了,五楼住着谁啊?” “江老师啊,你刚才看见的,他们家就他一个人,”吕习道,“还有一户一家三口吧,那孩子父母老在外跑生意,常年不在家。” “那就奇怪了啊……”刘正均瞎琢磨,“我刚才听到的是个年轻人的哭声啊。” “幻听。”吕习懒得理他,打开吹风机,准备再吹会儿结束。 “你要吹多久啊你,”刘正均说完了这句话才意识到吕习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拿那么吵的玩意儿放耳朵旁边,当然什么都听不见了,还说我幻听。” “就算真是有鬼”,吕习把吹风机关了,电线卷起放起来,“你会怕?” “还真有鬼啊!”刘正均都已经关窗户回床上去了,一听这话又坐起来了,“怪不得你说这楼是鬼楼呢,还真有鬼!” “干嘛,害怕?”吕习冷眼看刘正均。 “不是,真有鬼的话,房租得收我便宜点儿。”刘正均的表情看上去还挺认真的。 吕习懒得跟他废话,被子一掀:“睡觉!” 吕习和刘正均都不是什么悠闲的人,刘正均经常加班就不用说了,吕习生活规律点,但也是每天都要去门诊,休息都是半天半天打散了的,俩人除了晚上,基本也很少有见面的时间。吕习是无所谓,他觉得刘正均在床上还是挺卖力的,偶尔抓来打一炮就行了;刘正均对“炮友”的认知还是更注重“友”,何况他脑袋里还存在着“既然我睡了你那我就得对你好”的传统理念,所以没事老爱找吕习说话,只不过在他刚住过来的一个星期里,吕习和他说话的大部分内容是诸如“东西不要乱放”或者“你这碗真的是洗过的吗?”或者“你这种人就该滚回你的猪圈里去!” 其实刘正均眼里吕习也全都是毛病啊,比如早上起来弄头发弄半天啊,一个大男人保养品摆了一厕所啊,衣服五颜六色啊——这是刘正均最腹诽的:“你反正每天都要在外面套个白大褂啥都遮住了,你穿那么花花绿绿有什么用啊。” 比如这天,难得的星期天中午,俩人都在家,竟然就为了一根筷子大吵了一架。 事情是这样的:其实开始非常简单,刘正均叫吃饭的时候吕习正在书房里,答应了一声但没动,刘正均就先吃了。后来吕习出来,去厨房拿筷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专用筷子少了一根,便叫道:“我的筷子呢?怎么就一根了?” “我不知道啊,你再找找?”刘正均端着碗走过来,边吃边说,还伸头往碗橱里看。 吕习把碗橱里的所有碗筷都拿出来,也没发现另一根筷子,又把水槽和垃圾桶里都看了,就觉得奇怪:“怎么会一根在一根不见了呢?” “你用别的筷子吃不行啊?”刘正均边扒饭边道,“抓紧吃饭,再不吃菜就凉了。” “只剩一根我心里烦,要么就找到,要么连这根也不要了。”吕习还试图在别的地方找,同时歪头看了刘正均一眼。这一看之下,勃然大怒。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吕习一把将刘正均手里的一根筷子抽走,“你两根筷子不配套吃着不别扭吗!” 刘正均一看,自己先笑了:“原来是我拿了啊,我还不知道,还帮你找呢。” 吕习可没准备跟他嬉皮笑脸,看到刘正均没当回事,更加恼火了:“如果我的筷子可以随便被你拿走的话,那我准备自己专用的筷子有什么意义呢?!” 刘正均看他真的发火,也不乐意了,道:“我又不是故意拿你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吕习打开水龙头,恶狠狠地把筷子放到下面洗,“我就是希望你下次看着点,故意不要拿我的筷子!” “不就是一根筷子吗,”刘正均纳着闷就从厨房出去了,“我辛辛苦苦做饭给你吃,你都不谢我一下,就为了一根筷子你凶成这样?” 吕习听他这么说,也稍为冷静了些,洗好筷子,盛好饭出来,道:“我是不该为了个筷子跟你生气,对不住。” “这个没什么,”刘正均道,“我就是觉得……你有洁癖吧?” “洁癖?”吕习刚坐下,被刘正均说得一抬头一瞪眼,“我可没洁癖!你没看见真正洁癖的,他们……” “你家里连根头发丝都不准有,碗啊筷子都要专用的,这还不够洁癖啊?”刘正均道。 “我真不算洁癖,我这只是不像你这么不讲究,碗筷本来就是要分开的,不是我嫌别人脏,也是为了防止我万一得什么病传染给别人……” “反正你是我见过最接近洁癖的人了。”刘正均认真看着吕习,安安稳稳说完,埋头吃饭,吃完正要回屋补觉,被吕习叫住了。 “你去哪?”吕习道,“你不洗碗吗?” “饭是我做的,你叫我洗碗?”刘正均道,“而且上次是我洗的,就算轮流也该轮到你洗了。” “上次你完全没洗干净,”吕习道,“最后害我重新洗了一遍。” “那还是的啊!”刘正均两首一摊,“你既然怎么都要重洗一遍的,那就干脆让你洗,省得再费二遍水嘛!” “可是衣服是我洗的晾的,卫生是我打扫的——你来了之后这房子里比以前脏了乱了好几倍,你洗完碗走了,过后我还是得进厨房打扫油渍水渍……你却跟我斤斤计较一次洗碗?” 刘正均其实无所谓洗不洗碗,但是吕习说他斤斤计较,他就不乐意了:“我斤斤计较?你为了一根筷子发多大火不叫斤斤计较,我只是告诉你该轮到你洗碗了,我这叫斤斤计较?” 吕习已经没心思吃饭了:“好不容易的休息日,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吵架呢?” “这也是我难得的休息啊,你为什么要和我吵架呢?” 直到这句话为止,刘正均都不是动真格地在和吕习吵的,直到吕习说出了下一句。 “你身为一个死皮赖脸住进来的人,怎么一点寄人篱下的样子都没有呢?” “我,我死皮……我死皮赖……”刘正均气得话都说不囫囵了,“我死皮赖脸?我寄人篱下?!吕习!你自己想,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那么多毛病我哪样不顺着你,我还给你做饭我想哄你高兴,你眼里我还是个寄人篱下给你添麻烦的是不?” “刘正均,你这样很危险,”吕习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扶着桌沿站了起来,指着刘正均道,“你不要以为我们上了几次床就代表什么,我们的关系只是炮友!没有感情!没有!” 刘正均气得胸膛起起伏伏,只是说不出话来,最后觉得还是行动表示吧,大步迈向门口把门一拉,一个柔若无骨软绵绵热乎乎的东西没头没脑地冲了进来,贴到了刘正均身上,把刘正均吓得头皮都麻了。 “吕习~!”贴在刘正均身上的那个人发出娇嗔,“我好久没开荤了,今天你得陪陪我!你陪陪我!” 那人一边说一边蹭,把刘正均蹭得一身鸡皮疙瘩,赶快推开。那人也发现了不对:“咦,你是谁?我走错楼层了?” 那人真的退出去看了一下楼层:“没错啊,吕习呢?” 吕习听到他的声音了,大叹了一声走到门口:“在这呢,你进来!” 在刘正均眼里,刚刚扑到他身上的这个人,应该是从外星球来的。只见他留着锅盖头,脚踩尖头鞋,天还很冷,穿着单衣,里面的紧身,外面的衣服的肩膀也没比鞋尖圆到哪去,腰却收得死紧,一双小细腿麻杆似的,伶俐地跑到吕习跟前,娇滴滴话中带喘:“快,我等不及了!快到床上去!” 吕习被他拉了一下没动,他就站住看了一眼门口的刘正均:“哦,你这有人是吧?那就两个一起来吧,正好给我泻泻火!” 刘正均都不用问吕习“他是谁啊”了,直接就领悟似的笑了笑,道:“这是你别的‘炮友’?哼,我不打扰你们了,什么时候结束,和我说一声,我回来收拾东西。”说完出去把门一关,走了。 那个“外星人”已经躺上床了,伸展着被裤子包裹得紧紧的小细腿:“达令~怎么还不来~” 吕习去把他拽下床:“你走吧,我今天没心情。” “那你不早说,浪费表情!”外星人把包包一挎,“老娘找别人去。” “慢走不送。” 外星人走到客厅,忽然露出坏笑,转回身来:“吕习~” “干嘛?”吕习怕他又生什么幺蛾子。 “你这是怎么了嘛,”外星人走着模特步,又回卧室来,“怎么突然就没心情了呢?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个猛男啊?有壮汉都不共享……” 外星人拿手指点着吕习胸膛:“一定有诈!” “有什么诈啊!”吕习把人推开,“就一普通炮友。” “那你今天心情为什么不好啊?”外星人没胸戳了,就点自己嘴唇。 “还不都是因为一根筷子!”吕习想起吵架的源头,自己也感到蠢得无以复加。 “筷子?”外星人笑了,“吕习你太没品位了,一根筷子那么细能干什么,改天我送你个大号按摩棒……” “够了,给我滚!”吕习知道自己就算这么吼,他也不会生气的。果然,外星人小下巴一台,扭着扭着就出去了。 室内终于静下来,吕习一时不知道该干嘛。桌上的饭菜还在,他是没心情吃了,就去收回厨房,然后拿抹布来擦桌子。厨房也要收拾,吕习干着干着,竟然就变成了全家大扫除。 地板上有些东西是拖不干净的,吕习便跪在地上用布擦,认真抠地砖之间的缝隙,这对吕习来说,就像禅宗入定一样,摈弃了所有的杂念,连时间的概念都模糊了。 直到天色已经暗到看不清灰尘,吕习才知道,已经傍晚了。猛然看见刘正均的外套挂在门口,这才想起刘正均没穿外套就跑出去了。走去掏他外套口袋,果然,钥匙和手机都在里面,他还说什么“什么时候结束,和我说一声”,这上哪儿说去啊! 吕习不敢出门了,就继续打扫,还好刘正均在天黑之前就回来了,吕习开门的时候他板着脸,看吕习穿着护袖围裙带着手套拿着抹布,有点奇怪:“你怎么在打扫卫生?你们完事儿啦?” “我们没做,我让他走了,”吕习让衣着单薄的刘正均进门,“外面冷吗?” 刘正均吸着鼻子说:“还好。” 进门之后,刘正均看了一下吕习,后者正脱手套脱围裙,没理会他,便道:“我去收拾东西去了?” “嗯。”吕习显得无动于衷。 刘正均便只好从床底下把自己的迷彩大包脱出来,再把自己的东西一件一件放进去。吕习在旁边看着看着,越来越不淡定了。 “你别动柜子,我来!”吕习终于忍不住,跑去帮刘正均拿东西,“别给我翻乱了。” 刘正均蹲在地上接过吕习递给他的衣物,塞进包里,不发一语。吕习看着刘正均的脑袋顶,突然问道:“为什么离婚?” “啊?”刘正均抬头看吕习,“你问这个干嘛?” “我就是觉得,”吕习自失地笑了一下,“你对我这个炮友都这么有责任心,对女人一定不差,虽然有不少毛病,但都不致命嘛,想不出来你前妻有什么离婚的理由。” 刘正均听到这里,向后一坐坐在地上,道:“为什么离婚,我喝醉那天没跟你说吗?” “没有,”吕习摇摇头,“你喝醉了,胡言乱语的,我就听见你骂你前妻了,还有离个婚多么麻烦什么的,还真没说离婚的原因。” “我太忙了,”刘正均道,看似很洒脱,“没时间顾家,她一个人打理所有事,当然不耐烦了,夫妻间一不耐烦,就容易吵架嘛。” “我们也吵架啊,”吕习饶有兴趣地问,“我觉得以你的脾气,应该还是能容忍的吧。” “到最后就连架也不吵了,两口子根本不说话,”刘正均叹了一声,“我回到家,她就跟家里没我这个人似的。” 吕习不说话了。刘正均继续说:“亲戚朋友都说,夫妻嘛,总有把话说完的时候,慢慢就好了,可是他们不知道,我不是为这个离婚的,我是因为……因为……” 刘正均说到这儿,仿佛有点说不下去,吕习便被勾起了好奇:“因为什么?” “因为她出轨了!”刘正均青筋暴露地说出这句,突然便把头垂了下去。 第6章 吕习愣了,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本就知道刘正均对离婚这件事还没有释然,但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原因。 “她要是找个比我好的男人也就算了,就算是我对不住她,让别人照顾她!可是那个男人就是个骗子!她偏偏还执迷不悟……” 刘正均说着说着,竟然有些哽咽了,吕习不禁手忙脚乱,哪知道这么个大男人会掉眼泪呢?这可怎么办呢。 吕习慢慢蹲到刘正均的身边去,看着他把脸埋到膝盖上,知道他必定不好受,便伸手,勉强揽了揽他的肩膀,干咳了一声,道:“对不起,我不该问,别想那么多了,都过去了……” “嗯,”刘正均抬头,真的抹了把泪,“我还有什么没收拾的?以后不回来打搅你了。” 吕习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今天晚了,就别走了,明天再说吧。” 吕习一时冲动说出的话,刘正均竟然就收下了。“真的吗?太好了,现在也的确不大方便……”刘正均道,“我饿了,我能吃饭不?” “吃就是了,把剩饭剩菜热热,”吕习给他弄得想笑,“我中午也没吃饭。” 于是两人去吃饭,刘正均不知是因为说到了离婚伤心事还是仍记挂着在和吕习冷战,席间一言不发,最后还沉默地把碗洗了。然后吕习等刘正均洗完碗,进厨房去擦水迹,看了看洗好的碗,忍不住又洗一遍……度过了一个和平的晚上。 让刘正均憋一个晚上不说话可不容易,所以他在临睡前,还是忍不住说了。 “今天来的那个,是个什么人?” 说完之后又自觉多嘴,补上了一句:“哦我忘了,不该问这些,你当我没问过。” 吕习却觉得无所谓:“他啊,是一个朋友,看上去是怪了点,但是人是好人。他让我们叫他Queen Vic。” 吕习一听哎呀怎么还是英文名呢,默默地决定还是继续在心里称呼那人为“外星人”好了。 吕习恶作剧似的笑了一声:“他还叫我介绍你给他认识呢。” 刘正均吓得不轻:“你千万别介绍!我见了他,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 吕习听着刘正均的形容,想象着那番场景,不由地笑出声来,而且笑得时间略长,有点停不下来。 “有这么好笑吗?”刘正均郁闷,“我真不能理解你怎么能跟那样的人上床。” 吕习终于不笑了,干咳了两声,道:“脱了衣服,都是正常人。” “我也问你个问题啊,”刘正均支起半个身子,看躺在旁边的吕习,“为什么只找炮友,不谈感情?” 吕习还残存着笑意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你管得也太宽了,说那么多干嘛,明天你就搬走了。”吕习一翻身,背后冲着刘正均,没准备回答。 刘正均就有些不忿:“你问我那么深入的问题,说到我伤心事,我回头问你一下你就说我管的宽了,切。” 刘正均说完躺好,拉被子睡觉。他是睡着了,害得吕习想起太多往事,心中汹涌停不下来,睁着眼到半夜,也没睡着。 第二天早晨,吕习是被刘正均的喷嚏声震醒的,然后像弹起来一般下了床,道:“你昨天受凉,感冒了吧?”然后拉开抽屉,在里面找着什么。 刘正均以为吕习找药给他吃,便道:“不用麻烦了,我就是打几个喷嚏,淌淌鼻涕,过两天就好了……” 吕习从抽屉里拿出一包一次性口罩来,从里面抽出一只,双手给刘正均挂在两边耳朵上:“快把口罩戴好,别传染给我。” 刘正均被口罩捂着嘴说:“你至于吗?” 吕习又拿出体温计:“再量个体温,看发烧不。” “哪有那么夸张,不就是感冒吗!”刘正均不理会那个体温计,自去刷牙洗脸上班去了。 吕习把窗户打开通了会儿风,又把床单被套洗了,被子抱出去晒,然后在镜子面前折腾了不少时间,也去上班了。 晚上到家,吕习意外地看见刘正均竟然比自己早回来了,而且背对着他蹲在地上,又在那儿收拾他那个迷彩大包,听见他开门,回头看了他一眼,一开口就是浓重的鼻音:“你回来啦,我感冒好像是挺重的,就请假先走了,你别怕,我收拾收拾马上就走了,不会传染给你。” 吕习看他鼻头红红的,精神也不太好,便道:“既然挺严重的,那你急着走干什么?” “不是怕传染给你吗?” “你是要搬回你们交警队宿舍?” “是啊。” “你怕传染给我,所以急着走,但回宿舍不是有传染给更多人的危险吗!”吕习道,“你会不会算账啊。” 刘正均的动作停了一下,以蹲着的姿势转过身来,道:“我同事里没有怕传染的,就你怕传染。” “不管我们主观意愿是什么样,传染的几率是一样的啊!”吕习觉得刘正均没懂自己的重点。 “那……我的同事都身体好,不会传染上。”刘正均也觉得跟吕习说话好难简单应付过去。 “谁说身体好就传染不上?”吕习职业病发作,想停都停不下来。 “那……那你到底想……”刘正均突然停下,打了个喷嚏,“想怎样?” “今天就别走了啊,”吕习脱口而出,“病好了再走。” 刘正均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吕习,赶我走的也是你,留我的也是你,你这人真好玩。” “我没赶你走好不好,”吕习一边说着,一边又拿了个口罩出来,给刘正均递过去,“是你自己要走的,忘了吗?我说不谈感情,你就生气了。其实,你只要保证不谈感情,可以留下来到你找到合适的房子为止。” 刘正均叹了口气,道:“你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好谈的?不说了,既然今天不走,我去做饭去。” “站住!”吕习喝道,“你这样去做饭?再一个喷嚏全毁了?你躺着吧,我去做去。” “你还会做饭啊?”刘正均道。 “我怎么不会?”吕习往脖子上套围裙,“我只是不喜欢被油溅到身上。” 看到刘正均还在那干站着不动,吕习拧了眉毛道:“还傻站着干嘛呢?” “那个……”刘正均犹豫,“我能睡床吗?” “不睡床你睡哪啊?”吕习道。他家的沙发还没刘正均的3/4长,肯定是睡不下人的,又没折叠床什么的。 “我不是……怕传染吗。”刘正均还记挂着这个。 “别啰嗦快躺床上去!” 刘正均便走向床,却发现:“咦床上没被子呀。” 没等他说完,吕习已经冲到阳台去。 收了被子,又重新套了被套,刘正均最终躺进软绵绵香喷喷的床铺里,暗念还是这里舒服,幸好没回宿舍。因为感冒头身困重,听着吕习在厨房放水的声音,刘正均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儿。当吕习摇醒他的时候,刘正均知道是喊他吃饭,坐起来正要掀被子下床,却看见吕习端了一个懒人桌过来,给他架在床上,然后回身去端专门单独盛出来的饭菜,放在小桌子上。 “明天还上班吗?”吕习递筷子给刘正均,“还是干脆请个假?” “请不下来,”刘正均摘下口罩,看着面前的菜肴,有点感动,“没想到你这么会照顾人。” “开玩笑,我可是医生,”吕习道,“当然会照顾病人。” “你不是男科的吗?”刘正均看着吕习,笑盈盈地。 “我当年不想去男科的,但是男科缺人,非要留我,”吕习后退一步,和没戴口罩的刘正均保持距离,“我不想去,他们就给我另一个选择,妇科。开玩笑,妇科我更害怕,没法子,只好留男科了。哦对了!” 吕习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房间跑出去,到门口的衣架旁翻自己的外套口袋,自里面拿出一盒感冒药来,走回卧室放在小桌上:“一会儿我给你倒杯水,吃完饭别忘了把药吃了。” 刘正均看了一眼感冒药,道:“你今天买的啊?” “反正在医院么,自己开个处方就去了,顺便的事。” “那也谢谢你记挂我的病。”刘正均道。 “正好家里没感冒药了,这种药买来常备也没错。”吕习说,就是不承认关心刘正均的病情。 “反正,对于一个寄人篱下的人来说,我受到的待遇已经够好了。”刘正均一边吃饭,一边自嘲地说。 “你不是寄人篱下,”吕习知道刘正均是故意的,但已经懒得解释“这是气话”这一类的话语,而是直接说,“你要交房租的,忘了吗?” 刘正均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当然,鼻子发痒也是真的——说“你怎么不吃饭啊?” “我吃过了,看你睡着了,想让你多睡会儿,就吃完才叫醒你的。”吕习答道。 刘正均这才看了一眼窗外,确实已经黑透了,心里有些小感激,偏又说不出话来了,低下头扒饭。吕习返身去给刘正均倒水,等他吃完了还来收碗筷,刘正均内心大动,鼻腔共鸣着说道:“你真好。” 吕习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说:“现在你知道餐具分开用的好处了吧?有效避免了病毒感染。” 刘正均一听到他说这种话,就恨不得马上把感冒传染给他。 第7章 吕习叫刘正均吃完药睡觉,唯一的要求是一定要戴着口罩,自己则去了书房。至于吕习什么时候从书房出来,什么时候上床的,熟睡的刘正均一概不知。 刘正均的生物钟是很准的,但是因为吃了感冒药,还是在睡前给手机上了闹铃,第二天刺耳地闹起来,惹得没睡醒的吕习起床气爆发。 “不是叫你今天请假别上班吗!”吕习懊恼地跳下床,往刘正均身上砸了个枕头。 “不是说了请不下来吗,”刘正均饱睡了一觉,醒来感觉舒服多了,“还好了,你也该起床了,反正你每天在镜子前面待那么久,今天起早了就多打扮会儿,啊。” “有多远滚多远。”吕习骂无可骂了,只好让刘正均滚,可是这个“滚”字刘正均都已经听无感了。相反,这次生病受到吕习的照顾,又让本就对“炮友”概念不清不楚的刘正均,更加搞不清楚了…… 正如刘正均所说的一般在镜子前臭美的吕习,后来又被刘正均从卫生间挤出来——准确地说,是刘正均进去刷牙,吕习说他“怎么不戴口罩!”刘正均说“刷牙你让我怎么戴口罩!”吕习为了避开病毒,而避让了出来。 “等你病好了,我叫你肉偿!”吕习恶狠狠地说。 实际上,刘正均病还没全好,就急着想肉偿了。吕习一开始不乐意,刘正均还说“我没事了,我感觉都好了!”吕习道:“那你身上也还带病毒,有可能传染……” 刘正均火了:“老子今天就插死你,看传染不传染!” 吕习被他几下揉搓,就防线崩溃抬腿投降了。被插得欲仙欲死还要嘴贱,说:“我哪天……一定要……上你一次,尝尝是,什么滋味儿……” “永远不会有那一天!”刘正均一边卖力,一边霸道地说。同时又觉得吕习后头那小嘴吸得他实在舒服,于喉间叹一声道:“你真厉害……比女人还带劲儿!” 吕习叫得、扭得更欢了,直到双双飨足,分开了喘气,吕习回味着余韵,说:“你还是有点儿用的,准你再多赖几天好了。” 刘正均抽着事后烟,问吕习:“我说,你为什么每次都自己摸,或者让我帮你摸那里,不摸射不出来吗?” “单纯被插射很难的,”吕习翻了个身,有点想睡觉了,“你就别尝试了。” “谁尝试成功过?”刘正均道,“别人做得到的我也能做到。” “快省省吧,没指望。”吕习闭着眼道。 “你说准我多赖几天,具体是几天啊?” 吕习没有回答他。刘正均就这样一赖,就赖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在刘正均的意识里,睡都睡过了的两人,注定比同别人要亲密,就算是炮友,那也是比朋友更进一层的!刘正均不但这么想,他还觉得天下的道理就是这样。且自从那次生病之后,他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儿看上了吕习这个大男人,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毕竟吕习是个大男人,和刘正均的前妻不同,甚至和普通的gay都不同,刘正均完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说没进展吧,睡都睡过了;说有进展吧,也就止步于睡了。 两个人平时工作都挺忙,吕习本来是没有一天完整的休息的,最近终于调整了,每周有一天的休息时间,周六日轮流,就是这周休周六上周日,下周休周日上周六……这样。业余时间的二人,刘正均还有些吃饭啊喝酒啊的活动,吕习则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也从不和刘正均说是去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之类的话。刘正均真的每月都交房租,也在努力遵循着吕习制定的生活规则,他发现吕习的毛病其实不大,也就是跟卫生检查差不多,只要开头熬过去了,后来会发现生活得蛮舒适的。 刘正均也试过叫吕习去看电影之类的,但吕习看起来宁愿和外星人一同出去,也不愿意和刘正均一起尝试床下的任何娱乐活动。即便在家里,俩人也是各干各的,也没有任何一个电视节目,能够让他们俩坐在一起看完。多数时间吕习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刘正均完全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些什么。 吕习应该是察觉了刘正均的这点企图的,并且在源头就将之扼杀了,甚至在发现刘正均颇有点毅力之后,还开诚布公地找他谈了一次,问他:“刘正均,你是不是在想不该想的?” 刘正均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开始不和我吵架的时候。”吕习道。 “不吵架还不好吗?” “我不是说不吵架不好,”吕习道,“我只是说你的这个想法不好。” “不和你吵架的想法?” “你别装傻啊!” 刘正均才正经起来:“吕习,你口口声声我说我这个想法不好,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想法才是最不正常的?” “我真的不需要你来告诉我什么是正常。”吕习显然对刘正均的话不屑一顾。 “为什么不需要,我毕竟是个警察!”刘正均道。 “你是个交警!” “交警也是警察啊,就像男科医生也是医生一样。” “男科怎么了?”吕习不乐意了,“男科不是治病救人啊?” “我没说男科怎么啊,是你说交警怎么了好不好……行行行,我不跟你吵这种莫名其妙的架,”刘正均预感到要走题,赶紧扯回来,“我跟你说,我们不是说过,我找到合适的住处就搬出去吗?我找到了,可以搬了。” 吕习以为刘正均又玩那套吵不过就嚷嚷搬出去的把戏,不屑一顾地道:“还有哪儿比这更合适的?你上班又近,生活设施又齐全,房租还便宜。” “有啊,跟你这儿一样的。”刘正均道。 “哪儿能一样。”吕习继续嗤之以鼻。 “真的一样的,”刘正均道,“就是楼上江老师,他在后门口贴了个告示说招租,你没看见?” 吕习这才意识到这次是真的。“江老师?他不住这儿啦?”吕习问。 “住啊,跟租户一人一间啊,”刘正均道,“他不就在你楼上嘛,上班和生活设施都是一样的,房租也不贵。” “你说真的?已经决定了?”吕习问。 “我跟江老师聊过了,他说还有个小伙子也想租,他看那小伙子太年轻了怕闹,比较偏向租给我。”刘正均道。 吕习“哼”了一声,道:“你还不一定比小伙子好到哪儿去。” 刘正均不堪示弱,道:“我在你眼里是一身毛病,在别人眼里可就不一定了,而且江老师没你那么多规矩,我去了,能和和气气的多好,我俩都落个清静。” 吕习冷笑:“所以还是我不好了。” “我没说你不好啊。” “我不是规矩多毛病多吗?”吕习心里头的滋味怪怪的,“所以逼得你不得不搬走啊,这么久以来勉强你住在这真是对不住啊。” “我没这么说啊!”刘正均听吕习口气变了,脑子里立马拉起了警笛,“是你好心让我住这儿,我感谢你还来不及……” 但是已经太迟,吕习已经像机关枪一样开始扫射了:“我规矩多,我麻烦,我让你不得清净!但是你想没想过,如果不是我定的那些规矩,这家里得成个什么样子?而且你也没遵守啊,一向是你在前面糟蹋,我跟在后头收拾,你打听打听哪家租房子有这好事?我辛辛苦苦给你当免费保姆,你最后就是要搬走?还都怪在我身上?” “停!停!停!”刘正均面对横冲直撞的失控车辆时也没现在这么满头冷汗一团乱麻,“这都说哪儿去了!” “一点小事你非要吵架,你还不承认你不正常!”刘正均道。 吕习被刘正均一打断,自己大概也注意到失态了,一时无言,转头冲进书房里把门关上,一切便安静了。 在刘正均看来,这也是常态,只是完全猜不出吕习的想法,令他焦躁。吕习总是这样,总在某个时刻表现得看似有情,可是当刘正均想要真的靠近时,却又被拒千里——刘正均也有点恼火,便不管他,直到睡前吕习还不出房间,刘正均才去敲门。 “开开门,”刘正均在门外道,“我有话说。” 等了一会儿,门才从里侧被打开。“什么话。”吕习冷着脸,道。 刘正均看了看他的冷脸:“你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说你不正常,也不是说你人不正常,是说那个什么……你想一辈子这样过下去,是不对的,也不是说不对,是不行……唉我表达不好。” 他虽然表达不好,吕习却好像懂了:“我知道,但我现在真的不准备接纳比炮友更近的关系。” “你是以前经历过什么事儿吗?”刘正均试探地问。 “什么事都没有你别问……” “你不抽烟,你抽屉里的烟是谁的?”刘正均突然问。 吕习倒抽了一口气,但很快答道:“我准备着给炮友抽的。” “那你衣柜里的那几件衣服,明显不是你的,是谁的?”刘正均接着问,他在这里住得够久了,不可能什么都察觉不到,“这里以前还住了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吕习没有给出答案,而是直接将门关上了。 刘正均差点被门撞到鼻子,知道自己猜对了,更加孜孜不倦地敲门,吕习装听不到,他就边敲边说:“你再不开门,我踹门进去了啊!” 刘正均当然不会真的踹门,但是吕习不知是担心他的脚印留在门上还是怎么,居然真的就把门打开了。 “进来。”吕习冷冷地道。 刘正均便走进去,书房里面只有一把椅子,正被吕习指着,叫他“坐”,刘正均便坐下了,吕习则靠在旁边的桌子上。 第8章 “我以前的确有过一个恋人,”吕习很平静地说道,“抽屉里的烟,本来是他丢在这儿的,我不抽烟,不知道要不要扔掉,后来才想起可以给炮友抽,时间长了,我就只买那个牌子,只是习惯,没有别的原因。” 刘正均看吕习情绪稳定,便问:“那衣服呢?” “衣服暂时挂在那儿,看下次有什么希望工程,我就捐灾区去。”吕习道,“不过你怎么看见的,算不算随便翻我东西?” “那哪儿算啊!”刘正均大呼冤枉,“我的衣服你又不准乱放,全给收柜子里去了,关键我还不知道你都收在哪个位置,当然要找,一找就看见了呗。” “好吧,”吕习吐了一口气,“我说完了,你满意了吧?” “这就完了?”刘正均觉得完全没到重点,“你这啥也没说啊。” “你还想知道什么,倒是问啊。”吕习显得有点困了。 刘正均好不容易才撬开吕习的牙关,当然得抓紧一问到底,便道:“你们在一起多久?” “六年。”吕习道。 刘正均点点头,六年,他跟前妻在一起也是六年,并不算短了,可是时间越长,留下的心结就越深。 “那他后来……为什么不住这儿了?”刘正均试探地问,他已经猜到吕习的“不正常”八成和这个前男友有关。 吕习果然沉默了一会儿,表情肃穆。刘正均突然全身一僵,问道:“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吕习一愣,旋即笑道:“人家还活得好好的,哪有你这么咒别人的。” 不是丧偶,那就是分手了,刘正均大概心里有谱了。 “他是结婚了。”吕习语气很是洒脱,但的确是费了一番力气才说出口的。 “结婚?”刘正均有点不解,“他……是你以前的恋人,那他是……他……结婚?” “你对我们这圈子还是不了解吧,”吕习道,“一辈子憋在柜里,装得人模人样结婚的,多得是,何况他还是个双的,双性恋,他对女人也可以的。” 刘正均这次倒挺快觉悟的:原来自己就属于双性恋。 “一开始他还骗我,说不会结婚的,六年了,最后还是坚持不住……”吕习的嘴角有一抹冷笑,不想再说了,抬起膝盖碰了碰刘正均,“我困了,睡觉去吧。” 刘正均心说你困了可我给你说得精神了啊……但还是站了起来,随吕习回到卧室。 “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不接受我?”刘正均总是心里藏不住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因为我也是双性恋?” 吕习笑了一下:“说实话,我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件事。我现在没有力气和热情再重新开始恋爱了。” “可是你总是要回归正途的啊,你不能总是沉浸在伤感里啊。”刘正均无法理解。 “我现在已经没有伤感,已经进入这种平静的生活状态了,”吕习道,“你何苦一定要让我改变呢?而你又为什么对我执着?是因为好奇还是因为一时兴起?这条路真的不是好走的,你会后悔的,暂时玩玩可以,不要认真考虑,我不想害你。你要是接受不了,想搬就搬吧,真的,我难得说句人话,你别不信。” 吕习说完,自己先关灯上床了。刘正均自觉被他堵得胸口窝火,但又说不出什么来,吕习这副绝情的样子令他失望,但是再失望也放不下,这便是最无奈的状况。 躺在吕习的身边,刘正均却觉得身侧的那个人已经不能再遥远了,自己又该作何选择?吕习说的对,他也知道如果认真追求男人,必然不是条好走的路,可是不知不觉间,心里已经牵挂起了这个人,吕习越冷漠绝情,他就越放心不下。刘正均本来想搬去楼上江老师家,先断绝了这种不清不楚的炮友关系,然后再慢慢发展的,可是现在看来,完全行不通啊!那么到底是放弃呢,还是将这止于肉体的关系持续下去呢? 直到睡着,刘正均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可是第二天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彻底打破了所有人为的计划,包括刘正均的和吕习的。 事情发生在吕习快下班的时候。吕习从二附院下门诊,坐班车回到一附院的过程中,接到了刘正均的电话。 “江老师那房子我租不了啦!都怪我前妻,唉……” 吕习在心里冷笑:租不了用得着打电话给我吗?又搬出你前妻来想博同情? 刘正均后面说的话可让吕习笑不出来了:“我前妻最近做生意去了,忙,顾不上照顾我儿子,我就给接家来了,晚上我加班回不去,你帮着照看一下,啊!” “什么?你什么时候有的儿子,你……”吕习听到“儿子”二字,头皮整个麻了一下,正要大发雷霆,那边却给挂了。 吕习这下叫一个如坐针毡。且不说刘正均哪儿来的儿子,为什么从未提过,现今他已经把孩子放家里了,也就是说,吕习等会儿回家一开门,将会看到一个小孩?! 是多大的小孩呢?是好玩的年纪还是烦人的年纪呢?是听话的还是搞破坏的呢?是安静的还是吵闹的呢?吕习头都想大了,班车到站,忙就赶着回了家,掏钥匙时都有些不情不愿的颤抖。做好了面对所有情况的万全准备,吕习打开门,看到的却是…… 客厅里,一只黑白相间的哈士奇侧躺在地上,专心致志地啃着吕习的实木桌脚,那桌脚已经被它啃缺了一块了。听到开门声,哈士奇停了嘴,抬头看看呆在门口的吕习,与他对视了两秒,然后……依然回去啃它的桌脚。 吕习从未如此震怒! 虽然震怒,但哈士奇个头儿不小,吕习和它又不熟,竟然还不敢冲着它发火,所有积攒的怒火自然全都发泄在了加班归来的刘正均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会还想在这里养条狗吧!”吕习大吼道。 “嘘……”刚进门的刘正均看了一眼哈士奇,又看了吕习说,“咱们要吵,也别当着我儿子的面吵,他会伤心的……” “那就把它赶阳台去啊!”吕习早就受不了这只狗了,啃完桌脚又来围着他转,他不理它吧,它就疯了一样地在卧室和客厅来回蹿。 “阳台?不好吧……”刘正均道,“晚上挺凉的,我怕他冻着……” 吕习被这话震惊了。“它是一只雪橇犬,”他说,配着想把刘正均活吞了的眼神,“你怕他冻着?!” 刘正均这时才想到:“哦,对哎!” “你信不信我把你和他一起赶到阳台上去?!”吕习快气疯了,就差抄板凳砸了。 刘正均为了平息事态,赶快先把哈士奇带到阳台上去,然后把阳台门关好,再回来。 “刘正均,你别想在我家养狗啊,趁早把它送走!”吕习严重警告。 “为什么啊,”刘正均道,“他很听话的。” “江老师的房子你租不成是不是就是这原因啊?啊?”吕习道,“人家不让你养宠物对吧?那凭什么我就让你养这只……这只傻狗啊!” “你怎么能叫他傻狗呢,”刘正均不乐意,“他现在就像当年的我一样无家可归——我还可以回大队,他不行——你当初收留了我一次,为什么不能收留他一次呢?” “这能一样吗!”吕习发脾气发累了,叉了个腰道,“我不叫它傻狗,那,它叫什么名字?” “儿子啊。”刘正均瞪着俩大眼,无辜状。 “它名字就叫‘儿子’?”吕习迅速进入无言状态。 “是啊。” 吕习决定继续叫它傻狗。 “他很聪明的,会自己在厕所撒尿的,我也会给他勤洗澡的……”刘正均知道吕习最大的顾虑就是卫生问题,所以不断做着保证。 “那大便呢?”吕习问。 “我每天早上起来出去遛他一趟,顺便买菜回来。”刘正均打算得好好的。 “什么时候送走?” “等我问问朋友,找到合适的人家寄养……” “最慢几天?” “最近忙,多等几天……” “等你个头啊等!”吕习知道一等起来就没完没了了,“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刘正均觉得这不可能,“我得找到个条件合适的,爱狗的,会养的,有责任心的,愿意帮我养,完了再还给我的……” “哪儿那么多毛病,你嫁女儿啊?”吕习骂道,“谁帮你白养这蠢狗?你前妻就是不想养了才塞给你的吧。还想把狗送出去再要回来?谁给你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啊?再说你猴年马月才能再结婚再有家,才能再养啊?这狗我不管你是送是卖,总之三天内给我带走!” 吕习把话撂在这儿,转头把刘正均一个人留在客厅里。 刘正均被吕习的话戳得正中靶心,想自己如今这副萧瑟模样,哪能负得起再养一条狗的责任?吕习说得对,也许把狗送人才是最好的选择。刘正均舍不得,心里挣扎,到阳台去和儿子温存了一会儿,回来洗澡睡觉一言不发。吕习知道养狗的人肯定都对狗有感情,但是不准备动用任何同情心,他是决不能允许家里有个捣乱鬼横冲直撞逍遥法外的。 第二天,刘正均的心情就平静多了,起个大早遛狗,顺便买菜回来,又教狗用厕所。吕习起床后,哈士奇就围着吕习打转儿,吕习一边拉开自己和狗的距离,一边说:“别跟着我,我没东西给你吃,找你爹去。”刘正均道:“我已经喂过了,他不是找你要东西吃,他就是喜欢你。”吕习不让哈士奇沾自己,哈士奇就继续去啃桌脚,吕习把它从桌子底下打走,它又对沙发垫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总之吕习下班回家后又是一阵暴怒,勒令刘正均早日把狗送走。 第三天,刘正均回来就说,已经找到接收狗的人,隔天就送走,让吕习不要担心,同时拿出一个恐龙形狗玩具,到阳台上和儿子温存了好久,一直摸啊摸啊好像也摸不厌的样子,惹得吕习本来想召唤他侍寝,一想到他上一刻还在揉狗,就实在没兴致让他下一刻揉自己了。 果然隔天傍晚,吕习刚到家,刘正均掐着点地打电话来:“到家了吧?接我儿子的人马上就到了,我可能赶不回去,你下楼帮我送一下。” “你叫我帮你把狗交给人家?”吕习有点不相信,刘正均就这么放弃了和他那“儿子”的最后一次见面? “没办法,”电话里,刘正均说,“我会尽量赶回去的,你带儿子下楼等会儿,估计他就到了,他开个黑色大众,我跟他说过具体地址了。” 吕习也没什么理由拒绝这种请求,挂了电话后,取了狗绳给哈士奇套上,牵着它下了楼。 吕习没想到的是,哈士奇在楼下,着实很风光。在学校里留晚了,从后门走的学生们,看到它就走不动了,都停下来看,有的不敢摸,有的胆子大,又摸又捏。而吕习手里牵的“儿子”呢,顶着一张严肃的脸,看上去像皱着个眉,任人揉捏。 路过的大妈也都投来目光,同时说一句“哎哟,这狗好漂亮!”,“儿子”也像是受惯了夸奖似的,摆着高傲的脸孔无动于衷。 “你这蠢狗,长得倒是真挺帅的啊,”吕习低头看着哈士奇,从牙缝儿里说出这句来,“可惜脑袋里都是稻草……这点随你爹啊。” 果然等了没多久,有辆黑色大众从后门开了进来,靠边停下,从里面走出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来,那人下了车拿眼睛一扫,就看到了显眼的哈士奇。 “你好,我姓邹,”那人对着吕习道,“你是刘正均的朋友吧?” 吕习点了点头:“你是来接狗的对吧?” “对对对,”那人笑道,“不巧跟他的时间没凑上,麻烦你了。” “没事儿,”吕习递出绳子,“你带走吧。” 邹明倒有些意外,推了一下眼镜,说:“你倒是挺干脆的,一般人不都挺舍不得的吗?” “这又不是我的狗,”吕习道,“要不你等刘正均回来,让他告个别?” “那不用了,”邹明笑着接过绳子,“我怕老刘哭出来!” “他会哭?”吕习倒觉得新鲜了。 “你不是他朋友吗,你不知道他离婚那会儿,干啥都没哭,唯独跟狗分开的时候掉了男儿泪啊?”邹明一不小心把刘正均略嫌丢脸的事情给抖出来了。 “那你还敢要他的狗,”吕习听到刘正均的事迹,心里有点怪怪的,“你不怕他哭着再去找你要回来?” “他倒不是失信的人,”邹明道,“他说送,肯定就是真送我了,白捡这么大一哈士奇我不拿白不拿呀。不过他要是真反悔,我也不准备跟他计较,人谁没个不得已的时候,要不是真没得选,他不会把狗送人。” 吕习听了,脸上就有点儿僵。不知道刘正均有没有把他不得已的理由告诉这个姓邹的,如果他知道,那这话怎么听都有点谴责自己不够意思,拆散刘正均和爱犬的意思。吕习不打算再聊下去了。 “你还是……快点儿带它走吧,一会儿你那车就要挤占道路了。”吕习道。 “好好好,我等会儿还有事,也待不到老刘回来了,再见啊。”邹明牵着狗,走到车边去开车门。 理论上,到现在为止吕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可以上楼了,但是他依旧那儿站没动,不为别的,实在是那哈士奇总回头瞧他,眼神纯真又无辜,让他有了种抛弃生灵的感觉,他的理性告诉他,这根本就不是他的狗,何来抛弃?可良心还是在微微地不安着。 邹明开车门的时候,哈士奇干脆坐在车门边上,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吕习,有种不准备挪屁股了的感觉。果然邹明在如何把狗弄上车这件事上遇见了难题。 向它施“上去!”的命令吧,这狗看起来并没有接受过类似的训练,只是一脸无辜地看一眼邹明,再继续紧盯不远处的吕习,仿佛生怕他跑了。 吕习看着邹明一直白费劲儿,也感到有点尴尬,决定上楼回家。就在这时邹明决定把狗抱进车去,于是弯下腰来捉哈士奇的两只前足,却失手松了绳子,哈士奇随便一挣脱,就从邹明手里逃走了,直冲着吕习冲过来。 “哎!快拦住它!”邹明不由大叫道。 哈士奇先冲到吕习脚下,吕习弯腰,想抓住它的绳子,动作却顿了一下,让它又从脚边跑走了。 “哎哎哎哎哎!”邹明追过来,还以为吕习能拉住了,没想到又跑了,只得再加速追过去。吕习不知该怎么办,他追是没追,只是换了个方向站着,望着邹明的身影跑远,再看着同样的身影跑回来。 “跑没影儿了!”邹明道,“怎么办!” 吕习这才有点紧张起来:“能找到的吧?狗不都是会自己回家的吗?” “那是一般情况下!”邹明道,“哈士奇很疯的,叫回来的几率在30%以下!这种狗又不认生,给谁牵走了就永远回不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吕习真要不安了,这狗好像还挺贵的,刚才是自己没抓住才让它跑了的,算不算弄丢了人家的财产? “那,那里边是学校,学校有大门的,放学会关门,也许它还没跑出去,还在学校里呢,我和你一起再去找找吧,那么大的狗,总不至于躲哪还找不到。”吕习道。 邹明有点为难,但还是同意了。二人就往学校里面找,吕习先问了学校门卫,问他有没有看到一条哈士奇。此时学校大门还没关,狗是有可能从大门跑出去的,但门卫声称没看到,不过门卫也不是时时刻刻盯着大门,所以也有漏看的可能。 吕习和邹明先在校园内找,这时候学校里已经基本没有学生了,空荡荡的。邹明提出“叫叫它名字试试,也许有反应,它叫什么名字啊?” 吕习觉得都很难说出口:“叫……儿子。” “儿子?!”邹明仿佛一下子想起来了,“对,老刘就叫它儿子,那……叫叫试试呗。儿子!” 吕习觉得太傻了,但是没办法,和邹明说了去操场找找,站到铁丝网里,也试着叫开了:“儿子……你在哪啊?” 吕习和邹明这边,狗没找到,刘正均先回来了。刘正均到了楼下看到邹明的车停在那儿,一上楼却没人,打了电话问,知道儿子跑了,顿时心如刀绞,跟着也跑进学校来帮忙找。邹明晚上有事,和刘正均说了几句话,就先走了,只留刘正均和吕习,在已经被找了两圈的校园里相对无言。 第9章 刘正均无言,是急的,顾不上说话;吕习无言,可是真的感觉有点对不住刘正均。看到刘正均都跑到校外去找一圈回来了,天已经黑了很久,吕习知道,今天大概是找不到了,而今天找不到,以后能不能找到,可就难说了。 找到晚上9点仍毫无音讯,吕习准备放弃了。和学校门卫打了招呼,吕习强行拉着刘正均回了家。 刘正均魂不守舍,吕习自知理亏,主动出言安慰:“也许明天就有消息了,我去登个寻狗启示什么的,你也多注意注意派出所有没有消息……” “我有个同事家的狗就是这么丢的,”刘正均却不乐观,“我儿子要是就这么丢了,我还有什么……” 说着竟说不下去了,吕习已经听到了哽噎,更不敢直视他埋在胳膊里的脸了。 “你是不是怪我弄丢了你的狗?”吕习说完就觉着自己这话怎么听怎么蠢,但是只能在心里后悔了。 “怪我没早点回来,”刘正均道不怪吕习,“你又没养过狗,我不该让你帮忙的。” “这样吧,”吕习说,只有这句话能弥补他刚刚的愚蠢了,“这次算我对不起你,如果你的狗找回来了,我就不反对你在这儿养它。” 刘正均把脸从胳膊中间抬了起来,但显然并没有什么喜色——本来就是要以“找回来”为前提,这会儿狗还没影呢,高兴自然太早——只是敷衍地苦笑了一下:“谢谢,你真好。” 吕习也没别的办法安慰了,便道:“那我先去洗澡了。” “嗯。”刘正均估计还要再伤心一会儿。 吕习在浴室里的时候,大门被敲响了,吕习喊了句“开下门!”,刘正均没精打采地站起身来,打开门的瞬间,一只哈士奇后足立起扑到他身上。 “儿子!”刘正均一把抱住那狗,激动得热泪盈眶,“你回来了儿子!” 牵着狗的学校门卫被忽视了,不过他也挺无所谓。“你们离开之前不是跟我说了你们的门牌嘛,”他说,“后来有学生把狗送回来,把事儿一说,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们的狗。” 刘正均把儿子放进家,点头哈腰地和门卫道谢,门卫说:“谢我干什么呢,我也没帮你们找,是它自己跟着学生跑了,学生带它在外头玩了一圈,后来又领回家,爸妈不准养,叫他扔外头去,学生舍不得,想起是在学校捡的,就又送回来了,就这事儿。” 吕习在浴室也关了水,听外头的动静,知道狗送回来了,松了一大口气。接着刘正均送走了门卫,关上门蹲下身,一边摸儿子,一边跟他说话。 “你吓死老爸了知道不?以后再乱跑我就揍你了,知道不?把老爸吓死了,怕你出事,又不知道怎么跟你妈交代……” 吕习拉开一条门缝儿看着刘正均蹲在地上的背影,听他说的那些傻话,再看看那条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傻狗,简直哭笑不得。 刘正均这儿正和儿子缠绵,忽然听到吕习在身后说了句:“喂。” 刘正均一回头,看到吕习就站在他身后,只不过……没有穿衣服。刚从浴室出来的吕习,头发还湿淋淋的,实在是觉得刘正均这人狗重逢的亲热场面太肉麻了,决定打断一下。 关于那件事,这两个人唯一没有闹过矛盾的地方,恐怕就是床上了,任何一方有兴致的时候,另一方多半都经不住诱惑,欣然配合,合作大多愉快。今天也不例外。 刘正均站起来,把吕习按在墙上,可怜的儿子刚才还被老爸宠着,忽然就被冷落了,委屈地抬着头,在刘正均腿边小声哼哼,再蹭两下。 刘正均这时哪顾得上儿子,看到旁边有扇门,随手拉开了把吕习推进去,自己也迅速进去,关上门,把儿子关在门外。儿子对着门嗅了又嗅,还挠了两下,灵敏的听觉告诉他里面两个人动静挺大的,不知道这只两岁大的公狗能不能明白里面正在进行什么运动。 刘正均进门才发现,进错房了,这里不是卧室,而是书房。那就将就将就,刘正均把书桌上的纸笔书之类的全给抹到地下,笔记本电脑不敢抹,小心移到一边,把吕习压上书桌便要行事。 吕习却没的挣扎起来了:“不行……不戴套不行……” 书房没那些设备,吕习不放心,想出去拿。刘正均哪能让他跑了,把人压得死死的,道:“你还不放心我?我什么病都没有!听见没,我儿子在那挠门呢,你出去就得被它跟着!你想让它看着我俩那个?” 刘正均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卸甲,并且已经开始动手动脚了,手指伸进去一探,发现吕习早就在浴室做好准备了,于是更放心了。这边吕习正有感觉,被压在刘正均身下动不了,干脆也就懒得动了,牙一咬眼一闭,决定接受这场不卫生的性爱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今天吕习受到的刺激更强烈,强得他惊呼出声,刘正均不自量力地想抱他起来,将他抵到门上,但吕习毕竟有着大男人的体重,撑不住还是滑到了地上。吕习双腿抬着,背顶在门上,一下一下地撞得那门直响。儿子本来都放弃挠门,趴一边去了,听到这动静,又回来了,再度挠门。一里一外的夹攻,门若有知,一定不好受。 吕习神魂颠倒,就是不知为什么双手一直被刘正均按着不许动,知道就这么射出来,才理解刘正均的用意。 “你不是说插射很难的吗?”刘正均额头上挂着汗,看样子是非常卖力,“你看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是很难,但你也别得瑟啊。”吕习道。 “那必须得瑟,还得好好庆祝。”吕习已经释放过了,刘正均还在动呢,一边还说着这种蠢话,吕习里面已经干了,感觉有点涩,再加上刘正均这么一说,就又暴躁了。 “庆祝?你难不成还想敲锣打鼓啊?快给我出去!”说完就要来踢刘正均。 “舒服完了就想踹人,哪有你这样的。”刘正均和吕习磨合了这么久,也是直到吕习这一贯做做样子说说狠话的套路,不理他继续耕耘,不过也没坚持多久就射在里面了。 吕习皱着眉,显然是嫌弃,可是刚才那几下又给他撩上火来,把刘正均拉到椅子上坐下,用手撸硬了他的命根,就自己坐上去。 等一切偃旗息鼓了,吕习长舒一口气,重新去洗了一次澡。刘正均把儿子赶到阳台,也去洗澡准备睡觉。 吕习靠在床上看书的时候,刘正均走进来了,说:“明天我给我朋友再打个电话,让他再来接一趟我儿子,这次不麻烦你了,我亲自送他。” “什么?”吕习听着不对劲,抬起头,道,“我不是说了,只要狗找回来,我就准你在这儿养狗吗?” “我知道你当时那么说,是为了让我好受点,”刘正均道,“真要在这儿养,你受不了的。” “你怎么知道我受不了?”吕习合上书本,认真道,“我话说出口了,肯定是要说话算话的。” “你那么讲究,哪能容得下我儿子?一天两天也许能忍,时间长了你会后悔的。” “我敢说就敢不后悔,”吕习道,“再说了,时间再长,能长哪儿去?” 刘正均突然就说不出话了。吕习还浑然不觉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还拿手戳刘正均一下:“那说好了啊,别送你儿子走了。” “我就是要送走!”刘正均突然用力捶了一下床,“把儿子送走,我就搬出去!” “你这又是犯的哪门子的病啊?!”吕习虽然大约察觉了刘正均发脾气的原因,但反驳的话还是脱口而出,心想好嘛,这下连床上都没能逃脱作为架场的宿命。 两人车轱辘话吵了一番后,都累了,背对背睡觉,狗的事儿也没得到定论。 第二天下午,吕习本来轮休,可是同事有事,想跟他调个班,吕习也知道这门诊不能没人,医生们难免有个急事,只能互相顶一顶,便答应了。虽然医院离家近,吕习中午一般是不回家的,因为要赶到二附院的班车,干脆早早地过去,然后在那儿等上班;如果早上是在二附院上班呢,就在那里吃完午饭再回来,晃悠晃悠也该上班了——反正家里也空荡荡的,回去也不知道干嘛,就算睡个午觉也睡不了多久,还得爬起来,更痛苦。 不过,这下家里多了条狗,吕习又担心刘正均赌气把狗送走了,中午就想回去看看,可是转念一想:我那么关心他儿子干什么?我都同意养了他非要送走,我难道还要死要活地留啊?搞得跟我多怕狗送走了他搬出去一样。 这么一想,吕习抬脚就上了开往二附院的班车,不留回去的余地了。 吕习下班之后还得先坐班车回一附院,然后再回家,心里估摸着,刘正均真要送狗的话,那他到家的时候狗就应该不在了。到了楼下,没看见刘正均的摩托车,感情他还没回来? 打开家门的吕习,还以为自己回错家了。本来应该位于卫生间的拖把,横亘于客厅中央,四周散布着一只只拖鞋,沙发已经惨不忍睹,此外,客厅里还飞着白色的卷筒纸碎片,一旁的地砖上,哈士奇正捧着所剩无几的纸卷,啃得不亦乐乎。 吕习不由感到一阵眩晕。晕完之后没办法,吕习走进屋内关上门,准备着手收拾。哈士奇看见吕习,欢快地扔掉纸卷,摇着尾巴凑了过来,围着吕习转圈儿,张着嘴巴哈着气。 吕习心情沉重,默默走到客厅中央,弯腰捡起那把拖把,再看一眼那一脸无辜样,还在卖萌装乖的蠢狗,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中的拖把,做了一个要打下去的动作。 这只二货狗,这时的反应倒快,飞速向后退了几步,眼神更加迷离,喉中传出可怜的呜咽声。 “你以为我会可怜你吗?啊?”吕习显然不吃这套,“你以为我是你那笨爹?” 说完又做了一个要打的姿势,哈士奇四腿一撒,麻利开溜,这回挺聪明,跑到了阳台上不敢动了。吕习气冲冲地去把阳台门关上,心知一定是早上离家的时候阳台门没锁好,让这狗给拨弄开了,才造成这样一出人间惨剧。 刘正均回家的时候,吕习才清理到一半,那些沾了口水的纸贴在地砖上,要他蹲下去用手撕。听到楼下摩托车的声音时,吕习就知道刘正均回来了,等身后传来开门声,吕习随口道:“拖鞋我还没洗,你从柜子里拿新的吧。” 刘正均看着散落各处的拖鞋和卷筒纸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知道这回儿子又惹恼吕习了,忙说:“一定是我早上没关好……我这就揍它去!” “算了,”吕习道,“幸好我那沙发不是真皮的,我还想换来着。不过以后家里有狗,换也不能换真皮的了,要不换个木制的怎么样?” 刘正均本来已经联系好了邹明,准备回家就带儿子下楼的,可是看到吕习这么淡定地在收拾儿子制造的狼藉,还认真地想以后养狗的生活,刘正均的想法忽然又有所转变了。 吕习把卷筒纸都扔到簸箕里,刚站起来,突然感到后背一热,接着两条手臂环绕在自己胸前。吕习知道刘正均这是把自己抱住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这么激动,但是这种床上以外的亲密,的确令他很不习惯。 诚然,吕习和刘正均除了会上床之外,其他的时间就是室友,拥抱这种温馨的动作,不应该属于炮友,而属于恋人。 吕习手里还拿着簸箕,只好用手肘捅了捅身后的人:“你不帮忙能不能别捣乱?” 这句话,吕习不想说得这么僵硬的,好像对人家的温柔一点也不领情的样子,但是不知为什么,一出口便是这副无情态度,吕习自己内心也挺懊恼的。 刘正均被他说得有点尴尬,松了手,道:“我本来叫了朋友来接儿子的……” “哦,”吕习还在想刚才说话口气的事儿,“那……你也要搬走就是了?” “我本来不想搬走的,这不是怕给你添麻烦吗。”刘正均说着,走到阳台去准备牵儿子。 “你……”吕习觉得自己想留他,但是“你没有添麻烦”这句,还真说不出口,他来了之后,真的是给自己平静的生活添了不少麻烦,可是……可是要怎么说,才能让他明白,其实自己愿意面对这些麻烦呢? 刘正均已经料到了吕习的冷漠,拿好儿子的玩具,牵着儿子的绳子,都走到门口了。吕习眼睁睁看着刘正均要出门了,才终于冒出来一句:“你真的喜欢我吗?” 第10章 刘正均背对着吕习,脚步停住了。吕习看着他默默地转过身,感觉到胸腔里有个什么东西在激烈地动荡——废话,必然是心脏吧。 刘正均转过身来看着吕习,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手机响了起来。像被从异世界拉回意识一般,刘正均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是邹明打来的。 “喂,”刘正均接了电话,“哦你已经到啦,我这就下去。” 放下手机,刘正均颇具玩味地看了吕习一眼,什么也没说,重新出门,从外面把门关上,牵着儿子下楼去了。 吕习认为,他左不过是下去把狗送人,过会儿不就上来了吗。可是邪门的是,刘正均这一下楼就不上来了!该不会是狗又跑了一次?应该不会,就算刘正均是蠢货,邹明应该不会犯两次同样的错误。那,老朋友聊天?都聊了些什么呢?刘正均的朋友知道刘正均和他的室友的真正关系吗?会如何看待? 吕习拉开窗户朝下看,因为缺少光源,勉强能看到黑色大众车还停在路边,可是看不到旁边有牵着狗的人。吕习关了窗户,回身对着墙壁生闷气:话正说到关键时候,这家伙突然跑了是要干嘛啊! 刘正均有点儿乱。他下了楼,对着站在车旁的邹明说:“我有点儿乱。” 邹明莫名其妙:“你哪儿乱?” “心乱。”刘正均说。 邹明咽了口吐沫:“你儿子跟着我吃不了苦,你甭乱了。” “不是儿子的事儿。” “那是啥事儿啊?”邹明是刘正均为数不多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友,一直担心刘正均离婚后患上个心理疾病啥的,今天到这儿一看症状,以为自己的担心成现实了。 “就……感情上的事儿呗。”刘正均有点难以出口,但是又不愿意扭捏,就说了。 “你前妻来找你啦?” “也不是前妻的事儿。” 邹明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大拍一下刘正均:“你个混蛋挺快的啊!这么快又第二春啦?快跟我说说是哪家的良家妇女呀?咦你整天工作这么忙哪来的时间泡妞啊?” 刘正均非常为难地就着昏暗的月光看了他一眼:“不是良家妇女,是良家妇男……不对,是男科妇女……不对,是男科妇男……不对……” 刘正均的智商急转直下,怎么说都说不好了,最后快刀斩乱麻,一句话解决:“就是楼上和我住一起那位!” “你说我见过的那个啊?”邹明的智商也被刘正均传染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还没察觉哪儿不对劲,“那个不是男的吗?” 完了之后才大惊失色:“老刘!那个是男的啊!” “男的怎么了,”刘正均脸上露出点不好意思,好在天黑看不出,“你歧视我们啊?” “不是,”邹明想不通,“你以前没这毛病啊,是离婚刺激的还是怎的……” “注意用词!”刘正均道,“这不是毛病,这是性取向……我查过书了,我这种的叫双性恋,你别少见多怪好不好?” 刘正均说归说,邹明已经蹲下来捧住儿子的帅脸,故作哭腔地道:“大侄子哟!你爸要给你找一男妈咯!你看这事儿咋整啊……” “你给我起来!”刘正均道,紧张地看四周,幸好没有过路人,“离当我儿子的妈还早呢,照他的话说,我们就一对炮友!” “哦,炮友啊!”邹明站了起来,“那我觉得无所谓啊,咱不是封建的人,但是这东西玩玩可以,来真的不行,你明白不?你现在离了婚又没伴儿,找个炮友我理解你,但可千万别陷进去了,最后咱还得回到正轨来。” 刘正均站在黑暗里,冷冷地道:“是我想来真的,他不愿意。” 邹明又给他噎了一下,半晌,才长叹了一声,道:“老刘啊,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于是这晚,刘正均牵着狗,和邹明遛大街外加谈心,把他怎么遇见吕习,怎么住进来,怎么内心起了变化,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邹明,当然也没忘了抱怨吕习那忽冷忽热、不咸不淡的反应。邹明听了,认真地想了想,道:“老刘,我不是你,我是没法体会你的感受,但我觉得,你说的这男的……没比随便哪个女的好哪儿去,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真喜欢到了那地步?而且听你说的,人家也不见得喜欢你嘛,该不会是你自作多情吧?” “所以我才乱啊!”刘正均恨不得拿个锤子猛捶自己的笨头,“我乱啊!我乱啊!我乱啊……” “行了行了行了!”邹明看见刘正均自己拿手捶自己,知道他是真伤脑筋了,“我知道你乱,你比黑泽明还乱,可是这事儿我还真帮不了你,我顶多就帮你养你儿子,其他你自己解决。” “那不行,”刘正均道,“我要是把儿子送走了,我也得从那儿搬走了,那我其实还是不想搬走。” “那你就别搬啊,随便找个借口赖着,你前几个月怎么赖下来的就还怎么赖下来。”邹明已经开始给刘正均出主意了。 “我临出门的时候,他问我是不是真喜欢他,我啥也没说就下来了,估计这个问题我要是回答不好,他是不会让我赖下去了。” 邹明看了一下表:“你下来两个多小时了哎!你就把人这么晾着?” “哎?”刘正均问,“这样不好啊?” “我估摸着应该是不好吧,”邹明道,“反正,对方要是女的,绝对没法原谅你,这个我敢担保!但是你看上的是男的……我可就真给不了意见了。” “不跟你说了。”刘正均意识到邹明就是个没用的,牵了儿子就往回走。 “哎哎哎!”邹明笑着喊他,“我大侄子呢,不是说好送我的吗?” “不给了!”刘正均头也不回。 “白跑一趟啊。”邹明叹了口气,摇摇头,决定不追了,毕竟认识了那么多年的刘正均是双性恋这事儿,不是那么好消化。 刘正均离家快三个小时后,终于牵着儿子又回来了。吕习从房间跑出来看,不由问道:“狗没送啊?” “没送,不送了,”刘正均道,“你说好给养的,可不许反悔啊。” “我什么时候反悔了,不就是你在那反悔来反悔去。”吕习早就等得一肚子火了,本来根本不想理他,这会儿也懒得和他再多说,翻了个白眼就回房间了。 刘正均哪知道吕习在刚才那两个多小时内,内心翻滚过的种种波涛?回来看他说话挺正常的,以为没事儿,就追到房间里:“那啥,关于我走之前你问的那个问题啊……” “那个问题取消了。”吕习就等着这句呢,回答得别提多溜了。 “啊?”刘正均刚准备深情告白呢,就这么给掐住喉咙了,“怎么就取消了?” “那么简单的问题,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吕习道,“我看不出哪儿值得你考虑三个小时。既然你这么为难,就别回答了,我不勉强。” “可是我想回答啊……” “别别别!”吕习打断他,“我不想听。” “可是我真喜欢……” “停!”吕习道,“现在说了也不算。” “我不就是下楼时间长了点儿吗?” “欢迎再下去三小时再上来,我不管你。”吕习横眉以对。 “那,那我们现在是啥关系啊?”刘正均不甘心,问道。 “炮友!”吕习说完之后,干脆就不再看他了。 第11章 搞了半天还是在原地踏步。刘正均丧气地去安顿好儿子,脑袋里正继续乱着,手机响起了短信铃音,掏出来一看,是邹明发来的。 “那什么,在你们的关系里,谁是男的,谁是女的啊?” 刘正均因为邹明居然问出了这个问题而倍感尴尬,又因为他居然还需要问这个问题而倍感生气。 “当然我是男的了!这还要问吗!”刘正均回道。 “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既然咱是男的,那咱们就得主动点,拿出点行动。” 这条刚读完,又一条发来:“反正我追女的是这样的,你嘛,视情况接受我建议。” 刘正均哭笑不得,也不准备回短信了,马上就该睡觉了,这日子还是那样过,感情的事有空再琢磨。 次日刘正均发现,本来一直特别爱缠着吕习的儿子,突然见了吕习绕着走了;而吕习原本对这大狗有些敬畏的,现在则是完全不掩饰地怒目而视,吓得儿子直往刘正均身后缩。 “以后都要检查一下阳台门,”吕习说,“这家伙的破坏力太强了。” 刘正均怜悯地看了一眼儿子,道:“咳,他太好动……” “雪橇犬精力旺盛,”吕习道,“不然以后有空,等放学了带他在学校里跑跑,我看住在这里面的老师都喜欢这么干。” “不怕它再跑丢一次啊?”刘正均问。 “大不了把操场铁门关起来,让它在里面跑爽了就是,四百米跑道爱跑几圈跑几圈,”吕习一边吃刘正均带回来的早点,一边道,“狗这东西要么别养,养了就好好养,这么大一只雪橇犬,没地方让它跑,那是束缚天性,它也怪可怜的。” 刘正均把儿子关到阳台,拿了个油条,边咬边道:“难得你这么费心,要是学校允许就照你说的吧,我先上班去了。” 吕习真的去问了学校门卫。其实严格来说这样是不允许的,但是门卫见过这条哈士奇,很是喜欢,默默允许可以在天黑之后,操场里没人了该锁门时,把操场钥匙借给吕习用。五一临近,交警大队处于战备状态,刘正均经常晚归,吕习就吃完晚饭,下去遛狗,有时能借到操场,门卫也和儿子一起玩,一直夸儿子长得帅,就是名字起得太欠了点儿。吕习带儿子出去时没少听到这种夸奖,虽然脸上也挺有光的,但也不禁疑惑:这狗除了帅,到底还有哪儿好啊…… 五一假期,刘正均忙得要死,这天晚上依然加班,吕习身体不适,就没遛狗,Queen Vic打电话来叫他出去玩,他也没兴趣,正准备早早上床,就接到了刘正均打来的电话。 “在家不?”那头问道。 “在啊。” “我在你们医院呢,送伤患。” “又车祸啊?” “嗯,你来不?” “我又不上班,去医院干嘛?” “见见我呗,我觉得我好久和你说上话了。”刘正均道。 “你下班回来不就见到了,”吕习道,“还要我大晚上的出去,矫情不矫情。” “我回去起码都凌晨了……”刘正均有些失望,“算了,你休息吧,他们做个检查好慢啊,机器还要预热。” “你……你找个地方站着别动,我去找你。” 吕习觉得自己肯定被鬼上身了,听到刘正均的话,虽然嘴上说矫情,可双腿已经想往医院走了。如果这不是鬼上身的话,那就是另一种可能——他真的,喜欢上刘正均了。但是…… 但是,刘正均除了帅,到底还有哪儿好啊? 吕习去抽屉拿了个口罩戴上,出门。刚到医院的时候,刘正均又打来电话:“到了没?我在你们医院的雕像后头。” 吕习没说话,挂了电话,收起手机,直接走到雕像后面,果然看到刘正均穿着警服站在那儿,路灯的光到了这儿已经微弱,照得人都不清不楚的,唯有交警身上的荧光倒是挺亮。 “你怎么偏偏选了这么个猥琐的地方?”吕习问。 刘正均看了他一眼,也抛出问题:“你怎么戴着个口罩?” “我感冒了,”吕习道,“怕传染给你。” “你不早说呢,”刘正均道,“那我就不让你出来了。我还特地选这个位置,又不引人注意,推病人的车回来我还能看到。” “你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还不想引人注意。”吕习其实也不想遇见同事,万一人家问起为什么晚上来医院,还得编理由,但是看着刘正均这傻样儿,就忍不住想吐槽他。 “还能有什么事啊就说说话呗,”刘正均道,“羡慕你啊,晚上在家悠闲。” “你要说什么啊,又没什么新奇的可说,”吕习道,“江老师家找到租客了,你没机会了。” “你才知道啊,都搬来有一阵子了,你见过那个小伙子没?长得挺精神的。”刘正均道。 “我没见过,长得帅?”吕习说,又瞅了刘正均一眼,“你看上人家了?” 吕习说完就后悔了:他在干嘛?在和刘正均调情吗?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又为什么要下来? 不过刘正均似乎并没有听出这话里的意味,回答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说说。” 吕习也不想让自己变得无话可讲,但刘正均讲完话双方无言,这瞬间的宁静让他心慌,只得又找些话来说:“你儿子今天在外面遇到一只博美,开头追着人家闻,后来博美一叫,它就夹着尾巴回来了。” 刘正均听笑了:“下次见到别的狗,你就把绳子拉住别让它招惹人家,它就喜欢招惹那些它招惹不起的。” “招惹不起的?”刘正均无心的话语,吕习此刻听来却有趣,在口罩之下笑了笑,自诩隐蔽,刘正均应该发现不了。 刘正均看了一眼路上,脚下动了动,说:“他们做完检查回来了,我得走了!” 刘正均说完,蓦地伸手拉住了吕习的一条胳膊,将身体凑过去,隔着口罩在吕习的唇上留下一吻,然后便匆匆跑了。吕习倒是惊呆在原处,手指不由去摸那刚才被吻过的地方,只有无纺布口罩独特的质感。刘正均的吻他此前尝过许多次,无一不是为了性事,吕习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被一个隔着口罩的轻吻给打动了。 吕习小小地动心,刘正均内心也并不平静,这个吻不可能是没有预谋的。刘正均问过邹明:“主动该咋主动呢?”邹明回他:“你没追过男的难道还没追过女的,那点儿本事都没了?”刘正均想:那就亲一下吧?所以特地找了个阴暗的角落,方便行事。可是当吕习戴着口罩献身的时候,他那叫一个无语凝噎,在那种光线下盯着口罩猜测吕习嘴唇的大概位置,最后才假装无意故作轻飘地做出动作,其实已经在脑内演习了很多遍。 刘正均当天果然是凌晨才回到家,爬上床的时候把吕习吵醒了,吕习眯着眼往旁边让了让,口中喃喃道:“别吵我,我明天上班……” 刘正均也是累疯了,一沾床就快睡着了,迷迷糊糊中看到吕习侧躺的背影,仿佛看到了曾被自己冷落过的前妻,复杂的情感使他抬起手臂,把面前的人揽住了,并且更加贴近。此时两人都是困得什么也顾不上,很快便双双睡着。 到了第二天早上麻烦来了。吕习的闹铃刺耳地连闹几趟,吕习才把它关了起床,此时刘正均也给吵得醒得差不多了。吕习开始感觉到自己正被搂着,还小小地又动心了一下,一旦甩开刘正均的手臂,坐起来往旁边一看,发现刘正均竟然是穿着警服和衣而睡时……吕习就像兔子一样蹦下床,指着刘正均大声道:“你怎么没洗澡没换衣服就上床了?” 刘正均没睡好,正因为吕习的闹钟而生气,突然又受到莫名其妙的指责,自然受不了,也从床上坐起来:“我凌晨才到家,你大早上的就为了这点小破事吵吵?” “小破事?”吕习瞪大了双眼,“个人卫生是小破事吗?” “我加班到凌晨啊!和广大市民的交通安全相比,我洗没洗脚这件事就真这么重要?”刘正均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我不知道这件事对广大市民重不重要,”吕习道,“但是在我这儿,你必须讲究卫生。” “我都累成这样了,你就不能通融一下?”刘正均道,“我不相信你的臭毛病能让你一点儿人情味都没了。” “我还不够有人情味?还不够通融?”吕习指指自己的胸口,又指指阳台,“我都让你在我家养那么大一条狗了,你去问问,这算不算我做出的最大让步!” “我问谁去啊,有几个可以让我问的人啊?”刘正均道,“你这朋友那朋友有哪个是我认识的啊?” “我朋友凭什么你得认识啊,你是谁啊?”吕习预感到这场架又有车轱辘的趋势,但是没办法,他从不示弱。 “我谁也不是!行了吧!”刘正均急着要睡觉,干脆不吵了,往后面一倒,拿被子捂了头不动了。 吕习也急着上班,吵架已经浪费了时间,何况他还要在镜子前面站很久,于是也不吵了,气冲冲跑出卧室去。 吕习今天的班上得有点无聊,病人略少,门诊护士长从他门前过时打趣:“吕医生真是门庭冷落车马稀呀。”吕习笑道:“小长假不是我们科病人看病的时候,而是我们科病人得病的时候。” 由于有空,吕习便得以有时间想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今天早晨的事,只是一件小事,等刘正均睡饱了起来,未必还计较这事,但是吕习却止不住地想到一些东西,无法释怀。 关于他对清洁的癖好,前任也说过抱怨的话,“你真是个气氛谋杀者”,依稀记得是这样说的。前任的意思就是,每在气氛明明很好的时候,吕习偏要提起卫生这件事,实在是大煞风景,但是吕习十分肯定,自己绝对不是洁癖。他见过洁癖,是他的一个同事——说起来医生患上洁癖实在是很悲哀的一件事,因为实在要接触太多人,甚至不洁物,这些都是洁癖患者无法容忍的——吕习的那位同事每天查完房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酒精棉球擦手,擦听诊器,擦一切可擦的东西……吕习没有达到那种境界,他觉得自己只是比较喜欢干净而已,远不到洁癖的定义。 吕习没想到竟会因为这事想起前任,他以为前任的事情自己已经释怀,但是现在看来,还是有很多遗憾的吧?如果能够,忍住了自己那点自私,不要破坏平静美好的气氛,给彼此多留下点和谐的回忆,那该多好啊。也许自己的确是做得太过火了?刚察觉到一点对刘正均的喜欢,就这么对待人家,确实没诚意啊。 因此,吕习下班回家的时候,是有点心虚的。那时候刘正均正在卫生间给儿子洗澡,拿着喷头往儿子身上冲水,再拿着梳子梳毛。吕习走到卫生间门口,冲着背对着外面蹲着的刘正均叫了一声:“刘正均……” “嗯?”刘正均维持蹲着的姿势侧过身来,一手按着儿子,一手拿着狗毛梳,看着吕习,看样子已经把早上的不愉快给抛诸脑后了。 吕习走进卫生间里,刘正均道:“你等等啊,我给儿子洗好澡就做饭,水啊狗毛啊我会打扫好的,你要是看着碍眼就先干点别的,眼不见为净啊……” “不是,我其实……”吕习又向前靠近了一点。 “等等……你站住!”刘正均没的突然紧张起来,站起来将手伸在身前想要拦住吕习,但是已经太晚。 儿子很帅地抖起了身体,动作有力,像甩干机一样把身上的水甩出去,水花呈圆周状抛射,溅在刘正均和吕习的身上。 刘正均穿着个老头衫大睡裤,早就沾了一身水,只是可惜了吕习身上的漂亮衣服。刘正均以警惕的眼神看着吕习,仿佛随时在准备承担怒火。 吕习也的确憋住了一口气,才没失态,他缓缓地把那口气吐出,将刚才被打断的话说完:“我其实……没有那么洁癖,有的时候只是脾气不好,请见谅。” 刘正均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同时还有点不信任的意味在里面。吕习也察觉到了这份不信,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新的一波水珠袭来,儿子照着刚才那样,又来了一下。 第12章 吕习和刘正均都当即僵硬了!吕习先憋不住,“噗”地笑出声来,刘正均见他笑了,也松了口气,拿手拍了儿子一下:“坏狗!叫你乱抖!” 然后扭过头来跟吕习说:“我早上也是缺觉,起床气……讲卫生没啥不好,这你们职业病,我一直都知道。你别说我神经病啊,其实我挺乐意你和我吵架的,至少你哪儿不满意你说得清楚不是。” 吕习想起刘正均说过,他与前妻后来陷入了冷战,连架也不吵的话,心里忽然有些介意,刚要说些什么,已经被刘正均往外赶了。 “快别站这儿了啊,一会儿它再甩你一身。”刘正均手上都是水和狗毛,不敢碰吕习,只是一直向外挥着叫他出去。 吕习怀着心事出去,到外面给Queen Vic发了条短信,后来刘正均忙完出来做饭,吕习看到儿子身上还有水没擦干,看不下去,又拿吹风机给儿子把毛吹好,完事正好吃饭不提。 睡前吕习通知了刘正均一件事:“明天维克来啊。” “谁?”刘正均没明白。 “Queen Vic啊,”吕习道,“你见过的,我朋友。” 刘正均算是想起来了:“那个外星人啊!” “你怎么说我朋友的啊?”吕习瞪眼,“我就是通知你一声明天他过来,而且……而且你今天早上不是还抱怨跟我的朋友没交集吗。” “那你就叫个外星人来啊?” “你对他到底有什么不满啊?”吕习道,“他人挺好的!” “我对他不满还不是因为……”刘正均把那半句“他是你的炮友”给吞进了肚去,毕竟他现在的身份也是“炮友”而已。 吕习追问:“因为什么啊?” 刘正均编不出理由,好在这时有个声音救了他的场。那声音,就是萦绕在这栋楼的,传说中是鬼发出的,哭声。 “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刘正均激动地指着窗外,“哭声!” 吕习的脸白了一下,明显是听到了,但还是皱皱眉:“大惊小怪什么,说不定是邻居。” “你说过的啊,楼上只有江老师和一个小孩儿啊!”刘正均很肯定声音是从脑袋顶上发出的,“这声音明显不是江老师吧!也不可能是小孩儿吧!” 吕习的声音弱了下来:“的确不是江老师……也许是那小孩呢,你这人什么心态,难道真的是鬼你就高兴了?” 窗外的哭声间断了一下,像是喘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哭起来。吕习本是不相信鬼神的人,但被刘正均说得也有点怕了,便底气不足地问道:“你不会怕鬼吧?” “我怎么可能怕鬼……开玩笑……没准鬼还怕我们呢!”刘正均本来就只是想岔开话题,要说怕他还真不是很怕。 “算了吧,怎么可能真的有鬼……”吕习说是这么说,但很迅速地上床睡觉了,天已经开始热了,还把被子拉到头,破天荒地灯也不关。刘正均看出来,他这是害怕了,因为很少看到吕习这么柔弱的一面,于是生出逗弄之意。 “鬼来啦!”刘正均一边喊着,扑到了吕习身上。刘正均这招太没新意是真的,吕习也真是一点情也不领,扭了头,发出“啧”的一声,道:“你无聊不无聊?” 刘正均看着他严肃又有点紧张的脸:“真害怕啦?” “你才害怕了,让我睡觉!”吕习拒不承认。 “哎,我问你,”刘正均并不敢十分压着吕习,撑着点力气,“你在医院工作,按道理来说那是个鬼魂聚集地吧?这么多年,你见到过鬼吗?” “那倒是没有……”吕习竟然真的认真想起来,“但是我又不上夜班,白天当然没有鬼了,不知道他们夜班的撞见过没有。” 刘正均笑起来:“算了,别想这个了,老师告诉我们世上没有鬼,咱就信世上没鬼吧!楼上那声音,就当是小孩儿作业太多写不完,委屈哭的!” 刘正均倒会找理由,吕习白了他一眼,道:“楼上那小孩大学都毕业了,哪来写不完的作业!” “啥?!”刘正均没想到“小孩儿”已经这么大了,“你嘴里的‘孩子’,已经大到这个份儿上啦?大学毕业,你也叫得出‘小孩’?” 刘正均一开始听吕习介绍楼上是一家三口,孩子的父母常不在家,自然地就想象成了拥有一个学龄儿童的标准家庭。 “我就喜欢倚老卖老,怎么了?”吕习道,“何况我比他大10岁,叫他声小孩不行啊?” “那楼上那声音很有可能就是他哭的!”刘正均确定那是个年轻男子的哭声,既然楼上的“小孩”已经大学毕业,那么也许真像就要水落石出了。 “他没事半夜干嘛哭啊?”吕习问出了这个问题。这也的确很难想通,但刘正均不打算追究了。 “咱们管那么多干嘛,知道不是鬼不就行了呗。”刘正均从吕习身上跌下,躺到旁边。吕习撑起身子准备关灯,一侧脸看见暖色灯光下刘正均闭着双目的脸,一种安宁、踏实的感觉像潮水一样一层层漫上来,几乎让他忍受不了。 有这么个人在身边的话,即使真的有鬼也不用怕吧?吕习竟然生出了这种荒谬的想法。 然后,就像是有鬼抓着他的手一样,吕习的手指落到了刘正均的鼻梁上,沿着硬挺的线条向上抚摩,到了鼻梁尽头,再向侧描摹眉毛。 果不其然地,这只手被刘正均抓住了,他睁开眼向着吕习笑笑,孩子般的,但是带着点邪气,接着便倾身覆过来。吕习便躺好了,任他给他宽衣解带,享受着今晚这计划外的一炮,但还是有点不无遗憾地希望,如果对方不要把自己刚才的真情流露,仅仅当做是性暗示,就好了。 当晚刘正均成功打岔,窗外的哭声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做到一半时,刘正均特意停下,对着叫床叫得起劲的吕习耳朵根说:“你叫成这样,让楼里别的人家听见,说不定也以为是鬼呢。” 当下吕习由于处在那种状态,顾不上说什么,可第二天起床,他在镜子前面走例行程序时,又发现了一个开吵的理由。 吕习看见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一道吻痕。他与刘正均一直严格约法,做爱的痕迹不能超出躯干,不能留在会被别人看到的位置,可是这个吻痕恰恰在衬衫领子的边缘处,动一动就会从领子后露出来。吕习一想到万一被同事看到怎么办,就心烦意乱;如果被病人看到,也不够庄重,于是大为光火,和刘正均吵了一架,上班去了。 吕习一上午都不敢伸脖子,生怕这个吻痕被别人看见,总算糊弄过去,下午回到家,却被到访的维克给嘲笑了。 “哎哟,看样子吕医生性生活很是满足啊,那你叫我来干嘛呢?”维克笑得花枝乱颤,吕习冷着脸道:“不打炮就不能叫你来?你就这点作用啊?” “我当然不止这点作用了,”维克天冷的时候穿得少,这会儿天暖了,他倒围个长围巾,往吕习身上一靠,“我还会当知心大姐姐呢,来吧,告诉姐姐,有什么烦恼?” 吕习觉得自己不该叫他来。 勉勉强强把大概故事讲了一下,维克的笑意一点也没有变少。“哎呦,你竟然还会为这个烦恼呀?喜欢就搞,别犹豫!” “我叫你来你就给我这么肤浅的答案啊?”吕习道,“我不想两次都栽在双的手里,而且他还结过婚,谁知道会不会再结。” “你是担心这个?”维克“哼”了一声,道,“我叫你玩玩的时候你在干嘛?死心塌地跟着那西装禽兽!现在你都三十多了,你想玩也玩不起了,好不容易有个中意的,你还想东想西,想太远了吧?你难不成还指望白头到老呐?” 这些话,吕习很不乐意听,他说:“三十多怎么了?你不也三……” “嘘!”维克反应特别大,差点跳起来,“不许说!” “你不是上个月刚过的生……” “呸!”维克冲上来捂吕习的嘴,“我二十五!” “你二十五……”吕习忍着笑,“个大头鬼!” “我二十五就是二十五!”维克跳着脚争辩。 “好好好你二十五……” 吕习放弃了和他争辩,维克反而全身贴上来,道:“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吧?” “什么?”吕习看着已经开始摘围巾的维克,不理解他要干嘛。 “你要是真喜欢上了人家,而且是不可救药的九头牛都拉不回的,那就没法和别人上床,对不对?”维克开始解裤子,“来嘛来嘛来嘛……” 吕习知道他是闹着玩的,一边笑一边推他:“别这么饥渴啊!一会儿他就下班回来了。” “下班回来正好啊,让他加入我们,三个人一起玩啊!”维克开始挠吕习。 “哎!”吕习一把扶住了维克的肩膀,“我有个损招。” 第13章 刘正均好不容易正常下班,提着新买的狗粮一进门,就被贴上了——真的是“贴”上的,维克恨不得变成寄生植物扒在刘正均身上一样,还动手动脚。 刘正均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惊慌失措地叫着,将手里的袋子扔地上,空出手来把维克抠下来,然后赶快关门。 维克半露香肩,目光迷蒙头发凌乱,试图再次贴上去,一次次被刘正均躲开。“哎呀,帅哥,躲什么呢,”维克反正没脸没皮,还觉得调戏得挺开心的,“我们一起来哈皮一下嘛!” “什么皮?”刘正均没听懂,伸头往卧室里看,“吕习呢?” “他下去遛狗去了,”维克趁机揩油,戳了一把刘正均的胸肌,内心窃笑,“怎么,你怕他回来撞见?那咱们到外面去?还是另外约个时间?” “你在说什么啊!”刘正均有点烦了,虽然知道他今天要来,但是没想到这外星人竟然能缠人到这个地步。 “这你都看不出来?要不要和我睡一觉试试,嗯?”维克干脆把话说开了。 刘正均的脸一下就皱起来了:“你自重好么!我也出去吧,吕习回来了叫他打电话给我。” “哎哎哎等等啊,”维克拦住刘正均,“你看看我哪点不如吕习啊?男人是什么样的动物我还不清楚?少在我面前装清高……” 维克胆子也是不小,说完还做出了个要摸刘正均下体的动作,被刘正均一掌拍开,打得手腕生疼,疼得维克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也没力气阻止刘正均出门了。 刘正均下了楼,径直往学校里找吕习,今天是学校放假的最后一天,里面没人,也许能在那遛狗。果然,刘正均看见儿子在操场里瞎跑,吕习悠闲地在跑道上走着。刘正均进了操场,儿子跑到他腿边,他弯下腰揉着儿子。吕习也看见他了,于是站着没动,等着他自己走过来。 刘正均放开儿子后走到吕习身边,说:“你那客人什么时候走啊,神经兮兮,怪不正常的。” 吕习嘴边漾起一抹诡异的笑:“他是不是叫你跟他睡觉啊?” “你怎么知道?” “你跟他睡就是了,”吕习试探着,“他床技不错的。” 刘正均听到他这么说,要开始不高兴了:“我管他床技好不好呢,我为什么要跟他上床啊,莫名其妙。” “他和我有什么不一样啊?”吕习道,“你可以跟我上床,也就可以跟他上。” “算了吧,我看到他,哪怕原本硬的也要吓软了。”刘正均还没听出吕习话里的意思,只管答道。 “那要是换一个人呢?”吕习问道,“换个帅哥?美女?你会愿意和他们上床吗?” 刘正均奇怪地看着吕习:“你也神经了?我说你下来多久了?差不多就回去吧。” “你去把你儿子牵着,我们回去。”吕习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 二人牵着儿子回到了家里,维克正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里头看电视,见回来人了,忙又热情似火地迎上去:“你们回来啦~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刘正均躲他远远的,把儿子关阳台去,维克就贴着吕习撒娇:“吕习~你家帅哥不领我的情呢!我真是寂寞如雪啊……” 刘正均在阳台上看他俩黏得那么紧,心里就不舒服,又听吕习开玩笑似地随口说道“他不领情,我陪你啊”,刘正均就受不了了,从阳台走回来,对着维克道:“我说,你还要待到什么时候啊?” “哎哟下逐客令了,我好怕哦!”维克马上就抱住吕习,“我手上刚刚被打的地方还疼着呢……” “他打你啦?”吕习本想笑笑推开维克,一听到“打”字,便抓起维克一直揉着的手查看,顺便骂了刘正均一句,“你怎么这么野蛮呢?他是我的客人,轮不到你下逐客令!” “我没打!我就轻轻拍了他一下……”刘正均百口莫辩,干脆想脚底抹油,“好好,他不走,我走!” 说着便真的要往外走,维克终于放开了吕习:“好好好,我走!您就别走啦,我不打扰了,真是的,开个玩笑都不行……” “我送你。”吕习说着,和维克一起出去。 吕习和维克走在路上,维克笑得止不住:“好啦,你的损招出完啦,我的老脸也赔给你啦,你家交警就是个傻子,对着我这貌美如花娇艳欲滴的尤物都那么粗暴,他是真的只喜欢你,你把他玩弄在股掌那是妥妥的啦。” “也许他不是傻,也许他就是不喜欢你这型的。”吕习还是放心不下,他觉得维克的风格确实对刘正均来说冲击太大了。 “我说你啊……”维克的口气变得和缓了,有了点儿劝解的样子,“你真是想太多了,这也不信,那也怀疑,其实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你的感觉的,然后马上一拍即合不好吗?” “我告诉他?算了吧……他只是个被我拉入歧途的人,也许现在迷失着,眼界窄,只看到我一个人,可是以后呢,他男女通吃没准怎么玩呢,与其用真感情担惊受怕,我倒觉得现在凑凑合合,当当炮友,挺好的。”吕习道。 “好吧,你自己的感情我不干涉你,”维克道,“但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们每天晚上都做吗?” “每天?”吕习笑了,“像你说的,我也不年轻了,哪来的精力每天都做?我们大半的时间睡在一起,只是单纯的睡觉而已。” “那就对了,”维克忽而站住,温柔地笑笑,对着吕习,缓慢地道,“你肯定也察觉了,你们是炮友也好,恋人也罢,其实早就已经过上夫妻的生活了。” “夫妻的生活?”吕习当然是瞬间感动了一下,但接着马上顿悟了什么,说了句“我先回去了,你慢走啊!”就转头快速走回原路。 维克耸了耸肩,继续风情万种地走在路上。 吕习回到家时刘正均正做饭,看到他回家随口说了句“回来啦!”,吕习正想心事,没搭理他。吃饭的时候刘正均找话说,便道:“你那朋友真是的,我看到他就浑身不舒服,以后还是少叫他来吧。” 吕习冷着脸,道:“他哪儿惹你了,你这么不待见他。” “他……哪儿哪儿都招人不待见。”刘正均吃了一口菜,道。 “其实根本原因不就是他和我上过床。”吕习道,“我和别人上床,你就看那人不顺眼对不对?” 刘正均没预料吕习突然这么直白地说这个,不过既然被问了,他就筷子一放大方回答:“对!我就不乐意你跟别人亲热,我看着就不舒服!” 吕习冷笑了一声,道:“刘正均,你把我当你老婆了是不是?” 刘正均对着这种问题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吕习正好也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呢,感情你婚姻失败到我这儿找平衡来了是吧?什么做饭啊,服软啊,晚上叫出去见面啊,搂着睡觉啊……都是你想对你那出轨前妻做但没做成的对不对!‘如果我多关心她一点她就不会变心’,‘如果当初我这么做了也许就不会离婚’……每天都在这么想吧?!” 刘正均被无端爆发的吕习说得脸红脖子粗,一时又组织不好什么语言,就只听吕习在那儿噼里啪啦。 “一天到晚摆着那副好男人脸痴情相,外人哪看得出来你这肚里奸慝的本性?也就我知道你那点心思。你怎么不去找个女人玩这一套啊?说不定骗得人家七荤八素死心塌地给你当新老婆呢,在我这玩就是没用!我懒得做你前妻的替代品!” 吕习巴拉巴拉说完,正想着怎么做一个帅气的离场,不料刘正均把桌子一拍,也给了有力的反击。 “你好意思说我吗你!我先不说你这话对错,就说你说我把你当我前妻……那你呢?你买一堆前男友抽的烟放抽屉里,跟人打完炮就给人递一根,什么意思?表面看上去可风流了,什么不谈感情只谈性,我呸,不管旁边躺着的是谁,你都闻着那烟味儿幻想是他吧?心里可苦情了,以为自己小说主角呢,也不知做着什么他回来找你的美梦呢,你那点心思,我都不稀得替你说出来!” 这是吕习始料未及的。听了刘正均的话,吕习只觉得百口莫辩,羞愧难当,一头钻进书房不出来了。 吕习手都有点发颤,想掏手机,发现手机丢在客厅里了,可是这会儿不想出去面对刘正均,便只好打开电脑,登陆了聊天软件,找到维克,给他留言:“在不在,在不在!快出来!” “刚到家,你嚎啥嚎,”还好维克在电脑边,“老娘刚到家,正打扮着,晚上出去high,连视频给你看看衣服搭配得怎样呗?” “没那工夫!”吕习打字,“我完了,我搞砸了!” “什么?” “刘正均!我刚刚跟他吵了一架,好像有点无法挽回了。” “你又干啥了?怎么一点也不省心呢?”维克问。 吕习把吵架的内容大致阐述了一下,维克在电脑前一个大叹气,打字道:“我真是服了你了,叫你把感觉坦白说出来,‘我喜欢你’这么简单的四个字,你能给搞得这么复杂!” “我是不是活该孤独终老……”吕习开始自我反省加自我厌恶了。 “现在后悔管个P用。”维克打字道。 “我是不是该道歉啊?”吕习心虚。 “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维克甩出了偶像剧台词,“你完了,你等着桃花破灭吧,就你这嘴贱又宅又挑,下次桃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唉……” “滚。”吕习心烦意乱,又不想承认维克说的事实,只打出了这一个字,就不想理他了。 第14章 吕习一边期待着刘正均像以前那样来敲他的门,一边自己也知道正常人都不会再原谅他了。刚才刘正均肯定是真的生气了,不然也不会说出那番话来,人生气的时候说话也许会不顾及情面,但往往都是真言。吕习没想到能把他惹恼到这个地步,而以自己现在的立场——炮友来说,是没资格说出刚才那些把他惹恼的话的。 吕习在书房里憋了很久,心想总不能不喝水不上厕所,而且晚饭没吃几口,现在也饿了,于是还是打开了门,刘正均早就不在客厅了,饭桌也收拾好了。吕习去厨房热了点饭菜凑合吃了,然后洗澡,回到卧室时看到刘正均躺在床上正睡着,心想这人也太没心没肺了,我刚刚闹出那么多动静都能睡着。 吕习的屁股刚挨床垫,刘正均突然伴着一句“哎不对啊!”坐了起来,把吕习吓了一大跳。 “你没睡觉啊!”吕习真的心脏猛跳了一下。 “不是,我说,你凭什么要求我没拿你代替前妻啊,我们又没谈恋爱,我们不是到现在还是炮友么?”刘正均没有回答吕习的问题,而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想到现在才想出这句话来?”吕习觉得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如果不是他躲进书房躲得早,刘正均应该当时立即就拿这句话反击,可是怎么看上去,他是躺在这儿冥思苦想了一晚上才得出的结论? “别岔开话题啊我这还生着气呢!”刘正均一吼,吕习倒有点缩了,磕磕巴巴地回答不上来:“我那个,我……” 就是说不出“我喜欢你”。 “我说错了还不行吗!”吕习承认这次自己真的过分了,怎么道歉都行,就怕道歉也没用。 “你也不能算全说错……”刘正均盘了腿坐在床上,说,“我想了一晚上,你不能算全说错,但也不能算全对,这事儿……这事儿你不能深究知道吗!” 刘正均开始语气还算平稳,讲到后面又有些激动了:“我离婚,这茬,不管是我朋友,还是我同事,都是能不提就不提,你倒好,一提再提!比我还挂念我前妻!这是为什么啊?啊?你揭我伤疤会高兴还是咋的啊?我不理解啊!” 吕习无言以对,刘正均说得字字如针,句句见血,可见这些话已在他心里憋了多久。 “没错,每次我想发脾气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我发了火,那我和你就会闹得跟我和我前妻当年那么僵;如果我忍住了,也许事情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刘正均压了压情绪,继续道,“但是,这不代表……不代表我就想和我前妻过回去!我的婚姻已经失败了,我不能挽救,总不能一点经验教训都不吸取吧?对你好也是,我真的没有任何目的的,我喜欢一个人,我对他好,这是很自然的!有的时候我不能面面俱到,不能顾及到你的心情,从我前妻给我的教训里学习学习,我能做得更好,我哪儿错了?” 吕习现在,更是无言中的无言了,刘正均的一席话,说得他本就如乱麻的心更加找不到头绪,而且刘正均无意中说出的“喜欢”二字,却是让听者有意的心很是跳了一番。 “你……没错,”吕习慢慢说出这句,“你离婚之后,变成了更好的男人,但我分手之后,却变得更加恶劣。” “你分手那事儿……”刘正均道,“我也不该提,咱们算扯平。” “其实那个烟,是这样的,”吕习苦笑道,“我刚决定不再谈感情,只找炮友的时候,非常不习惯这种生活方式,无意中发现抽屉里有他的烟,就给炮友抽了,闻着那个烟味儿,我心瑞安定点。后来时间长了,也就无所谓了,只不过抽屉里放烟变成了习惯。” 刘正均低了低头:“那我们就是都没说错,又都没说对。” “嗯,”吕习松了口气,“那我们……算和好了?” “算,”刘正均点了下头,又自嘲地笑,“我就没想和你翻脸。” 吕习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的感觉,因为和好,所以有点儿欣慰;因为谈到了过去,所以有点儿心酸;因为听了刘正均的一席话,所以有点儿感悟。这种复杂的情绪使得他说不出什么话,而以手握住了刘正均的胳膊,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拥抱住了面前的这个人。 刘正均也是一愣,因为吕习这么主动的时候,通常都是求欢,可是今天这气氛这心情……看上去实在不像啊。 刘正均正在纳闷的时候,吕习已经结束了这个拥抱,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说:“不早了,睡吧。”然后便关灯倒下了。 这样一个夜晚过去之后,刘正均和吕习都觉得,他们面对彼此坦然了很多。除此之外,日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次日依旧是刘正均早起遛狗,吕习镜子前站很久,然后双双出门上班,至晚才回,然后吃饭看电视,吕习去书房,最后洗澡上床。 吕习熟门熟路地摸过去,刘正均自然而然地脱衣服。今天的情事,不论是近在手边的避孕套和润滑剂,还是吕习已经清洗过、湿润的后庭,抑或他身上那若有似无的香味,都像是被精心策划过的。今天的吕习也特别不一样,好像格外有感觉,出奇的敏感。而且,吕习和刘正均在床上时,只有最初诱惑酒醉的刘正均时用过嘴,其余时间是不喜欢把那东西放进嘴里的,可是今天,他竟然先将刘正均的那东西舔得硬挺了,之后再自己坐上去,刘正均只需躺着,看着吕习在自己身上起伏,像个熟练的骑手——只不过骑手没有这么沉醉的表情和勾人的呻吟——席梦思也在波浪般震动。最后,还是刘正均忍受不住,将姿势掉转,把吕习推倒在床上,分开两腿,大肆抽插,吕习吟哦不绝,忽而一声高调挤压在嗓子里,反弓起身子,似是抽搐了一下,接着精关洞开,白浊打湿了两人的腰腹。吕习射精的时候后面猛缩,刘正均被狠狠地夹了一下,他像是猛然坠落一样低吼出声,也将精华喷了出来。 结束之后,两人分开了躺着,吕习照例拉开床头的抽屉,拿出一支烟来,点着了递给刘正均。刘正均也早熟了这套路,接过来放嘴里一吸,就感到不对劲儿了。 “哎?这烟……”刘正均又抽了一口品那味道,接着拿出来放到眼前,捏着过滤嘴看上面的牌子。这是刘正均平时爱抽的那种烟。 刘正均又惊又喜,坐起身来,摇了摇身旁的吕习“你什么时候换的?” 吕习虽背对着他躺着,却在偷偷笑,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今天。” 刘正均又喜滋滋地抽了两口,忍不住拿手去扳吕习的身体:“哎,你既然把烟都换了,那咱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吕习没有急着搭话,慢慢坐起身来,看着刘正均的眼睛:“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不能发展得那么快,不仅仅是因为我还需要调整,还得做好心理准备再认真,也是为了你,你真的应该花时间好好想想,是不是决定走这条路了?是不是值得?” 刘正均刚才眼里的光瞬时黯淡下去了:“那就是说,我们现在还是……炮友,咯?” “嗯,”吕习点点头,不过莞尔一笑,道,“但已经不是普通的炮友了,就是因为我现在关心你,会替你着想,才劝你想清楚再做决定,这条路真的不好走,你要面对的问题不是你可以预料的,就算你现在头脑发热,可是人活着总是要看现实的……” “我懂,我懂,”刘正均频频点头,表示理解,“这事留到以后再说,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在你调整好之前,你能不能别找别的炮友啊?”刘正均还是不喜欢吕习和别人上床。 吕习给他逗笑了,贴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没人比你好。”然后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没想到刘正均就势重压下来,吕习忙叫:“烟,烟!” 刘正均火速把烟按进烟灰缸,返身继续。作为回报,刘正均头一次也用嘴伺候了吕习一回,但是技术不够好,舔差不多了就被吕习踢下来,让他直接上真家伙,这个刘正均擅长,捧着吕习的胯骨,像个马达一样勇猛有力。沉浸在情欲之中的吕习,摸到刘正均的双手,强行拉着向上,诱他抚遍自己全身,后穴的酥麻伴着肌肤的触感,汇集成快感冲击上吕习的头脑,接着散布全身,吕习的脚背绷起,脚腿本能地随着节奏摆动,觉得自己好像正被淹没,水波就在鼻尖,忽高忽低,让他时而窒息,时而大口吸气。 刘正均早领教过吕习在床上一向带劲儿,只是没料到他今天这么……刘正均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只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只想化在他身上才好。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们两个就仿佛进入了热恋期,吵架明显减少了,打情骂俏多了;上班时会偷空发短信了;吕习竟然也能陪着刘正均看完他之前嗤之以鼻的电视节目了——在喝点小酒放松后的状态下。吕习一次和维克出去,发呆时兀自笑了笑,维克就大惊小怪道:“哎呀,你完了,你都会发呆傻笑了!” 吕习一回神:“你什么意思?” “我说啊,你恋爱归恋爱,不要一下子就又陷那么深啊,”维克道,“吃一堑还不长一智。” 吕习不高兴他这么说:“谁恋爱了,我可没有。” “咦?你跟你家那个警察呀。” “我们还是炮友呢,”吕习凝重了神色,“谁说我不吃一堑长一智了。” “不管你怎么称呼他,他现在在你心里呀,肯定不止是炮友了,”维克撅撅嘴,拿食指指了指吕习,“反正,你这人就是这样,要么冷淡得一塌糊涂,要么喜欢得一塌糊涂。所以才要么绝情,要么苦情,切。” 维克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吕习捏他的嘴道:“就你聪明,就你懂我!” 六月底,交警队搞了一个交通指挥比赛,比赛地点就设在医院附近的十字路口,参赛交警就站在交警台上现场指挥,评委们坐在路边,看交警的手势姿势,和应变能力。那天下午吕习正好调休,就溜达过去看刘正均比赛。刘正均平时在路上哪有那么正规,动作也从不和图上做得一样,只是因为今天比赛,所以穿了整整齐齐一套行头,身板挺得直直的,每一个动作都得做标准咯,就像是大学毕业后重回高中做数学题,还真有点费劲呢。 比赛结束后刘正均问吕习感觉如何,吕习双颊略红,对着他耳朵说了一句,刘正均听了,小腹一紧,跟同事打了声招呼,用摩托车载着吕习回家,一进门就把他往床上扔。第二天再叫腰酸,和吕习假惺惺地吵了两句——刘正均现在明白了,吵架也是有效解压的方式,只不过不能认真吵,不能吵得伤了感情,就像两个人拿着枪互扫,那枪里出来的只能是彩弹,不能是真子弹。 第15章 7月的时候天降暴雨,城里内涝,刘正均整晚回不了家。为了怕阳台积水,他们就没把儿子关那里,结果吕习从医院下班回来一看,儿子竟在家里跑肚拉稀了,到处弥漫着异味,它则没精神地趴在一边,看到吕习,有种很畏畏缩缩,又楚楚可怜的表情。吕习吓坏了,跨过两滩粪便,蹲到儿子身边摸了摸他,儿子也没反应,看到家里脏成这样又着急,最后还是先把粪便打扫了,掏出手机想打给刘正均时,看了看窗外的暴雨,又将手机收了起来,把刚收起的伞再撑开,出了门。 雨太大了,即使是吕习住得离医院很近,这几步路走得也不容易,回家时裤脚就已经湿了,再来一趟医院,裤桶的下半截和鞋袜都光荣泡澡了。吕习一边收伞一边想:可见刘正均现在有多惨,他顶多穿个雨衣站在路中央,也没个屋檐雨棚的…… 吕习进了急诊科,看到是认识的医生值班,遂松了一口气。走进去敲敲桌子道:“给我开瓶青霉素,再给我拿个针头输液器,我自己回家吊。” 值班医生抬起头,看到是吕习,笑了一下,道:“你病啦?还是家里人病了?这人不到场不好办啊,我处方怎么写啊。” “就开我名字,你就写发热、感染,爱怎么写怎么写,”吕习道,“赶快把药给我,我急着走呢。” “好好好,”值班医生扯过处方笺开始写,“哎,你要做个皮试啊,等会儿我让护士给你做……” “皮试什么呀,”吕习心想我是给狗用啊,便道,“算了算了,你开左氧氟得了。” “怎么还带变卦的……”值班医生抱怨着开好了,吕习拿处方去付费领药,然后回急诊科拿了输液器具,打起伞赶忙又回了家。 回到家,儿子还趴在客厅里呢,吕习在客厅里找不到挂吊瓶的地方,只好把卧室门打开,把吊瓶挂在衣架上,破天荒地让儿子进了卧室,趴在衣架旁边,准备给它静脉滴注,但是……狗的静脉在哪里呢? 吕习在儿子身上摸了半天,终于在前肢内侧找到了静脉,拿水沾湿狗毛之后,静脉更明显,吕习将输液器接上针头,插进吊瓶,将管内空气排空后关上输液器,然后捏着针柄,一手将儿子前肢拉着,口中说着“蠢狗,别动!”将针头扎进了皮毛里。 从未给人以外的生物做过诊疗的吕习在看到回血之后一阵欣慰,打开输液器,抗生素开始一滴一滴地进入儿子体内。虽然在针头附近用胶布固定,但是毕竟儿子不是人,有异物扎在体内,难保它不会乱动,吕习就一直拉着儿子的前肢,一感觉到它要动了,就呵斥“不许动!”,儿子又显出可怜的样子将下巴贴在地上,吕习才拿出一些面对病人(现在是病狗)特有的温柔来:“儿子乖,不要动啊,爸爸陪着你。”说着还一边摸着儿子的头。 儿子便真的乖乖的不动了。吕习不禁笑了,心中有种孩子听话的释然和自豪感,一边摸着儿子,一边便说道:“你说你跟你那傻爹,真是物似主人形,空长了一副威武的模样,其实根本照顾不好自己,打的骂的还没用,偏得我哄。” 这晚吕习对着儿子说了很多话,吕习后来也觉得自己跟傻子似的,儿子则是一直趴着,耳朵竖起,不知道听进去没,不知道听懂没。 吕习知道狗的体重和人是没法比的,所以没敢把药吊完,觉得差不多了就把针拔了。之后儿子的情况似乎好了些,再晚些时候,吕习拿狗粮给它吃,它也没再拉肚子了,这才放下心来。一看时间已经午夜了,而刘正均还没回来,看这雨况令人担心,电话打去又没人接,吕习只得对儿子说:“算你走运,今天准你睡在我房间。” 看着儿子那副不知他所云的傻样,吕习又想笑,同时他也觉得,自己似乎快要准备好了,等刘正均下班回来,休息完之后,就告诉他吧。 第二天早晨,雨终于停了,刘正均顶着熬夜的脸回来,吕习问他:“昨晚没睡?” “睡了,车上睡的。”刘正均说完,先冲进卫生间把湿衣服扒掉,冲了个澡后倒头就睡。吕习没管他,直接上班去了,中午还回来看了一趟,见刘正均仍在睡,不想发出声音吵他,刚进门就又出门了。 晚上的时候又下起了雨,吕习回到家,总算看到了醒着的刘正均。刘正均已经把饭菜做好了,招呼吕习吃饭,吕习一边吃一边想怎么开口说昨天想好的那事,刘正均突然说:“那个,邹明下星期结婚,我手头有点紧,你能借我一千块钱随礼吗?” 吕习先是随口答应,“行啊”,后又觉得不对:“哎你钱哪儿去了?一千块都拿不出来?” 刘正均工资虽不高,但他平时也没什么要用钱的地方。 “我那个……”刘正均犹豫了半晌,把筷子放下,手放在膝盖上,两眼盯着吕习,像认错一样地说:“我前妻做生意赔了钱,找我接济,我把存款都给她了。” “什么?”吕习双眉一拧,正要发火,想了想,强行压了下去,“你跟你前妻还有来往?” “没有,没有没有!”刘正均忙着摆手,“要不是她实在走投无路,也不会来找我,我看她可怜,就……” “她不是出轨吗,那男人呢?”压住了怒火,吕习还是觉得烦躁。 “那男的靠不住,她已经和他掰了,她在这里又没个亲朋好友的……”刘正均解释,声音越来越小,大概是知道吕习必定不悦,末了又加上一句,“你别生气啊。” 吕习长出了一口气,道:“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她有那个脸再找你,你愿意把所有身家都借给她,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说完,起身走进卧室里,开了抽屉,回到客厅时手里拿着一张银行卡:“这卡里是你这几个月给我的房租,我现在都退给你,其他的帮不上,随礼应该够了。” 刘正均站起来满口谢谢地接了,还说:“有钱就还给你。” “不用了,”吕习道,“我本来就没准备收你这房租。坐下吃饭吧。” 吕习今天没陪刘正均看电视,钻进书房把自己关起来了。晚上睡前,刘正均打开窗户看窗外的雨:“这雨下得真让人烦,哗啦啦的,吵人。” “你这人,怎么那么在乎窗户外头的声音?”吕习把想挤进卧室的儿子赶出去,道,“又是楼上有哭声,又是嫌雨吵人,你怎么不嫌空调室外机吵呢。” “楼上的可不止有哭声,有时候晚上还有笑声,笑得跟神经病似的,你听到过没有?”刘正均把窗户关了,笑道。 “你烦不烦,还不准人家笑了?”吕习一边说,一边拿眼瞪外面试图再次溜进来的儿子。 “不是,那种笑声,很戏剧化的那种,”刘正均解释道,“半夜里听到,比哭声还瘆人呢。” “你先别管那个,先想想怎么把你的狗弄出去!”吕习看到儿子又有溜进来的企图了,忙喊刘正均。 “你就让他在这儿睡呗,又不耽误你。”刘正均惯着儿子,已经上了床,不想再下来了。 “那你想我们干那事儿的时候也让你儿子看着?”吕习使出了杀招。 刘正均立马从床上滚下来,招呼着儿子:“来来来,躺你自个儿的地方。”还拿绳子拴阳台门上,儿子才放弃了蹿进卧室的念头。 刘正均干完这一切,喜滋滋回床上,就要脱吕习衣服。“哎哎哎,干嘛?”吕习故意躲开,“耍流氓啊?” “不是你说要做的吗?”刘正均本没准备做爱,给吕习一提来兴致了。 “我没说今天做啊。”吕习玩弄了刘正均,十分得意,背对着他睡下了。 刘正均在吕习身后静默了一会儿,忽然来扳吕习的肩膀,吕习以为他一定要撒娇求欢,心里正暗笑期待着,不料刘正均说的是:“吕习,你今天是不是不高兴啊?” 吕习翻了个身去看他:“你怎么会觉得我不高兴呢?” “就……觉得啊,你看,你都没跟我吵架……”刘正均的表情有点像生病那天的儿子,一句话把吕习给说笑了。 吕习坐起来道:“我不跟你吵架,你就觉得我不高兴,这么说我还是多和你吵吵才好。” 再看了一眼刘正均不确定的表情,吕习笑道:“心虚了吧你!“ “借钱这件事吧,的确我该跟你说一声的……”刘正均仿佛早就做好了认罪的准备,耷拉个脸道。 吕习突然温柔下来,说:“钱是你的钱,当然由你支配,只不过……如果我们以后想认真的话,那钱的事儿就是可大可小,处理不好要伤感情的。虽说你前妻肯定不是骗子什么的,可是现在你毕竟和她不是一家人了,借钱的时候先想想这钱还回不回得来,你又不是什么富豪大亨,不把阿堵物放在眼里,你过日子照样要用钱,替自己想想,行不行?” 刘正均特乖地点了点头,堪比儿子,吕习摸了摸他的脑袋以示鼓励,回身关灯躺倒。刘正均也躺倒,从后面抱住吕习,在他耳边问:“今天跟真的没心情?” 吕习握了他的手道:“我希望下次我们做爱的时候,已经不是炮友了。” 刘正均忽地撑起了半个身子,惊讶激动,外加回味,吕习在黑暗里看着他。刘正均俯下身来,吕习配合地和他一个轻吻,接着便被搂得更紧了。吕习其实被这样抱得不是很舒服,但是也随他去了。 第16章 暴雨终于过去的一天,吕习正在门诊,恰好病人不多,刚送走一个,手机响了起来,是刘正均打来的电话。吕习纳闷,这个点刘正均应该也在上班,通常情况下,他能偷个空发短信就不错了,很少打电话。 “喂,你怎么知道我这会儿没病人啊?”吕习把电话接起来,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吕习,我拜托你件事儿啊,”刘正均的口气显得很着急,“我妈病了,要住院,怕没床位,想求你帮忙一下。” “你妈?什么病啊?”吕习也紧张起来,生怕老人得的是大病。 “带状疱疹。”刘正均却说。 “带状疱疹要住院吗?”吕习纳闷。 “长得厉害,一身都是,”刘正均道,“嘴都烂了,县里医生说最好住个院,但他们那皮肤科没病房,叫她到城里来……我妈也是想借这个机会看看我,我也知道……” “好吧,我问问,”吕习当即答应下来,“你别着急,带状疱疹不是大病,能治好的。” “嗯,麻烦你了。” “没事儿,挂了啊。” 吕习挂了电话,又打给认识的一个皮肤科医生,找他问病房的事,对方答应给他留着床位,吕习就再打电话给刘正均,叫他接母亲过来。 “那太好了,”刘正均说,“我姐姐送她来。” 次日,刘正均的大姐把刘正均的母亲送来医院了,刘正均请了假,陪母亲在医院里做这个检查那个检查,就当顺便体检了。吕习中午下班,去皮肤科病房看了一下,此时刘正均的姐姐已经走了,刘正均正收拾母亲吃完的饭盒,准备拿去洗,迎头碰上吕习,立马拉着他到母亲床前:“妈,这就是帮咱们弄到床位的那位大夫。” “哦……谢谢大夫!”刘正均的母亲笑眯眯地道谢,就要下床,被吕习拦住了。 “阿姨不用下床了,身上一定很疼吧。”吕习道。 “疼,哎呀浑身疼,”刘正均的母亲看着吕习穿着白大褂,就不管他是哪科的医生,开始倾诉症状了,“我们那的医生说,我的这个长得太厉害了,普通的就一条,我长了一大片,普通的就在一边,我的两边都长了!” 吕习听到刘正均的母亲说话那底气,就知道她身体还不错,外表看起来,她脸上皱纹真不少,显得很苍老,头发却挺多的,也看不到几根白发。 “哦,这个病就是这样的,您千万别用手去抓挠,慢慢就会好的,疱疹消了可能还会疼一阵子,不过不碍着大事的。”吕习道。 刘正均的母亲听到还会疼,显然很失望,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拽着刘正均说:“你看人家医生说话,就是不一样,你怎么认识这么体面的人的呢?”说完了还上上下下地不住打量吕习,说明是真的欣赏。 刘正均傻笑,吕习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觉得这场景怎么那么怪,特别是刘正均投来的诡异眼神,倒像他在丑媳妇见婆婆似的。 吕习尴尬了,便道:“那我去关照一下管这床的医生,就走了,阿姨一会儿休息一下吧。” 刘正均的母亲自然是不留了,说大夫走好,刘正均则意味深长地说:“你先回去吧,回头我们再说。” 吕习特地没给刘正均什么回应,当着他妈妈的面实在不好意思,假装没听见地就走了,刚走到门口,忽然看见一名瘦瘦小小的女性走进门来。那女子看起来像是挺着急,见到吕习愣了一下,然后便移了目光去看床号。刘正均的母亲先看到了她,高兴地大声叫起来:“燕燕!燕燕!这儿呢!” 那女子听到声音的同时看见了刘正均的母亲,也笑了起来,亲热地叫了一声:“妈!” 刘正均说过,他姐姐生完孩子胖得一塌糊涂,那么这个女子肯定不是刘正均的姐姐,那么就是……吕习顿时明白了些什么,惊诧地看向刘正均,后者也正慌张地看向他。看来吕习猜得没错了,此人正是刘正均的前妻。 柳燕先是坐在刘正均母亲的床边,让她含着眼泪看了又摸了,当然也要嘘寒问暖一番,才尴尬地站起来和刘正均打招呼。刘正均和她说这话,眼睛止不住地要偷看门口的吕习,而吕习虽然站在那儿观察了柳燕一会儿,过后也觉得总盯着人家太奇怪,早就走了。 晚饭后时候,刘正均怀着满腹心思回家了。吕习以为今晚刘正均陪床定了,没想到还能看见他回来,便道:“你不陪你妈?难道是回来拿洗漱用具的?” “柳燕在陪她呢,我在那也说不上话。”刘正均道。 “柳燕?就是今天我看见的那个女的?”吕习问。 “对!”刘正均顿了顿,“她是我前妻。” 吕习并不意外:“你前妻和你母亲,关系挺好的么。” 刘正均头皮开始发麻了:“对,我妈特别喜欢她,离婚的时候没敢告诉我妈她出轨的事儿,我妈还当她亲女儿似的呢……这次来,不但为了看我,也为了看她,说我大男人陪床不方便,指明叫她陪,她也是这点不错,伺候得我妈特别舒服,谁都比不上。” “你前妻也很有意思啊,”吕习不冷不热地道,“不是做生意吗,怎么还有时间到医院照顾你妈?” “她有合伙人的,暂时托给别人照看一下……”刘正均感到自己的头皮更麻了。他今天可是真不好过,在医院,跟前妻面对面的尴尬,母亲还老想再撮合他俩;回到家,吕习态度诡异,虽说问的都是特普通的话,但是说一句就让他头皮一麻,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要不……”刘正均心一横,腆着脸对吕习说,“要不,借这个机会,你……就把我妈见了?” “今天中午不是见了吗。”吕习知道刘正均所指,但心里却是凉的,不由暗暗冷笑。 “我是说,那个,让我妈把你这媳妇给见了。” 刘正均厚着脸皮把这话刚一说完,吕习便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媳妇的啊?刘正均,我们什么关系啊?撑死了也就是个炮友吧?我凭什么跟你见家长啊?你妈心里的儿媳从来没变过吧?就是你前妻吧?你前妻也是啊,又是找你借钱,又是帮你伺候你妈,我看也是出轨不成,想吃回头草,摘掉那个‘前’字了是吧?你也没跟她客气,这叫一个藕断了丝还连着,婚离了情还念着,比家人还家人,比夫妻还夫妻!你趁早和人家复婚了多好,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多美满啊,多让人羡慕啊!还来巴着我干嘛?我可不敢占了你幸福人生的路!” 吕习这一番话里,无理取闹的成分居多,有几句也着实让刘正均听了有点发怒,吕习自知失控,而他失控或生气的时候,往往是往书房一躲,门一摔了事。今天他也想照例,刚走出一步,却被刘正均拉住了。 刘正均抓着吕习的胳膊,手握得很紧,生怕他挣脱了,然后用力一扯,左手再在吕习脑后用力按下,将他按入自己的怀里。 吕习刚才的话,的确有很多可气的地方,但刘正均与他生活久了,明白这只是他的发泄方式,再将心比心,假设与他立场对调,更知道此刻他内心有多么不安。刘正均没什么手段,唯一想的只是不能让吕习就这么溜了,不论是从客厅里,还是从他生命里。 毕竟是个大男人,吕习若是想反抗的话,不会让刘正均抱得这么顺手,也不会这么乖乖地一动不动。刘正均没说话,吕习也没说话。良久,吕习的声音贴着刘正均的肩膀传来:“我今天……我看到你妈和你前妻相处的样子,我觉得那才是一家人,像样、靠谱的一家人……你值得拥有这样的家庭,而我永远给不了你,永远做不到。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去放弃这种其乐融融。这条路,不好走,你可能还不明白,一旦你选择了这条路,就等于放弃了传统的家庭幸福,你会后悔的。” “我知道,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所以我没急着做决定,”刘正均道,“这次我妈来,我的确……我从小是挺怕我妈的,但是她想让我和前妻复合,那是不可能的,我和我前妻都不会同意的。我看我妈今天看到你,还是很喜欢你的,没准有戏呢?” 吕习很难将这话当真,老人对年轻人,普通欣赏的喜欢常有,送到她面前说“这是你儿子的男朋友”,还能兴高采烈地喜欢的母亲,罕见。 但是又能怎样呢?最后只得苦笑收场。 刘正均没办法每天都陪母亲,母亲基本上是前妻柳燕照顾的,他顶多请个半天、2小时的假,来医院看看。吕习则是由于心里介意,此后就一直没去过皮肤科病房。可这天吕习接到个皮肤科的会诊,还是急会诊,不得不去。 吕习到皮肤科看完了病人,在护士站站着填会诊单,有个认识他的护士,抬头对他笑道:“吕医生,23床病人是你熟人吧?” 23床,就是刘正均母亲的床号。“是啊,怎么了?”吕习问道。 “在那哭闹呢,她那交警儿子来之前还好好的,来之后就哭开了,我们小护士去劝了,也没劝成,这不影响其他病人吗。”护士的言下之意,就是叫吕习去解决。 吕习听她这么说,也不好意思站着不动了,况且听她说刘正均来了病人就开始哭闹,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把没写完的会诊单递给护士:“夹病历里去,我等会儿回来写。” 护士接了会诊单,心满意足地看着吕习走向23床。 一进病房,吕习果然看到刘正均的母亲坐在床上,用手帕擦眼泪,右边站着柳燕,她还抓着柳燕的手,左边是双眉紧皱的刘正均,表情看起来很不愉快。 吕习看到这幅场景,就已经很想打退堂鼓了,但是人已经进门了,没办法,只得勉强笑道:“我听护士说阿姨哭了,怎么了?难道病没好点?” 刘正均的母亲看见吕习,也挺不好意思的,把眼泪擦擦干净,道:“病好多了,谢谢大夫,我是为儿子的事难过。” 吕习看了一眼刘正均,很快移开目光,笑道:“儿子没什么不好的呀,上班还请假来看您,多好啊,再大的事儿,只要一家人都健健康康的,不就最好了吗?还有什么可伤心的,您说是吧?” 吕习特地回避了询问刘正均的母亲为什么伤心这一步骤,用万用的套路话来安慰,可是刘正均的母亲偏偏要提起:“别的我不挑,可成家立业总是大事吧?燕燕这么好的媳妇儿他不要,你说他是不是伤我的心!” 第17章 “妈!你能不能别当着吕大夫的面乱说话!”刘正均这回是真的急了,偷看了一眼吕习,生怕这个爱多想的人又生出什么奇诡的思路,自己又吵不过他。 吕习也是很无奈,觉得刘正均的妈妈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这种话说出来,可叫他怎么接呢? 刘正均的母亲显然还是有自己的打算,毫不在意刘正均的心情,瞪了他一眼外加一句“我说话你别插嘴!”继续对吕习说道:“大夫,你没事可要帮我劝劝他,他这么大的人了,老不让我省心。” 吕习当然不会去劝刘正均,为了表现得正常点儿,还是说道:“阿姨,孩子的事情,就叫他们自己去决定不好么?忙了一辈子,好不容易享福了,还操那心干嘛,您说对不?” “我不操心可不行,”刘正均的母亲道,“我不操心,他们连好好的孩子都能没了!” “孩子?”吕习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又不方便追问,柳燕也坐不住了,开口道:“妈,你说这个干嘛!” 刘正均再也待不下去了,一甩手道:“送你来看病,你给我整这些玩意!我走了!”说完真的大步迈了出去,刘母叫了两声没叫回来,只好抱着柳燕又哭了。 吕习觉得自己也该撤了,便道:“阿姨,我就不打扰了,我门诊还有事……”赶快逃离现场了。 参与人员少了,刘母的动静也就渐渐平息了,吕习刚才的话,并不全是托词,他是门诊上抽空来会诊的,如果这期间来病人,那病人就得等他了。匆匆填完了会诊单,吕习赶回门诊去,一边心里想着晚上怎么盘问刘正均“孩子”的事。 刘正均显然知道孩子这码事逃不了吕习的盘问,晚上一回家就主动交代了。 “就我们最开始吵架那会儿,那时候她还没外遇,就只是看我不顺眼,”刘正均懊恼地回忆,“那时候我们就闹过一次离婚,但是她突然发现她怀孕了,离婚不就不了了之了吗……可怀了没几天,孩子就掉了,我妈知道这件事之后,就一直怪我,说我忙工作不照顾媳妇,孩子掉了都是我的责任。我当时心里也不好受,就没再提离婚的事,哪知道后来她又出了那事,这婚非离不可,又不敢告诉我妈原因,所以我妈现在都觉得是我不好,想让我们复婚。要不这样吧,我明天就去跟我妈把我前妻外语的事说了,她就不敢再提这茬了!” “得了吧你,”吕习不以为然地道,“你以为你妈是非让你和前妻复合?你妈妈只是和所有的妈妈一样,想看你再结婚,想抱孙子了。就算没有你前妻,她也会让你和别人结婚,我看你就从了她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刘正均本来就被母亲弄得不高兴,回家又要听吕习说这种话,当然烦躁,“怎么能连你都这么说呢?” “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说是不是?”吕习冷笑,“那就对了,大家都这么说,就是你该这么做的意思。”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这么说,”刘正均一着急,就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了,“你也不该这么说!” “我怎么就不该这么说了?”吕习的刻薄本性,加上口是心非的习惯,总是让他说出让刘正均特别受不了的话,“全世界都在为你好,为你着想,就我一个看不得你好,人处心积虑地害你?我图什么啊?” “不是,这怎么就叫害我呢?”刘正均不知道吕习这些话都是打哪儿得出的结论,他只知道自己快疯了,“难道你就愿意看我找女人,看我结婚吗?我不是不行啊!我这不就是为了……” 刘正均“为了你”没说出口,吕习突然气得胸膛一抬一抬,打断他道:“是啊,你可以找女人嘛,也可以结婚,你没障碍,无所谓的啊!我不行啊,我找女人那就是骗婚,我不配结婚不配有后代!哪儿像你们啊,多轻松啊,想结婚就结婚,不结婚还怪我拖累!” “有你这样的人吗!”刘正均真火了,也想不出啥话去和吕习吵了,“我不是说了不!结!婚!吗!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啊?我前妻都被我妈说松口了,我还在这边嘴硬,不就是为了你吗!为什么连你也把我往外推啊?我真去结婚你就真高兴吗?你高兴我就结!还不成吗!” 吕习此刻其实无比心酸,但嘴上还逞能,话越说越重:“你没必要为了我!我们不就是个炮友关系吗?没必要谁对谁负什么责,真的!你趁早去复婚去,我放着鞭炮恭送你!把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你那条狗,包括你这个人,都给我带走了一个别剩,我又清净又干净,高兴着呢!” “这可是你说的!”刘正均气得浑身发抖,左右看看,哪里都不是自己的立足之地,悲凉涌起,下意识地便转身,开了门冲了出去。 关门声响起之后许久,吕习还盯着那扇门发呆,唤回他意识的,是儿子在阳台的挠门声和“呜呜”的哀鸣,吕习想起,今天刘正均一回来就光顾着说话,没把儿子放出来上厕所,刚才的吵架,也不知这傻狗听了是什么心情,或者只是急着想去厕所,什么也没顾得上听? 吕习打开阳台门,儿子小跑着到卫生间去,儿子方便完了之后,吕习拿着莲蓬头冲洗卫生间的地面——平时这些事,都是刘正均做的,为了怕给爱干净的吕习造成麻烦,刘正均自觉了很多,不知不觉间已经没的可挑剔了,现在的他如果回去家庭,一定是个好丈夫了吧?想到这里,吕习的心忽然刺痛了一下,也内疚自己刚才话说得重了,主要是刚才刘正均说的“我不是不行啊”让他想起了前任,那个明明山盟海誓过却还是丢下他去结婚的男人,临走前也是同他吵架,说出了“我找女人怎么了,我对女人又不是不行”这样的话,令他一直如鲠在喉,怨念至今,一经激发便没头没脑地爆出来,伤害了无辜的刘正均。 吕习后悔了,就一边蹲在地上顺着儿子的毛,一边发了短信给刘正均:“你去哪儿?还不快回来!” 等了半晌,刘正均回来的短信写着:“今晚在队里睡。” 吕习拍着也凑过来看手机的儿子,道:“他真生气了,怎么办?” 儿子用大鼻子嗅了手机和吕习的手,一无所获,对吕习的问话也没有回答——有回答才是真奇怪了——吕习当然也没有指望儿子能告诉他怎么办,他又发了一条短信:“刚才我话说重了,对不起。”也不抱刘正均马上就能原谅他的希望,想着明天见面,用行动来表达歉意好了。 入睡前,吕习又接到了刘正均发回来的短信。“不用道歉,明天见面说。”看到了这条短信吕习更心安了一些,再想想刘正均的好脾气,越发觉出刘正均的好来,正在慢慢咂摸着心头的滋味,儿子在阳台忽然发出了狼一样的嗥叫。 以前儿子也这样叫过,吕习还说它“要么不叫,要么鬼叫,学了狼也不像狼,一脸蠢相”,刘正均就会去制止儿子,生怕吵到邻居。今天刘正均不在,它又叫起来,吕习只得下了床,到阳台上来训了儿子两句:“别吵了,别人都睡觉了!坏狗!” 儿子不理他,继续叫不说,还引得远近的狗都吠叫了起来。吕习可不敢再让它叫下去了,拍了儿子两下,把阳台门大开,说:“好了好了进家进家,你真够会给我惹麻烦的。” 儿子进了家,总算是不狼嚎了,但还从嗓子眼里往外发着“嗷呜、嗷呜~”的叫声,好似有什么不满。吕习想难道是饿了,拿狗粮给它吃,它吃两口也不吃了。带它出去玩?现在都几点了。“你心情不好?”吕习脑中一个念头闪过,自己也觉得好笑,“替你爹委屈,生我的气?好吧好吧,我抱抱你,行了吧?” 说完蹲下来,给了儿子一个拥抱。吕习没想到,先平静下来的反而是自己。只是感受到怀里的温暖,心里突然就如一池静波了。的确很多事情是自己想太多了,吕习明白,有些时候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就可以,何必要因言语而越来越背离自己的本心?明天,一定要好好地与刘正均谈心,而且不许再多话了。刘正均暗暗决定。 次日刘正均上午在一附院上班,中午下班,正想乘车去二附院,接到了皮肤科医生的电话。 “喂,你介绍那熟人住了有一星期了啊,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吧?” “你觉得能出就出啊,问我干嘛?”吕习道。 “我这不是表达对你的尊敬吗,”皮肤科医生道,“唉,就你这熟人,别的无所谓,就是老哭,病房里整天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的,不像样嘛。” “真是对不住……”吕习道歉。 “算了,”那边道,“我明天让她把院出了。对了,刚才还在哭呢,她那儿子一来她就哭。” “她儿子来了?还在吗?”吕习听说刘正均来了,忙问。 “还在啊。” “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没事儿,那回头说。” “好,再见。” 挂了电话,吕习不由自主地往皮肤科走去。本想等晚上刘正均回家,再与他好好聊聊的,但一听说他在医院,吕习就忍不住改变了计划,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他。 吕习到了皮肤科,这时候该是病房刚吃完饭的时候,家属来来往往地在洗饭盒,病人饭后散步,很是杂乱。到了刘母的病房前,吕习先向里看了看,这一看之下,正如一道雷轰在头顶上,劈在眉心处,连耳边的吵嚷也听不见了。 他看见刘正均,正将柳燕的手捧在手里,低着头;柳燕脸儿红红的,眼睛里有几点晶莹;刘母则是一边满足地微笑着,一边抹着眼泪。 第18章 吕习在被他们发现之前闪身离开了病房门口,并且疾步走在返回的路上。刚才目击的那一幕,真是典型的老式家庭剧的情节,而且还是快要结束的。是的,刘正均的家庭剧结束了,他吕习的这段荒诞剧,也该结束了。 吕习坐在去往二附院的班车上时,不出所料地收到了刘正均的短信。“我要和你谈谈。”短信说。 吕习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发过去了个:“我没猜错的话,你还是快点把你的东西都搬走吧。” 看似无情的要求,其所期待的,往往都不是配合而顺从的回答。吕习捏着手机等待,最终等来的,是最为心痛的一个“好”字。 那么,他就没有猜错了。 “我昨天回队里,遇见了我前妻,听我同事说了才知道,她已经连续去了好几天了,但不让我同事告诉我。”当晚,刘正均回到吕习家,试图解释。 “什么都别说了。”吕习是真的不想听,知道详细的过程只会让他想得更多,而他的工作,是不适宜心有旁骛的。 “不你听我说完,”刘正均却坚持,“我本来是准备决不妥协的……” “我对你的态度转变没有兴趣!”吕习打断他,道,“当初你从骂我诱奸到和我同居也就用了不到一晚的时间,我对你改变想法的速度太有认知了。况且,你也没必要和我解释什么,我们根本就没到那份儿上!刘正均,你还不明白吗,到了今天为止,我们也只不过是‘炮、友’。” 吕习可能从没察觉到这一点:他的话,虽然都只是语言而已,但对他人而言,有时真的像刀子。刘正均被扎了这么一下,也无法再进行下去了。 “这两天我会把东西搬完,儿子我今晚带不走,再多麻烦你一晚上吧。”刘正均提着装满自己物品的迷彩大包,缓缓走出了门。 吕习觉得,自己有话,还是没有说完,他很想追上去,狠揍刘正均一拳,然后告诉他,你不欠他你前妻的,就算柳燕的流产和你有关系,你作为一个男人,也已经对这个给你绿帽戴的女人仁至义尽;还想告诉他,我并不是不喜欢你,我是怕你终究得回头,你也可以给女人幸福,你结婚也是尽孝,我没理由拦你,这一切你并不知道…… 但是吕习没有这么做,一开始没有做的,现在也就没有做的必要,因为他没有资格,他只是个炮友。 次日中午,吕习回了家一趟,就看见连儿子也不在了,连同刘正均昨天没拿完的其他东西,去了哪里可想而知。黄昏下班时,吕习正看着实习生打扫诊室,门口忽然闪进一个人来。 刘正均站在门口,双手握着拳,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吕习,说:“我妈出院了。” 吕习愣了一下,说:“出院好啊。”然后对正在拖地的实习生说:“不用拖了,把拖把放起来,你可以走了。” 实习生依言离开了,吕习对着似乎还有话要说的刘正均道:“你还想说什么?” “我只想问你,”此时楼道里已没什么人,窗户外斜照进来的光,映着刘正均坚毅而认真的眼睛,“你爱我吗?” 吕习被这个问题惊吓到了,他没有料到这句话的出现,也没有回答的打算。 “刘正均,”吕习看着他苦笑,“我们,只是炮友。” 刘正均突然向前走了两步,抓住吕习吻上他。吕习大惊,一把推开他,绕过他走向门口。刘正均以为他就要这么走了,可吕习抓住门把手,迅速将门关上反锁,返身来吻刘正均。 刘正均在他口腔中动情肆虐,把人推到墙上,吕习伸手来解刘正均的裤子,刘正均一下抓住他的手,喘息着,问:“你这是,回答,还是……” 吕习咬着牙,在他耳边道:“我们是炮友,这是最后一炮。” 刘正均的心往下一沉,随即发了狠,把吕习的白大褂用力一扯,扣子崩掉落地,吕习叫着“等等,等等!”拉开了一边的帘子,露出里面的诊疗床。 如果是平常,吕习打死也不会往这张接触过无数病人的床上躺,可是今天,他不知不觉中已是仰躺在上面,身下垫着白大褂,身上压着刘正均,双腿举在刘正均肩上,一只脚腕上还挂着尚未完全褪下的内裤,衣服落了一地,旁边还有被破坏得凶狠的安全套包装——男科就是不缺安全套这种东西。 吕习的手抓着刘正均的肩背,后仰的下巴拉长了脖颈,开始还因为在工作场所通奸的羞愧,而压抑着声响,后来则再也战胜不了快感的趋势,大声释放出喊叫。 整个过程中二人换了许多姿势,在办公室里因陋就简,桌子椅子都成了战场,而却没有一人多话,只有野兽一般的喘息和发自本能的呻吟低吼,绝望中求生似的沉溺在这场末日来临般的性爱之中。 待一切安静下来之时,窗外已是漆黑,整层楼平静而黑暗,吕习光着脚踩在地上,打开诊室灯,看着这一片狼藉,默默捡起衣服穿上,刘正均也将衣服穿好,然后跟着吕习开始收拾。 吕习把用过的安全套扔进垃圾袋,并把垃圾袋拎在手里准备带出去扔掉,诊疗床的床单也扯了下来,扔到换洗堆里,换上了新床单,待一切看上去与之前无二了,吕习走去开门,因为方才的激烈,现在才感到了某处的疼痛,而导致走路的姿势也有些不稳。 刘正均难得细心地观察到了,走过去扶他:“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吕习甩开他的手,看也没看身边那人,“你以后,要好好对你老婆,做个好男人,别再来找我了。把灯关上,我们走吧。” 他们就这样简单地分手了,出了医院大门,吕习过马路,而刘正均骑着摩托走了,一点戏剧性也没有,毕竟,这不是在演电视,如果二人都不表露,谁能看出情感?所以他们就这样普通地说了“再见”后分别,就像只是路上偶遇的朋友,同行一段又自然分开;就像二人之间从未存在过感情,就连彼此身上尚残存的,激情过后的余韵,仿佛也不是对方带来的。 维克是最先知道这件事的外人。那天维克到吕习家的时候,先是闻见一股消毒水味儿,接着看见吕习全副武装,趴在地上,正专心致志地抠着墙角里的灰尘,恨不得连地砖都给掀起来把地下擦了。虽说吕习一向神经病——维克认为——但是这幅架势还是让人起疑,再一看没见那条大狗,维克自认为有心眼地钻到卫生间去看了一眼,发现没了刘正均的牙具,就猜出了几分,正想着怎么样旁敲侧击地打探,吕习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干什么,别给我踩脏了。” “我很干净!”维克生怕吕习伤害自己似的双臂交叉在胸前,“干嘛啊你,又全面杀菌啊?” “正好人走了,赶快打扫一下。”吕习很简单地回答。 维克干咳了一声,明白了,然后笑容僵硬地道:“人走了,你打扫屋子,就不打扫打扫自己的心?” 吕习一侧脸,维克吓得往后一缩。 “你怕什么?”吕习道,“难道我还会打你?” “你眼神可怕……” 吕习转身从狭小的卫生间里走出去,一边道:“你的话我就不懂了,什么叫打扫我自己的心啊。” “这房子他住过,你可以打扫得不留一点痕迹,你那心里他就没住过?你能扫干净么?”维克抱着双臂,作知性状。 吕习把抹布一扔:“那你说,心是怎么个打扫法?” 维克没想到吕习如此有诚意,遂神秘地一笑:“走,到我那去。” 维克的“我那”指的不是他家,而是他新和人合伙开的一个情趣旅店,吕习在开业的时候去过,并没有什么兴趣,于是就表现得意兴阑珊,然而却被维克当成了他内心痛苦的证据。 “吕习啊,你就知道装坚强,你又不是猪坚强,心里不舒服没必要装没事,你老老实实地趴在我肩膀上哭,我也会好好安慰你的啊。” 吕习冷笑道:“你想多了,我懒得跑那么远的路,你要做,现在就脱衣服,我奉陪。” “谁说是我了?”维克道,“我看上去有那么欲求不满吗?我给你另外找人,你不就喜欢交警那型的吗,我手头一把一把的,怎么样,去不去?” 吕习还是提不起什么兴致,却托辞道:“你不会找什么不干净的money boy给我吧?” “怎么可能呢!”维克一拍手,“人家刚入圈的好吧?我还没舍得碰呢,先留给你!” 这下吕习没什么借口好说了。 第19章 吕习把家里收拾收拾,看差不多天该黑了,想约维克吃了饭再去,维克说“我不吃,我减肥,你也注意点!”坚持拉着吕习马上就走。吕习看看他的两条麻杆腿,灵巧地蹦跶着如同麻雀,抬起头舒了一口气,心想算了,就跟着维克去了他的情趣旅馆。 “你挑个主题吧,”到了地方,维克把介绍册子往吕习面前一摊,道,“所有房间随你选!” “你生意这么差啊,所有房间都空着?”吕习其实不喜欢什么“主题”,那些房间要么颜色诡异,要么灯光昏暗,要不就是装修后现代,总有种脏脏的感觉。 “我生意好着呢,”维克嘴硬,“我和你关系好照顾你,你有意见?” 吕习轻笑了一声:“房间无所谓,干净就行,人才是关键,要是没你说的那么好,我可马上走人啊。”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在来的路上了,”维克喜滋滋地道,“包你满意!” 吕习看维克的打扮,再加上他现在的表情,更兼有“包你满意”这句经典的话,俨然一个老鸨在眼前。不过吕习不准备拂维克面子,对他推荐的房间点了头后,就被带上了楼。维克刷房卡开门,吕习进去先检查卫生状况。 吕习一直强调自己不是洁癖,也的确,对这种地方他的要求和普通人没有太大的差别,只要床是干净的就行。这个房间看上去很宽敞,维克说这是全旅馆最大的了,而且也明亮,主色调也是很正常的白色,除了比别的房间多了个高柜,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是这个房间可是有玄机的哦……”吕习还没问,维克就忙不迭地献宝了,拉开高柜的抽屉,“每个抽屉里都有好东西!” 吕习往里一看,果不其然都是些情趣用品,维克竟然能用这些塞满一整个柜子,还不大重样,真是不得不佩服。 “等下你试试这个……”维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对着吕习介绍,吕习则拉开别的抽屉,饶有兴趣地翻看还有些什么玩意。 “你连这个也有,你真恶心……”吕习看到了什么,笑着说维克。 维克见吕习笑了,默默松了口气,道:“那我先走了,他一会儿就来了,你洗个澡等着吧,啊。”说完在吕习胸前轻拍了两下,便走了。 吕习知道维克的苦心,所以也强行调动了一点兴致,现在维克一走,刚才强撑出的一点伪装瞬间烟消云散。吕习没有照维克说的去洗澡,他坐在房间的沙发上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并没有准备好一夜情,左想右想还是觉得这样不行,遂起身走向门口,准备下楼和维克说一声就回去。 这时门“嘀”地一响,有人在门外用了房卡,接着门锁打开,走进一个人来。吕习第一眼只看见那人身量高大,穿着交警的制服,顿时心脏就漏跳了一拍。 那人一进门就看见吕习,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你是吕医生吧?我是阿强,Queen Vic叫我来的。” 吕习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刚才的一个瞬间,他会以为那是刘正均,或者说,希望是,这样的心理使得吕习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感情,接着又和自己闹起了别扭。 “是啊,”吕习对阿强说道,“话就不用多说了,你去洗澡吧。” “哦,好。”阿强倒是很乖巧,先把警帽摘下来,然后就往浴室走。 “等等,”吕习叫住他,“这身衣服你哪来的?难不成是你自己的?” “刚在楼下Vic给我的。”阿强倒老实。 吕习点点头,没说话,阿强便进了浴室。 这里的浴室墙是玻璃做的,只有中间一截磨砂,其余一览无遗,吕习坐在沙发上一斜眼就能看到里面。不得不承认,维克真的没有敷衍吕习,阿强在莲蓬头下冲洗身体的场面,确实有点让人移不开眼睛。他虽然身形和刘正均相仿,但是显然要年轻许多,身上的肌肉结实有形,皮肤紧致光泽,不仅是吕习的菜,而且是鲜肉级别的。 阿强洗完出来,腰间围了一片浴巾,手上拿着一块浴巾擦着头发,朝着吕习一笑,真是天真得动人,吕习干咳了一声,站起来道:“我去洗了,你等一下吧。” “不用了!我已经迫不及待了!”阿强突然抓住了吕习,就近压下来,呼出的温热让吕习不禁向后一缩。 “这是谁教你的?”吕习不敢相信这个笑起来还带着青涩的男孩,竟会用如此纯熟的手段和招式。 阿强果然有些尴尬了,松了手,道:“你不喜欢吗?这是维克教我的……不过你真的不用洗澡了,我不讲究,我觉得你挺干净的。” 吕习觉得自己快要被打动了,便道:“好吧,你先告诉我,你怎么认识的维克?为什么愿意一夜情?” “因为我喜欢和男人睡觉!”阿强一句话回答了两个问题。 吕习被他逗笑了,手已经搭上了扣子,没想到阿强比他更急,站在他身前帮他宽衣解带,然后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直到吕习的身体沾到阿强头发上滴下来的水,两人就抱在一起滚上了床。 吕习倒是很愿意慢慢品味阿强身上的肌肉,但是阿强不给他这个机会,年轻人急躁地将吕习全身爱抚了一遍,就忙着抬起他的双腿。 “等等!”吕习慌忙叫停,连续叫了好几声,阿强才停下,抬头用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吕习觉得,这不是个打扫内心的好方法。维克也许觉得寻欢作乐可以迅速忘掉该忘的人,连吕习自己也这么相信,直到刚才,他才知道,这次行不通。 而认识到这一点的吕习,更加严重地同自己赌起气来。 “你翻过身去,”吕习道,“我要上你。” 阿强先是诧异了一下,但很快就表现出高度的顺从,调换了姿势,趴倒在了吕习旁边,翘着混圆有弹力的臀部,自信地展开诱惑。 吕习取过润滑剂,先倒了一点在手指上,然后触摸到臀缝中的那个位置,正准备侵入,突然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恶心。 这种恶心不仅来自于心理,甚至反应在了生理上。他是真的想吐。明明面对的是这么一个可口诱人的尤物,但刚才的那个动作,却令自己想起了男科里千篇一律的流水线诊疗,毫无香艳之感,与“性质”完全相悖。 吕习强忍着反胃下了床,开始穿衣服,阿强不解地撑起身子看着他,吕习不无歉意地说:“对不起,今天不能陪你了,叫维克给你找别人吧。” 穿好衣服,吕习飞也似地逃离了这个房间,才觉得呕吐感稍止了一些,下了楼面对维克惊讶的眼神,吕习也懒得说什么,做了个让他住嘴的手势,走出这间旅馆,才彻底舒服了。 吕习打了辆车回家,自觉得安生一阵子了。和前任分手之后,他着实消沉了好一阵子,才开始风流的约炮生活,他不想承认刘正均也够得上这种待遇。但不承认也不行了。 吕习又找了维修部的工人,把家门的锁换了,然后过上了休养生息的日子。维克担心吕习,来看过他几次,均是没说几句就被赶走。吕习的生活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而且,没了他和刘正均的大小吵,这栋楼也恢复了平静,窗外偶尔会传来的悠悠的哭声笑声,也没再出现。 一个月后的一天,吕习接到了前男友打来的电话。一开始,吕习并不知道那是他,只是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直到听见那一声熟悉的“喂”,吕习才沉下脸来,道:“怎么是你。” “我前几天遇见了维克,”那头说,“向他问了问你的近况,你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我挺挂心的,就打电话给你,怕我以前的号码你不接,特地借了个手机给你打。” “没必要,”吕习道,“你以前的号码我也不记得了,用哪个都一样。” “你……”前男友沉吟了一下,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啊,”吕习用轻松的语气,“维克骗你的,你不用挂心了。” “吕习!”那边突然用了急促的语气,说得吕习拿电话的手一震,“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说句话,你一直不给我机会……” “不给你机会?我什么时候不给谁说话的机会了?”吕习冷笑,“只是一句话而已,要说刚才就说了,你自己不说倒怪我不给你机会?” “你就是这样,只顾自己解气,你知不知道,很多话我已经到了嘴边,都被你给堵回去了,你这毛病还是没变。” 按照吕习的性子,此刻这个人说的任何话,他都应该当放屁的,但是不知是时间长了怨念淡了,还是因为前任的这句话确实有些道理,触动了他的某些回忆,此刻竟然沉静下来。 吕习长出了一口气,道:“好吧,我给你机会,你要说什么话,说吧。” “其实没有什么,”那边说,“我就是想说,你可能以为,六年以来,我都是在骗你,所以恨我,其实……我当年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那些感情,也都不假,不管现在的结局怎样,那段感情是无辜的,你不要否认它。” 吕习听着这话,不知怎的眼眶竟有点微湿,分手之后他也曾消沉,也曾阴暗,就算过上放纵的生活也总是不减幽怨,其实他知道,他是在内心里,把所有的错误都推给前任,其实有时,不是对方要离开自己,是自己将对方推开,这些他都知道,他只是回避。 “其实我心里一直想着你,我希望你能过得好,吕习,我们什么时候见个面吧?”电话的那边还在说,遥远的熟悉的温柔声调。 “见面还是算了吧!”吕习强压下喉间的哽噎,用力捏着电话,“我谢谢你能挂念我,我也希望你生活幸福,所以我们就不用再见面了,你也不用再为我操心了,从此,全心投入你的家庭吧,那是你选择的,也是你的义务。” 第20章 打发走了前任,吕习顿觉神清气爽,有种一泄胸中浊气的快感。没想到,这之后没几天,他又迎来了另一个回头客。 刘正均后悔了。他本是迫于母亲哭哭啼啼,吕习又没好脸色,前妻再一用流泪的招数,他就头脑昏蒙失去判断了,其实他曾有几次反悔的迹象,但是吕习都不给他机会,他也便只好作罢了。直到再次和前妻生活在一起,刘正均心底里扔挥不去对这个女人曾出轨的介怀,每一天,刘正均都在想,日子过习惯了,跟谁不是过?但是不行,这下他算是彻底明白,前妻最大也是唯一的罪,就是曾背叛他,这一点无法弥补,所有男人都永不能原谅。 要不要回去找吕习,也是一个盘桓在刘正均脑中许久的难题,几经思索,都实在不知道去了该说些什么,甚至连自己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都不知道,直到已是第三次下班后下意识回到吕习的楼下,刘正均才抱着“死就死吧!”的心情上了楼。 吕习正在书房,听着好像是谁在敲自己大门的声音,便出去开了门,一眼看到是刘正均,颇为愣住了一下。 “你倒已经把门锁换了?”刘正均手里拿着钥匙,显然是试过了开门没能成功,才选择的敲门。 吕习愣完之后发出了一声冷笑:“最近这是怎么了,一个二个的,都挺念旧啊。” 刘正均并不知道吕习前任那茬事,没太听懂,就问:“我能进去吗?” “这么晚了,你不用回家啊?”吕习没有要让他进门的意思,“你家还有人等着你吧?” 刘正均低下头,叹了一口气。吕习见他没说话,便要关门,刘正均用手撑住门框道:“我和我前妻过不下去的,不可能成功的。”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吕习道,“你自己做过决定了就要负责任!” “我后悔了!我坚持不下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刘正均声音变小,气势示弱,看样子是真的无所适从,“我想跟我妈说清楚,把我前妻出轨的事儿跟她说了,这样也许我能解脱。” 吕习抬头看看门框,然后道:“摆脱了你前妻,你就再找个靠谱的女人成家吧,我不是说了别再来找我吗,你是男人就该遵守约定。” “那是你说的,我没有……”刘正均刚想说“我没有许诺过”,突然觉得说了也没意思,便突然打住,道:“我只是想找个朋友聊聊,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吕习皱了一下眉:“我们不能算朋友吧?” 刘正均略为讶异了一下,但也完全能理解从吕习嘴里听到这句话。“你翻脸得真彻底。”他说。 吕习听得稍有些愠怒,便道:“你可以走了。” 刘正均连个再见也不说,转身便走。 吕习假装淡定地关上了门,关门的声音不轻到下楼的刘正均听不见,也不重到听上去像是在发泄,控制得刚刚好。 “叫你走你就真走啊。”吕习对着门说道。 刘正均本来是想,只要得到吕习一丝一毫的回应,他就和母亲说清楚,不仅说清前妻的所作所为,还要告诉她自己和吕习的关系……只是没想到,吕习这么翻脸无情。 刘正均不相信,吕习对自己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他再迟钝,也是有眼睛的,他知道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对吕习是有意义的,明明有感情,吕习都做到这个地步,刘正均只能认为:吕习太擅长绝情了,前任的教训,让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心地投入过,到了最后也能轻易抽身——从始至终,他刘正均也不过是吕习的一介炮友,至于感情,什么东西用久了都能产生感情,何况炮友。 刘正均有些负气地离去,还是没有回家,而是找了邹明——他的确需要一个朋友倾诉,他没说谎。邹明支持刘正均彻底摆脱前妻,但是并不赞成他回去找吕习。 “大刘,你这人别看长得是条好汉,别提多优柔寡断,”邹明和刘正均坐在酒馆里,酒一进了口,话就又多又实在,“我跟你这么多年朋友下来了,先是你那前妻,都给你戴绿帽子了,你还是对她狠不下心,你欠她什么呀?我都恨不得替你一刀两断!好不容易你悟了吧,现在又出了个男版的!不是我歧视同性恋啊,我就是说你要找也找个靠谱点的吧,这个医生感觉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你还上赶着干嘛呀!” “你说他没把我放眼里,还真错了,”刘正均也喝了一口酒,道,“你不知道,他就是那种,不是随便的人,随便起来不是人……的那种人!他完全可以继续跟我上床,不管我在我前妻那或者我妈那成了什么人什么的……” 刘正均说到这,突然一拍桌子:“我明白了!” 邹明半醉中问“你明白啥了?”其实内心也不是很想知道。 “他就是因为太替我着想了,所以才不让我见他,你说对不对?”刘正均道。 “啊?”邹明喝了酒,脑袋转不过这么大的弯儿来。 “他就是太喜欢我了,所以才不愿意见我!”刘正均喝了酒的症状大概是自信心骤然变强。 “反正你啊……我看出来了,”邹明道,“你就是两个字总结,折腾!我花花公子半辈子,最后找了个贤妻良母型的过日子,为什么?就是懒得再折腾了!你也趁早别折腾了,累!” “好,不折腾了,”刘正均看着酒杯说,“把这个折腾完,就彻底不折腾了。” 一周后,吕习看完下午的病号,在椅子上伸了伸懒腰,还是觉得不够舒坦,于是吩咐了学生看门,自己下楼逛逛。不知不觉间,吕习又逛到了急诊科门口,不禁想起与某个人初遇时的情形,心里还是不太能承受,便转了身往回走,没走出几步,肩膀忽地被人一拍,吕习回头,看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还真是吕习认识的。 “阿强?”吕习的表情有点儿惊喜,又有点儿不好意思,毕竟,上次是他把人家光溜溜地扔在情趣旅店跑掉的。 “吕医生,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阿强说完,挠了挠头,“啊,这里是医院,在这里遇见你也正常,只是我没想到这么巧,嘿……” “你怎么会在这儿呢?”吕习问。 “我同事不小心摔倒,头磕到暖气片上,头皮破了淌血了,我送他来医院。”阿强答道,然后看了几眼吕习,竟然带了几分羞赧地说:“吕医生,上次你好像身体不舒服的样子……现在好了吗?你今晚有空吗?” 阿强的热情让吕习很是受宠若惊,毕竟,能被这样的年轻男生主动邀请,对他来说也是值得窃喜一番的事。 “你不用陪同事吗?”吕习问。 “他家里人来了,没我事了。”阿强答道,并用殷切的目光看着吕习。 吕习觉得,要是再让这孩子失望,自己也太不够意思了。“今晚刚好有空。”他说。 刘正均在一个星期内忙了很多事情,终于按照计划,兴冲冲地敲开了吕习的门,吕习开门时的意外表情也被他解读成了正常的反应。 “我和前妻拆伙了,这回是真的,”刘正均迫不及待地开口,“我回了趟家,跟我妈说清楚了,我……” “下次再说行不行?”吕习显得有些局促,急于赶走刘正均,“我现在没空。” “你要出门?”刘正均记得吕习晚上一向没什么事。 “不是……”吕习正在混乱中,阿强几近全裸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偏偏还走到他背后说了声:“吕医生,我洗好了,你……啊,你有客人?” 刘正均霎时脸黑得就跟工业污染似的。 “嗯,我有客人……”吕习只好硬挤出这句话来,却是对着刘正均说的。 面对这样场景,任谁也会理解刘正均的无从应对,他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突然返身,嗖嗖嗖地跑下楼去。吕习无奈地关上门时,才开始回忆刚才刘正均没说完的话的具体含义。 阿强见吕习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默默观察了片刻,才敢出声打破安静:“吕医生,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阿强很聪明,主动给吕习台阶下。“嗯,”吕习满含歉意,也不无可惜地看着阿强,“对不起啊,又要让你失望了。” 刘正均在楼下也愣怔了许久,主要是他觉得刚才自己表现失态,不够帅,就算是发现了吕习已有新欢,那也该先微不可闻地叹一口气,然后说:“对不起打搅了,你忙!”再潇洒离去,现在这样,太跌份了。 刘正均站在一楼的门洞里,因为心烦,就掏出烟来抽,抽烟的过程中一直在懊悔,直到看到楼上下来个人。 刘正均一开始没认出他,只是因为声控灯被他的脚步声弄亮了而抬了下头。阿强看到刘正均,倒是认出了就是刚才门外的那个,看到对方也在瞅自己,不知该如何应对,就对着他笑了一下,刘正均这才将眼前的这个人和刚才看到的那个裸男重叠在一起。 “你怎么下来了?”刘正均是很想这么问,但是在他认出阿强的时候,人家早就已经从他身边走过了。刘正均抽完这根烟,走到楼外去,仰头看着四楼那熟悉的灯光,许久,没有上楼,也没有走。 吕习则在给维克打电话。维克说:“什么?他跟前妻分手了还跟他妈摊牌了?那还等什么?赶紧破镜重圆啊,你还给我打什么电话啊,给他打啊!下去追啊!” “我还是不能放心……”吕习心想要是那么简单我找你干嘛。 “你还想多放心?”维克道,“你以为你是黄花大闺女挑老公呢?再说人家都为你放弃女人了你还想怎样?再矫情把人矫情跑了你再来和我哭可没用!我告诉你男人的黄瓜可不是指南针,过几天说不定指西指北呢,难道你要他一辈子指着你你才放心?我告诉你,做梦!先想想你自己坚不坚持得住!” “我正儿八经和你商量事情,你怎么没说两句就开黄腔呢,”吕习道,“我说的根本就不是这码事。” “我话糙理不糙啊,”维克道,“我知道,你是为他想,不想拉他下水,能过正常的生活就让他去过,可是人家都回来找你了,你再别别扭扭推三阻四,可就琼瑶了啊,莫非你真想让他演个电视剧情节,出个车祸,丢掉半条命啥的……才愿意happy ending?” “你怎么说着又咒上人了呢,不能好好说事吗?”吕习发现维克这人就是总在靠谱和不靠谱之间徘徊。 “我说的很有可能啊!你想想啊,他是交警,成天站大马路中间,对吧,这车流来来往往的……”维克开始危言耸听。 “得了吧你!”吕习同他说不下去了,挂了电话,喘了几口气,扭头看向窗外。 他们在这一时刻,一个向外,一个向里,都看着同一扇窗。 第21章 次日吕习照常上班,周末的医院更加拥堵,门诊大厅吵得恼人,吕习所在的二楼好一些,但噪音也够大的,吕习让学生出去说了好几次保持安静,都不管用,这会儿更是一阵吵闹,且有越来越吵的趋势,吕习突然把笔一摔,出门喊:“在吵什么?” 没想到外面的情况根本不是一般的吵闹,而是俗称的骚乱,更有护士跑过来惊慌地叫:“吕医生,快去妇科帮忙啊!” 这时,一些从妇科跑出来的妇女们尖叫着喊道:“杀人啦!杀人啦!”吕习才顿感不妙,拔腿就往妇科跑。 从吕习这,只要转一个弯就能到妇科,但是现在楼道里简直是一团乱麻,从妇科往外跑的,和外面赶去救援的正好挤到一起,严重减缓了速度。所以,等吕习赶到时,行凶者的刀已经被夺下,吕习和其他人一起一拥而上把人制住,保安也很快赶到。地上有一摊鲜血,是护士长的,小护士们一边紧急止血,一边哭着喊大家让一让,要把伤者送出去。 混乱持续了一阵子,直到警察赶到,带走了犯人,才算落下帷幕。犯人行凶的目的尚不明确,只是包里揣着一把弹簧刀到了妇科门口,路过的护士长见他一个大男人挤在妇科的病人里,神色也很奇怪,就问他需要什么帮助,没想到被犯人拔刀便捅,刺了好几下。旁边都是女人,一时间吓得到处逃散,还好隔壁诊室有个男妇科医生,冲过来与犯人搏斗,夺下凶器,这时旁观的人才清醒了些,合力把犯人压制住,直到警察赶到。 吕习在人开始散时便回去了自己诊室,只是惊魂未定,破天荒地和病人说了两句闲话,就是关于刚才发生的事情,病人也表示惊讶。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吕习离开前去妇科转了一圈,那里也已经下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遇见了护士,问了一下护士长的情况,知道没有危险之后,吕习松了口气,这才离开门诊大楼。 吕习想到了维克昨天的那个玩笑,“莫非你真想让他演个电视剧情节,出个车祸,丢掉半条命啥的……才愿意happy ending?” 照这个情况看,容易有生命危险的不是刘正均,而是他自己啊! 这么说来,维克的确是话糙理不糙,生命随时可能中止,而人们却总是喜欢顾虑着很久以后的事,在生命结束的一瞬间,会不会因此懊悔呢?话说回来,如果什么都不管,只为当下而活的话,日后又必定后悔。人生是不是注定躲不开一个“悔”字? 吕习脑中想事,脚下沿着马路只是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上次刘正均交通指挥比赛的地点,刚想到刘正均会不会在这里,而抬头往路中间一看,那个穿着制服站在车流的中心的人,不是刘正均是谁?此刻车辆密集,在路上的人们也是人心焦躁,刘正均打着简练的手势,维持着路上的秩序,偶尔遇到不识相的司机,还会态度恶劣地骂上两句,看样子并不比路人们少焦躁一些。 吕习站在路边看他,不觉便看出了神,在来去匆匆的行人中,吕习站得像一根路灯,默默无闻,与世无争。站到最后,吕习自己都难以辨明,他到底是在看着刘正均思考,还是思考着遥望刘正均。 最终吕习也没想出个结果,再站下去,也真的是有毛病了,而这时已遍地华灯,远近霓虹,人间过路如梦幻泡影,吕习觉得此情此景,如同一个怪圈,总是让人以为,就要顿悟,但总是将人,带回原点。 吕习接着步行回家,刚洗完澡,大门被敲响,刘正均站在门外,吕习微微一笑,让他进来。 刘正均还穿着全套制服,进门摘了帽子,手指捏着帽檐,说:“你刚才去我上班的地方了?” “你看到我了?”吕习还以为刘正均全然无觉,所以被问到这个问题很是吃惊。 “你站挺久的,我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刘正均道,“听说你们医院出事了,没出人命吧?” “出了也不奇怪吧,”吕习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好不见面的吗?” “就许你去偷偷看我,不许我来看你啊?”刘正均嘴角带笑,把帽子放到桌上,自己则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我没有偷偷,我只是没打招呼。”吕习还试图为自己辩解。 明明知晓对方的心思的两个人,反而都迈不出最关键的一步,也许这就是成熟带来的副作用,伤痛的经历让他们更坚强,也更胆怯。 刘正均点起一支烟,为开口做准备,没抽两口,忽然被夺了去。吕习夹着烟,狠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可笑,努力用胳膊堵着口压下了声音,再吸几口气,道:“刘正均你可别搞错了,你和你前妻分手,不代表就得来找我,世界那么大,你眼界别那么小好吗。” 刘正均早就料到吕习要这么说,吕习这招他已经接习惯了,特别是在想通了吕习越是将他向外推,越是说明对他有感情这一点之后,心里更加通透,便耍无赖一般笑着答:“那可不行,咱俩的事,我都跟我妈打了报告了,这回必须得追到!” “等等,”吕习听着不对劲,“你和你妈说了什么?” 吕习本以为,刘正均顶多是将前妻的出轨向母亲坦白,才得以分手,没想到他竟然说了这么多,到了出柜的地步? 刘正均知道他在想什么。“本来也没准备说这么多的,”他道,“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就越说越多了。” “你怎么说的?谁叫你说的?”吕习急了,一下站起来,连珠炮似的发威了,“你怎么不替你妈想想啊?她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刚出院,你不怕她再被你气进医院去?再说我跟你也没关系啊,我们又没正式在一起过,你这样一说,不等于是歪曲事实吗……你做事怎么这么不经大脑呢?我千方百计把你往正道上推,你偏不走,回来走这小路有什么好的?你……你这是何苦呢!” 吕习觉得自己都快要哭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刚才那口烟呛的。刘正均倒越听越乐,就坐在那儿一把抓住吕习的手,仰视着看他,道:“我好久没听你这么数落我了,真过瘾。” “少啰嗦!”吕习用力一挥,挥开刘正均那犯贱的双手,继而抓住刘正均的衣领,“刘正均,谁允许你认真了?” 刘正均被人揪着领子当然不舒服,上手扯了两下,吕习的手指竟然还牢牢抓着制服的领子不放,刘正均才动起真格的,站起来将吕习的衣领也是一扯:“认真怎么了?你怕了?”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吕习将眉毛一挑,轻蔑地说道。 此刻两人之间似乎是剑拔弩张,然而近在可以感受到对方鼻息的距离,正在升温的恰恰是另一种情绪。刘正均觉得再这样僵持下去自己就要把持不住了,才慢慢松了手,吕习遂也松开了手,舒展开手指,在刘正均胸前掠过时,突然改变了轨迹,绕到刘正均颈后,索性心一横,将头也埋了过去。 刘正均自然地将怀中人抱住,手抚上他的后背,水落石出尘埃落定一般地舒了一口气,说:“忍不下去了吧?” 吕习在刘正均的肩膀上猛点头。是的,这就是刘正均想看到的,为什么唯独对这个人放不下,为什么无法抑制地想念、牵挂,都是为了看到这一刻——这才是吕习完全卸下心防,放弃抵抗的时刻,刘正均的感觉就像终于走完了长征一样,别提多如释重负和成就感爆棚了。 接着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来,吕习听完了刘正均关于如何与前妻分手,如何回家和母亲解释的汇报,道:“你还是太着急了,先不说你妈,你自己也掉一层皮,很划来吗?” “我是一时嘴没看住门,就……再说,早晚都是要说实话的,有很大区别吗?”刘正均道。 “你太冲动了,”吕习冷着脸道,“我只怕你现在一时痛快,过些日子之后,你想过正常的生活了,就要后悔了,你后悔也就算了,我只怕你还要埋怨我,是我把你带上了这条路。” “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刘正均道,“但也没你说得那么艰难险阻吧?另一条路也不见得像你说得那么好,我原来又不是没走过,在我走得最艰难的时候,我遇见了你,你最孤单的时候遇见了我,你说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吕习看着刘正均,道:“天意?不是我诱奸你的吗?” “你现在承认啦?”刘正均一瞪眼道,然后笑了出来。 吕习也笑了出来,他想起与面前这个人第一次相见时,他没头苍蝇一样,又怒发冲冠的样子;还有他第一次在这房间里的床上醒来,备受惊诧不知所措的样子;他扛着大包搬进来的样子,他在厨房挥动炒勺的样子,他照顾儿子时温柔细心的样子……吕习这时才明白,自己的防线,从来都是不堪一击,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同自己较劲,所以仿佛分不出个高下,一旦刘正均展开攻势,只要拿手指一戳,他就会一溃千里。 “而且我也没觉得有啥不正常的啊,”刘正均说,“不都是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嘛,日子还能过出啥花样来啊?我们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这不挺正常的吗?” “合着我在你眼里就是个用来搭伙过日子的?”吕习眼一斜,又出了新话茬,“就你对生活这点需求,你跟你儿子也能过得很好啊,何苦找个人呢?” 刘正均见吕习又要开始无理取闹了,竟然觉得挺怀念的,以前觉得烦,是因为永远吵不出个结果,现在他习惯了,也有了应对之法。 “老子就是看上你了!”刘正均作恶霸状捏上了吕习的下巴,然后吻上他的嘴唇。 两人这一亲亲了老长时间都没能分开,吕习仿佛浸在一池春水里,人在慢慢下沉,下沉……就在快要沉到池底的时候,忽然眼一睁,推开了刘正均。 “我们就这样决定在一起了?”吕习问道。 “那不然呢?”刘正均觉得没哪不好啊。 “我可没答应你啊,”吕习道,“我刚才是答应你以后可以见我,没说要跟你在一起啊。” “口头上的事说不说不都一样吗……”刘正均刚被撩上了火,腆着脸就要来搂人。 吕习躲开他的手臂站起来,道:“我是说真的,你这个人,变得太快,你记不记得,你刚搬来的时候,还控诉我诱奸病人呢,一转头就住进来了!然后你妈来了,一转眼你就要和你那前妻复合,再一转眼,你又后悔了!你看看你这主意是不是变得太快?我怎么能相信你这次就不再变了?” “那……”刘正均一听,也觉得自己主意变得挺频繁的,“那我这次就是不打算再变了啊。” 他和邹明说过,不再折腾了。 “你得用行动来表示,让我看见,我才能相信你。”吕习的唇边开始挂上了坏笑。 “你要什么行动啊?”刘正均没用大脑的回答,使他顺利钻进吕习下好的套里。 “很简单,”吕习弯下腰,在刘正均耳边吹了一口气,然后说,“我要上你!” 第22章 刘正均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行不行,”他尴尬地笑道,“你在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吕习正色道,“怎么,做不到吗?” “不可能啊这……”刘正均想都不敢想。 “做不到就算了,”吕习冷着脸让开一步,“慢走不送。” 刘正均当然不会就这么走了,他难以理解地问吕习:“你非要这样才能相信我?” 吕习偏头想了一下,道:“没办法,男人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占有了才能放心。” 刘正均手撑额头纠结至死,吕习就纳闷了,说:“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心理障碍好过不去的,你在我上面的时候怎么就一点障碍也没有啊?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好像是活该被你骑啊……” “别别别!”刘正均忙制止吕习,生怕他又发散开了,“凡事好商量,别多想呀!” 吕习眯起眼看他:“这么说你答应咯?” “我没答……”刘正均看了一眼要变脸的吕习,“好吧,我答应!” 吕习立刻笑开了,搂着刘正均的脖子亲了一下:“乖,我会温柔对你的!” 刘正均冷汗满头,被跃跃欲试的吕习拖进浴室,开始做准备工作。刘正均感觉自己就像一颗即将上桌的白菜,正被吕习的双手轻柔搓洗,接着就要进油锅了。 直到上了床,刘正均还是一副面对行刑的表情,不过,没有后悔,如果只有这样才能挽回吕习的话,他愿意。 “不要哭丧着脸啊,”兴致高昂的吕习不愿意了,“搞得我一点性趣都没有了。” “没兴趣就下次再说吧……”刘正均正巴不得一声。吕习怎么可能让他逃了,先一通口手并用让刘正均有感觉了,才取过润滑剂准备挺枪直入。枪口刚碰到刘正均的臀缝,那壮汉突然浑身一颤躲开了。 “等等等等等等……”他说,“你就不会先用手指啊?” 刘正均就是喜欢直接进入的人,有时吕习不舒服,告诉他“不会先用手指啊?”他还总是容易忘记,这会儿想起来了。 “没办法,我一用手就会像在上班,”吕习道,“我可不想下了班还上班。” 刘正均心想那你就别勉强啊,话说回来男科到底平时都在干些啥啊!……突然异物感伴随着疼痛的强烈刺激打断了刘正均的胡思乱想,一声怪异的嚎叫之后,刘正均进入了人生的新境界。 结束之后,吕习不得不承认,他只享受到了心理上的大满足,至于枕席之间的快感,真的只是普普通通地射了而已,就刘正均那僵硬的姿势,躲避的动作,难听的哎哟声,不会迎合的态度……都在说明他不是一个适合在下面的人,虽然提供了放置欲望的场所,但是在他上面的那人,真的还不如自己撸。 正因为如此,吕习的戏才更要演足,眼看刘正均仍揪着整张脸犹在忍受之中,他俯身去舔了舔那双紧闭的眼,道:“宝贝儿,感觉怎么样?” 刘正均像是初夜的黄花闺女,羞愧得半天不敢睁眼,睁了眼,又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吕习微笑地看着他,刘正均的浓眉撇成八字,扭扭捏捏地承认:“感觉……还不算太差,但是,真的别再这样了……” 吕习闻言大笑,笑得在床上直打滚,刘正均可笑不出来,坐在一边看他笑,但老不见吕习笑停下,这才也乐了,抓住吕习道:“你被点笑穴了?再笑就要笑不举了啊。” 吕习听了这话,道:“我笑不举了,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事了,”刘正均干脆一翻身跨到吕习身上,“好不容易轮到我了,你怎么能不举呢?” 吕习把他一推:“我可没说轮到你了。” 刘正均竟然也没有再要求,而是看着吕习的眼睛问:“现在你相信我了吗?” 吕习眨眨眼,没有说话,刘正均急了,道:“我都是你的人了,你还不相信我?” 吕习看看他着急的样子,笑了一下,道:“我相信你。”然后把人拉了下来,两人顺理成章又滚到了一块儿。 几天后,刘正均打电话给吕习:“今天晚上我前妻送儿子来,到时候我可能不在,你接一下儿子。” “你还跟你前妻有来往?”吕习当然不愿意,“你叫我接待你前妻?” “没没没,没来往了,”刘正均道,“她就是来送一下儿子,到地方就走,你连话都不用跟她说的!” 吕习犹豫,刘正均就又说:“你要是不愿意,只好我明天去她那儿接儿子了。” “算了,”吕习更不愿意刘正均去柳燕那,“她大概几点到啊?” 柳燕是晚七点多到的,由于地方不熟,花了点时间才找到吕习所住的楼,吕习给她开门后,接过儿子的绳子,道声辛苦,象征性地说了句:“进来喝口水吧!” 柳燕很识相,笑着后退,说:“不了不了,我回去了。” 吕习默默松了一口气,道:“那慢走啊!” 本来就该是这么短暂的见面,在即将结束的时候,忽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搞乱了整个事态。柳燕面对着吕习向后退,突然感觉到了阻力,像是裙子挂到了哪儿,低头一看,竟是儿子,咬着柳燕的裙角,眼睛还眨巴眨巴地向上看着柳燕,显得非常依依不舍。 吕习牵着儿子的绳子,心里把这蠢狗骂了一百遍,但还要顾着面子,假笑着说:“笨狗,快松开,别咬人家的裙子!”儿子根本不听他的! 柳燕与儿子自然是有感情,更别说好不容易以为能够复合之后,又被刘正均提出分手,而且是彻底断干净,接着连狗也要永远地分开了,这情绪更加复杂,遂眼眶湿润着摸着儿子的头,道:“乖,妈妈要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吕习看着这副场景,不厚道地感觉到了不舒服。 儿子死死咬着柳燕的裙子不放,柳燕一边拉着布料往外扯,一边抬头对吕习道歉:“对不起啊,这孩子平常不这样……哎,松口啊。” 吕习心想这蠢狗是找打啊,等会儿关了门看我怎么教训你,你妈现在换人了你知道不?但是吕习还偏要做个大方的样子,干脆对柳燕道:“看来它舍不得你,你还是进来坐会儿吧。” 柳燕为难了一下,答应了。 吕习让柳燕坐在沙发上,给她泡了杯茶,柳燕站起来说“不用不用,哎真麻烦了”,吕习笑道:“你不如留下来吃饭?反正刘正均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吃过了!”柳燕一听刘正均的名字,刚坐下又站起来了,“不瞒你说,我现在不太适合跟他见面,感觉怪怪的。” 吕习暗暗冷笑说感觉怪就好,嘴上却还道:“何必呢,朋友总还可以做的吧。” “做不了,做不了。”柳燕坚决否定,但也没说为什么,吕习大概也能体会到,情侣分手做不了朋友都是常事,何况夫妻,还是第二次分手,想要再和平共处确实有些难。 柳燕站着喝了一口茶,然后走两步放到桌上,转身对吕习说:“我把它关阳台吧,它就不会出来闹了。” 吕习笑说“不用那么急啊”,柳燕摇摇头,牵着儿子去了阳台,然后自己进屋把阳台门锁上,对吕习点头道:“这样就行了,我走了!” 吕习也不再留了,送她到门口,柳燕低头换鞋时,看到了吕习放在鞋柜里的鞋子清洁剂,显得很意外地抬起了头:“你也用这种清洁剂?” 刘正均到家的时候,看到吕习和前妻就站在大门前,聊得正热络。 “你也用这个拖把啊?我跟你说这个拖把自配的头不好用,我们自己用布做的可好用了,下次我给你带一个。”柳燕在和吕习交流家务经验。 “这种比你买的好,”吕习还送了柳燕一瓶消毒液,“我认识个朋友他做批发,可以用很便宜的价格拿各种清洁剂,我找电话给你。” 刘正均一个堂堂男子汉,头一次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 柳燕走后,刘正均还心有余悸地道:“你怎么跟她一拍即合?吓死我了。” “人家比你有人性多了,你怕个鬼啊!”吕习道,“玩你的狗去。” 刘正均正和儿子亲热,此时摸了摸儿子道:“你前任妈和现任妈站一边儿,叫我怎么不害怕啊!” 吕习嗤笑道:“她又不知道我们俩什么关系。” 刘正均抬了头,凝重了脸道:“她知道。” “你告诉她了?!”吕习声调一高,刘正均就紧张。 “不是我告诉她的!” “那她怎么知道的?” “我可能不小心透露了一点线索……”刘正均道,“你不知道,女人很厉害的……” 这下轮到吕习紧张了,不断回忆刚才自己的举止,看有没有能落人口实的地方。 刘正均和儿子分开,去洗了手,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对吕习说:“送你个东西。” “什么?”吕习正回忆着,被他打断,一看那盒子,小巧而精致,就像……就像装戒指的盒子,脸“唰”地就红了,“我说你也不用这么心急吧,我们这不是刚刚才……” 说话间夺过盒子,打开之后立刻憋住了后面的话。里面是一枚别针,做成卡通交警的形状,卡通交警笑得很可爱,脚下还有四个字“一路平安”。 “这是我们做交通安全培训班的纪念品,我拿了一个,你看是不是挺可爱的?”刘正均哪知道吕习刚才那一瞬间的心理历程。 “哦,不错不错,”吕习快速盖上盒子,“我给收起来。” 刘正均说“我去做饭”,走进厨房,戴上围裙。吕习看着他,慢慢跟他走到厨房门口,向里问了一句:“刘正均,你爱我吗?” 刘正均的身形顿了一下,回过头,一手拿着菜,严肃地道:“爱!”然后问:“你呢?” 吕习弯起嘴角,点了点头。刘正均望着他笑开了,然后回头继续弄菜,炒菜的全程都哼着歌。 吕习也没有站在那看太久,而是回了书房,在那里什么也没干,只是沉思。 他想,或许他过去,把爱想得太复杂了,必须要纯粹,必须要永远。前任说的话给了他一些启迪,不能因为结果不佳,就否认了爱,就怕了爱,即使到了最后没有坚持下去,但当时曾经拥有的真爱,是抹杀不掉的。他在最不安和怀疑的时候,遇上了刘正均,这个因为前一段感情的失败而急于在下一段感情中寻求弥补,急于对人好的男人,把回避和动摇的吕习拉了回来,因为一个精神上的洁癖,和另一个性格中的懦弱而分开,在双方都克服和想开之后,终于得到今天的结局。 一切是天时和地利,吕习想,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适合,吕习依然不确定,但他想明白了,现在爱,那就是爱了,至于适合不适合,那是建立在此基础上的东西,把日子过起来之后才知道的事情,现在何必烦恼。 所以,到故事结束的这一刻为止,这是一个美好的结局。 …… 不过我不在意再透露一些,一年之后,吕习真的收到了刘正均送的戒指,刘正均的手指上也戴起了与他成对的。 三年之后,双方的父母见了面,提到了领养孩子的事,实在是因为看到邹明抱着个大胖儿子,眼红得紧……连儿子也当爸爸了,配出了一窝小哈士奇。 这一年,维克还是二十五。 三年前所持的思想,吕习在三年后也依然没有去改变,五年后,他也是这么想的,十年后也是,二十年后也是……不过那些都是,不属于这篇小说内容的事了。 本故事完。 【恋爱补习】 第23章 朱一亭抬头看着墙上贴的招租告示,掺杂着冬的冷漠和春的暖意的风吹在她健康地泛着红的脸上。 “喂,你好,我想谈一下租房子的事情,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呢?”朱一亭已经打通了告示上留的电话,“哦,我知道你这是和租客合住所以不租给女士,嗯,我是替我表弟问的。那好,那我下午下班过来。” 这边约好了时间,她立马又打了个电话。“喂,我帮你看了个房子,感觉特好!你一定要相信我,地段太美了,周边设施太齐全了……知道你加班,我先去帮你拿下来,好,今天别忘了吃药啊,拜。” 做完了这一切,朱一亭又左右看看,伸手把墙上的那张告示撕了下来,胶水粘得牢固,她一撕便撕出了好多个纸条,有些在她手里,有些还粘在墙上,她只得再用指甲去抠,终究还是不能抠得太干净,留了一些痕迹在那里。朱一亭不敢再就留了,再待下去就做贼心虚了,于是攥着一手的纸条跑了。 下午下班,朱一亭忙忙地打通中午的房东电话,按照他说的地址找到了地方,房东给他开了门。 “地方好找吗?”房东是个中等个头的中年男人,架着一副老旧的眼镜,皮肤苍白,即使穿着多层的衣服,也依然瘦得令人发指。 “不难找,挺好找的,”朱一亭已经抓紧时间开始打量室内。 这是一套二居室,屋内的布置简单而朴素,却和房主人鼻梁上的那副眼镜一样有种不合时宜的陈旧感,身处此室,简直像是比外界的时间慢了那么十来年一样。 “你坐,”房东给她倒了水,搬了凳子,“我姓江,是这旁白高中的老师,有个空房间想租出去,但是考虑到与房客合住,所以姑娘家肯定不太方便,只想租给男士。” “哦,我知道,你写在告示上呢!”朱一亭想起了今天中午她撕告示的那件事,顿时有点小心虚地干咳了一声,道,“我表弟今天加班来不了,我来帮他看看。” “你能全权当你表弟的代表?”江旧年推了一下眼镜,看着朱一亭,“你这么年轻,表弟肯定更小吧?” “哎哟,不小不小!”朱一亭听到江旧年夸她年轻,便管不住自己咧开的嘴,“我跟表弟只差一年,他今年也二十五了,工作好几年了。” 不知怎么的,房东看上去有些担忧,眉毛中间两道深沟,眼镜后的双眼皮也向内推开。“我不太懂年轻人的生活,”他说,“平时比较好静,你表弟是不是很活泼那种?” 朱一亭听到这话就奇怪了:“现在租房住的只有年轻人啊江老师,你不租给年轻人,还想租给谁啊?和您年纪相仿的,该有的都有了,孩子都上学了,谁还租房啊,您说对不?我弟弟是挺活泼的,但那都是外头跟朋友,在家也就是打个游戏听个歌,能妨碍你哪儿啊?” 江旧年的眉头这才松了些,解释道:“哦,是这样,刚才呢,又有一个男士联系我,说想租我的房子,那个人年纪比你弟弟大些,所以我在犹豫……” “刚才又有人?”朱一亭惊讶道,“不应该啊,我把告示都撕了,谁还能看到啊?” “你把告示撕了?!” 那是江旧年手写的告示,只写了一张,刚才联系他的是楼下的刘正均,他上班时看到告示,下班后跑来和江旧年说的,刚刚才走。江旧年把中午有人打电话的事告诉了刘正均,同时也说了怕年轻人闹腾的事,心里还是比较偏向租给看上去可靠稳重的刘正均的。刚才朱一亭的话,让江旧年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可是这个女孩的一句话,又让他对年轻人的戒心再次增强。 “你怎么能这样呢?就为了避免有人和你竞争,就做出这样的事,你不觉得很过分吗?”江旧年的职业病发作,把朱一亭当成了中学生来教导,“我再写一张也不是难事,但是你的做法是不对的,你这样的品行,谁敢把房子租给你呢……” 朱一亭顿时垂头听训,老实道歉:“是,是,对不起,我错了……” 离开江老师家,朱一亭有种高中被老师叫去“喝茶”后终于被释放的感觉,心有余悸地回到家,打了电话给表弟。 “喂,思成啊,对不住,那个房子姐拿不下了。” “咦,怎么了?”电话那头的青年问了一句,但是看起来也并不在乎答案,“唉,也没事,我就是急着搬出去,不一定要多好的地方。” “那怎么行呢,”朱一亭道,“搬家能乱搬吗,当然要选好的地方搬了。” “我实在是不能再面对他了……”那头的声音突然小了,“只要搬离这里就行,别让我出现在他面前……” “我知道了,”朱一亭道,“姐再给你留意,你也别太在意那事了,都过去了,日子还得过不是?” “怎么可能不在意啊,”樊思成道,“我觉得我已经很镇定了,没有崩溃很不错了。” “镇定你还那个什么……”朱一亭说了半句说不下去了,“你最近还加班啊?” “天天加班啊,”樊思成道,“没工夫去找房子啊,还是得麻烦老姐你啊。” “你是不是真的想搬啊?”朱一亭有点怀疑,“不会是打从心里还想跟他住一起吧?” “是真想搬!”樊思成举着电话跪在床上,“老姐我给你磕头了,证明我的诚意。” “滚滚滚,”朱一亭道,“那我挂了,你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朱一亭长叹一声,打开电脑看自己收集的租房信息,再对应地图,怎么看怎么还是觉得今天的那个房子好,距樊思成上班的地方不远,离地铁站又近,周围有超市有医院,又因为建在学校里面,所以周边很安静,环境好……越想越坐不住,朱一亭捶了一下电脑桌,觉得明天还得去一趟。 第二天,江旧年下班回家,就看到朱一亭站在门洞口,见他走过来,远远地便鞠了一躬,然后冲着他傻笑。 第24章 江旧年挺意外的,他觉得自己这个房子没有好到这份上,还不至于让人跑上两趟。走到近前,江旧年又听到朱一亭刻意捏着可怜兮兮的声线说:“江老师,我为昨天的事情再次道歉,那个房子的事,能不能再谈谈?” 江旧年对于这种声线太熟悉了,有多少犯了错的女学生就是用这招来换取同情,江旧年早就不吃这套了。 “姑娘,”江旧年觉得这个姑娘有点好笑,“姑娘,我只有一间房子能出租,只能租给一个人,你再来一趟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啊。” “那你那间租出去没有啊……”朱一亭苦着脸问。 “差不多了吧。”江旧年答道。他已经和刘正均达成了共识,就等刘正均正式搬进来了,所以他才没有再贴告示。 “差不多,那就是还没定咯?”朱一亭发扬死皮赖脸的精神,“江老师,你就考虑一下我弟弟吧,他是个可乖可乖的孩子,跟我可不一样了……” “不是你弟弟乖不乖的问题……” “江老师!”朱一亭突然伸手拉住了要走进楼里的江旧年,完了又顿觉失礼,松了手,急切地道,“我弟弟最近经历了点事,受到很大的打击,急着要另找住处,可是他天天加班,没时间,他在这里只有我们这一家表亲,我这当姐姐的不照顾他谁照顾他?我看来看去就您这房子最合适,房租都好说,我想让我弟弟高兴点儿,别再郁郁寡欢,要是连这都做不到,我真的是……” 朱一亭垂下头,不知道怎么说好了。江旧年又是不解,又是有些触动:不解的是,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弟弟受了打击就要搬家,触动的是这份亲情,姐姐为弟弟做的不算多,但很实在。 “这样吧,”江旧年开口了,“你把电话号码留给我,万一我现在谈的这个租客不租了,我就打电话给你。” 这不是朱一亭最想要的结局,不过也已经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好吧。”朱一亭点头的时候,同时也几乎放弃了。 可是不知是朱一亭的诚意感动了上天,还是注定刘正均搬不出吕习家里,几天后,刘正均来和江旧年道歉,说是养了狗,搬不成了。 江旧年是没办法允许租客养狗的,何况还是那么大一条,便只好算了,这时想起与朱一亭的承诺,便打了电话给朱一亭。朱一亭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段代替,一听大喜,蹦着跳着要马上签合同。 江旧年提出:“你不是帮你弟弟看的吗?得让你弟弟亲自来看一下吧。” “没事儿,我保证他满意!”朱一亭这么说道。 所以樊思成好不容易抽出空来时,直接就搬家了。倒不是樊思成百分百信任自己这个表姐,而是他急于离开现在的地方,而工作的忙碌又让他无暇挑选,所以……就先这样吧。 樊思成找了两个朋友来帮忙搬家,对于朱一亭给他找的地方,他第一印象还不错,简单布置之后,就急忙出去请朋友和朱一亭吃饭去了,在大排档灌了几杯酒,樊思成回来时,已经过了十点。 楼下一片漆黑,樊思成地方不熟,差点绊倒,一楼的声控灯坏了,闪烁个不停,配上外面的黑暗,已有年头的台阶在樊思成眼前发黄地忽明忽暗,气氛略微诡异。虽然喝得晕了点,樊思成还能找到新家的门,用刚拿到的钥匙打开了门,进去之后站在客厅,客厅里也没灯,樊思成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哪扇门后通往自己的房间。刚要向自己的房门移动,忽然另一扇门开了,灯光从有限的缝隙中透过来,那灯光也是黄色的,灯光中有一个影子,那影子是人的形状,在应该是眼睛的地方,两道精光一闪……樊思成竟忽地一个寒战。 “回来啦?”那人影开口了,其实是房东,两道光是房东眼镜片的反光。 “嗯嗯,对。”樊思成的心落回原地,眼看着那点微光随着房门的合上而消失,心里吐槽了一句:好有恐怖气氛的房东,然后进了自己房间。 房间里的东西还乱着,床也没铺。这张床是房间里本来就有的,床面很矮,床体和床头都包着花图案的布——是很古老的样式了,樊思成记得自己小时候似乎睡过类似的。床上面的床垫是他从原住处搬来的,幸好尺寸是合的。樊思成不想铺床了,直接往床垫上一倒,闭上眼睛想先睡再说。樊思成没想到的是,倒下之后,反而睡不着了。 他也没料到自己竟有择席的毛病,换了床就难以入睡?也许是刚换住处不习惯?可是以前并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啊。 樊思成明明睡不着,但是又懒得动弹身体,于是仰躺在光溜溜的床垫上,进入了冥想——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进入梦乡。可是那些烦心的一幕一幕,都突然涌出,跃在眼前,那些残酷的话语,也在耳边,一遍遍回放……越这样,就越睡不了,越醒着,就越控制不住这些幻想,樊思成就像被鬼压身了一样,脱不了束缚,只觉得窒息般的痛苦。 正在此时,窗外幽幽飘进了一个声音,在夜里格外鲜明,把樊思成从困境中拉出来,好不容易恢复了清醒,瞬时又一身冷汗。 那个声音,正是鬼魅般的哭声。 闪烁的灯光,怪异的房东,再加上窗外的哭声,樊思成把这些联想到一起,顿时吓得无暇他顾,也不敢再躺着了,从床上滚起来,在墙上摸了半天,找到灯的开关。让光明充满室内之后,哭声还在继续,樊思成冲到窗前打开窗,把头伸出去大吼一声:“大半夜的嚎什么嚎!” 然后整个世界就安静了下来…… 接着樊思成胡乱在床垫上铺上床单被子,一头扎下去,直到第二天的太阳晒到眼皮才醒来。 今天是星期天,是樊思成连续加班一个月之后的头一次双休,樊思成不想起床,但是尿急是无法抑制的,只好爬下床,拖鞋还没拿出来,就趿拉着球鞋,拉开门出去,同时揉着眼睛,因为对地形还不熟,所以抬头看了一下厕所在哪。 这一看之下,就只见方桌前坐着的两个人此刻全都在盯着他看,那两个人,一个是房东,一个是个中学生样的孩子,桌上摆着书和纸笔,看来是樊思成刚才开门的动静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樊思成被看得不好意思,低头拉了拉自己不整的衣衫,再抹了两把睡成鸟窝的头发,向着江旧年不好意思地一笑:“早啊。” 江旧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钟——都11点了,一点也不早了。樊思成不在乎现在几点,闪进卫生间放水,然后回房间翻出牙缸牙刷毛巾,洗脸刷牙完毕,出来听到江旧年对中学生说:“今天就到这吧,下星期来你要做到……我看看啊……” 江旧年翻起中学生的习题册,捏着一页纸道:“做到这儿。” 中学生看着那页纸很是低落,不过什么都比不上马上迎来的解放,迅速收拾了东西塞进书包里,站起来说:“老师再见。”江旧年也说了“再见”之后,他才转身,同时大松一口气,开门离开。 樊思成眼看着那个中学生的种种隐藏情绪,心里一边暗笑,一边非常能理解。学生走后,江旧年注意到了樊思成偷笑的表情,便解释道:“朋友的孩子,周日来我这里补习。” “哦哦哦知道知道。”樊思成心说不就是高中老师赚外快么,我明白得很,来钱快嘛,懂的懂的。 樊思成的肚子叫了一声,距离上次吃饭也有不短时间了,肚饿是正常的,樊思成要觅食了,但是一想到自己身上还有酒臭味,这地方也不熟不知道哪儿有吃的,就不太想出去,于是问江旧年:“那个……江老师,是吧?您家里有方便面吗?能借我一包吗?” 江旧年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走到厨房,拉开柜门,露出一柜子的方便面。 “你要吃哪种?”他问。 “有老坛酸菜吗?”樊思成还真不客气。 江旧年拿了两包老坛酸菜方便面,在锅里煮了,盛了两大碗,给樊思成一碗多些的,自己端少些的,两人在桌前坐下,相对吃面。 樊思成大吃几口,又喝了口汤,安慰好了空空如也的胃,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对了,江老师,”樊思成道,“昨天晚上,你听见哭声没有?” 江旧年不紧不慢吃完嘴里的,才说话:“昨天睡着了,没有听见。” “那个哭声啊!很可怕的啊!”樊思成看不出江旧年想止住话茬的倾向,继续诉说,还详细描述,“听着瘆人啊,我们是顶楼吧?那我们楼上肯定没人了,楼下?” “楼下没人哭。”江旧年很肯定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啊,那,对面?”樊思成继续猜测。 江旧年突然把筷子一放,脸色凝重地说:“那个哭声,去年就出现过,时不时的就有,大家互相问过,都不知道是哪儿传出来的。” “那……”樊思成有点紧张了,“那,难不成,是……鬼?” “这个楼的确被人叫成鬼楼,”江旧年道,“但是不是因为这个哭声。” “那是因为什么?” 江旧年的喉结动了动,又捡起了筷子,吃起面来,面条本来就盛得少,他吃得又大口,没几口就吃完了,接着站起来端了碗筷到厨房去洗。樊思成一直盯着江旧年,以为他吃完后会给个答案,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看样子是不准备回答了,那到底是为了什么,让房东话说了一半不说了?是不愿说?不敢说?还是…… 这明明就令事情更加诡异了好吗!樊思成制止自己往恐怖片那套路想,埋头把面吃完,到厨房胡乱把碗筷洗了,眼见江旧年就要回房间了,忙追过去道:“江老师,我把方便面钱给你吧?” “不用了。”江旧年道。 “要给要给,才住进来第一天就蹭你饭吃,你看我……”樊思成低头掏口袋,摸出点儿钱之后抬头一看,江旧年已经在往门里钻了。 “江老师,钱您收下……”樊思成跟着也想冲进门里,可是江旧年已经迅速地把门合上,神色也露出了严厉。 “说了不用了,我要休息了。”江旧年瘦骨嶙峋的脸上,眼睛一瞪,就特别可怕,透过门与墙间仅存的一条缝,看得樊思成一个哆嗦。 “那……那好吧……您休息。”樊思成后退了一步,那门便迫不及待地关上了。 樊思成寻思这事情很怪啊,搬过来之后的一切都怪怪的啊……但是又怕是自己敏感,想多了。樊思成知道朱一亭下午会来,决定跟朱一亭说一说。 朱一亭来的时候提着一个大塑料袋,里面是一包一包的中药,进了樊思成房间就怒号:“你怎么完全没收拾啊?!” “我昨晚回来就睡倒了,中午才醒,没时间啊。”樊思成道。 “那你现在还站着干嘛?”朱一亭怒目而视,“干活啊!” 樊思成和朱一亭一起拆包、归置,幸而东西不算多,总算把房间收拾得差不多,像个样子了,刚想开口和朱一亭说那些怪事,江旧年午休完毕出来活动,朱一亭看到就冲出去问:“江老师,我弟弟喝中药,在您这儿熬药可以吧?” “中药?可以啊,”江旧年不但没异议,还笑了一下,“药香是很雅的香气,只是不知道你弟弟是什么病?” “哦,他啊,”朱一亭吞吞吐吐地,不愿意透露病名,“你放心,不是传染人的,也不影响日常生活,就……小毛病,小毛病!嘿嘿……” 第25章 樊思成招手把朱一亭叫回来,关上门作神秘状给她讲述了昨天回来至今的诡异事件,朱一亭不屑一顾:“灯闪?修好不就行了;房东?没问题啊,你多心了吧;半夜有人哭?不许人家伤心啊?” 一一驳回了樊思成的猜测之后,朱一亭不语怪力乱神地昂头走出去,到厨房给樊思成熬药,药的苦味飘出厨房,樊思成光闻着都要受不了了,可是不得不喝,就为了那难言之隐。 朱一亭把药端来时嘱咐:“每天都要煎,一天煎两次,每次煎两遍。” 樊思成捏着鼻子喝下去,之后说:“哎怎么,好像味道变了?” “没变啊,还是以前那个方子啊。”朱一亭道。 樊思成喝完,朱一亭把碗送回厨房,江旧年正要出去,一眼看见樊思成正在房间里,往墙上贴着什么,便问朱一亭:“他在往墙上贴什么东西?” 朱一亭瞥了一眼,道:“没啥没啥,就是海报,肯定不伤墙壁的!他就是个死宅,绝对做不出伤害花花草草的事情的,你绝对可以放心……” 江旧年推了一下眼睛,走到樊思成房间里细看。樊思成刚贴好海报,也退后几步欣赏。 “这是什么啊?”江旧年只觉得海报上众多的人头,跟高中的班级大合照似的。 “明星,日本明星。”朱一亭跟在后头解释。 “哪个是明星啊?”江旧年这么问。 “都是明星……”在朱一亭看来,江旧年是老一代的人,永远无法理解年轻人的世界,所以解释得很不乐意。 “是组合是不是啊?”江旧年终于悟出来了,他也终于发现这个大合照里全是笑容灿烂的小姑娘,没一个男孩子了。 “是日本的偶像组合,AKB48,”樊思成解释得比较清楚,“人是多了点,不过很萌的。” 朱一亭似乎认为和江旧年说这个没意义,就推樊思成说:“你就别死宅给江老师看了,这些妹子一眼望去都长得差不多,也就你们这些人能分清。” “谁说差不多!”樊思成不高兴听到这种话,“大岛优子一生推!” 江旧年果然觉得对话无聊,和这对姐弟说了句“那我出去了”便离开了。樊思成欣赏完海报又去整理写真和CD,朱一亭就站旁边鄙视他:“你说你一个gay,迷这种宅男偶像,你好意思吗?” “饭偶像方面我和直男没区别!”樊思成道,顿了顿又说,“只不过我不对着妹子撸。” 朱一亭嗤之以鼻之后,说:“那我也走了,别忘了每天吃药啊。” “哎?你不留下来和我吃晚饭啊?” “我跟别人还有约呢,才懒得陪你呢,先走了啊。” 连朱一亭也走了之后,整套房屋里只剩樊思成一个人,樊思成开始还觉得挺自在的,整理整理着就坐在地上看写真,不知过了多久,居然又听到了若有似无的声音。 就是昨夜听到过的哭声。 “我操,不会吧!”樊思成整个受不了,又有点小害怕。还好是大白天,还没那么吓人,樊思成把头伸出窗外想要再吼一声,那声音已经没了。 “太特么诡异了吧?”樊思成脑袋留在窗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看了看,没看到什么类似鬼的东西,只好安慰自己是某个泪点低的人在看韩剧呢,但还是觉得心里凉飕飕的。 再想想隔壁房间那神神秘秘的房东……自己进门之后还没看过隔壁房间开过门呢,虽说对房东的卧室也不敢兴趣,但是刚才的哭声让他有了一个思维略为奇诡的想法:哭声会不会来自于隔壁房间呢?谁知道房东在隔壁养了什么东西呢?也许这间屋子里存在的,不止他和房东两个人? 樊思成想到这里,全身跟过电似的抖了一下,再也坐不住了。现在房东不在,他忍不住要去偷偷看一眼隔壁,虽然估摸着只是自己瞎想,但是一旦有了猜测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了,只能亲眼验证才能打消胡思乱想。 “只是看一下而已。”樊思成这么安慰自己,已经出了房门,站到江旧年的卧室门前。 “不要紧张,肯定没什么的,鬼故事什么的都是假的!”樊思成安慰自己,同时也后悔以前看了那么多鬼故事,搞到疑神疑鬼。 把手按上门把手,拧转,樊思成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接着他轻轻推开那扇门,小心翼翼地向里窥探。 他只看到了一张朴素的床,一个老式的写字台,和一只靠墙的衣柜,以及堆在一起的报纸和书。 很普通,甚至有点简陋过头的卧室,让樊思成松了一口气,确定自己是多心了,便松了门把手,门向内滑动了一些,露出床所靠着的墙壁。樊思成只是随意地抬眼一看,竟忽然看到了一张人脸! 樊思成一瞬间吓得僵了一下,下一刻便看清,那只是一张挂在墙上的放大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女人的头像,那女人留着短卷发,在相框里笑着。相框用的是黑色边框,上端还有白花装饰——这明显是一张遗像。 发现只是照片之后,樊思成的心跳慢慢平复,因为心虚,很快关上了门回房,难免地要在心里猜测照片里那人的身份。 “这没什么好猜的吧?”樊思成对自己说,“肯定是他老婆吧。” 的确,像江旧年这样年纪的男人,独居实在太奇怪,如果是有个死去的老婆,那就好解释多了。不知道他妻子是怎么去世的呢?病故?意外?江旧年中午的话在樊思成脑海中响起。 “这个楼的确被人叫成鬼楼,但是不是因为这个哭声。” 樊思成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暗暗埋怨老姐这找的是什么破房子啊,莫名其妙的有人哭就算了,怎么还死过人啊……太不吉利了! 不过埋怨归埋怨,但让樊思成就这么把遗像和哭声联系到一起,还是太不科学了点。樊思成想过很多接下来该怎么办,另找个地方搬出去?破除迷信就这么住下来?打个电话给走进科学栏目让他们调查调查这哭声怎么回事儿?还是上网直播,起个“我住进了凶宅”这样耸动的标题? 想了半天,樊思成决定……先吃晚饭再说! 樊思成掏兜找钱地准备出去觅食,江旧年这时候回来了,手里提着蔬菜,看到樊思成要出门的样子,猜他大概是去吃饭,便问:“晚饭要不要也一起吃?” “不用了不用了,”樊思成现在有点怕他,再说也不好意思又蹭人家一顿饭,“我出去吃。” “那你出了后门向西走,”江旧年道,“那里有吃的。” 樊思成下了楼,正好去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这里他之前来过,交通是很便利的,而且离公司不远,一想到明天上班要比往日节省不少路上的时间,樊思成就不介意那两声哭声了。 可是,脑子里一旦不想这些神神鬼鬼乱七八糟的事了,那件事就重新占据了思想,这折磨了他已经一个多月的事情又反刍上来,滋味不好不说,樊思成也实在是很疲乏了,还不如继续疑神疑鬼呢。 可是樊思成并不具备控制自己大脑的能力,想完了事情,想人,想得受不了了,又想起了自己的病,一想到病,就无比沮丧起来,连吃饭也没滋味了。 凑合完了晚饭,樊思成溜达回了住处,一进门就看到客厅电视开着,但是电视前却没有人。江旧年两手沾着肥皂泡沫从卫生间探出头来,看到樊思成,道:“你要看电视吗,可以换台,我只是听听声音。” “不看,您听吧。”樊思成这会儿也不觉得江旧年哪里不对劲了,看起来挺正常的。 樊思成是那种不怎么看电视的人,以前在家还看,到了异乡,基本上都用电脑解决了。他打开电脑,插上无线网卡,娱乐了一会儿,换了环境的不习惯,还是常让他走神,想起不愿再想的事。 干脆早睡早起吧?樊思成出去洗漱的时候,江旧年早已不在外面。再次回到房间,樊思成关了电脑,把电脑搬开时看到了压在电脑下的门诊病历,是今天朱一亭拿来的,薄薄的本子已经被捂得热热的。樊思成拿着病历躺上床,开了床头灯,翻开病历,先入眼的是三年前的那次诊断,那时他第一次知道,医生龙飞凤舞的“ED”两个字母,是对病人的照顾,出于避讳而不说出全称。后面是依然龙飞凤舞的药方,由于实在看不懂,朱一亭找了认字达人把这药方重新抄了一份,写在后面那张纸上。 这次的再次发病,樊思成没有去看医生了,只是叫朱一亭按照以前的药方再抓药回来吃,一是因为工作忙,二是因为他有些许的绝望。 樊思成叹了一声,把病历塞到枕头底下,刚睡下又觉得不妥,枕头下还是不够隐秘,他想藏到更加令人找不到的地方,仿佛藏得越深,病就越不存在一样。 撑着身体,借着床头灯的光,樊思成看了看室内,找不到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手撑得累了,便向后靠在床头。这一靠,樊思成没想到身后软软弹弹的,特别不习惯地往后看,原来这老式的床,床头是填充式的,布料里面塞着东西,所以靠上去就像靠在枕上一样。再仔细看,则发现布料和木头之间是用图钉固定的,图钉基本上都已经生锈了,但还钉得十分牢固。樊思成用手拉了拉图钉,发现了两颗略为松动的,一使劲便拔了下来。 布料后是木骨架和蓬松的填充物,除此之外,有足够的空间藏一本薄薄的病历。樊思成为这个意外的发现高兴不已,将病历拿在手里,从摘掉两颗图钉造成的缺口中伸进手去,将病历塞到里面。樊思成在里面将病历随意一插,就要收回手来,无意中竟碰到一个东西,那东西的手感和木头及填充物都不同,硬邦邦的,还有棱角。樊思成抓住那个硬硬的东西,向外一拉,很轻松便拿了出来。 这奇遇般的一幕让樊思成还没反应过来,看着手里的东西发怔,同时也已经认出,自己拿着的,是小时候很流行过的,带锁的硬壳笔记本。 第26章 这种笔记本,樊思成小时候也用过,是外面一个罩子,笔记本插在里面,罩子上有一个挂锁,锁起来便拿不出里面的笔记本了。在樊思成刚成长为希望拥有自己的秘密的孩子时,他买了一本这样的笔记本,准备写日记用,而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坚持了两天,便丢到一边了。 所以他知道,这种笔记本外面的挂锁,都起不到任何实际作用,是一拉就开的纯装饰品。手里的这本东西,好奇心在驱使他,让他想一把扯掉挂锁,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理智却告诉他,这不是他的东西,不能随便看。搞不好是房东的东西?可是房东为什么要把笔记本藏在这种地方?他不是独居吗,这是怕谁发现呢?或是以前的租客的东西?可是听朱一亭说,这里以前从未对外出租过啊…… 樊思成拿不定主意,最后把笔记本塞回床头里,再把图钉按上,一切又看起来毫无变化了。从这本笔记本出现开始,樊思成那种对这个地方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受,渐渐变成觉得有趣了。 樊思成第二天起早先熬药,然后叼着牙刷盯着火,烧开后立刻转小火。江旧年也从房间里出来,和樊思成互说了早上好,之后寒暄,樊思成假装无意地问道:“江老师,我住那屋子以前都租给谁过?” 江旧年笑了笑,道:“我以前从没向外出租过,那个房间空了十年了。” “十年?”樊思成吐了吐舌头,“好浪费啊。” “因为那个房间,是我去世的爱人住过的,她离开之后我就把房间空在了那里,没想过出租的事。” “去世的……爱人……”樊思成立刻想起了昨天看到的那张遗像。 江旧年并不知道樊思成已经偷窥过自己的房间了,还以为他不知道亡妻的事,解释道:“哦,你放心,我爱人不是死在那个房间里的,你住那里,不会不吉利的。” 樊思成现在考虑的可不是吉不吉利的问题,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觉得自己可能找到笔记本的主人了。 “那……您爱人……是生病,还是……”樊思成试探地问。 “她不是病死的,这你也放心。”江旧年首先否定了生病,但之后就不再肯吐露一点儿信息,樊思成注意到江旧年有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显然是生生把话吞了下去,并且此后的脸上就现出了阴沉。 “那是……事故?”樊思成企图继续试探。 “药。”江旧年道。 “啊?” “你的药,”江旧年看着煤气灶上那个陶罐,“熬得差不多了吧。” 江旧年的这个转移话题不错,樊思成被提醒了时间的同时,又自行揣摩出一个暗示:我不追问你的病是什么,你也别来问我亡妻的问题。 好像有点想多了的樊思成不敢再问下去,将煤气灶关掉,把药倒出来,对着碗为难得差不多了,药也凉了,一口气喝下去,然后苦得直吐舌头,接了凉水漱口。 “空腹喝中药好吗?”江旧年挺友好地关心了一下樊思成。 “我都是,边吃走,边吃早饭!”樊思成道,同时抓起包,“不然来不及!不像您上班那么近,我走啦!” 樊思成急匆匆地走掉,到了公司,果然周一忙得翻天,樊思成恨不得脚下也放个键盘一起打,晚上又加班——这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樊思成快十点时回了住处,进门时客厅的灯开着,但没人,江旧年从房门里面探出头来,看着樊思成道:“回来啦?” “嗯……嗯!” “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江老师。” “你回房的时候把外面灯关上。” “好的,江老师。” 江旧年吩咐完,便缩回头,关上房门。樊思成想起还要喝药,便去将药再煎一遍,喝完洗完直接上床。 一躺到床上,樊思成便想起了床头里面藏着的那本东西。那到底是什么呢?今天江旧年说,这个屋子是他死去的老婆住过的,那那个本子就很有可能是他亡妻藏在床头里面的?会是什么呢?一般用这种本子的,多半都是用来记日记的吧?而且江旧年说“我去世的爱人住过”,没说“我和我爱人”,是不是说明,他们两夫妻,并不是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呢? 这不是很奇怪吗? 如果那是江旧年亡妻的日记,那樊思成应该把它交换给江旧年才对吧?毕竟日记的原主人已经不在了,所有权直接移交给丈夫也很正常。但是……但是江旧年和妻子分开住,说明那时感情不太好吧?他妻子还特地把日记本藏在这么一个一般情况下不会去查找的地方,说明并不希望丈夫看到吧? 好奇心让樊思成坐卧不宁,那么,自己打开看?总不太好吧,毕竟是别人的隐私,自己小时候用这种本子,不就是不希望外人窥看吗?连父母都不想让他们看的私人日记,如果被一个无关的外人给偷看了,那女人的亡灵也不会高兴吧? 还,也不能还;看,也没勇气看。那么,纯粹装作不知道好了!就当没发现过这个本子,让它继续沉睡在床头里面吧!樊思成最后做了这样的决定,才算能安稳地睡着了。 樊思成次日起床,依然先把药熬上,等煎得差不多了准备吃药时,江旧年恰好从外面回来,叫住正要端碗的樊思成:“先吃了早饭再吃药吧。” 江旧年手里提着塑料袋,里面装着包子和豆浆。樊思成看到热喷喷的早餐,又想吃,又不好意思。 “这怎么好意思呢,江老师你吃吧。”樊思成笑道。 “我特地给你买的,”江旧年道,“空腹喝药伤胃。” “那,真是麻烦江老师……”樊思成有点感动。 “不麻烦,学校门口就有早餐车,”江旧年道,自己先拿起一个包子吃起来,“快来吃,不要等凉了。” 樊思成放下药碗去吃早饭,啃了两个大包子才想起:“江老师,这早饭钱……” “不用了。”江旧年道。 “那怎么行,上次的方便面还没……” “明天你出去买早饭,”江旧年打断他,“药我给你熬上,这样就公平了吧?” 樊思成一愣,随后觉得这的确是解决方法。 当天晚上樊思成又加班,比昨天还晚,回来还是看到客厅的灯开着,他煎药、吃药、洗漱完把灯关了回房睡觉,次日早晨,江旧年看到他不忘提醒:“去买早饭,在学校大门口。” “哦好的!”樊思成答应了便下楼了,穿过还没开始上课的校园,学校大门也没有完全打开,樊思成从旁边的小门出去,果然看到早餐车。樊思成挑选了几样,提着塑料袋走回去,早上新鲜的空气和没有上班人流拥堵的校园,让他难得地感受到了城市清晨的惬意。 回去时药已经快好了,樊思成吃完早饭正好喝药,江旧年用漏网过滤药汁,比樊思成自己滤得细心得多,没有残渣混进碗里。樊思成喝着药,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这个房东好了,渐渐地减少了疏离之感。 这一周樊思成都加班到晚上,没办法,为了周末不上班,就得用平时的时间完成,每天晚上回家,不论几点,都能看见客厅开着灯,连续几天之后,樊思成才懂了:江旧年这是给他留了一盏灯。心中愈发温暖,只觉现在不是寻常的房东房客同住,而是有一点点家的感觉了。 终于到了周六,樊思成虽然想睡懒觉,但是到了八点也就睡不着了,起来把药给煎了,眼看着上次朱一亭送来的药已不剩几包,樊思成叹了一口气。 下午樊思成本来约了朋友吃喝玩乐,但是朋友一个短信说有急事,取消了约会,樊思成只得继续在家发霉,四点多时,他去卫生间,看到江旧年在那儿收拾毛巾肥皂洗发水,樊思成反应很快,当即道:“江老师,这是要出去洗澡?这附近有澡堂?” 江旧年看了看他,道:“有一个。” “太好了,我也去!” 樊思成心想,反正没事,好久没泡热水了,正好去洗个澡,放松一下。 平时在家洗澡多少还是冷的,虽然樊思成自认皮糙肉厚,冻一冻没事,肥皂洗发水洗面奶什么的一股脑往身上抹,很快就洗完了,但是这样洗澡都纯粹只是为了清洁,远远达不到享受。 提着洗浴用品的江旧年和樊思成步行去了澡堂,因为走得有点远,樊思成还暗暗抱怨了一下,到了澡堂一看,是那种旧式锅炉澡堂,樊思成高兴了,哼着《澡堂老板家的男人们》主题曲的调子,掏钱换钥匙,先进去再说。 进了浴室樊思成失望了,这里面非常的小,只有一个个的小隔间,没有泡澡用的浴池,也没有躺椅,唉淋浴就淋浴吧,总归是比家里暖和。 樊思成进了隔间,用钥匙打开柜门,江旧年就在他隔壁。虽然没浴池,热水足也行,喷头里流出来的水柱又热又粗,樊思成先可劲地冲了一会儿,然后拿起肥皂洗发水一通乱抹。这时候他身旁的板壁响了几声,接着江旧年的声音越过搁板传过来:“小樊,能不能过来给我擦个背?” 樊思成略为犹豫了一下,本来有点儿不愿意,但是一想江旧年是上一辈的人,他们可能习惯了互相擦背,就答应了一声:“好,等一下!” 樊思成在喷头下冲干净头发和身体,出隔间,到隔壁敲敲木门,江旧年开门,他挤进去,被塞了一只擦澡巾。 两个大男人挤在狭小的隔间里,裸裎相见,樊思成略感尴尬,但是看到江旧年自然地背过身去,手抵住墙,他只好套上擦澡巾,在那只瘦骨嶙峋的脊背上摩擦起来。 “还是两个人来洗好啊,”江旧年还能自然地说话,“一个人都擦不到这些地方。” “呵呵,江老师,力道够不够?还是要轻点?”樊思成道。 “可以,很好。”江旧年很满意的样子。 擦下了一些死皮,江旧年显得很舒爽,樊思成将搓澡巾还他,就准备开门回去。 “哎,别走啊,”江旧年道,“我给你也擦擦。” “啊?”樊思成是不习惯这样,“我就不用了吧……” 江旧年放水冲洗擦澡巾,重新拧干,坚持留下樊思成:“哎,擦擦舒服点,来来来趴好。” 樊思成不大会反驳年长的人,最后还是依言撑住墙壁,感受着擦澡巾给皮肤带来的疼痛感。 “怎么,嫌疼了?”江旧年注意到樊思成的动作有点躲。 “有点……” “那我轻点。”江旧年放轻了动作,一只手扳住樊思成的肩膀,另一手套在擦澡巾里摩擦着樊思成的背部。 狭窄的空间,昏暗的光线,两具男人的躯体,有点不太美观的姿势和动作……非常不习惯这些的樊思成,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了感觉。 第27章 樊思成内心也在咆哮:“不会吧!” 中药终于起作用了?可是总得挑个时候吧!樊思成恨死他下半身这个脑袋了,从来就不听上半身这个脑袋的指挥,该硬的时候不硬,不该硬的时候硬!幸亏是背对着江旧年,不然可就丢脸大发了。 偏偏江旧年擦背还特别专业,上面擦完了准备进攻下方,樊思成吓得一震,说:“差不多了,谢谢江老师,我回去了!” 然后弯着身掩饰下体,尽量背对江旧年,逃出了隔间,刚要大喘一口气,眼角余光提示他旁边有人,一侧脸,看见一个穿戴齐整,湿着头发提着袋子的男人,手还搭在隔间门上——显然是刚洗好澡要出去——正颇为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视线集中在哪里自不必说了。樊思成这叫一个丢人,心想这下被人当变态了!刚要逃回自己的隔间,没料到那人逃得更快,飞速地打开手边的门,又钻了回去!樊思成看到这一幕,那叫一个欲哭无泪,下身也耷拉了下来。 樊思成回隔间去冲了冲,就赶快擦干穿衣服出来了,坐在澡堂大厅里等江旧年,也没多想,就当刚才那是意外事故,而且多少对病情的起色有点暗爽,本来是很悲观的。 江旧年也出来之后,两个人又走回去,这个时间差不多该吃晚饭了,正好樊思成看到一个馄饨摊,就说“江老师我请你吃馄饨吧”,一起把晚饭凑合了。 馄饨端上来后樊思成摩拳擦掌准备开吃,对面的江旧年的眼镜被馄饨的热气熏得蒙上薄薄一层雾,他突然对着馄饨碗叹了一声。 樊思成嘴里塞着烫馄饨,含混不清地说:“江老师,你怎么不吃啊,这凉起来很快的。” 江旧年推了一下眼镜,道:“没事,我就是想起从前,我爱人也常带我来吃馄饨。” 原来是勾起了回忆,那樊思成就不好说什么了,也不知该怎么接话。江旧年吃了两个馄饨,问樊思成:“你光吃馄饨够不够啊?要不要去切一块葱油饼?” “不用了,我要的是大碗。”樊思成道。 “那你多吃点儿吧。”江旧年用勺子舀了几个自己碗里的馄饨,放到樊思成碗里。 樊思成忙捂住碗说“不用不用!”江旧年还是又舀了几个,说:“没关系,我吃得少,你年轻,消耗大,平时上班又辛苦,多吃点。” 樊思成吃了两口,还是忍不住问:“江老师,你有孩子吗?” 江旧年摇摇头:“没有,我爱人去世得早,没有来得及要孩子。” “那您怎么没再结婚呢?”樊思成问。 江旧年便静默了,片刻后才答道:“我不适合结婚。” “哦。”樊思成不是真心的想得到答案,所以听到了这么可疑的回答也没有什么反应,继续吃他的馄饨,直到一段时间之后,他才回忆起这句话,明白了其中的真谛。不再婚,可以说没有遇到合适的,也可以说是旧情难忘,什么叫做不适合呢? 樊思成和江旧年吃完了回家,各自进自己房间关上门,樊思成因为惦记着洗澡时的勃起,以为病好了,赶快开电脑放片儿,希望能找回雄起的感觉。但是……影片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里面的男人叫得挺欢,只可惜一点也没唤起樊思成的兴致来。 “我操,邪了门了!”樊思成很是颓丧,心情一下低落下来。直到这时,他也依然认为这一切都是药的问题,没觉得和澡堂有什么关系。 朱一亭打电话来问药吃完了没,有没有效果,要不要再抓几付?樊思成想了半天,说:“等等看再说吧,挺贵的,不要没用又浪费钱。” “这种事情上怎么能抠门呢,”朱一亭道,“关系你一辈子的幸福(性福)啊!” “我这是心理性的,吃药也没用,”樊思成道,“除非我忘了他,忘了那事儿……反正我是放弃了。” “谁说没用,上次不就有用了?”朱一亭坚持,“我再去抓点,明天给你送去,要是再没用,你就抽空去找那个中医再看看!” “其实也不是没用,就好像……有时候有用。”樊思成想着今天的事。 “哎?有用啊?什么时候啊?持续了多长时间啊?现在还行不行啊?”朱一亭一高兴,问了许多。 樊思成与朱一亭虽亲密,但还没到连这种话题都可以随便聊的地步,便红着脸急着挂电话了:“不跟你说了,你要来就来吧,挂了啊!” 挂了电话,樊思成还得去洗换下来的衣服,不仅今天的,堆了一个星期的衣服袜子还都在那呢,难得的休息日还要做这些,也真是无奈。 樊思成端了盆去卫生间接水洗衣,搓得一地的肥皂水,江旧年恰好进来,樊思成道:“江老师你是不是用卫生间呀?那我出去一下啊……” “不不不我拿个东西就走……”江旧年往里走,“刚刚洗衣服把手表脱下来忘在这儿了……” 江旧年一边说着“你的衣服可以机洗的就扔洗衣机去洗,内衣袜子什么的再手洗……”一边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前摔下去。 樊思成正看着江旧年听他说话,突然听见他一声惊呼之后,整个人向着自己压来,连忙调整姿势,面对江旧年,身体后仰,两手一张…… 原本是蹲着的樊思成,身上承担了一个忽然砸下来的人,遂一屁股坐到地上,两手抱住了江旧年,撑着力气,以防他也是防止自己受伤。江旧年这一摔摔得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跌在人家怀里了,想着在年轻人面前丢了脸,两颊霎时红了起来,眼镜也在樊思成肩膀上蹭掉了,真是狼狈不堪。 樊思成也是惊魂甫定,向下看着江旧年,笑道:“没事了没事了,是我不好,我把水弄地上都是的,唉……” 江旧年手忙脚乱地要爬起来,一时半会儿又找不着着力点;找眼镜,又看不清,手在樊思成身上乱拍乱摸。樊思成看着江旧年害羞和慌乱的样子,本来觉得好笑,但是不知怎么的,忽然之间,身体里有把火,“蹭”地就窜起来了。 江旧年终于站起来,樊思成身体也僵了,埋头一个劲儿地搓衣服。江旧年快速地将脱在浴缸沿儿上的手表一抓,返身逃出卫生间去。 樊思成恨不得把裆部也泡到水里去洗一洗,今天的这两次诡异反应,即使他再迟钝,也稍微找出点规律来了,尤其是刚才,那个暧昧的姿势,如果倒在自己身上的人换成他……那铁定把持不住!再想想浴室里的那次,也是和光溜溜的江老师共处一窄小空间…… 不会吧!樊思成在内心痛苦叫喊起来,自己怎么能这么禽兽?那是房东啊,是大叔啊,是个丧妻的忧郁中学老师啊!怎么能对他动念想呢?不对……他也没动念想啊,至少上面的脑袋没动,可是下面那个脑袋和上面那个,不同步啊! 想到这里,樊思成这心里和胯下都是一凉。匆匆对付完衣服,端到阳台去晾了,关起门摔到床上,蒙着被子内心咆哮: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啊啊啊啊啊啊! 越企图冷静下来,樊思成就越觉得,自己当初从江旧年身上感受到的灵异感,并不是错觉,越想越邪门啊!樊思成掀起被子,爬到床头,把那几颗钉子拆了,手伸到床头里面去,掏出那个带锁笔记本来,使劲捏了半天,还是冲破不了这层道德底线,叹了一声,又把笔记本放了回去。 第二天,头晚失眠的樊思成起得晚,出房门时又看到上星期那个熊孩子坐在桌前,江旧年坐在孩子旁边,看到樊思成,点了个头打招呼:“起床啦?” “嗯,嗯啊……”樊思成这头心里却有鬼了,含糊答应了去洗漱,洗完去厨房倒水喝,却发现江旧年给他留了早饭在那,抓起来就吃,心里也有点微动。 樊思成也太典型了点,下面不动,上面不动,下面一动,上面跟着就不得不动。他咬着包子,缓步走到客厅,偷偷看江旧年给中学生讲题。 江旧年把教辅材料放在两人之间,头偏过去,说了几句,让孩子自己写,中学生写字时,江旧年把眼镜摘下,揉了揉睛明穴,然后马上又拿起笔指点学生……樊思成盯着江旧年的一双大眼和忽闪的睫毛看得移不开眼,连喉头都有点发紧,直到下身又快要没出息地站起来,他才赶快闪回厨房里,咕咚咕咚灌了一杯水。 樊思成不敢再吃药了,这药的效果太奇怪了。 一上午过去,中学生离开之后,江旧年敲了樊思成的门。 “我看你今天的药没熬?”樊思成开门后,江旧年道,“是忘记了?还是不用再喝了?” “哦,那药……怪苦的,不想喝了。”樊思成看到江旧年后,心脏突突地跳,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问题。 “还是坚持喝吧,良药苦口嘛。”江旧年想劝樊思成。 “江老师,你知道那是治什么病的药吗?”樊思成一句话出口,就准备和盘托出了。 “什么病?”江旧年疑惑地望着樊思成。 “I want you! I need you! I love you……”这是樊思成的手机铃。在刚吸了一大口气,正要说出天大秘密的此刻,樊思成突然被打断,就像哈欠打了一半一样,上不去下不来,实在难受,一边摸着裤兜掏手机,一边对江旧年道:“等,等一下啊!” “喂!”樊思成接起手机,听那边人说话,然后发出一声,“啊?!” “是不是他那个女朋友的前男友啊?”樊思成的问话急促了起来,“他在哪个医院啊?我?我……就是问问,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看他了,有空我自己去,嗯,再见。” 挂掉了电话,樊思成转回身来面对江旧年,又觉得突然说不出口了。 “江老师,那个……我有点事儿,回头再说吧。” “哦,那好。”江旧年点点头,便走开了。 樊思成捏着手机站了半晌,还是抓了外套冲出门去。 巧的是,他在电话里问到的医院离这儿非常近,这也是他忍不住要来看看的原因。到了朋友说的地方,樊思成不敢进门,站在病房外面,躲在门边往里看。 那个曾令他快乐,令他失落,令他近在咫尺仍痛苦思念,最后将他的幻想狠狠击碎,将他的现实也彻底改变的男人,就在最靠里的病床上。他的头上裹着纱布,仍无碍于英俊的脸,靠在摇起九十度的床上,正在用手机。 就只是这么一看,仍让樊思成心中一动,但伴着刺痛。 “先生你找谁啊?”一声嘹亮的问话让樊思成回过神来,“探视的话到护士站报名字,我们给你找床号。” 大概是站得太久了,樊思成的可疑行为引起了护士的注意。 “没有,没有……”护士这一声吼得病房里的人都听到了,樊思成脚下抹油正要开溜,忽听得里面叫了一声:“思成!” 第28章 樊思成不得不站住,面对里面。 “你来看我?”他坐在床上说,神色如常。当着别人,樊思成也不好做出他们之间有隔阂的样子,面容僵硬地笑了一下:“是啊,你……没事吧?” “进来说话啊。” 听到这句话,樊思成才想起挪动双腿,走进病房里。 “咳……陈涛,”樊思成走到他床前,假装自己很平静,“你这是咋了,是不是你那个女朋友的前男友又……” 陈涛冷笑了一声,听得樊思成心里一寒:“她那个,可不是‘前’男友。” 不过很快,陈涛舒了一口气又说:“不过我也不怪她脚踩两只船,我也不止她一个女朋友啊,呵呵……” 樊思成不明白,陈涛做出现在这副自然的仪态,是为什么,他骂自己“恶心、可耻”的画面还在眼前,为什么现在又是这样一副友好的态度? “你坐。”陈涛指着病床旁的凳子。 樊思成不得不坐下,然后发现自己是空着手来看病人的——本来只是想来偷偷看看就走的,谁知道会被发现。 “那个……你想吃什么不,我去给你买点儿东西吧?”樊思成实在没话好说,对这个人,他有再多的话,一想到对方对自己的厌恶,就说不出口了。 “不用了,我下午就出院了,”陈涛道,“也没伤得很重,入院只是观察。” “哦……那……”樊思成低下头,不敢看他。 “你搬到哪儿去啦?”陈涛主动地开始问话。 “就……离这儿不远。” “住着怎么样啊,是不是比原来的地方好啊?” “还行……”他问一句,樊思成答一句,还是搞不清陈涛是怎么想的,明明就是因为他,樊思成才搬出来的。 “你走了之后,那房间又住进来人了,”陈涛道。 “好快啊……”樊思成不知接什么,只得这么说。 “他比你差远了,我还得重新磨合,感觉很累。”陈涛说。 樊思成很想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什么意思?我向你示爱时,你说我恶心不理我,然后又冷战,带女人回家,当我不存在,我为这事勃起障碍,不希望你再看到我碍眼,所以干脆搬出去,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想跟我和好?拿新室友和我比较,是还想让我回去? 于是樊思成猛地站起来,在陈涛惊讶的眼神中,唯唯诺诺地说了一句:“我,我先走了。”然后逃离了病房。 下午时候,来送药的朱一亭听说了樊思成去看陈涛的事,大发雷霆,把樊思成劈头骂了一顿,大意就是不要再抱不切实际的幻想,忘了那不可能的,停止犯贱。樊思成低着头听训,自己也知道自己又贱了,但是更贱的是,他还无法阻止地去想陈涛今天说的那番话,无法停下来地猜测陈涛的想法。 朱一亭骂完,把药放下,叮嘱他一定要吃,之后离开。樊思成低落着到了客厅,见到默默看着他的江旧年。 “江老师……你刚才,是不是都听到了?” 江旧年摇摇头:“我记得你上午要和我说什么话,还没说完。” 樊思成痛苦地点点头:“是啊,江老师,我的病……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得的是什么病,病因是什么,你愿意听吗?” 江旧年看起来神色稍微变了变,大概是不习惯樊思成这么严肃的样子。“那,坐下来说吧。”江旧年道。 樊思成于是在桌前和江旧年对面坐下,开始述说。 “我从小喜欢的不是女孩子,是男孩子——江老师,我相信你不恐同吧——上大学的时候,我喜欢上同社团的同学,但是不敢说,直到毕业时,我们社团出去吃散伙饭,接着去KTV玩,大家喝了酒,玩得很过界,我喜欢的人醉得趴在我身上,我没忍住,有了反应,被他察觉了。他当时吓坏了,站起来就走,还说对我很失望……后来,我发现自己不能勃起了,去医院看过,检查不出毛病,医生说是心理性的,我表姐给我找了个中医,中医开了药,我吃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恢复了正常。工作之后,我又喜欢上了我的室友,可是他是喜欢女人的,我只能默默压抑着……后来,有一次他喝醉了,对我说,‘如果你是同性恋,我愿意跟你试试’,当时我以为他是醉话,虽然心里有点动,但绝对没当真!可是后来他醒了,他又说了一次,还说他是认真的……过了几天,他再次提起,这次,我忍不住了,表白了……可是,他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接受我,反而说我‘恶心’、‘可耻’,然后就不理我了,还天天带女人回来……我知道他是做给我看的,我也没脸再在那里待下去了,可是找住处不容易,我又要加班,所以磨蹭了一个月,我姐给我找了这儿,我才搬走。被他刺激过之后,我的病又发了,你看到我喝的中药,就是我姐按照以前的方子给我抓的,到现在……还没起效。” 樊思成最后隐瞒了一点,但也不算说谎,那种抽风似的有效,好像也不能算起效。而遇到江旧年就会有感觉这事,樊思成更不敢说了,两只眼睛看着江旧年,担心他会不会被惊吓到。 “哦,这个……”江旧年的确看起来有些愕然,不过没有说什么,反而是安慰樊思成道,“你别想太多,按时吃药,病会好的。” “江老师,你不介意我是个同性恋?”樊思成问。 “我怎么会介意这个,”江旧年道,“你别有心理负担,安心住着,好好治病。” 樊思成放下心来,估计江旧年也说不出别的了,便道“那我回房间了”,而自己也刚发现的,那点对江旧年的遐思,也只得期待它能够自行消失,不要再惹麻烦了。 樊思成想得很美,现实却给他活活打脸,那种说不出口的现象,不但没消失,而且愈发强烈了,有时就连一个普通的擦肩而过,樊思成都能全身燥热,就像变态一样。樊思成不大敢喝那药了,可是他要是一顿不吃药,江旧年却看在眼里,代他把药煎好了催着他喝,朱一亭也很烦地打电话问“有效果没有?要不要去换药?哎,到底有效果没有啊?” 就这样熬到了五一期间,朱一亭又提起趁放假去看医生的事,樊思成焦躁地一口拒绝,朱一亭怕他的凶样,不敢再提。樊思成眼前现成放着“药”却吃不到,内心挣扎。 五一期间,高中生也来了,樊思成不由道:“不是星期天也来啊?” 高中生郁闷地把书包扔上桌:“放假就要来,当学生真累。” 樊思成心想你还嫌当学生累?等你不当学生了就知道学生有多幸福! 就这样樊思成在房间里和朋友商量时间地点玩乐,那边厢江旧年给中学生辅导作业,上午10点多时,大门被敲响了。 樊思成继续玩电脑,没理会客人是谁,但是很快听到江旧年敲他的门说:“小樊,出来一下。” 樊思成想,难不成是找我的?可朱一亭没说要来啊……开了房门,看见江旧年特别着急地说:“小樊,麻烦你件事儿,帮我看一下刘恩的作业,我打钩的题,都要做,他都做完了再让他走,我有急事出去一下,行吗?” 樊思成看了一下钟,没多想,道:“哦,行啊,你走呗。” 江旧年这才赶快出门了。樊思成踱到中学生刘恩的旁边,中学生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写题,樊思成偷偷看那些题,心里暗暗算计自己还会不会,不知不觉坐到刚才江旧年坐的位置上。 刘恩捏着笔,偷偷拿眼斜着看樊思成,然后鼓了鼓嘴,抬起头道:“我能早点儿走吗?” “不是叫你做完题才能走吗,”樊思成道,“做题!” “我回家做不是一样吗?”刘恩道,“下次来做好就行,老师不会发现的。” “万一一会儿老师回来了呢?”樊思成道,“他回来看到你不在,肯定知道是我放你走的,那我怎么办?” “老师不会回来的!”刘恩一看有戏,哪肯放过机会,“刚才门外头那个大叔,好像跟他好久没见了!他们出去肯定要聊天叙旧什么的,再喝点酒,晚上都不一定回得来!真的,我爸就这样!” 樊思成怀疑地看着刘恩:“人家很久没见你都看得出来?太会编了吧,你怎么不说门外头站的是讨债的呢?” “我听到他们说了!”刘恩小眼一瞪,站起来表演,“刚才江老师打开门,半天就说了句‘好久不见’,另一个大叔也说‘好久不见!我没你的电话,但还记得你住这里,幸好你没搬家!’江老师就说‘等我一下’,然后就去敲你的门了。” 樊思成看他演得活灵活现,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而且心底里也可怜这放假还要补课的孩子,感同身受了一下,也觉得早点走没什么,就索性大手一挥:“好,你走吧!” “耶!”刘恩跳了起来,就开始收东西。 “咦等等,这是啥?”樊思成一眼看到一张熟悉的图片,用手夹起来,放到眼前,发现是AKB48里一个成员的照片,贴在刘恩的公交卡上,没想到这孩子还是个同好。 “公交卡,还我!” 樊思成让他把卡夺回:“你喜欢虎牙?” 刘恩一听这话就知樊思成是懂行的,眼睛也是一亮:“你也喜欢?” “我推优叔啊。”樊思成乐了,还准备和刘恩探讨一番。 不料刘恩小嘴一撇,道:“优叔有什么好喜欢,哪比得上我虎。” 樊思成拉下脸了,心想我跟小孩计较个屁呀,挥手赶人:“不是要走吗,快走!” 刘恩欢天喜地地走了,樊思成往桌前一坐,掏出手机联络朋友。不料朋友们今天不是有约会了,就是嫌放假人多不想出门。樊思成一想也是,大过节的,街上人堵人,就别去遭那罪了,于是安心在家宅着,中午泡了碗面吃。到了傍晚,樊思成有些饿了,心想不能再泡面了吧,琢磨着下楼吃饭。 不知道江旧年带钥匙了没有?话说回来,江旧年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樊思成想起刘恩的话,难不成刘恩说的是对的?真的是老友相见不醉不归? 樊思成下意识地从窗前向下看了一眼,这一看,竟看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画面。 第29章 楼下没灯,还好还有些天光,樊思成两眼健康不近视,能认出一个江旧年的身影,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身影在旁边,两人走到楼下站住,面对面像是说了几句话,然后突然抱在了一起。 要说男人间的拥抱,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现在楼下正发生的那个拥抱,明显不同。那种恨不得融为一体的动作,和久久不愿分开的时长,都让樊思成暗暗察觉到:不得了了啊! 最后仿佛是江旧年强行挣脱开,转身上楼,那男人没有跟着。樊思成知道江旧年马上就要回来,赶忙装什么都没看到,从窗户边走开,钻进自己房间里,听到开门声再出来,假装很自然地说:“江老师你回来啦?吃过饭没有啊?” 江旧年的心思还没收回来,不防被樊思成这么问了,愣了一下才答道:“吃过了。” “那我下楼吃饭去了啊……”樊思成嘴上说着,心里可不平静,不停想着“刚才不是我看错吧?”“那男的跟他是不是我想的那样啊?”“他不是有老婆的吗?这男的又是怎么回事?”“没想到江老师这么正经,私底下……”私底下怎样?越想越变成不堪的意淫。 樊思成摆脱不了这种思绪,吃晚饭回来的时候一顿猛跑,结果因为楼下没有路灯,绊到了什么而摔了一跤,疼痛总算是把胡思乱想驱走了,换来了暂时的平静。 为什么说是暂时的呢?因为当樊思成回到家里,江旧年看到他走路的样子有些奇怪,就问他“你的腿怎么了?” “在外面绊倒了,”樊思成道,“楼下没灯,根本看不清啊。” “摔破了没有?”江旧年关心地问,“我这有药箱,擦点药吧。” “不用不用!”樊思成自己都不知道摔破了没有,压根没想起来查看,“不管它它自己就好了。” 江旧年执意要樊思成卷起裤脚来看,果然右腿的膝盖上破了皮。 “你看没事吧,”樊思成没把这点伤当伤,“我去拿水冲冲。” “哎,不能!”江旧年拉住他,“用酒精擦一下吧,别沾水。” 樊思成拗不过江旧年,只好在椅子上坐下,等江旧年拿出一瓶酒精和一盒棉签,江旧年单腿跪在樊思成膝前,用棉签沾了酒精,一沾上樊思成的伤处,樊思成就发出“嘶”的一声。 “是有点儿刺激,”江旧年抬头对着樊思成笑了一下,“我手轻点儿,马上就好。” 看着江旧年以这种姿势对着自己,樊思成早就把持不住了,酒精的刺激在江旧年的温柔手法之下,像是一个小电源,害得樊思成浑身“蹭蹭”地过着电。 江旧年毫不知情,消完毒,拆开两条创可贴,给樊思成贴上。樊思成怕再这样下去就要露馅,赶快放下裤脚站起来,说着“谢谢江老师啊”,一头蹿进房间里躲了起来。 进了房,樊思成趴在床上跟自己赌气,下身涨得难受,他也执意不愿去碰一碰。“这江老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一见他就控制不住?本来以为他结过婚,还把老婆遗像挂在房间里,以为他肯定是个正经人才对,那今天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旧情人?秘密恋人?他对我的态度也是……他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同性恋,还对我这么好,是在勾引我吗?”樊思成很孩子气地这么想。 虽然知道自己想多了,也明白自己还远不到爱上江旧年的地步,但是身体的奇怪反应是樊思成控制不了的,控制不了地想江旧年的事,控制不了地想知道更多江旧年的事。 樊思成想起了什么,爬到床头,拆下那几个钉子,手伸进去,掏出带锁笔记本,看着封壳上的卡通画,手攥到了玩具锁上,想起江旧年平日对自己不薄,又松开了;再一想起今天看到的那个拥抱,樊思成一咬后槽牙,手上用力,把玩具锁握紧了向下扯,一把拉脱离了封壳。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畅多了,樊思成抽出塞在封壳里的笔记本,本子也是一样的卡通封面,没多想翻开,扉页上就有一行字: “祝李老师新婚快乐——高二(3)班全体学生,1997年12月3日。” 这日期让樊思成一阵恍惚,1997年,那个时候他还在上小学,而这日记本的主人已经结婚了,这样的差距让他觉得很没有真实感。 再翻开一页,便看到了娟秀的字体,和工工整整写在扉页上的字迹不同,这一页是漂亮的、成人的字,最上面一行写着日期:2000年X月X日。 果然没猜错,这是一本日记。 既然已经扯坏了挂锁,樊思成便抛下了心理障碍,先看这第一页写的是什么。 “这是我结婚时,学生送我的笔记本,没想到,却是在我和他分房睡的这一天,我拿出来用了。”第一句就让樊思成陷入了迷惘,就像一部悬疑电影的开头,因为有着太多的猜测,而促使人急迫地想要看下去,获得真相。 “三年了,这婚姻带给我的只有痛苦,但外人却以为我有多幸福,我不知道我还能忍多久。这次的吵架,本来是因为他又一次忘记了结婚纪念日而开始,后来我安慰自己,男人就是记不住这些大大小小的日子,而且成天惦记着工作,也没心思庆祝这个,而且他也从不和我争辩,只是默默地任我责骂,或许是我过分了?本来是要再次原谅他的,但是,我发现,他不是不愿与我吵架,他在享受我因为和他怄气而产生的疏离,即使是这次我搬到别的房间,他也只有一副仿佛很轻松的表情。这些绝对不是我的错觉,其实我早就该察觉到了,他不爱我,他从没爱过我。” 第一页的日记结束了,樊思成急于看后面的,以致翻页时听到了敲门声,惊得浑身一颤,当江旧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时,又做贼心虚地将笔记本藏到枕头底下。 “小樊啊,”江旧年隔着门问,“你今天怎么没吃药?” “药吃完了!”樊思成定了定神,答道。 门外没声音了,樊思成过了好久,才敢把手指塞进枕头下面去,摸出那本笔记本来,重新打开。 樊思成的心咚咚地跳,仿佛每一下都撞击着胸口,因为刚才的惊吓,也因为这日记本里承载的信息。忍不住就想一口气看完它,但是第二页的内容又变成了日记主人工作的琐事,并不是樊思成关注的情节,他只想看和江旧年有关的部分,于是又向后翻了几页,终于又给他翻到。 “2000年X月X日,他来请求我的原谅,看来是想和好了,本来今天一天都很完美,我几乎要再次原谅他的种种,可最后到床上时他还是露了怯,明明是他先主动的,也是他不情不愿地敷衍了事。其实我们的性事差不多全是这样,次数也相当的少,只有我暗示他想要孩子了,他才会义务似的爬到我身上——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想要个孩子,越想要个寄托,也越是得不到。每次我们一同出去,我总是牵着他的手或是挽着他的胳膊,我不想让外人看出我们之间的隔阂,而他温柔的搀扶我之类的一系列动作,都让旁观者以为他是多么的宠爱我,我们多么的恩爱……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的痛苦。” 看到这里,樊思成也猜出大概是怎么回事了,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是,对日记主人的同情心理竟然大过了终于得知真相后的欣喜。樊思成把日记合上,再打开封地,从后向前翻,又找到了一篇。 “2002年X月X日。今天,他的一个大学同学来了,说是很多年没见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我本来没当一回事,但是他的表情非常不自然,仿佛不想我和他同学说上话似的。他同学的态度也很异常,目光总是躲躲闪闪,看他的眼神也很不对劲。最后两人一起出去了,他很晚才回来,那时他大概以为我在房间里已经睡着了,其实我并没有,我一直醒着,虽然找不到什么实质的疑点,但我已经起疑了。” 日记里的那个“大学同学”会不会就是今天来的那个人呢?樊思成觉得很有可能。日记还有很多,樊思成觉得自己今晚大概要熬夜看完了,但在那之前,他最为感到不解的是,日记从2000年开始,一直到2002年结束,也就是说,在日记的主人发现丈夫不爱自己之后,还坚持了两年无爱的婚姻,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30章 在樊思成灯下翻着已亡人的日记的时候,窗外又响起了幽幽的哭声,樊思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却不感到害怕,他像是置身于时空的罅缝之中,旁观着一个故人的内心,拼凑出她的生活,猜测着她生活中的另一个人——江旧年的人生,又是什么样的。 看到最后,樊思成反而很平静了,平静得对江旧年这个人陡然失去了兴趣。毕竟,樊思成对江旧年只是身体上受到吸引,在精神上,他们差得太远,不仅是年龄的原因。樊思成觉得,自己绝不会结婚,不会害一个女孩受到如此平静而悠远的折磨,这种折磨无人可诉,只能把日记本当做树洞,最后竟在没有得到自由的情况下,就这么突然死去,真是太不值了。 樊思成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又睁着眼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干脆一咕噜爬起来,洗脸刷牙开门下楼。闲逛了一会儿又买了早饭,樊思成往回走,上楼的时候看到一条大狗,然后才看见牵着狗的人,这个人当然就是住在他楼下的刘正均。 樊思成本来就是喜欢狗的,看到威风的哈士奇更是快活得不得了,上手就摸,狗也不认生,仰着头给摸。 “好漂亮的一只狗!”樊思成一边摸一边对着刘正均笑。 刘正均自然愿意听人夸奖儿子了,就和樊思成说起话来:“你在这住啊?怎么没见过你啊?” “不会吧,我住了有段日子了啊,”樊思成道,“租的四楼的房子。” “哦,江老师家是吧?”刘正均怎么会忘记他差点儿就租下的那间屋子呢,要不是因为儿子来了他租不了了,眼前的这个小年轻可就没机会了。 “对对对。” “我就住你们楼下啊。”刘正均道,“我姓刘,刘正均,幸会。” “我叫樊思成!”樊思成介绍完自己后,突然盯住刘正均问,“你住了多久了?晚上听不听得见一个哭声啊?就,嘤嘤嘤嘤这样?” 樊思成学了一下,学得一点都不像,但刘正均知道他要问什么,道:“我也没住多久……晚上是听见过,挺邪门的,不过不管他也没事。” “我就想啊……会不会是冤魂什么的……”樊思成一晚没睡,眼睛发红眼眶发黑,被日记的强大怨念所影响,总觉得这楼里有什么怨灵在飘荡。 刘正均一看樊思成要说没谱的事了,很怕他一说就停不下来。“那个,我不能陪你了,得先抓紧去遛狗了,回头还得上班。” “放假还上班啊?”樊思成没颜色,还抓着刘正均问问题。 “我当交警的,没办法……”刘正均好颜好色地应付樊思成。 “交警啊!”没想到樊思成一下又来了精神,“那我能问你个问题不?” “什么问题?”刘正均忍住不耐烦。 “就是,你们那个背心儿啊,为什么交警背心背后的英文写的是‘POLICE’,但协警的却是‘XIEJING’呢?”问完了,樊思成还瞪着俩无辜的大眼,巴巴地等刘正均回答。 刘正均听到这么无聊的问题,实在是忍不住了,道:“你刚才说,你叫樊思成?” “是啊。” “我看你叫烦死人吧,”刘正均道,“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 樊思成闻言大惊,捂住胸口无辜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外号的?” “嗐算了……”刘正均和他说不下去了,“我赶时间,我走了……” 刘正均带着哈士奇下楼去了,樊思成则回到江旧年家。江旧年看到樊思成从外面回来略有些惊讶,“这么早?”他问道。 “嗯……对。”樊思成看到江旧年,则有些不自在了,他现在看着这个斯斯文文的中年教师,想的却都是日记里那个无情冷面的冷暴力者。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睡好啊?”江旧年仔细看了看樊思成,问。 “是啊……有点失眠。”樊思成道。 “失眠?我这儿有药,你要不要……” “不要了!”樊思成拒绝得有点夸张,江旧年被他突然加大的音量震了一下,樊思成有些不好意思,补上一句:“你天天盯着我吃药,现在又要给我吃药,我们俩见面尽说吃药的事儿了,我感觉自己跟得绝症似的。” “不要乱说,”江旧年道,“我问你要不要吃药,是因为我也失眠过,那滋味不好受,要不你先去补觉试试?实在睡不着再找我拿药吧。” “哎,好,好……”樊思成是真的头如两个沉,刚才吹吹晨风还稍微清醒些,现在觉出难受来了,于是三两口吃了饭,回屋关门睡觉去了。 一开始也是很难入睡,樊思成下定决心一定要睡着,摈弃杂念,终于迷迷糊糊地进了梦乡,睡了不知多久,被手机铃声吵醒,拿起一看是狐朋狗友,樊思成此时刚刚睡爽,接也懒得接,直接掐了关机,再一头栽到枕头里,企图接着睡,甚至接着梦。 但是已经被吵醒,尿急的感觉就明显了起来,想忽略都不行,就像催人上战场的战鼓,一阵急似一阵。樊思成捶了一下床,爬起来开门出去,到了客厅瞟了一眼钟,原来已经下午了。 撒完尿出来,樊思成听到急促的敲门声,一看江旧年不在客厅里,于是顺带手地就走过去把门开了。门外站着一个中年人,身材是他们那个年纪的微胖,但是头发比年轻人还浓密黑亮,和江旧年一样戴着老式的眼镜,因为看到是樊思成开门,而显得稍微有些惊讶。 “你是?”那人问道。 “你找谁啊?”樊思成此时还半醒不醒的,问他。 “江旧年……老师,在吧?” 那人话没说完,江旧年已经从房间跑了出来,抓住樊思成的胳膊把他拉到一边:“小樊啊,你起床了啊?那个,我出去一下啊。” 匆忙交代完,江旧年就出了门,从外面把门重重关上。 樊思成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那人是谁,直到回了房间,上了床,合上眼睛的那一霎那,突然惊觉:那不就是昨天的那个人吗?! 和江旧年在楼下拥抱的那人! 樊思成从床上弹起,冲出房间撞到窗户上扒着玻璃向下看,可是啥也没看到。 他们已经走远了?走路速度这么快?樊思成有冲出去尾随的冲动,还好良知挽留住了他,让他看到江旧年和那名男子走进视野。 这次的两人没有什么亲密行为了,只是面对面说着话,而且说了很久,樊思成看得都无聊了,考虑着要不要去泡个面来吃时,来找江旧年的中年男人竟转身走了,而江旧年在对着他的背影挥手。这两人就这么告别了? 男人没走出几步,忽然回身,疾步走回,抓住江旧年的双臂,脸凑过去,好像……好像是啃上了? 樊思成眼都瞪直了,也不怕被发现了,拉开窗户把头也探了出去。楼下的江旧年当然是拼命挣扎了,抱着他的那名男子并没有因此松开,而是将他向楼洞里推,接着消失在了樊思成的视线里。 樊思成把半个身子都伸出去了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一边忍不住想象着那男人在楼洞里对江旧年做着什么……咬他的嘴唇,侵入他的口腔,卷住他的舌头……樊思成不能再想了,他的身体又蠢蠢欲动了,可是就是无法抑制地想,想象着一些画面,套用在江旧年身上,就觉得特别的刺激和诱人。 也许解开他的领扣,舔舐他的锁骨;拉扯他的腰带,滑入他的……樊思成缠绵不绝的情色幻想,令他此刻变成了一只木偶,而欲望则是牵着他的丝线,樊思成禁不住将手指贴上裆部,正准备拉开拉链…… 门锁声响,樊思成吓得赶快止了动作,傻看着江旧年开了大门,江旧年进门看到他,也是一怔。 窗外吹进来的风提醒了樊思成,窗户还大开着,冷汗冒了出来,要怎么解释呢?樊思成顺势靠到窗边,假装看窗外,用手扇着风,假装笑道:“好热啊,哈哈……”江旧年似乎没有起疑,而是去了卫生间开水龙头,樊思成的心才稍稍落回原位。 江旧年进门看到樊思成时,也在急于掩饰,他要掩饰的是,自己脸上的泪痕。开门时腮上还挂着泪,没想到正撞进樊思成眼里,本来以为他在睡觉,这下可要丢脸了,只希望光线因素让他看不清楚自己的脸,同时冲进洗手间放冷水洗脸,一是洗去哭过的痕迹,同时也让梦境中走了一遭的头脑回到现实。 “你不睡啦?”江旧年洗完脸,拿毛巾擦着,走出卫生间问樊思成。 “嗯……晚上再睡。”樊思成连看着江旧年脸上的水珠沿着脖子流进领中都看不得,只觉得口干舌燥。 江旧年也并没有心情再多客套,把毛巾放回原处,就要回房间去。 “为什么不跟他走?” 刚走到房门口的江旧年愣住了,说出这句话的樊思成也愣住了。 第31章 樊思成也没料到自己竟会这么冲动,但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说完了他都不相信是自己说的。 “你说什么?”江旧年转回身,看着樊思成,那眼神像是哀求,又像是威胁地在说:不要再说了。 “我是说……你……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樊思成结结巴巴的,但还是坚持说出了心中疑虑,“你都单身这么久了,既然他还爱你,你也爱他,为什么……” “你都看到了?”江旧年整个人突然冷了下来,似乎猜到了,可惜日记的事,是他绝不会猜到的。 “嗯。”樊思成点点头。 可惜江旧年并不准备告诉他:“你问这些干什么呢?我们那时候和你现在,可是完全不一样,就算告诉了你,你也不懂。况且,你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还不到操心别人的事情的时候,你还是好好休息,好好上班,好好吃药吧。” 樊思成听到“吃药”二字,莫名地又烦躁了起来,他已经再也忍不住。 “我不用吃什么药!”樊思成突然吼出来,几步向前,在江旧年还没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之时,双手将这名瘦弱的男子压在了门上。 “我不用吃药,你就是我的药,”樊思成此刻青筋尽显,头脑嗡鸣,自身也知道理智正弃他而去,但年轻的气血一上头,就什么都管不了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你,就……就忍不住,我的病就好了!你知不知道我忍了多久!江老师,能不能行行好,帮我……帮帮我……” 看着江旧年惊恐无措的表情,已经不敢反抗的样子,看来是被狠狠地惊吓到了,樊思成松了手,向后退了一步,又怕江旧年跑了,又怕江旧年吓到了。再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其实也很没有道理,他要江旧年如何帮他呢? 江旧年被樊思成吓得有点僵,反手摸索着门把手,却看见樊思成一副非常痛苦的深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江老师,你别害怕,我不会变态,我也不想这样,但我说的是真的!你看!” 樊思成当着江旧年的面,拉下了裤子的拉链。 江旧年吓坏了,手刚好摸到门把,手腕一转开了门,返身就钻了进去,急于将门合上时,被樊思成抢一步抵住了,手还插进了空隙里,抓在门框上,让江旧年下不了手关门。 “江老师,你别怕,我就是想让你看看,看看我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知道吗?”樊思成无理取闹,“你不也喜欢男人吗?你在和我装什么?你又不是女的,装给谁看?” “小樊,你冷静一下,”江旧年实在没有办法,好言相劝,“烦躁也解决不了问题,等你冷静下来,我们一起想个解决的办法好不好?” “不用想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和你上床!不然……不然你就把我赶出去吧!” 江旧年听到“上床”二字,就像被电打了一样,猛地用力关门,只想快点躲藏起来,此举却伤到了樊思成抓在门框上的手指。 樊思成痛得大叫一声,抽回门框上的手,另一只手握住受伤的手指,向后退时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他也不管。十指连心,樊思成疼得蜷成一团,就差没有原地打滚,眼角都湿润了。 江旧年知道自己刚才用了多大力,也就知道樊思成这下挨得有多狠,也不躲了,打开门冲出来,蹲到樊思成身旁:“小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流血没有?伤到骨头没有?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江老师……”樊思成握着伤指,眼睛红红地看着江旧年,“你把我赶出去吧。” 江旧年心一软,就忘了刚才的樊思成令他多害怕:“我不会赶你的,你也是不得已才这样的,不是吗?” “江老师,你知不知道……”樊思成可怜巴巴地望着江旧年,像讨食吃的小动物,“你现在靠我这么近,我已经……” 江旧年不由看了一眼樊思成的下身,然后赶快移开目光,想后退,却被樊思成一把抓住了手腕。樊思成从躺着的姿势一下坐起,返身便压倒了江旧年。 “江老师,江老师,不如我们试试吧!”樊思成明明语气是哀求,行动上却是来硬的,“如果你也有感觉,那就别拒绝我了……你就当做好事,我再也不要喝什么中药了!” 江旧年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有硬邦邦的东西抵在身下,最要命的是樊思成的手也抓下来了,江旧年反抗归反抗,可是身体被压住了动不了,何况刚才与旧时情人在楼下缠绵时,就已经将沉寂了多年唤醒,蠢蠢欲动,几乎用尽全力才推开那有家有室,无法与他在一起的人,现在所剩的理智和毅力,已经不足以抵挡诱惑了。 樊思成感觉到江旧年的反抗变弱,便动得更加肆无忌惮了,手指钻到江旧年的裤子里去掏抓,脸压下去本想亲江旧年,最后一刻停住了,转而含住江旧年的耳垂,舔舐着他的耳廓。 江旧年浑身一颤,突然用力推开樊思成,坐起身大口喘气。樊思成真是有贼心也有贼胆,但贼胆小得跟什么似的,江旧年一反抗,他又不敢动了。 “江老师,我是不是……弄疼你了?”明明一开始都像是顺从了,突然又这样,樊思成只怕是自己哪儿做的不对。殊不知江旧年这样反应,正是因为有了感觉。 江旧年的身体已经做了选择,只是心理上还有关卡过不去。 “你……”从樊思成拉开的裤子拉链里看到樊思成鼓囊囊的下身,江旧年在给自己寻找一个出口,“你真的只有对我才能……那个?” “我骗你干嘛呀?”樊思成都快哭了,“我这喝了几个月的药了你又不是没看见,其他时候我真的一点也不行,看片儿也不行,我……我都快给烦死了!” “那……是不是只要一次,你就能好了?”江旧年的这个问题,已经等于是答应了樊思成。还好樊思成这个时候不蠢,稍为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抱住江旧年满口说着“江老师你太好了!”,“江老师你是在做好事啊!”,“太喜欢你了么么么么……”这种撒娇的幼稚话,至于江旧年说的“一次”什么的,他才没听见呢。 带着江旧年去了自己房间的樊思成,生怕江旧年半途又反悔,把人放到床上,心想着从哪开始脱好呢?鬼使神差地,竟然先伸手,摘去了江旧年的眼镜。 江旧年的眼睛闭着,头侧到一边,眉头紧拧,仿佛将要承受什么残酷的刑罚,但他颤动的睫毛和微微发抖的身体却充满了引诱的情愫。樊思成开始解扣子,将对方和自己剥光,两具肉体叠在一起时,樊思成听到江旧年从喉间发出了一声按捺不住的叹息。江旧年自己也听到了这声害羞的声音,立即满脸红云。 樊思成贴着江旧年微凉的身体,捧着他发烫的双颊,笑道:“老师也憋很久了吧?七情六欲嘛,没什么的。” 江旧年依旧没有睁开眼,他能感受到樊思成火热的男性特征正紧密地贴着他的,樊思成年轻而有弹性的躯体也正挨蹭着他,樊思成的唇和手在他的身上游走,像是在探索。江旧年不能欺骗自己,他喜欢这种感受,他喜欢同为男性的身体,他甚至想抓住它、亲吻它,然而他却连眼睛也不敢睁开。 樊思成其实也很怯场,他没有经验,只好照着平时看片里的动作做了一些,微微熟悉了面前的身体之后,便开始对江旧年的乳头产生了兴趣。 在这一具又瘦又白的身子上面,竟有两粒嫩红的乳头,色素缺乏一般泛着粉色,用手拨弄了两下便硬挺了。樊思成就像好奇的顽童,竟趴在江旧年胸前,专心研究起那颗乳头来,又捏又揉,最后一口含进了嘴里。 “啊!”江旧年终于又一次发出了声音,并睁开眼,只是依旧看着侧边,双腿抬起,似是有些推阻的意思,“别……” 樊思成不明所以,便停下了:“我这样……你不舒服?” 江旧年咬着唇不答,樊思成便把手移到了江旧年臀下,向上抬了抬,心想前戏也差不多了,既然这样,我就直接来了吧! 然后樊思成便遇到了问题。他倒是做了简单的扩张,但是进入的时候还是很痛,别提江旧年,就连他也嫌紧得、摩擦得太痛,江旧年更是连连呻吟,这时樊思成才终于辨认出了江旧年“很疼的声音”和“并不是疼的声音”。 “这样不行啊,”樊思成先拔出来,两人都是松一口气,“得有润滑的东西啊……可是家里有什么呢?肥皂?洗发水?麻油?” 亏樊思成想得出来,可他是认真的,若是真找不到润滑的东西,他真的会去厨房倒麻油的。 “护手霜……”江旧年可能无法忍受麻油的提议,才别别扭扭地给了建议,“有护手霜……” 当教师的常洗手,皮肤很干,所以常备护手霜。 被江旧年提醒了的樊思成光着身子奔到卫生间去找护手霜,再跑回来,急吼吼拔了盖子,挤出一大坨,给双方的必要部位都抹了,才开始新一轮的尝试。 甫一进入江旧年的身体,樊思成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叹,像是感叹更像赞叹,接着便迫不及待地耸动起来。 将近二十年后,再次在床上接受男人的江旧年,其得到的震撼也并不小,虽然樊思成毫无经验技巧只是胡来,但那份热切无疑激发了江旧年深埋的兴奋,甚至抵销了难免的疼痛之感。 “江老师,我没带套就进来了,你别介意……”樊思成紧抓江旧年两侧臀部,一边用着力,一边说,“我是二十多年的童男子,绝对……干净……嗯……” 被樊思成不经意的某一下戳及了痒处,江旧年下意识地抓紧床单,绷紧了脚尖,美妙的呻吟冲破了喉咙的防线,与樊思成的声音汇到一处。 第32章 完事后的两人意外地没有太尴尬,樊思成是想歇歇再战的,但江旧年太快就站起来穿衣服了。樊思成突然意识到接下来的对话是个问题,如果什么都不说的话,也太奇怪了;说“谢谢江老师”?太像白占便宜的了……到底说啥呢? “晚上一起吃饭吧?”樊思成只能想到这个。 江旧年把衬衫的扣子一粒粒扣好,面无表情地答:“不用了。”他这时突然觉得自己犯了个大错误了,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错误,但是没有想到是这么大的错误。 看江旧年的态度冷淡,樊思成也不好说什么了,瞬时也不自在起来。接着江旧年到客厅去开了电视,樊思成也走出去,企图跟他说说话。 “那个……最近甄嬛传挺红的啊,那个什么……”樊思成不敢坐到江旧年边上,就拖了个凳子坐下,捏着嗓子还模仿了个兰花指,“我看也是极好的。” 樊思成拼命想搞笑,可惜不好笑,江旧年也没给个面子笑一下,樊思成坐立不安,最后决定出去凉快凉快。 “我出去走走啊。”樊思成这一逛,就干脆逛到挺晚。在外面吃了晚饭又一个人逛了街,在游戏厅打游戏,等想到要回来时,因为假期交通不便,磨蹭到快12点才到家。 小心翼翼地开了门,一进客厅发现电视还开着,灯没开。樊思成打开灯,看见江旧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樊思成关了电视机,走到沙发前拍了拍江旧年,轻声道:“江老师,不要睡在这儿,当心着凉了。” 江旧年缓缓睁开眼,在意识还昏蒙时默默地看了樊思成几秒,然后突然清醒,迅速移开目光,在沙发上坐正,道:“你回来啦,几点了?” “这都十二点了啊,”樊思成道,“你回屋睡吧,不会是一直在等我吧?” “不是的!”江旧年一口否认,但脸却忽地热起来,明明真的不是在等他,怎么脸红得跟说了谎一样。江旧年用微凉的手捂上发热的脸:“你快去睡吧,不用管我了。” “那你是等会儿就回房睡吗?”樊思成问。 “嗯……”江旧年勉强地应了声。 “到底怎么了?”樊思成知道情况不对,蹲到江旧年面前问,“江老师,是我哪儿做错了吗?” “不是,”这个江旧年答得倒快,“真的和你没关系,你去休息吧。” “你干坐在这儿我睡不着啊,”樊思成道,“要么你就回房睡啊,在客厅里坐着是要干嘛啊?” 江旧年不答,樊思成嘴快,又跟着说:“是不是因为今天和我做了,你不高兴?” “那个是我自愿的,不关你事。”江旧年显然对这事已进行了深思熟虑。 “那是我技术不够好,让你不舒服?”樊思成的思维也很奇诡,“这没办法啊,得慢慢磨练啊……” 听了他这句话,江旧年的脸快涨成柿子了,居然皱眉道:“你们年轻人现在都这么说话吗?也太直接了吧?” 这种长辈训话的语气让樊思成感到有点可乐,也让气氛轻松下来了。 “年轻人这么说话也是看对谁啊,”樊思成道,“肯定不会大街上就这么没羞没臊啊,但咱俩什么关系啊对不……” “咱们俩……什么关系啊?”江旧年听到这句,有了些感触,于是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结果让两人都无言了。 还是樊思成脑瓜子转得比较快:“我们是那个啊,friends in benefit!” “什么?”樊思成猛地冒出句鸟语,江旧年没听清楚。 “就是,那意思呗!”樊思成成功绕过话题,“你到底回不回房间睡觉啊?” “不回。”江旧年摇头。 “为什么啊?” 江旧年估计自己要是不说,樊思成得纠缠到天亮,于是道:“我还不能面对我爱人。” 樊思成想起江旧年房间里的那副遗像。江旧年还以为樊思成不知道,唯唯诺诺地又说:“我房间里……有我爱人的遗像和骨灰。” “哦!唉……嗐!”樊思成短时间内发出了三个感叹词,表达了巨大的情绪转折,“你也太……那到我那儿睡不就行了!” 江旧年还没答应,樊思成就站起来,拖着他的胳膊企图拽他起来:“别犹豫了,走!” 看江旧年还赖着,樊思成弯下腰,对着江旧年的脸亲了一口。道:“没想到江老师这么胆小。” 樊思成亲完之后自己也稍稍被自己雷了一下,他明明对江旧年并没有精神上的喜爱,他现在在做什么?哄一个四十岁的大叔?想想就一身鸡皮疙瘩好么? 江旧年也是一惊,这一惊之下竟然站了起来,被急于掩饰自己慌张的樊思成就这么拖回房间去了。 一进房间,江旧年虽想走,但也不好意思再挪步了,今天刚在这屋子里和人家做过,这会儿再扭捏,倒变成假惺惺了。 “你先睡吧,我去洗洗去。”樊思成撂下一句话,先离开了房间。 江旧年傻站着半晌,看了看还很凌乱的床,忍不住就想起下午胡来时的画面,他羞于回忆,急忙弯腰伸手去铺床,整理好床单和被子。做完之后,难以避免地打了个哈欠,习惯早睡的眼睛也是愈发干涩。 豁出去吧!江旧年想,床都跟人家上了,上人家的床又怎样? 等樊思成回到房间的时候,江旧年已经侧躺在被子里,阖着双目,没有一点声息。樊思成怕惊扰了他,蹑手蹑脚地关了台灯,掀起被子也钻进去,良久,却睡不着。 “江老师,其实我现在也有感觉。”樊思成侧了个身,对着江旧年的后脑勺用呵气般的音量说道。 其实江旧年也没睡着,此刻更加要装睡了。 第二天一早,江旧年从一个很浅但似乎很舒适的梦中醒来,睁开眼便看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趴在胸口,吓了一跳,再定定神,才看清那是樊思成的脑袋。 樊思成正专心致志地吮吸着江旧年的乳头,江旧年的衣服扣子不知什么时候已被解开,胸襟大敞。江旧年的下体已经是半硬的——他总算知道刚才的美梦是从哪来的了。 “你在……干什么……嗯……”江旧年完全醒了,但身体的感觉不会骗他,他的手虽按上了樊思成的头顶,却迟迟没有推开。 樊思成舔着江旧年一边的乳头,把玩着另一边,已经玩得那两点嫣红肿起,在白得透明的皮肤上娇艳欲滴。 樊思成本是只有头和手在江旧年身上,见他醒了,则整个人都移过来,小心地撑着力量,不压住他,即使已经隔了一些空隙,江旧年还是明显地感受到了那个坚硬的东西,正抵着自己的下身。 “小樊,小樊……”江旧年害怕了,开始真的推樊思成,“不是说好……只……一次的吗?” “吃药……一次怎么能行呢……”樊思成双手抓住江旧年双臂,轻而易举地按住,俯身在江旧年的脖颈间轻咬,“药要坚持吃……每天煎两次,每次煎两遍……” 江旧年听了浑身一僵,总觉得这刺耳的“煎”字是樊思成故意的。 “不……不行的,今天真的不行的……”江旧年手动不了,腿就乱动,结果被樊思成压了上去。 “有什么不行的,大放假的,又没事……”樊思成扒了江旧年的裤子,抓过昨天用过的护手霜,挤了一些便直往后庭去了。江旧年忍不住发出一些声音,樊思成亲了一下他的嘴,道:“其实你挺敏感的,是怎么忍这么多年的?” “我……啊!”江旧年的后穴接受了扩张和润泽,前面又被樊思成一掌握住,顿时将一句话活活打断。 “平时……没少自己弄这里吧?”樊思成像是玩上了瘾,揉弄着江旧年的分身,江旧年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的痕迹。 “这里呢……有没有,自己玩过,嗯?”樊思成从前转移到后,将江旧年翻身,手指捣弄了一会儿,便骑跨上去。 “我要进去了。”樊思成通报了一声,不等回答便挺身进入。 “咚咚咚!”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樊思成的动作停了一下。 “咚咚咚!”樊思成想忽略都不行,因为那明显是从大门传来的声音。 第33章 在樊思成发愣期间,江旧年已经溜走,急忙忙下床,扣扣子,找到裤子套上。与此同时,门外那人已经等不及了。 “江老师!”门外响起稚嫩的少年音,“你在吗?” “在!”江旧年忙应道,“你稍等一下!” 套好了衣服,江旧年跑出房间,不忘回头把房间门关上,然后开大门。 “不好意思啊刘恩,”江旧年道,“老师今天起晚了,你先自己看看书,我等下就来。” 刘恩还是没精打采的,除了意外江老师也会起晚之外,没有疑心别的,走到桌前熟稔地坐下,拿出书和习题册。 江旧年钻进卫生间洗漱,刷着牙,听见樊思成也从房间走了出来,还和刘恩打招呼。 “嗨,这么早,你怎么又来了啊?” “你以为我想来?”刘恩这么回答的。 “上次不就叫你写到这儿了吗?”樊思成的声音,“怎么还空着?” 刘恩不耐烦地答道:“这不是在写吗!” 樊思成笑了一下,回身,也进了卫生间。江旧年正对着镜子洗脸,看到樊思成进来,瞪大眼,小声问道:“你干嘛?” “还能干吗,我来尿尿啊。”樊思成贼笑,顺手关上了门,从里面锁上,就真的站到马桶前解裤子。 江旧年感觉到了些什么,忙用毛巾擦干脸,就想出去。 “哎!”樊思成伸手拽住了江旧年,“别走啊,我有问题。” “你怎么了?” “我这儿,还硬着呢,怎么办?”樊思成小声说道,眼睛向下瞟了瞟。 江旧年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瞬时不脸红都不行。樊思成手里拿着的那家伙,还是气势旺盛,没有因打断而萎软的迹象。 “你……你自己解决一下!”江旧年没空应付他,低声命令道。 “别啊,”樊思成却不松手,反而靠近了江旧年道,“难道你不也是?” 樊思成一边说,一边已经动了手。江旧年正要大声喝止,想到刘恩在外面,便不敢出声了,只用手去拨樊思成的手,一边又要逃离。 “嘘……”樊思成知道江旧年的死穴,道,“动静可别整太大了,再大就要叫那孩子听到了。” “你让我走!”江旧年不敢再乱动了,小声道,“等他回去了再说,好不好?” “不好,”樊思成将江旧年抵在洗脸池前,“我现在就要,很快的,给我五分钟。” 话音刚落,江旧年便感觉到后穴处有东西顶了上来,刚才的纠缠中,樊思成已扯下了江旧年的裤子,这会儿没有半点停留,长驱直入,江旧年猛地哼了一声,已将音量控制在最小。 樊思成分秒必争地已疾速动了起来,江旧年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指望他能依言快速解决,站立着交合让他难以接受,但在那之前,脚软的感觉才是当务之急。江旧年用手撑住洗脸池,看着镜子里自己嫣红的面颊和迷离的双眼,满脑子除了空白,就只写满了大大的“错误!”“错误!”“错误!”…… 失神了一会儿回来的江旧年,只听到清晰而快速的皮肉拍击声,和身后人的喘息。“怎么……还没……完?”江旧年也喘着。 “光我一个人使劲儿……当然快不了了。”樊思成在江旧年耳边促狭地道。 江旧年却当了真,竟踮起脚趾,向后撅着屁股,在肛门上施了力,令樊思成有一种被绞吸着的感觉。樊思成重重地出了一口气,突然抓住江旧年的臀瓣搓揉,抓着两边大腿根部向外,同时猛力地操干。 江旧年有忍不住要叫出声的感觉了,嘴唇都咬破了,才将呻吟吞咽了回去。“别,插了……快射啊……”他催促道。 樊思成更加用力了,掐着江旧年的大腿根部向上抬,身子江旧年的脚趾都离了地,只剩手撑着洗脸台,当然撑不住,只得向前,整个身子倒在洗脸台上,脸几乎贴上了镜子,竟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光裸的、被抬得高高的臀部,中间还进出着一根男性象征。多种情绪一起涌上来,再掺上羞耻和悔恨,江旧年的眼角湿润,有水珠挤出眼眶。 樊思成终于快到极限,于是放下江旧年的臀部,一手伸到前面去揉搓他的分身,在樊思成释放之后,江旧年也彻底崩溃,射出了白浊,然后,在失去了樊思成的支撑之后,慢慢滑跌到地上。 樊思成心里自有主意,穿好裤子,喘平气,弯下腰给江旧年把歪了的眼镜扶正,就打开卫生间门,昂首阔步走出去,对刘恩说:“刘恩啊,江老师今天身体不舒服,你先回去吧。” 刘恩听到能回去,当然乐不可支,同时也假惺惺地回望一眼:“江老师没事吧……” 由于刘恩习惯是背对着房间门和卫生间坐的,所以在刚才那一段不短的时间里,他也并不清楚江旧年在哪,只是做着题出着神,也没注意到时间流逝得这么快。 樊思成做贼心虚,看他张望,生怕他不快走,便道:“嗯,让江老师好好休息吧,乖,下回你来,我给你一张虎牙的透明卡。” “真的啊!”刘恩眼睛发亮。 “真的真的。”樊思成巴不得亲自动手帮他收拾书包。 刘恩喜滋滋地收拾好东西走了,樊思成关上大门,回卫生间一看,江旧年还倒在那里,靠着墙,整个人失魂落魄。 樊思成拎起江旧年,本想表现得威武霸气,还想在江旧年耳边再来一句“这才一次,还差一次”,但是拎了好半天,最后用上肩膀才把江旧年架起来,这才有点害怕——这个人一点儿自己的力气也没用出来,恐怕是真的受刺激了,不知道意识还正常不正常。 为了确定江旧年的精神状态,樊思成把他放到了床上,用两只手指头在他眼前晃:“江老师,喂,没事吧,江老师!” 江旧年的眼珠动了一下,接着像呛水一般猛咳起来,樊思成赶快把他扶起,令他坐在床上。江旧年继续咳了几声,然后发了一下愣,接着便哭起来。 他哭得没有声音,只是眼泪争先涌出眼眶,配上痛苦的吸气声,让旁观的樊思成都有种窒息感。 说实话,一个四十岁的大老爷们哭成这样,既不梨花带雨,又略嫌娘们唧唧,实在不好看,可让人家这么不好看的元凶是自己,樊思成当然无法撒手不管。 樊思成记得,陈涛有一任前女友,分手前俩人吵得厉害,在他和陈涛合租的房子客厅里大哭,而陈涛就在房间里不管不问,樊思成怀着怜悯的心情和一点点窃喜的心情去安慰她,坐在那儿听她诉了一晚上的苦,最后她终于抹抹眼泪,到陈涛房门前捶门大骂,然后转身离去。 所以说,在对付哭的人这方面,樊思成还是有点经验的。于是他拿手揉了揉江旧年的肩膀,道:“江老师,别呀,我不就跟你闹着玩了一下吗,你别哭啊……来来,擦一下。”樊思成抽了一张抽纸递过去。 好吧,他那点经验,没有意义。 江旧年还真把抽纸接过去了,但没用来擦眼泪,揉在手里像是在使着什么劲。樊思成真有点担心了,便说:“我真没想到你会这样,江老师,你要是不舒服,从此以后,我就不强迫你了。” 殊不知江旧年就是因为感到了舒服,所以才哭。江旧年心中的罪恶感和自责感,让他无法善待自己,也无法开口诉说。 “小樊……你不知道,”江旧年最后,只说出来了这半句话,“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没有资格……” 第34章 樊思成觉得自己明白江旧年的意思。他还记得那本日记里,江旧年所扮演的角色——一个冷面无情的丈夫。 此事之后,樊思成便放弃了吃“药”,因为他发现,这药也不是没有副作用的,吃多了会上瘾。 樊思成也曾想过搬走的事,但是另找房子又是麻烦,再看江旧年,似乎就准备把他们之间的一场荒唐当做是逼真的春梦,神色态度毫无改变,便令樊思成觉得,要是特地搬走,反而打破了这种伪装,显得有些什么,于是便没有挪地方。 入夏之后,江旧年放了暑假,每天在家,而夏天的衣服露着肌肤,让樊思成看着便咽口水,但又不能干什么,只得赶快躲起来了事。就是在这样一个燥热的季节里,老天给了樊思成一个惊喜。 樊思成接到了一个电话,而这个电话,竟然是陈涛打来的。 “最近怎么样啊,我们见个面吧。” 樊思成自然感到了不自在,委婉地要拒绝时,陈涛竟然笑道:“怎么,难道我得再打破一次头,你才会愿意见我吗?” 樊思成不得不承认,直到今天,自己的心弦依然会为他所动。 樊思成和陈涛见面了,两人回避了尴尬的话题,聊得很欢,樊思成又找到了失去已久的,和陈涛之间才有的快乐。离别之时,不知不觉已约好下次的见面了。 樊思成也觉得这事儿有点怪,但是不想理会,本来想找朱一亭商量一下,但考虑到朱一亭一定会痛骂他,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炎热的暑假,刘恩来补习的次数更多了,看到樊思成,兴致勃勃地问他:“你知不知道AKB48有成员要来上海?” 樊思成道:“反正优叔又不来。” “可是虎牙来啊!”刘恩学习时脸上从没有过这种神采,“你去不去?” “我?”樊思成道,“没那闲工夫。” 刘恩鄙视地“切”了一声,没再理会樊思成。 周末,樊思成应邀到陈涛的住处做客,那里原本也是他的住处,只是某件事后他搬了出来……当他已经能够平静地面对熟悉的一切,他才发现,有些事,真的已经过去了。 “我不会做菜,咱们吃点现成的吧。“陈涛端出早买好的菜品,然后拿出几根工艺蜡烛,点上之后把客厅的灯关了。 “这是……”樊思成自然讶异,然后便笑了,“难道你要和我吃烛光晚餐吗?” “是啊。”陈涛坐到樊思成对面,两手交握抵在下巴上,压低了眉毛,从摇晃的烛影中看樊思成。这是他最迷人的角度,樊思成深知,他用这一招迷倒了不知多少小姑娘,而今天竟用到男人身上了? “不是,我不懂,我……你……”樊思成心脏猛跳,骚动而不安,“你不是,拒绝过我吗?你还骂过我,你……” 正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咔”,樊思成住过的那间房间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影来,直到她走进烛光里,樊思成才看出那是个年轻女性。 女人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一盒冰淇淋出来,打开盖子边吃边走回房间,经过樊思成和陈涛旁边时,才像是突然发现他们两个,停住脚步,看看他们俩,再看看桌上的蜡烛,再看看他们俩。樊思成被看得发毛了,心说陈涛你要怎么不选个家里没人的时候玩这套啊?被人看见两个男人吃烛光晚餐这算怎么回事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那女人看完之后,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吃着冰淇淋回了房。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之后,陈涛才像突然被摁了开关一样,用深沉的语调对惊魂未定的樊思成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樊思成突然开始怀疑起来了,但是怀疑什么?他暂时还没决定。是整人计划,哪个角落隐藏着摄影机吗?是陈涛得了绝症时日无多,所以来做些疯狂的事吗?不管怎么样,在经历了那样的谩骂和嘲弄之后,樊思成已经无法相信现在的陈涛。 陈涛看穿了樊思成,笑了一下,道:“怎么,不相信我了?” 樊思成心说能相信你才有鬼了,但是不知怎的,又没有站起来就走的魄力,于是干咳了两声,道:“玩笑就别开了,我饿了,先吃了啊。” 陈涛不答话,也不吃饭,就这么在烛光里看着樊思成僵硬地吃菜。樊思成知道自己正被看着,别扭得他,菜在嘴里嚼了半天,险些没咽下去,最后把筷子一放,酒杯端起来道:“来,为我们的兄弟之情,干一杯!” 陈涛反而呵呵笑了起来,他笑得很胸有成竹,仿佛知道樊思成是他的囊中之物。“我说的是真的,”他说,“我早就说过,我愿意和你试试,是真的。也许你要问,那你表白那天,我为什么还拒绝你?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很情绪化的,当时你太突然了,我有点被吓到了,就失控了些,而且,说归说,要让我一下子变成同性恋,也挺难为我的,是不是?” 樊思成能说什么?他的心里,至今仍对陈涛持有深藏的爱慕,只是受到一次拒绝,就被打击得连身体都疲软,他当然愿意相信陈涛此刻所说的是真,但是他也不是不知道陈涛情史中的斑斑劣迹,这个人一向靠着个人魅力,让数不清的女孩先投怀送抱,再黯然离去。 见樊思成不答,陈涛皱了皱眉头,道:“如果你还生我的气,也可以,我会像追女孩一样的追你,不过那样,恐怕就没意思了。” “不是,”樊思成开口道,“你再好好想想,这事不是一时冲动就决定的,你要是异性恋,怎么也不会说变就变的,你又不是随变冰淇淋……” 陈涛竟然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歪了歪头,道:“那你说说,怎么样才能决定呢?” 这个问题叫人怎么回答?樊思成还在为难中,低了头猛搓手,不觉竟被一只大手抚上了后颈,当他惊异抬头,已近在方寸的陈涛另一手便捏上他的下巴,轻柔地说道:“这样可以吗?” 接着便是一个吻。 之后的几天里,樊思成都维持着晕晕乎乎的状态,没事发短信,闲了就看手机,笑点突然变得特别低……任谁看,都是恋爱的状态。樊思成在江旧年面前虽然不怎么表现出来,但疑点也是足够多了,连刘恩都问他:“看你红光满面的,是因为你家优子拿了总选举第一吗?” 樊思成无意和小毛孩子实话实说,也对目前自己与陈涛的关系并不确定,虽然陈涛突然向他示好,简直就是从前做过的美梦,但是安全感始终就像天上的浮云,看得见摸不着,让人心里虚虚的。 陈涛和女人在一起时,从牵手到上床就算是神速的,和男人在一起就更没顾虑了,早订好了酒店房间,更由于新鲜感而愈加跃跃欲试。 樊思成自有他的担忧,担忧什么,我们大家都懂的。他那奇怪的病症能否在关键时刻突然自愈呢?樊思成拿不准。虽然之前和江旧年做的时候精神百倍,但那之后,樊思成的小兄弟重又恢复了垂头丧气。以前,樊思成是会对陈涛有感觉的,至于现在,他希望还是有,可就怕在该真刀真枪上的时候,他亮不出兵器……可怎么办? 陈涛显然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来的,与樊思成互相爱抚着下体,很快便硬了起来,而且貌似对自己的尺寸很是自豪,笑问樊思成:“怎么样,还可以吧?”但是不论他怎么揉搓套弄,樊思成萎软的下身都似乎在和他开玩笑,嘲笑着他对于调情的自信。 “你是怎么回事?”陈涛霎时间觉得没劲了,“你不会是有病吧?” 樊思成也是特别沮丧,干脆老实承认了:“对,我就是有病!”然后把ED的起因说了一遍,言语里还有些委屈的成分在。陈涛听了那番解释,才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我造成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算了算了,以后再说,今天先睡觉吧。” 于是他们在酒店里纯洁地睡了一觉。陈涛睡得熟,樊思成却是睡不着,又怕自己老是翻身惊扰了陈涛,加上心情不好,遂蹑手蹑脚下了床,穿好衣服,先行离开了。回到住处已是凌晨,整室内漆黑一片,樊思成打开客厅的灯,看了一眼江旧年的房间,那房门安静地闭着。为什么对江旧年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就可以,对真正喜欢的人却硬不起来呢?樊思成越想越窝火,憋屈和苦闷和不安,等等情绪,化作一股邪气,让他想要捶门大叫,想要用暴力发泄出来。 樊思成大步走到江旧年的门前,心脏狂跳着推开了房门。 第35章 樊思成一边在内心谴责自己的兽性,一边身体又在毫不留情地进行侵犯,这种分裂让他痛苦,甚至痛苦得大过了身体所得到的快感,那他为什么还是控制不住? 江旧年从醒来,到反抗,再到哭叫、求饶,给整个黑夜刷上了一层疯狂的颜色。“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对你才可以?我是怎么了,你是什么人!”樊思成不停地问自己问题,但得不到回答。 这场奸淫持续到晨光微熹,江旧年很意外地一直没有放弃抵抗,以至于到了最后,浑身几乎没有半点力气。即使已经完成了泄欲,樊思成还是不放开江旧年,带着点执着的恨意。当日光照亮墙上的遗像,樊思成无意间与照片里的人目光相接,那一瞬间,有种穿透了时光般的触电之感。 樊思成浑身一震,大热天的,流下冷汗来,然后人性的那一半自我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爬下床,在房间里找了半天江旧年的茶杯,没有找到,跑出去抓了自己的杯子倒了杯水,端到江旧年床前,心虚而无力地说:“江老师,你喝口水。” 江旧年睁开疲倦的双眼,挪动了一下身子,手搭到杯子上,上身微抬,就着樊思成手里喝了几大口,然后重新倒下,也不说话。 樊思成知道现在的状况到底有多么的糟糕,但是他目前急需要考虑的,是怎么能让江旧年不报警抓他? “江老师,你听我说,我昨天……其实是……你疼不疼啊?要不要……”樊思成不知从何说起了,一张嘴都是话头,但是都说不下去。 “你先别说话,”江旧年闭着眼应了一声,又将身体蜷缩得更紧,“让我睡觉。” 这简短的答复虽然虚弱,但也够让樊思成即刻闭嘴的了。他看了一眼空调的温度,看江旧年那姿势,怕他冻着,遂随手把薄被给他盖上,马上就被江旧年拉得盖住了头。樊思成轻轻从外面关上房门,这才想起该给陈涛发个短信,不要等他睡醒了发现旁边的人没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短信发去之后许久没有回复,樊思成心想或许是太早了,陈涛还没睡醒。话说回来,樊思成自己也困了,反正也没别的事做,便进房间一头倒下。不知睡了多久,樊思成是被客厅里传来的声音叫醒的。 那是江旧年的声音。江旧年似乎在打电话,他很少说话这么大声,听上去像是在打电话,从语气听来似乎事情不妙。 樊思成打开门,便看到江旧年站在窗户前面正向外望,手里举着手机还在说:“那不然我出去找找吧?不不不,一定要找,这不是逃课这么简单的问题……好,好的,一定……” 樊思成耐心等到江旧年挂了电话转过身来,勇敢地迎着他的目光问:“出什么事了?” 江旧年看见他,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说:“刘恩本来该来补课的,可是到现在也没到,打他手机关机,给他家里打了电话,他家里说早就出门了,我现在出去找他。” “你休息吧!”樊思成一不小心吼大了,然后赶快稳住,道,“我去找好了。” 江旧年摇摇头,执着地走到门口换鞋,樊思成跟过去问:“你……真的不要休息啊?” 江旧年表情古怪,不理会樊思成,径自出门,还没下几个台阶,樊思成就从后面追了上来。“我和你一起找吧!”他说。 樊思成这会儿也不是指望能弥补什么,只是想尽量减轻江旧年的负担,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江旧年会在那种情况下抓紧睡觉了,他是不想耽误了刘恩的补课。 “其实那孩子就是翘课去玩了吧,”樊思成道,还是想劝江旧年回去,“我们年轻时候常干的,别理他,玩累了他就回家了。” 江旧年摇头道:“这孩子不是那种学生,他虽然有点厌学,但还是规规矩矩的,不会做出格的事。” “可是他在叛逆期哎,”樊思成道,“这个年龄做出什么事来都有可能。” 江旧年一边搜寻着路的两边,一边持续地拨着刘恩的手机号码,但都是已关机的回应。 “你看,他是故意关机躲你们的!”樊思成听到了江旧年手机听筒里的提示音,“你在这儿找破头都找不到的,你根本不知道他会去哪!” “那你说他会去哪?你倒也给出个主意啊!”江旧年可能是急了,冲着樊思成来了这么一句。 樊思成一下也被问住了,站在原地皱着脸想刘恩会去哪儿,但得出的结论是我怎么知道他会去哪儿!现在的小孩爱去什么地方,樊思成也早就不清楚了。 江旧年看樊思成要说什么的样子,便也站住了等着他说,樊思成刚要开口诉出结论,突然手机在口袋里欢快地震动。 “I want you! I need you! I love you……”手机铃声是AKB48的歌曲。樊思成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是陈涛,便忙不迭地走开两步接了。 “你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陈涛在电话里说。 “我……那个……” “算了,我们下次再见吧,”陈涛没等樊思成把话说完,“下次再联络啊。” “那个……”樊思成怕陈涛介意ED的事,问,“昨天晚上那事?” “那事啊,”陈涛自信满满地说,“你放心,我一定给它解决了!你也别想了,乖,要不要亲一个再挂?” “算了,回头给你发短信啊。”樊思成有点不好意思了,道。 “好,挂了啊。” 挂掉了电话,樊思成回身看江旧年,还站在原处呢,看他的眼神是仿佛知晓了一切的样子,更令樊思成内心异样。不过…… “我知道刘恩去哪儿啦!”樊思成举着手机,对江旧年喊道。 江旧年虽然不懂他晃手机干嘛,但还是立即问道:“哪里?” 樊思成戳着自己的手机:“AKB!AKB48!他喜欢的虎牙明天去上海参加活动!他肯定是去火车站了!” 此时手机起到了更重要的作用,樊思成立即用它上网查起了火车时刻表。 “今天上午去上海的火车只有一趟,还有一个小时发车!快!现在去还赶得上!” 樊思成冲到路边拦出租车,然后把江旧年和自己塞进去,指挥司机直奔火车站。 “还是幸亏我跟你一起出来了吧?”坐在车里,樊思成兴奋地邀功,“要不是我,你肯定想不出是火车站,你那手机也上不了网。” 还没找到刘恩,还不知道这个猜测是不是正确,樊思成就高兴成这样,可惜无法带动江旧年也跟着一起高兴。如果刘恩真的去了火车站,江旧年的心情会更加沉重。 去火车站的路上倒是一路畅通,但到站后排队买票着实让人急出一头汗,好不容易随便买了两张票,发现去上海的那班车的候车厅还在楼上。樊思成不等江旧年了,推开挡在面前的男男女女,难免得来了一些骂声,跑上楼梯去,就盯着电子屏幕上开往上海的那班车,状态突然变成了“开始检票”,更加快了速度,冲进候车大厅。 樊思成今天的运气好,没扫几眼,就看见了检票队伍中背着大书包的小胖子,他飞跃过去,踩上塑料凳,发出巨大的声响,刘恩转头来看时,正好被他揪住了衣服。 “跟我回去!”樊思成喘着气道。 “你干嘛!别抓着我!救命啊!”刘恩拼命挣扎。一个孩子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喊救命,不可能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工作人员已经准备过来了。 “我是家长,我是家长,”樊思成一边死死拽住刘恩,一边和周围的人憨笑解释,“这孩子不听话,离家出走……” “他不是我家长!”刘恩把书包甩得乱动,“我哪来的这么年轻的家长?他是坏人!叔叔阿姨救命,快抓住他!” 刘恩的话很有道理,樊思成怎么看都不像是拥有这么大的儿子的人,表情也过于嬉皮笑脸,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 工作人员过来询问“怎么回事?”了,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解释,有相信刘恩的人,伸出手来帮刘恩:“你要是真的是孩子家长,就先把手松开!” 语气也很不客气。樊思成不松手,越来越多的人要不信任他了。刘恩看情势有所逆转,愈发喊得欢了,同时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要挣脱。 “我不认识他!快帮帮我!我不认识他!”刘恩叫着,忽然被一只手扳住了肩膀,他不得不稍微转了面向,接着就吃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第36章 “老师……”刘恩捂着脸,看清楚了扇巴掌的人。 江旧年的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怒容:“刚才不是我打你,是我替你爸爸打你!” 围观的旅客们听到“老师”二字出口了,马上就自发地散了,赶他们的火车去。江旧年和工作人员解释,樊思成紧紧抓住刘恩。刘恩一看上火车无望了,伤心地掉下了泪:“让我走,我要去上海!” 江旧年在和工作人员说话之余,也不忘甩过来一个狠眼色,樊思成怕刘恩等一下又要吃巴掌,忙拉扯着刘恩往外走:“去个屁的上海!给我回家去!” 被塞上出租车的刘恩已经不掉泪了,只是一直维持着气鼓鼓的状态,樊思成可不想对付这怄着气的半大孩子,便道:“你家住哪儿?送你回去。” “不要送他回家!”江旧年突然说,“先回我那儿。” “啊?”樊思成道,“不好吧,怎么也得先让家长……” “我来跟他家长说!”江旧年看样子气得不轻,“先回去!” 樊思成觉得自己好像押送囚犯的警察,刘恩的神情和状态也就差双手并一起戴个手铐了。 把刘恩“押”上了楼,进了门,樊思成看江旧年那样子,似乎是希望他回避,于是就站到房间门口佯装要回房间,只听江旧年在桌子前摔书摔本子:“今天给你布置的题目全都做三遍,不,五遍!”然后就听到刷刷刷的翻书页声。 刘恩当然不乐意了,去不成上海不说,还被罚做作业,青春期的叛逆血一冲上头,也顾不得长幼尊卑,一拍桌子站起来:“我不写!” 虽说还是小孩,但刘恩的身体已经基本是大人了,平时看着圆滚滚的不觉得,其实已赶上江旧年高了,这时配上凶狠的目光,站在孱弱的江旧年面前,让正在气头上的江旧年仰视得有点发晕。 樊思成一看不妙,赶忙过去挡在江旧年前面,对着刘恩道:“你这是干什么!来来,过来,哥哥跟你说话……”把刘恩拉进自己房间里去了。 进了房间,樊思成让刘恩坐下,翻出自己收集的AKB48的东西让他挑:“喜欢什么拿去,哥送你,你消消气,也理解一下老师和爸妈的心情……” “我只是想见虎牙,”刘恩看樊思成像是个会向着自己的人,讲话都带哭腔了,“我放着暑假,为什么不能去上海?为什么一定要我爸妈同意才行?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也是人!又不是他们的附属品。” “你现在还没独立,当然要经过爸妈同意了,”樊思成道,“好,你说你是不是小孩,你的确不是小孩了,那你用一个大人的头脑想想,你就为了区区一个虎牙,瞒着父母老师想去上海,让爸妈和老师以为你失踪,担心得要命……你觉得这样对吗?” “我要是告诉他们,他们还会让我去吗!”刘恩辩解道,“只要我到了上海,不,上了火车,我就会给他们打电话了。而且,什么叫‘区区’一个虎牙?就因为虎牙不是你的推,来的不是优子,你就能说得这么轻巧了?” 樊思成给他气乐了,笑道:“偶像嘛,明星嘛,玩的东西嘛,不是‘区区’是什么?你还真以为能有多了不起了?你要是为了抗震救灾上前线什么的离家出走,还能让人夸个国家大义,你为了偶像明星干出这事,说出去丢人不丢人?” 刘恩生气了,樊思成比江旧年更加接触到他内心的真实,也就比江旧年更令他火大。 “既然你这么不在乎偶像,那你收集这么多东西干嘛?除非你在我面前把这些都烧了,我才相信你的说法!”刘恩喊道。 樊思成是没料到刘恩出这招。“这些都是钱哎,”樊思成道,“你说烧就烧啊?” “钱我赔给你!”刘恩道,“反正我上海去不成了,我攒的钱也没用了,都给你!行吧?我看你舍不舍得烧!” “嘿你这孩子……”樊思成没想到刘恩是认真的,“难道我烧了,你就真听话了?别坑我了你就。” 刘恩竟然点点头:“你狠得下心烧,我就信你刚刚说的话,老师和我爸怎么罚我都不吭一声。” 樊思成看着自己收集来的周边,心里默默地对它们说话:妹子们,我当然舍不得烧你们了,但是男人是不能逼的,这小子既然敢赌,我不能不狠一回给他看看! “好!”樊思成道,“咱们拉勾上吊不许骗人啊!” “谁跟你拉勾啊,”刘恩摆出一张嫌弃的脸孔,“小孩子玩的。” 樊思成悻悻地收回伸出一半的小指,拿起一张生写准备下手的时候!发现没有点火的工具……樊思成不抽烟,身边没有打火机,整个房间也没有能打起火星的玩意,樊思成便扔下生写,向外走。 一开门就看见站在外面偷听的江旧年,樊思成差点跟他撞上,此刻也顾不得想别的,只道:“有打火机吗?” 江旧年茫然地看着他,看样子也不大明白事态:“厨房有……” 樊思成到厨房找了半天,最后还是江旧年帮忙找出来的。樊思成拿着打火机回到房间,也懒得关房门了,就让江旧年也一起看着,看他拎起一张印有少女明星的照片,点着了火机,表情痛苦地让火焰凑近,不忍直视地看着那火焰的尾巴攀上了照片的身体,樊思成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快要燃着手指时,不得不扔了照片的残骸,照片落到地上的周边堆里,点着了其他的。 “你们在干什么!”江旧年冲进来,几脚踩灭了刚刚有燃着苗头的火焰,“不要在家里玩火!” “你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樊思成见火没烧开,心中窃喜,指着地上对刘恩道,“我烧了!你服不服?” 刘恩争辩道:“你没烧完!” “那是江老师进来弄灭了!” “不算!你再烧!” “你是不是想耍赖啊,明明拉勾上吊的……” “谁跟你拉勾……” “都住嘴!”江旧年及时地制止了两个人无意义的争吵,“刘恩跟我出来,我话还没说完!” 刘恩不服输地看了樊思成一眼,跟着江旧年回了客厅,这回不吵不闹地记下江旧年给他布置的作业,还安静地听完了江旧年标准的班主任式训话——当然,走神是难免的。 午饭的点早就过了,刘恩的腹部传来的响声,让樊思成想起他和江旧年今天到现在为止都还没吃饭呢。 “行了,差不多该放孩子回去了,”樊思成再不出来打圆场不行了,“江老师你也歇歇吧,喝口水吃点东西。” 江旧年也是显出了疲态,可见训人也是需要体力的,他点点头,算是放了刘恩走。刘恩走后,关好门回身的樊思成笑着对江旧年道:“现在的小孩子真难对付,其实如果让他去成了上海,也未必不是个值得回忆的事……” “小樊”,江旧年还是用着那副班主任的语气,没有转换,“你也考虑考虑,什么时候早点搬走吧。” 樊思成的冷汗再度隆重登场。“江老师,你生的我气了,你听我解释……不,我先道歉!我错了真的错了……” 看江旧年纹丝不动,樊思成也感到自己的道歉力度不够,干脆牙一咬,做出了比烧AKB48更考验他的事情——他跪下了。 江旧年还不至于看人下跪还不为所动,只好多说两句道:“你不要这样,我们这样相处下去,太不是个事了,你难道不觉得搬走更好一些吗?” “搬走……可以,”樊思成其实不想走,但自己也给不出不走的理由来,“但是一想到我在这犯了这么大的错,还没让江老师你原谅我,就这么走了……我会永远没办法原谅我自己的!” “做错了事,”江旧年道,“连心理上的惩罚都不愿接受,也未免太任性了吧。的确,一开始是我错,没有拒绝你,但是你在那之后的行为都太冲动了,所以我不得不提出让你搬走。” 江旧年说的话没有樊思成反驳的余地,樊思成只好先答应下搬走的事:“但是,给我点时间找房子吧?” 江旧年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这个当然可以。” 于是他们的对话竟以说定了樊思成不日搬走为收场。 樊思成还是不想搬,但陈涛的存在让他无暇分心去想为什么。陈涛隔了几天,又约樊思成去了酒店,再度尝试之后,面对依然不争气的樊思成,陈涛倒是不急不躁,道:“还是不行?” 樊思成点点头:“嗯,这几天有点事,我要找地方搬家,心里总惦记着……哎呀!” 樊思成的身体忽然被陈涛翻了个个,他措手不及所以叫了出来。“你不行……就我来吧,反正你用不着前面,也不碍事。” “会会会……会疼的!”樊思成舍不得反抗陈涛,只敢这样喊两声,自己也知道没用。 “我带了润滑剂,没事的,该做的功课我都做了!”陈涛兴奋地道,热血冲向下身,根本没心思听樊思成讲话。 陈涛用手给樊思成做了扩张,樊思成一直发出吃痛的声音,但是一想到即将插进来的是陈涛,樊思成再痛也认了。 在分身上匆匆抹上润滑剂之后,陈涛慢慢开始进入。樊思成的后庭传来剧烈的撕裂感,让他忍不住张口叫疼。 “不行,不行不行,你快出去,我太疼了!” “宝贝,做到一半哪有出去的?”陈涛抓紧了樊思成的腰身不让他动,“你忍忍,忍忍啊。” “靠,真忍不下来……”樊思成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头抵着床单,不知怎的就想到:那时候,江旧年是不是也是这么的疼?他是怎么忍的? 第37章 陈涛是真的在用心品味插进去的感受。“里面……跟我想的不一样。”停顿了一下,陈涛开始前后运动。樊思成除了忍受,别无他法,闭上眼后世界一片混沌,只剩下疼痛在其中鲜明无比。 陈涛完事后,满足地抽出来,看了看樊思成下面,道:“宝贝,你这儿流了点血。” “我猜也是……”樊思成解脱地动了动腿,确保它们还在。 “那咱们今天就不做了,”陈涛躺到樊思成身边,“下次再来。” “嗯……”樊思成心里痛苦地希望别再有下次。 第二天,樊思成在公司,必须时时注意不露出马脚,才能让同事不察觉到他的坐立难安,还得抽空上网查找租房信息。他不敢让朱一亭帮忙找新住处,他怕朱一亭盘问起来,自己掩饰不住露了馅,就糟糕了。 人果然不能做亏心事,樊思成正心虚着,朱一亭的短信发来了,吓得樊思成全身汗毛站起又倒下,打开短信发现内容很无害:“明天你生日,准备怎么过?” 樊思成都忘了自己生日的事了,朱一亭既然提起来,他能想到的当然是和陈涛一起过,交往以来的第一个特殊日子,想想都挺甜丝丝的,于是回短信道:“不过了,加班。”朱一亭便回道:“那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啊,改天吃饭!” 樊思成没再理朱一亭,开始盘算起明天该怎么给陈涛惊喜来,全然不顾昨晚他还在满心希望别再有下次了,真是好了屁股忘了疼。 陈涛和樊思成原本约的是周末见面,陈涛还给了樊思成一把备用钥匙,说:“下午我可能不在,你用这个先开门,等我回来再还我。”樊思成现在握着钥匙,自以为很俏皮地设计了一个突然袭击的计划,还想象了陈涛大吃一惊的场景,完全没有想过最坏的结局——也就是他即将面临的场景。 次日,当樊思成提着蛋糕,打开陈涛住处的大门时,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简直就是活春宫一样,两个脱得赤条条的人,女人坐在那张樊思成曾用过烛光晚餐的桌上,而男的,他的陈涛,正在那里舔着女人的乳头,即使听见了开门声,也依然不动,婴儿一般依恋女人的胸脯,让女人抓着他的头发贴得更紧。 “你们……这是……”樊思成发出了声音,悲哀地向自己证明这是现实。 女人先看向他,他看着她眼熟,良久,算是想起了,她就是陈涛的室友,陈涛向他表白当天出现过的女人。 陈涛也看到了樊思成,不过并不慌乱,只是放开了女人,向着樊思成一偏头:“你怎么来了?来了也好,要不要加入啊?” “你……”樊思成死也想不到陈涛会说出这样的话,“你无耻!” 陈涛倒笑了:“怎么了?你受伤了?不会吧,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们那圈子,还讲真心的啊?” 樊思成转身跑了,如果再不走,他便不是疯就是蠢了。 一路浑浑噩噩地跑回家,蛋糕也不知丢在了哪里,感到有水淅淅沥沥地从脸上向下滴时,才知道自己哭了。开门,江旧年正在客厅里,刚刚打开灯,把他的一脸泪痕照得清晰。 “你这是……”江旧年的表情告诉樊思成,他现在的狼狈使得房东非常惊讶,惊讶到这几天已经不和他说话的江旧年都忍不住问了出口。 樊思成吸了吸鼻子,想先假装出来镇定,于是先停下了脚步,满口袋找纸,最后还是江旧年递过来了卷筒纸,他接过,在手上绕了几圈撕下来,擦擦脸,深吸一口气,刚准备说“我没事”的时候,莫名间又一阵悲痛袭来,他突然痛哭出声,把整个纸卷都捂到脸上,在原地蹲下来,哭得实在丢人。 江旧年更不明所以了,但好像又隐隐猜到了什么,走过来拉他,好不容易把樊思成哄站起来,让他坐到桌前慢慢哭,江旧年去了厨房,给他下了一碗面。 等江旧年端着面出来,樊思成的这阵阵雨也过了,只是悲伤还没过,不知还会不会再有下一场雨。 “还没吃饭吧?”江旧年把碗和筷子放到樊思成身前的桌上。樊思成看着碗里的面,想到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又一阵悲从中来。 樊思成的生日,江旧年肯定是不知道的,只是歪打正着,眼看着樊思成捧起碗,像几天没吃饭一样用筷子将面条向自己嘴里猛送,只是象征性地嚼嚼,眼泪和鼻涕也混在一起吃了下去。 江旧年是想留他一个人算了,反正樊思成看上去也不像是希望有人在旁的样子。可是这时,樊思成的手机响了。 还是那首欢快的“I want you! I need you! I love you……”,儿歌一般甜蜜的歌曲,在这一片愁云惨雾当中,竟然格外地显得诡异和嘲讽。 樊思成看到来电显示的“陈涛”,各种滋味一起涌上来,不知道是接好还是不接好。他离开后这么久,他才打来,这中间所差的时间,怕是他一点也没浪费地先把事办了才打的吧? 樊思成把手机一扔,扔到桌上,铃声响了一阵,停了,很快再次响起来。 “I want you! I need you! I love you……”无比刺耳。江旧年都快回房间了,此刻站在门口回头盯着樊思成,看他到底接不接。 樊思成也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宁愿把电话挂了,等手机再响,再挂,再响,再挂……也不愿意直接关机了事。江旧年明知樊思成不愿意接,但出于不乐意再听到铃声响起,借着去收碗的当口,给樊思成指了指又唱起来的手机:“小樊,你电话。” “江老师,我不想接。”樊思成可怜巴巴地道。 “那就关机吧。”江旧年竟然被电话铃搞得真的有点烦躁了,放下碗筷伸手去抓樊思成的手机。 “哎等等!”樊思成以为江旧年是要帮他关机,一把抓住了江旧年的手,“可是……可是我还是希望听到他再打来……” 贱到这个地步,樊思成自己也知道羞耻了,低下头,松开手,想放任江旧年关机算了。江旧年看看手机,又看看他,犹豫了一下,手指按到屏幕上,一不小心,竟然接了起来! 江旧年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没用过触屏智能机,并不知道这手机这么灵敏。 “樊思成,你特么玩够了吧?”手机里传来这样的话,“本来想好言好语劝你的,你这是在消磨我的耐性!我平时是怎么谈恋爱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家心知肚明是玩玩,你少装受害者了你!” 手机话筒的音量不大,但是足够樊思成听清几个关键词了,他激动地站起来,抢过江旧年手里的手机,放到耳边,胸口激烈地起伏,嘴都张开了,想要骂点什么时,忽然出了一大口气,然后顿了顿,用颤抖着的“平静”口吻说:“对,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从来没有专注地恋爱过,你一向都是在玩,怪我,没有配合你玩好,我不能再骗自己了,这戏我演不下去了,再见!” 然后直接关机。 江旧年一直以为年轻人都挺没心没肺的,看到樊思成这么伤心欲绝的样子,江旧年先是挺新奇的,再是挺无措的,最后才想到要安慰他。 “小樊……”江旧年碰了碰樊思成的肩膀。 “江老师,谢谢你的面,”樊思成转过脸来,“我其实有话对你说,但是我今天没有心情说话了,咱们明天说好不好?” 江旧年点了点头,樊思成返身回了自己房间,紧紧关上门。 第二天,樊思成干脆请了病假,那哭肿的眼睛不好看,他也暂时进入不了工作的状态。一直到晚上,他才将自己各方面都稳定住了,去找江旧年。 两人在客厅里正襟危坐,樊思成很严肃,郑重地说:“江老师,那天的事,我实在是禽兽不如,我遭报应了,你也看到了,我让那家伙给耍了。” 江旧年道:“那天的事,就不用再提了,你说好搬走就行了。” “我一定会搬走的!”樊思成道,“但你先听我解释!” 樊思成便把自己和陈涛交往的经过,那天在酒店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做出强暴行为的心态变化,全部说了出来。 江旧年听完,也只是一阵沉默,良久,才说:“你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的确是挺可怜的,但是也不能让你做的事变得好看点。你也知道的,我对亡妻的心理负担有多重,还在她的照片下对我……我实在是不能接受。而且,我那时候也知道,你肯定在谈着朋友的,还做出这种事,就更不能原谅了。” “我知道,江老师,我对不起你,我就图个说出来痛快,”樊思成道,“做出那种事,我也真的是没救了,我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是这么个烂人。所以,我也真的是活该遇上他那样的人渣吧?我这种人,根本没资格得到幸福对吧。” 说着说着,樊思成一不小心又变成牢骚了,于是赶快找补回来:“别的不说了,江老师你不追究,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原谅了。家我会搬的,只是在那之前,有件事我得坦白。” 其实刚才樊思成的牢骚,那句“我这种人,根本没资格得到幸福”,竟然让江旧年整颗心一沉,被触动到了什么。又听他说要坦白,江旧年不解:难道刚才的不是坦白?他还有什么需要坦白的么? “江老师,你等一下!”樊思成说着,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回到客厅时,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 第38章 那是一只硬壳笔记本,樊思成抽掉外面的封套,打开画着卡通的封面,露出扉页,转成对着江旧年的方向,放在桌上。 “祝李老师新婚快乐——高二(3)班全体学生,1997年12月3日。” 江旧年一看到这一行字,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剧烈颤抖起来。 “这是……” “这是,您爱人的……日记……”樊思成简直羞于出口,“我知道我不该看的,对不起,江老师。” “你在哪找到的?”江旧年顾不上许多,一把抓过笔记本,想要翻开,但又不敢,双手在扉页上抚摩。 “在,床头的空隙里……”樊思成道,“这里面,可能写了一些我不该看的东西,江老师,我对不起你,我,我看了……” 江旧年抬起眼,看樊思成的眼神里有惊异,有担忧也有期待。“你看到什么了?”他问,他不敢自己看那些文字,只有问樊思成。 “就是,说……”樊思成说不出口,“老师你自己看吧!” 江旧年无法,在樊思成的注视下,只得先翻开一页,突然间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江旧年一下子站起来,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樊思成也被他吓到了:“江老师,怎么了?” “哭声!”江旧年道。 樊思成必须很仔细听,才能听到江旧年所说的哭声。“哭声……怎么了?”樊思成忽然感觉身上凉飕飕的,“你以前说到这哭声的时候,不是挺淡定的吗?” “哦,哦……对。”江旧年被他一说,好像恢复了一些,慢慢坐下。樊思成觉着这事儿必有蹊跷,便问:“江老师,这哭声怎么了?你以前说过,这栋楼被人叫成鬼楼不是因为这哭声,难道是因为……” “因为我爱人。”江旧年闭上了眼,睫毛在颤动。因为知道了樊思成看过日记,所以已经放弃了对樊思成的隐瞒。 樊思成倒是不大相信这个解释:“怎么可能呢,难道你还信那些神神鬼鬼的?哪栋楼没死过人啊,难道都是鬼楼?” “不,”江旧年睁开了眼,“我爱人死后,这楼里的老住户慢慢因为各种原因搬走,楼里越来越冷清,所以被人开玩笑叫成‘鬼楼’,那个哭声,是这两年才有的。” “那就没问题啊,”樊思成道,“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是怕,”江旧年的声音极其痛苦,“我是背负着罪孽。罪恶感就像鬼,十年了,没有一天放过我。” 樊思成心想:江老师真善良,伤害了一个女人,足足负罪了十年,已经不好意思谴责他了。但是江旧年的下一句话彻底将他震撼到。 “因为我的爱人可能是自杀!” 樊思成先是大脑空白了一瞬,然后立刻连连摇手:“不会不会不会!怎么可能!江老师你想多了!” 江旧年皱着眉看樊思成:“真的,她死前,情绪很不稳定,后来她在出差的地方出事,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是她轻生?”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樊思成一脸肯定地摇着头。 “你怎么知道?”江旧年也发觉樊思成自信得可疑了。 “因为我看过日记啊!”樊思成说着,从江旧年手中夺过笔记本,一直往后翻,翻到某一页,转过来给江旧年看,“这是她的最后一篇日记,你看,2002年X月X日,‘明天出差,决定忘了烦恼,好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一回来,就跟他提离婚的事。嗯,就这么决定了!’” 樊思成念完,拿手捅着江旧年说:“江老师你看,能写出这么洒脱的日记的人,怎么会轻生呢?” 江旧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那么,就只是……意外?” 樊思成吞下一口气,道:“嗯,是啊……” 究竟是不是意外,他到哪里去知道? 看着江旧年眼中的希望正在慢慢熄灭,樊思成特别想做点什么,抓住那份希望,他还想再看到江旧年眼里的神采。 “不如去看看吧?”樊思成没怎么思考便道。 “什么?”江旧年问他。 “去看看吧,”樊思成忽然就坚定了想法,“去你爱人出事的地方。” 樊思成向公司请了年假,和江旧年坐汽车,到了乡间的高中。当年,江旧年的爱人来这里义务讲课的时候,这里应该还没这么崭新漂亮。高中正在放暑假,校园里没人,大门紧锁。江旧年问了门口值班的人,找到了大概的方向。于是两人又沿着新修的路走,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一片湖水。 湖水称不上漂亮,旁边没有什么风景不说,水里还长着绿呼呼的生物,显得有点不太干净,湖边上竖着牌子,上面写着“严禁游泳”,樊思成必须说,这样的水质,实在让他没有游泳的欲望。 两人绕着湖走了一段,找到一个坐在湖边钓鱼的老头。老头戴着草帽,叼着烟,眯着眼看湖面,像是在想心事,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能不能钓到鱼。 “老人家,请问一下,”樊思成生怕老头耳朵不好,放大了音量说,“这湖里不准游泳,是不是哪年淹死过人啊?” “哪年?”老头的耳朵很好,早就知道了他们两人的到来,只是懒得转头,此刻也依然没有移动目光,而是发出了嘲笑的声音,道,“每年都有淹死的!” “那……你记不记得十年前,这儿淹死过一个人?”樊思成怎么看这个老头,怎么觉得靠不住。 “十年前,那哪记得了!”老头果然想都没想直接说。 樊思成拉着江旧年就要走。老头这时又喊了起来:“哎,等等,我想起来了!” “十年前啊,你们说的是不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啊?”老头把帽檐往上抬了抬,终于愿意正视樊思成和江旧年了。 “对,对啊!你知道?”樊思成激动了,“我们这还有照片!” 江旧年墙上的那张遗照,现在连相框一起都在樊思成的包里。 “说是城里来讲课的是不是?”老头又说。 “对!”樊思成道,“就是她了!你还记得什么?” “我是不记得什么了,”老头说,“但是我儿子记得,当时我儿子还下河救她,结果救上来时已经没气了。” “那,能不能让我们见见你儿子?”樊思成站不住了,“他在哪儿?” 两个人突然出现,问起十年前的事情,果然让老头起疑了:“你们是干嘛的?问这干嘛?” “我们是当时死者的家属啊!”樊思成道,“我们就想问问当时的情况!” “当时的情况不都在当时说过了吗?”老头道,“我儿子给警察说了好多遍哩。” “我们要问的是别的事!” “什么事啊?”老头的两只眼看着樊思成,过了会儿看看江旧年,再看看樊思成。 “您让我们直接问您儿子成吗?”樊思成觉得这个老头太烦了,“我们还得抓紧时间赶路呢!” “赶路?赶路干嘛?”老头皱起眉,很是鄙视的眼神,然后掏出了手机。 樊思成必须承认,他脑袋锈了,看到原生态的风景,就忘记这里也可以使用现代化的工具了。 老头拨通了儿子的电话,然后把手机给樊思成,江旧年也露出关切的表情,和樊思成站得近了一步。 电话那边的中年男人说:“喂?谁啊?问什么啊?我在开车呐!” “你好,”樊思成道,“那我们就长话短说了,十年前你是不是在老家救过一个溺水的女教师?” 那头似乎想了一下,很快便说:“对对!但是没救活啊!” “我们就想问你当时的场面是什么样的!” “当时啊,就是我听到有人喊救命,就跑去了,然后就跳下水了,在水里摸了好久,才人捞起来,然后好不容易送上岸,又没救活!唉!” “那声救命是谁叫的?是溺水的人叫的吗?还是围观的人?大哥,麻烦你回忆回忆,这对我们很重要!”樊思成抓住了救命稻草,不停追问。 可惜这不是死抓不放就能问出来的。“那我哪知道啊?”中年人道,“我听到声音就跑过去,一看到是有人落水马上就救人了,哪注意是谁喊的救命啊?不是,你们问这个到底是干嘛啊?” 樊思成干脆全说了:“我们就是想问,那个女教师是意外落水,还是自杀!” 说到这里,一直凑在旁边听着手机里的声音的江旧年,突然夺过手机,贴在耳边,要亲自听清从里面传来的每个字。 “这我特么的哪儿知道啊!”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 樊思成看江旧年的表情就知道是什么答案了,不禁抢过手机,对着话筒大喊:“你再想想有什么间接的证据没有?比如她穿的什么衣服?她有没有遗言?她有没有拼命挣扎?” “她穿的内衣内裤啊,捞到的时候都沉下去了,哪来的遗言啊?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啊,这些话我都跟警察说过了,问警察去吧!”中年人说完,有些烦躁地挂掉了电话。 老头都看在眼里,此时伸手来要电话,樊思成只得把手机换给他。他们并没有得到什么决定性的线索。 “江老师,”樊思成道,“我们再找找,不然把当时学校里负责的人员找出来吧?总会问出点什么的。” 江旧年看着湖面,摇摇头,道:“你陪我走走吧。” 两人向老人道了谢,继续沿着湖边走着。樊思成看江旧年那弱身板,平时又没见他运动,怕他累,便道:“江老师,要不要歇一会儿?” 江旧年摇头,不但继续走,还越走越靠近水面。樊思成的目光也向着水面看去,正好看见一叶小船漂在湖面上。 “喂!喂!”樊思成冲到湖边招手,企图把船招过来,“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有个问题想问!” 樊思成在这儿喊破嗓子,也没引来小船的注意,转头一看江旧年,正蹲在堤岸上,伸手试图去碰触湖水,由于还有一段距离,所以身子倾得像是快要掉下去了。樊思成吓了一跳,也没顾上多想,蹲下来一把抱住江旧年:“江老师,你干什么!” 江旧年怔了一下,很快答道:“没事,你放开我。” 樊思成松了手,江旧年站起来,道:“我们回去吧。” “就这样回去?”樊思成觉得他们还没达成目的呢,“不再找人问问啦?” 江旧年像是没听见他的问话,返身向回走,樊思成忙几步跟上时,江旧年突然又停住,回身,向着湖面低下头,两手交握,默立了许久。樊思成不敢打扰,特意站远些看着,总觉得他是精神上,在和谁,做着什么交流。 第39章 在回去的长途车上,江旧年困得头一点一点,脖子支撑不住,好几次差点落到樊思成的肩膀上。樊思成侧过脸去看江旧年困倦的脸庞,柔软的睫毛像是挂着千斤沉的担子,力不可支地拉着眼皮向着地面垂。好像有一根羽毛在樊思成的心上滑过,他不禁道:“江老师,你靠我肩上睡吧。” 江旧年正昏蒙着,被樊思成的话一惊,抬起头来,隔了两秒才理解过来樊思成的意思,非常坚决地拒绝了,转而靠向旁边的车窗上闭目休息。巴士颠簸,车窗一直在震动,偶尔一个大震,要把江旧年的头都弹起来。樊思成略带笑意地看着江旧年脸上轻微泛起的红晕,伸手揽过江旧年的头,硬是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不让动。江旧年也是没用力气过多地反抗,竟然很快睡着。 江旧年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十年前的爱人在乡间中学讲完课后,独自漫步到刚才的湖边,但那时的湖清澈而美丽,让她原本抑郁的心情豁然开朗,她童心未泯的调皮和人类亲水的天性促使她观察了一下左右,发现没人,便大胆地脱了外衣,只穿着内衣和内裤跳下水去,让清凉的湖水贴在皮肤上,分外舒适。她对自己的泳技很自信,展开四肢,姿势标准地游到湖中央,灿烂的日光被水面的波纹折射,微风与鸟鸣让她置身于梦境一般的闲适之中,这样的惬意令她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回去之后与丈夫离婚。她突然对未来变得非常自信。然而,腿部传来的痛楚和抽搐,让她惊慌,想勉强着游回岸边,但眼前越来越高的水面让惊慌变成了惊恐,她大叫“救命!”不知有没有人能听到,当她喊到第三声时,那道水与空气的分界线倏尔到了眼前,她大呛了一口水,奋力挣扎,又让自己上升了一点高度,“救命啊!”她再次大喊,但音量已经大不如前,漆黑的绝望漫布了刚刚才明朗起来的内心,她清楚地感觉到最后一根手指的指尖浸入水中的触感,她还想再做最后的努力,她还不想死,她很后悔,很痛苦,她有许多的情绪,然而窒息淹没了这一切。远处似乎有人跳下了湖,但是一切已经太晚。 江旧年是被这亲身体验一般的窒息憋醒的。醒来后的他大口喘着气,从樊思成的肩膀上抬起头,问他:“现在到哪了?” “快到了。”樊思成道,不解地看着江旧年从梦中带到现实的惊惶神色,大概能猜到是做了噩梦,但是想不到是什么样的梦。 “还睡吗?”樊思成问江旧年。 “不睡了。”江旧年摇头,看向窗外,那里已是一片漆黑,高速公路两边的整齐路灯不停地从窗口飞速掠过,远处的灯火一闪一闪像是星星,但那肯定不是星星,现在的星星已经没有这么明亮了。 巴士果然很快下了高速,顺利抵达车站,樊思成和江旧年回到鬼楼的楼下时,已经是万籁俱静。本来就没有路灯,现在连个窗户里的光源都没有,黑得令人发慌。 樊思成还没进门洞就猛跺脚,想跺亮一楼的声控灯,但是直到走进去,灯也没亮。 “又坏了?”樊思成摸手机,“江老师,你先别动啊,小心摔倒,等我拿手机来照着。” 江旧年不知道是没有听见,还是没有理会,直接往里走。樊思成正掏着手机,蓦地感到江旧年从身边擦过,手一伸就抓住了他:“江老师,别动,小心摔着!” 另一手正好摸到了手机,先解锁,举起来就着微弱的亮光,看到江旧年的脸上在闪闪发光。 “江老师!”樊思成慌了,“你不是又想不开吧?别啊!别自责了,你都折磨自己折磨了十年了!不管你爱人是不是自杀,难道这还不够吗?” “我今天就不该去的,”看样子江旧年现在极其脆弱,“就算证明了她是意外死亡,我的罪孽也不会少一点,我就不该想逃避自己的罪责。” “你说什么呢!”樊思成听到江旧年的话,甚至有些要发怒了,“我不是为了让你这样才和你一起去那里的!结果你回来还是这幅样子,特么的我的时间呢?我的年假白请啦?” 说完还不解气,一把扯过江旧年,将他瘦弱的身躯抱在了怀里,极为用力。意外地江旧年并没有反抗,甚至连个动作都没有,抱得久了,樊思成的力气松了些,江旧年才软绵绵地将手按上他肩前,做个要推开的姿势。 樊思成知道,江旧年现在很软弱,软弱,也就经不起诱惑,而他则根本不缺欲望。 樊思成干脆将江旧年向后一推,用身体将他按在墙上,双手按住他的两颊,黑暗中吻了上去。 一开始还没找准,吻的是嘴唇上方,后来才找对位置。 樊思成轻易地便突破了防线,肆虐进了口腔——他知道,他又乘人之危了。江旧年的身体被压着,手还可以活动,他的双手在黑暗中惊慌地抬了几下,竟然没能做出什么举动,最后是因为被吻得身子都快软了下去,才急急忙忙地攀在樊思成肩上。 樊思成没有过多地索求——再索求就上不了楼了。樊思成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应用,照亮阶梯让江旧年先上。江旧年被樊思成这样乘人之危也不是第一次了,连气也生不起来,一边擦掉脸上的泪痕,快速跑上楼去。樊思成跟在江旧年后面进屋,江旧年听到身后的关门声,连灯也来不及开,直接跑进房间里去,把门关上。 樊思成开了客厅的灯,望着江旧年的房门,傻站很久,想自己的心意到底是怎样,想去和江旧年说话,想再次看到他……就是不想就这么不尴不尬地结束这一天。 蓦地樊思成想到,江旧年亡妻的照片还在自己包里呢。于是有了理由,樊思成从包里掏出相框,走到江旧年门前敲了两下,道:“江老师,我把照片还给你。” 说完,也不等里面有回复,就拧开了门锁。房间里是黑的静的,樊思成找到灯的开关打开,才看见江旧年,缩成一团靠在床的内侧,面部贴着墙,没有一丝动静,甚至快要隐藏起生机,像是一尊雕像,与投在墙壁上郁郁的一团影子结合起来,表达著名为“痛苦”的艺术。 樊思成实在忍不住,就像在雨天的路边看见被弃的奶猫,理智在拼命制止着他伸出手,情感则与理智背道而驰——何况,他与江旧年并不是萍水相逢,而是…… 樊思成爬上了床,从背后抱住了江旧年。江旧年的身体一颤,似乎要动,樊思成用手揽了他一下,用低缓哀伤的语气道:“别动,我什么都不做,我就这样抱着你。” 江旧年僵了很久,才慢慢松弛下来。 江旧年僵很久不是没有原因的。樊思成这个家伙,虽然此刻动机是纯洁的,但是身体却是不听话的。樊思成偏偏又跟自己的身体较起了劲,坚持纯洁地抱着江旧年睡了一晚。 也就是说,一整晚,江旧年都是在被一个硬的东西抵在后面的状况下度过的。 迷迷糊糊中樊思成感觉到了江旧年在动,便眼也没睁,手又压了一下,嘴里呼呼噜噜地道:“别动,我抱着你……” 要爬起床的江旧年很是尴尬,抓住樊思成的手轻声道:“天亮了,一会儿刘恩该来了。” “嗯?”樊思成一下子睁开眼睛,看到窗外投进来的阳光和一夜没关的灯光混在一起,在那光线下,江旧年扭曲的姿势和为难的表情,便赶快松了手,“哦哦,不……不好意思。” 江旧年的脸色看起来不错,似乎昨晚并没有睡得很差,他灵巧地跨过樊思成,跳下床穿鞋,樊思成也坐起来。江旧年穿好鞋站起,转身看了看樊思成,欲言又止,但还是说:“你再睡会儿吧。”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樊思成没敢多睡,在江旧年的床上摊开身体,躺着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就翻身起来,出去的时候,江旧年不在家,过了一会儿,江旧年带着早点回来,和樊思成坐在桌旁面对面地吃。 樊思成观察着江旧年的神色,在晨光的映照下竟然看不清什么,还无端地显得安详。 “江老师……”樊思成还是开口了,“你没事了吧?” “嗯。”江旧年没有抬眼皮。 “我就说嘛,以后别再那么对待自己了,错咱要认,但也得自爱不是……” 这会江旧年没有回答。樊思成就低下头吃早点,吃完抬头,发现江旧年正在桌对面看着他,好像一直在等他吃完。 “你大概什么时候搬走啊?”江旧年问道。 第40章 这个问题一点毛病没有,本来就是早就说好的事,但却让樊思成此刻内心崩塌得稀里哗啦。 “江老师,这个……我在找房子呢,你记着我搬出去啊?其实是这样的,我想……” 樊思成又语无伦次了,什么话都挤在一起说是他的毛病,到最后什么也没说成。好在敲门声解了他的围,刘恩来了。 由于樊思成请了两天的假,所以今天可以休息没事,刘恩看他在客厅里晃荡,就扭头说:“你闲啊?” “对啊,”樊思成其实正愁着,“给推荐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呗?” 刘恩一撇嘴:“推荐你看个电视节目吧,缘来有你,就我们本地的相亲节目。” “啥,相亲节目?!”樊思成真是倍感意外,“你才多大点啊你看相亲节目?” “本来呢是我认识一个人上那个节目所以才去看的,”刘恩道,“但是看过之后发现还是挺好看的,而且特别反映人生百态,我觉得很有深度和内涵……” “拉倒吧!”樊思成道,“你懂什么深度内涵。” 刘恩正要反驳,江旧年用笔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说:“休息时间结束,继续做题。” 樊思成真的钻到屋子里开电脑找“缘来有你”去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随便点开最近的一期,樊思成像看猴儿一样饶有兴致地托腮看介绍男女嘉宾。当介绍到一名男嘉宾时,樊思成差点吐了。 陈涛。 节目还给陈涛拍了个短片简介。短片里,陈涛打扮得人模狗样,对着镜头说:“没错,我的身边从来不缺人,但却缺一个真心付出、真心相伴的人,所以,我来到缘来有你……” 樊思成不能再看了,再看就要把隔夜饭吐出来了。陈涛现在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在他的黑名单里,他早就做好永远不再看见他的准备了,猛地这么一下子在屏幕上看到,当然十分膈应。 樊思成走到门边,把门打开一条缝,偷偷向外看,江旧年正在给刘恩讲题,刘恩看上去还没江旧年认真,不时就要东张西望一下。江旧年讲完了,抬起头,不小心看到了那条鬼鬼祟祟的门缝,眉头皱了一下,很快低下头去佯装看刘恩写题,过了一阵子再抬头,那条缝已经没有了。 刘恩走后,眼看着江旧年又要用泡面解决午饭,樊思成说了句:“江老师别总吃方便面了,咱们出去吃吧。” 江旧年异样地看他一眼,道:“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出门。” 樊思成悻悻地出门,吃晚饭又去找了租房信息,晃荡到晚上才回来。其实樊思成不是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荡了一下午,而是像哲人一样游荡了一下午,二者之间的区别在于后者有脑部活动,或者说后者还有可活动的脑部。 站在楼下,樊思成抬头看楼上窗户里的灯光,再抬一点就看到天。这时他想起了一句话,一句特别文艺特别遥远的话,那还是樊思成上大学的时候看到的,已经埋没在工作的琐事和日常的荒废中很久很久,此刻突然特别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 “世界上只有两样东西,能够深深地震撼我们的心灵,一个是我们头顶灿烂的星空,一个是我们内心深处崇高的道德准则。” 樊思成看着夜晚的天空,别说灿烂了,连星星都已经没有几颗。 樊思成迈开脚步,上了楼。 江旧年并不在客厅,但还是给樊思成留了灯。樊思成去敲江旧年的门,门开之后,他说:“江老师,那个,照片,挂回去没有?” 昨天樊思成把相框放在了柜子上,现在一看果然还在那里。江旧年脸色一变,可能是自己也没有想到居然忘记了这件事情,道:“我现在挂。” “我来挂吧!”樊思成抢在江旧年前面,把相框抓到了手里,然后拖了鞋,踩上床,找到墙上的钉子,将相框挂了回去。 干完,樊思成穿好鞋,退后一步看有没有差错。江旧年正好也在看着相片,樊思成偏过头,对他说:“江老师,你觉得,咱俩在一起,怎么样?” 江旧年开始并没明白过来樊思成的意思,等终于理解了时,满眼不相信地惊恐地望着樊思成。 樊思成指着墙上的相片道:“在她面前,我不敢说谎,也不敢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而江旧年的应对就是赶忙把樊思成推出房间。 “你是不是找不到住的地方?还是不想搬走?”他居然这么说,“我可以给你宽限时间,你不要乱说有的没的。” 樊思成虽然料到了江旧年必然不信,但没想到他会这么想。“我不是在乱说,”他道,“搁在以前,我也不信,但是我是真这么想,而且越想越觉得合适。” 江旧年还是用不信任的眼光看着樊思成。樊思成也觉得说明白的难度很大。 “不是,江老师,我是这么想的,”樊思成道,“你吧,你是个好人,但是你,做错过事,你不能原谅你自己,因为你心里有那什么,道德!我呢……我以为我是个好人,但是我对你做过的事,真的是太坏了,如果不能弥补你,我可能也不会原谅自己,而你再这样惩罚自己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干脆将错就错!你说,咱们两个做过错事的人凑到一起,是不是天意啊?” 江旧年瞪大了眼睛看着樊思成,仿佛听的是哪国外语。樊思成继续说:“江老师你也别紧张,在一起也不算什么,如果以后觉得不合适还可以分开,还可以再找,关键是,活在当下嘛,对不……” “不用你可怜我!”江旧年似是终于听懂了,却忽地愠怒起来,甩了手就要走。 樊思成一把拉住他,因为着急,说话的声音也大了:“江老师,你怎么就不愿意试试呢?试试不行吗?” “你听着!”江旧年返身站住了,对着樊思成,从未如此愤怒和严肃,“我过什么样的生活,和你无关!别说什么在一起了,不可能的事!” “怎么不可能了?”樊思成还是死死拉住江旧年不放,“我觉得你挺喜欢我的啊……你,你应该是挺喜欢我的吧……不是吗!我有那意思,你也不讨厌我,我们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江旧年仿佛连连续听到“在一起”这三个字都承受不了,脸憋得通红,道:“你别问了,这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了!”樊思成看江旧年这么顽固,不由得拿出了吵架的气势,“楼下的黑猫和花猫能在一起,我们怎么就不能在一起?杨振宁和翁帆能在一起,我们怎么就不能在一起?那什么,电视剧里,现代人都能穿回去和古代人在一起了,我们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黑猫和花猫的例子,江旧年还勉强能懂,到了杨振宁,江旧年就跟不大上樊思成的思路了,再到穿越剧,江旧年就基本不知道樊思成在说什么了。 “你再看看那个陈涛,他都有脸上电视求真爱,我们……我们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樊思成太激动了,压根忘了江旧年根本不认识陈涛这号人,虽然自己对他说过“室友”的故事,但是没有说名字,后来发生的事,江旧年也不知道,只不过看到了他失意时的丑态而已。 果然江旧年眉头紧锁,像是在努力猜想樊思成在说什么。樊思成稍喘了一口气,道:“总之,江老师,你值得有人对你好,我就配对你好,咱俩试试,说不定不错呢对不。” 虽然让樊思成这番话说得些许震撼,但再听到他的建议,江旧年还是觉得荒诞,不想让那人看出自己动心的模样,死板着脸拨掉樊思成的手,说:“你还是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走吧,再待下去,你的脑子就要坏了。” 樊思成又试着抓了一下,被江旧年躲开,终于正式接受了这盆凉水倒在自己的脑袋上。 “没意思,真是没意思,”樊思成暗暗地骂道,“跟这样的老顽固说话,根本说不通。” 岂料江旧年也是连连心惊,躲在房间里抚着胸口惴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难以抵挡。” 樊思成一边乖乖收拾行李,一边哀叹自己的情史坎坷,心情太低落,完全是下意识地在干活,连敲门声都没听到,直到江旧年对着虚掩的门说“可以进来吗?”樊思成才蓦然惊觉,弹起来去开门,把江旧年迎进来,还一脸赖皮相地说:“怎么了江老师,你是不是改主意了?答应我了?” 江旧年急于撇清:“你别乱想,我就是来问你个事。” “哦,”樊思成看着江旧年那难以揣测的脸色,声音又凉了下来,“什么事啊?” “你刚才说的陈涛……是怎么回事?”江旧年的确对陈涛隐隐约约一知半解,但是很显然,他也没有必要专门跑来樊思成的房间问这个,个中的原因和心理,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哦,他啊,”樊思成倒是没看出江旧年的微妙,只是有点不乐意再提陈涛那些破事,不过江旧年既然问了,他还是要说。 “江老师,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室友,就是我的病根?”樊思成道。 江旧年点点头,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 “他这个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我更蠢……”樊思成搬了个板凳让江旧年坐,自己则坐到床沿,开始说有关陈涛的那一段糟心历史。 江旧年听得频频点头,仿佛在把自己留意到的一些事情与樊思成叙述的事实一一相对应,听到樊思成与陈涛酒店那一段,不由红了脸,两人都知道那之后樊思成回家干了什么,江旧年便说:“这后面就别说了,再往后吧。” 樊思成也正不知怎么解释那一晚,看样子江旧年都懂了,便正好略过,接着说了陈涛怎么样与他发生关系,怎么样又脚踩两只船——其实,说真的,是不是只有两只,谁知道呢。 说完之后,樊思成又体会了一次心痛,好像一只肉丸子,过了一遍油之后,临吃又给下锅炸了一回。 “后来,你就都看见了,”樊思成被自己的故事重新带入低落,“我遭报应了。” 江旧年也是许久不知道说什么,听了这个故事,多少有点理解为什么那天樊思成哭成那样。“你现在是不是想哭啊?”江旧年通过观察樊思成抽搐的面部,终于问出了一句。 第41章 樊思成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最后扭出了一个极丑的笑来:“我哭得还不够吗?再哭还是不是男人,不哭了,不哭了……” 但那样子比哭还难看。江旧年终是柔软,坐过去到床边,搂了一下樊思成的肩膀,樊思成就把头靠过来了。当下觉得很自然,没过一会儿,江旧年就想临阵脱逃了。 “我们这样,是不是特别像父子啊?”江旧年这么说。 樊思成果然如江旧年所愿地抬起头:“怎么会呢!” 江旧年虽然也在期待着这样的答案,但还是苦笑道:“不是吗?” “不是不是,”樊思成忙道,“顶多像叔侄啊。” 这句回话在江旧年计划之外,江旧年脸一僵,觉得自己还是走好了,屁股刚挪一下,忽然被樊思成拉住了手笑道:“江老师,我逗你玩呢。” 江旧年回头去看那张已经笑得很轻松的脸,着实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由得心头的哪根弦也动了一下,便忍不住笑意,道:“又哭又笑,老猫上吊。” 樊思成没管这个,他终于看到江旧年态度的回转,哪还顾得上别的,依旧拉着手不放,问道:“江老师,那我的东西还要不要收拾啊?” 江旧年面不改色:“这和收拾东西有什么关系么?” 樊思成愣了一下,接着展开双臂一下把江旧年抱住,像小孩撒娇一样地念道:“你不赶我,我就不走啦!我就赖上你啦!” 江旧年偏偏就吃这套,温柔地摸摸樊思成的头发,道:“你赖着可以,但是说真的,谈恋爱,我是想也没想过。” “总得想的啊,”樊思成搂着江旧年单薄的身体,隔着衣服能够感觉到他发热却胆怯的颤抖,“咱俩都得想,你也是,我也是,这是我们恋爱的补习。” 这个形容,贴近江旧年的生活,更容易给他极大的触动。正因为动摇,所以江旧年更要拿出最后的抵抗。 “可是,我爱人……” “她会原谅的!”樊思成道,“她会祝福的。” 樊思成突然松开了抱着江旧年的手,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打开纱窗,手指着外面的灰黑夜:“她要是不同意,现在马上打雷!” 奇迹当然不会就此出现。 “你看吧,”樊思成回身,满脸的笑上还带着仿若被太阳照射过的光,“她同意了!” 虽然明知这是一个孩子气的游戏,江旧年终是宁愿沉沦在这个稚气的温柔乡里,权且忘记了所有的忧虑和万一。 在这么狗血的剧情之后,按道理,是应该发生点什么的。但是事实是,江旧年看了钟,说:“太晚了,我困了。” 樊思成竟然也有此想法:“我也睡了,我明天上班。” 所以恋爱的事情,等明天下班再说! 而樊思成长年加班,到家之后虽然总要拽着江旧年谈天,江旧年却怕他累了,不愿多说。樊思成也是下定了决心这次要慢慢来,谈个像点样子的恋爱,好在没两天就到了周末。 要说恋爱,樊思成的人生都在苦逼的暗恋中度过,如果和陈涛那次也算恋爱的话,那他也只有一次经验;江旧年却有一男一女两次恋爱经历。但是,樊思成却认为,让江旧年来引导这次恋情,是会糟糕的,理由是:“你们那个年代无非是牵牵小手,公园走走,偷偷亲嘴,回家就喝定亲酒了。我才不要过得那么复古。” 江旧年没有嗤之以鼻也没有嘲笑,但依然露出略显不悦的表情说:“你把我们那时候当成什么时代?我们也都是该干嘛干嘛好不好。” 樊思成刚才不能不说是故意的,简直就是在等着江旧年这句话。“该干嘛干嘛?”樊思成腆着脸笑着贴近江旧年,“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干嘛干嘛?” “也……没那么快……”江旧年知道樊思成对他的身体反应,虽然口头上有一些抗拒,如果樊思成来真的,其实他也并没准备躲。不料樊思成就这么一笑,让开了身子。 “我知道!”樊思成道,“我逗你呢。走,出门走走去!” “去哪?”江旧年问。 “先把那一柜子方便面扔了去!”樊思成道。 方便面当然不能浪费,俩人上街也没啥东西要买,樊思成想看电影来着,但电影院里人头攒动,江旧年大概是宅久了人群恐惧,拽着樊思成就走了。 结果俩人去了超市。 樊思成也不管自己压根就不会做菜,一看到各种食材,就哗哗买了一堆,扬言要给江旧年补身体,江旧年也不拦他。拎着两包塑料袋回了家,樊思成忙到天黑,最后从冒着烟的厨房出来,苦着脸建议:“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江旧年推了一下眼镜:“去吃小馄饨吗?” 他们真的去找了个馄饨摊,坐在塑料凳上,在街灯的掩映下仿若置身异空间,周围那些来来去去的人腿,就跟水族馆里关在大鱼缸里的鱼似的,与他们隔着一层。 江旧年看着馄饨碗,也不说话,樊思成就有点苦恼。 今天一整天,江旧年要么在看风景,要么在看路人,要么在看超市标签,要么在看馄饨碗,就是没好好地看过樊思成! “江老师,你看看我行不?”樊思成现在找到了和江旧年相处的诀窍,就是装可爱卖萌,百试百灵,“我有那么难看吗,你都不忍心多看一眼?” 樊思成没有注意到的是,江旧年的目光虽游移,但面部表情却是轻松的。“有什么必要总盯着看呢?”江旧年答道,“你也别总看着我了,快吃吧。” 樊思成想不出好的应答,只得鼓着腮帮子“哦”了一声,低头猛塞了几口馄饨,江旧年却在这时看着他几乎快要消弭于暧昧夜色中的头顶,以勺子遮住嘴微微笑了。 吃晚饭的两人散步回家,樊思成特意和江旧年挨得很近,近得手指的关节不时地要碰到一起,再迅速分开。路边的绿化带今天刚刚剪过,又洒上水,有一股子不同于花香的清淡气息,这香气有一种令人惊艳的寻常,好似这世间的所有平凡故事。 冷不防,樊思成一把抓住江旧年的手,江旧年吓了一跳,很快抽开了。“干什么!”说了一句很不浪漫的话。 樊思成也心想,这时候应该说句“别闹!”或者“讨厌!”什么的才靠谱吧……马上又抓住了那只逃开的手。“有什么关系,”他低声道,“又没人看见。” “就算看见,”樊思成补充,“能拿我们怎样?” 江旧年是真的介意,紧张地再次从樊思成掌中逃离,又怕让这位小他十五岁的年轻人失望,便道:“回去再说吧,在外面不要这样。” 樊思成却是没感受到江旧年的认真,忽地凑上来,又在江旧年颊上亲了一口。江旧年大骇,站住了捂住脸,惊慌地看樊思成:“你够了啊!” “怎么样,刺激不?”樊思成笑着问江旧年,好像还是没有接收到江旧年的介意电波。 “刺激是刺激,但是我这个年纪,不喜欢刺激了!”江旧年甩下这样一句话,便不理樊思成,加快步伐往家走。樊思成这才有点悟出来:江旧年是真的不高兴了。 江旧年不高兴,樊思成也因丧气而有了点烦躁的脾气,虽然两人在一起是樊思成提出的,但这一条路仿佛是命运的轮子走着走着自然压上的,并不是标准的“单方面爱意——展开追求”恋爱模式,樊思成也没有那么大的耐心去宠溺呵护。 他却不知道江旧年另有一套想法。 江旧年始终是不相信樊思成有多爱自己的。其实江旧年对樊思成的喜欢,可能都比樊思成对江旧年的爱意多。江旧年只是无法自控地沉浸在阔别十多年的柔情里,脑袋还是维持着清醒和理性。所以江旧年不会为他认为随时可能离去的樊思成做什么改变,或打破什么惯例,何况他在这里、在工作单位长年维持的形象已经固定,樊思成这么张扬,要是被随便什么人看了去,流言蜚语则会毁了他半辈子的韬光养晦——新潮开放的樊思成是不会介意这些,也不会理解这些的。 樊思成无法理解,也不想破坏了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恋爱气氛,于是在回家的这段路途中,他做了一个正常智能的人所能做出的最正常决定: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两个人进了家,樊思成才重新开口讲话:“江老师,厨房里那些食材怎么办啊?我们总得找机会消灭它们吧?总不能天天吃小馄饨?” 江旧年听到樊思成换话题了,也是暗中松了一口气,道:“我也不大会做,怎么办呢?” 樊思成笑道:“我估计你也不会,不然不会天天泡面。这样吧,我从网上找点食谱,明天我们一起对着食谱做,怎么样?” 江旧年没道理不答应。樊思成便兴冲冲地开电脑找食谱去了。 双休日的第二天,樊思成在厨房里浑身大汗地忙了一上午,才算把该切的切好,该洗的洗完。江旧年看他那满头冒着热气的狼狈样,也挺于心不忍的,便道:“你进房间吹吹空调再忙吧。” “不行不行,进去就出不来了。”樊思成深知空调的诱惑,坚持咬牙忍完再说。 江旧年看不下去,便进厨房帮忙。但两个人都是生手,厨房又小,又热,忙碌间免不了肌肤摩擦,樊思成本就抗拒不了江旧年的身体,这几天一直在忍,这一下,灶上的火和他身体里的火,和心里的火一起熊熊烧着,让他再也控制不住。 正逢江旧年没头没脑地把菜往锅里一丢,油和水相遇,锅里噼里啪啦炸了起来,一滴滴地飞溅,江旧年吓得往后一让,没成想樊思成就站在他身后,完全撞进了人怀里。 江旧年下意识地转身,正看到樊思成憋红着个脸,也红着个眼,像饿狼一样俯视着自己。 这头狼扑上来的时候,江旧年也是自愿献身的。两个人在这厨房里天雷勾动地火,拥在一起狂吻,哪管灶上的菜已经过了火候,浓烟包围了他们。 两人谁都不愿意分开,沉重的喘息声和唇舌搅动的声音构成了他们耳边的一切,樊思成一只手已经伸进了江旧年的裤子里……突然,“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怎么总是如此不合时宜。 第42章 樊思成和江旧年这才好像从梦中惊醒,汗津津地分开,整理衣服。江旧年的眼镜都被压得歪了,干脆拿下来,用衣角擦一擦。樊思成去开门。 “打你手机你怎么不接啊?”站在门外的是表姐朱一亭。 “啊?没电了吧。”樊思成道。 “马马虎虎的,还好你在家,不然我白跑了。”朱一亭跨进门,马上就注意到了厨房的烟雾。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们怎么不开抽油烟机呀?哎哟江老师您好!” 江旧年已经把火关了,但锅里的菜已经无法挽救,朱一亭条件反射般地挽一挽袖子就上了前线,樊思成和江旧年自觉退让出厨房。 朱一亭开窗散烟,又整了几个菜,和樊思成、江旧年坐下来吃。樊思成这才逮着机会问这个坏他好事的:“你来干嘛来了?” “来看看你不行啊?”朱一亭道,但随后自己先藏不住话,说,“那个……思成啊,上次我没跟你说陈涛住院的事,你还埋怨我来着,对吧?” 樊思成差点噎住。朱一亭不知道他后来和陈涛发生的事,更不知道他如今和江旧年已是一对,贸然提起陈涛,樊思成一是恶心,二是心惊。 “怎……怎么了?” “他又住院了,这回我没瞒你啊。”朱一亭说。 “又是脑震荡啊?”樊思成心虚,看着饭碗。 “这回啊,嘿嘿,”朱一亭好像幸灾乐祸地笑了,“他不是被人打了脑袋,是被人把命根给打了!” “啊?”樊思成蓦地抬起头来,虽说他也希望陈涛倒霉,但这也太惨了吧? “他后来的那个女朋友,比原来的更不好惹,看到他上电视征婚,就联系他前几个女朋友。最毒妇人心啊!几个毒妇人凑在一起,计划好了找人下手的啊!陈涛这回可惨咯。”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樊思成问。 “我有朋友是护士,你忘啦?她说他伤得挺重,以后能不能传宗接代,难说呢!据说他住院之后,还有好几个女的轮流来看他呢!” 樊思成听了便发愣,朱一亭狠拍了他一下,道:“行啦,那个花花公子有什么好同情的啊,他现在惨了,你俩扯平了。” 樊思成细想了一下朱一亭那“扯平”二字的意思,突然反驳道:“什么扯平?我……我现在可,没那毛病了!” “咦?”朱一亭眼睛亮了一下,“你病好啦?所以是不是那个中药喝好的?” “嗯……嗯,是……”樊思成姑且认了。 朱一亭自以为她在和樊思成说暗语打哑谜,江旧年听不懂,殊不知江旧年早就知道得比她还多,此刻正镇定自若地吃饭,但却把他们对话的每个字都收进耳中。 朱一亭走后,樊思成发现江旧年迅速恢复了常态,厨房里的那段忘情,现在一点余韵也没有了,不由得就有点不甘心。 “江老师……嘿嘿……”樊思成腆着脸,凑到江旧年旁边,捧着下巴装可爱。 “看什么?”江旧年正洗碗,头也没抬,“别看我。” “我就看!”樊思成依旧使出撒娇那招。 “有什么好看的,”江旧年轻声道,听不出什么语气,“一张老皮,满脸皱纹。” 樊思成却听得有点不对劲,本来歪着靠在墙上,现在站直了:“怎么了?江老师,是不是刚才我姐和我说了陈涛,你不高兴了?” “没有,”江旧年当即否认,“他的事,我相信已经过去了。” “那是为什么啊?”樊思成问,掏心掏费的诚恳。 江旧年叹了口气,手里的活却没停,依然没看樊思成,道:“没什么为什么,这是事实,我已经四十岁了,你才二十五,你还年轻,我却离青春很远了,以后我只会越来越老,等我五十岁了,你也才三十五岁而已,你能想象那个时候,你还能盯着我看吗?哦,我只是打个比方,真到那个时候,我们两个估计早就谁也见不着谁了。” 樊思成虽然得承认,对江旧年的感情还是在培养中,没有曾经对陈涛的那种,莫名其妙又刻骨铭心的爱,但听到这么悲观的一段话,还是不免心头像被针扎了一样。 “江老师,这可就是你不对了啊!”樊思成考虑了几秒,突然朗声这样说道。 江旧年也挺意外的,终于停了动作,扭头看向樊思成。 “首先,你一点儿也不老,看起来才三十出头,”樊思成捏捏脖子上的皮,道,“其次,你为什么要这么自卑呢?该自卑的是我啊!” “你?”江旧年上上下下把樊思成看了一遍,似乎是既找不出樊思成自卑的理由,也找不出樊思成自卑的现象。 “我只对你硬得起来啊江老师!”樊思成忽地换了轻声细语,做出求饶的表情说道,“我在别人面前就跟废物一样啊!我们俩现在在做恋爱补习,你补习完了可以出去随便找个人实践,我可不行啊,我只有你啊!到时候你把我一丢,我就是被抛弃的流浪猫狗了啊!你忍心吗!” 樊思成说得绘声绘色,还有理有据的,把江旧年也唬住了。最后,樊思成抓住江旧年的胳膊摇了两下:“你还有什么好自卑的?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的命根子抓在你手里呢!” 江旧年这时终于红了脸,转过头去评价道:“年轻人脑袋里天天不想别的,只想那档子事。” 樊思成知道江旧年这是被自己说通了,于是更近一步搂住江旧年的腰,微弯了腰,问道:“说到那档子事,江老师,你什么时候跟我做……那档子事啊?” 江旧年通红的耳朵就近在樊思成的鼻尖前面,一不小心就碰到。樊思成凉凉的鼻头碰到火热的耳朵,心里也是一热;江旧年发热的耳朵碰到樊思成凉凉的鼻头,心里也是一阵沁凉。 “什么时候啊?老师?”樊思成连连问得江旧年快要把持不住,不得不认真思考起来。 日子选得太远了,怕樊思成着急;选得太近了吧,又怕显得自己太着急,所以……“下星期?” “下星期什么时候啊?”要知道今天已经是星期天,明天也算下星期。 “周末?” 樊思成不满地扭动了一下。 “周四?”江旧年的声音变小了一点。 “周二怎么样啊,”樊思成还是自己提议了,“周二我老板不在,我能早下班,所以……” 江旧年不说话,算是答应了。樊思成便松开手,把江旧年往旁边推:“行了,你快进房间凉快凉快,我来洗我来洗!” 视线迅速转向下周二。樊思成上班的时候接到江旧年的短信:晚上吃饺子,家里没醋了,带瓶醋回来。难得的准时下班,樊思成没忘了买醋的任务,风风火火跑回家,一开门看见江旧年站在桌边,桌上的饺子整齐地排着队伍,在接受江旧年的点数。 江旧年听到开门声,一边看向樊思成一边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回来啦?你吃多少个?” 樊思成哪管吃多少个?心说我只想吃你!“砰”地关上门,扔下挎包,几步跨过去,揽过江旧年便深吻下去。 当江旧年的气息也凌乱时,樊思成将他就地转了个身,抽掉裤带,把长裤连着内裤一起扒下来,手指在臀瓣按揉了两下,便掏出自己的硬物塞将进去。 初时,樊思成还担心自己太性急,江旧年承受不来,直到感受到里面一片松弛湿润,方知江旧年已经自己准备过了,于是放下心来,就这么站着,从后面紧贴江旧年,动了起来。 樊思成的手绕到前方,从衬衣下伸进去,找到了他最喜欢的两颗乳头,任意揉捏。江旧年被连连上顶,早站不稳,腰越来越弯,最后像是从中折断一样,只剩屁股翘得高高地在被樊思成尽情玩弄,伴上身后传来的“啪啪”的拍击声,是他从不敢想象的淫靡场面。忽地樊思成在他体内挠到了痒处,江旧年发出一声吟唱,双腿一软,膝部着地,跪到地上。 樊思成也随着他跪了下来,然而看江旧年光着两条腿,只有脚腕处绊着堆在一起的裤子,又怕他关节着了凉,遂退了出来,带江旧年到房间,彼此扒了个精光,又缠在了一起。 樊思成将江旧年放到床上,俯身吮吸那一对缺乏色素般嫩红的乳头,玩着玩着竟忘记了时间,要江旧年难耐地将腿缠上他的腰间,他才一腿立于床下,一脚踩在床沿,掐着江旧年的大腿,把他整个身体向自己拖近,然后进入。 樊思成的分身在江旧年体内磨蹭,江旧年感受着那种胀满,手指不觉抓紧了床单。两人都发出本能的叹息和呼唤,江旧年不由得轻轻抬动臀部,引导着樊思成那根,指向刚才的那处销魂。 猛地江旧年的呻吟声抬高了调子,像是给樊思成下了个指示,令樊思成的胯部像摁下了开关一样疾速而有力地前后动起来,江旧年忘情地叫出声来,随着樊思成的频率。樊思成一边保持着动作,一边俯下身去吻江旧年,江旧年沉浸在这波涛般一浪大过一浪的快意中,一边意识不清地接受着樊思成的唇舌,一边仍忍不住从嘴里发出叫喊,樊思成的吻倒成了他声音的阻碍。 樊思成亲够了便离开,拉起江旧年的一条腿,将之放到自己的肩上,使两腿开得更大,屁股往后撤了一些,再猛地撞上去,江旧年随之发出一声高呼,然后又是被打碎般的快速呻吟。 到了某个时刻,江旧年绷起了脚尖,失神地叫道:“我不行了!”然后便从前面射出白浊的液体,一股一股地喷了不少。樊思成继续耕耘片刻,也终于在他体内缴械,发出了有些丢脸的叫喊,泄在江旧年的里面。 第43章 俩人歇了一会儿之后又重新忙起来,直到再次双双瘫在床上。樊思成兴致很高,急需确认战果,不停问着诸如“老师你感觉怎么样?”“我刚才有没有让你不舒服?”“射在里面你有感觉吗?”这种话。而江旧年,半天才懒洋洋地回了一句:“你到底要吃几个饺子?” 既然是补习,樊思成真的兢兢业业地冲刺般地和江旧年把谈恋爱该干的都干了,然后学校开学,江旧年上班,樊思成还在那琢磨:“我怎么觉得我们还有什么没做到呢?” “江老师,我觉得我们的补习还有哪里没做到位啊!”樊思成喊道,“还不能合格啊!” 江旧年只是觉得假期完了补习就该完了,没想到樊思成那么认真。“我觉得都挺到位的啊,”江旧年想了想自己谈过的两次恋爱,再次肯定,“挺合格的。” 樊思成还是觉得哪儿不对:“肯定是哪里欠缺了,但是我怎么想不起来呢……” 某日的两人吃完晚饭,下楼去散步,等回来,没上几个台阶,他们听见了一阵争吵声。待到了四楼,他们看见两个男人和一只大狗站在一扇大开的门口。 “你还护着它?还护着?好,今天你们父子到外面找地方睡觉去。”拦住门口,把一人一狗挡在外面的吕习说。 “我干嘛了我?”被这么一闹的刘正均真的有点恼怒,“你别得寸进尺啊,快让开让我进去,我忙一天了知道不?” “就你忙一天我没忙一天啊?”吕习毫不犹豫地反击,“你儿子在家造反,我教训两句,你包庇个什么劲儿啊?就是你惯的所以它才这样的知道不?从此以后我还敢买什么新东西?你不打好了你……” 俩人吵得挺忘情,完全没注意到江旧年和樊思成站在几级楼梯以下,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又怕打断他们吵架,又碍于他们挡着路。最后是儿子先发现的——由于樊思成一直用倾慕的眼光看着儿子,儿子感受到了他的喜爱,二话不说就热情地冲过去摇尾巴了。 儿子这么把刘正均手中的绳子一拉,刘正均回头也看到了江旧年和樊思成,赶快不吵了,做出个笑脸道:“江老师好,哎,小樊,你好,那个……上楼啊,来来来……” 刘正均给江旧年和樊思成让出了地方。江旧年走过他让出的空隙上楼,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别站楼道里了,赶快进门去吧,虽然天凉快了,可也有蚊子,门这么大开着,要把蚊子放家里去了。” 刘正均就坡下驴地道:“好好好,江老师说的是!”然后就强拉着正和樊思成玩得欢的儿子挤进了门,吕习还别扭想拦,但碍于外人在也不好说什么。刘正均刚挤进门去,就把吕习一拉,再“哐当”一声关上门,俩人再在门里做些什么,就不知道了。 樊思成还留恋地回头看了哈士奇几眼,才扭回头迈步上楼,刚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大叫:“我知道了!” 江旧年给他吓了一跳,拿着钥匙的手都一抖:“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我知道我们缺的那点儿东西是什么了!”樊思成兴奋地说,跟在江旧年后面进门,围着江旧年转,“我们缺吵架啊!” 江旧年给他说得一皱眉:“这算是什么,我可不会吵架,你别又玩新花样。” “就像楼下那俩一样啊,”樊思成也不管自己知不知道楼下俩人的关系,就拿来举例子,“不吵架也行,江老师,你,你数落数落我,批评批评我呗?” “批评?”江旧年笑了,“你倒是有挺多可以批评的地方,但是我懒得说。” “说吧说吧,”樊思成把胸一挺,“这才是我们亲密无间的证明,是恋爱补习最重要的最后一课!” “如果批评是亲密的证明,”江旧年道,“那我和我的学生们都太亲密了。” 压根没打算相信的江旧年,拨开樊思成不准备理他了。樊思成跟在后头正打算追,忽然短信铃响了起来,他就站住看短信。 垃圾短信。樊思成删掉,抬头,冷不丁看到江旧年正挡在自己面前。 “你要真想让我数落你,”江旧年带着不确定的表情,“我倒是有一个意见,想向你提一下。” “什么什么?你说你说!”樊思成眨巴着大眼求数落。 “你以后……能不能别用这些幼稚的铃声了?”江旧年说的是刚才的短信铃,也是AKB48的歌。 樊思成愣了一下。 “还有你那个来电铃也是……”江旧年继续,“还有平时在家老放那些儿歌。” “这些歌……不好吗?”樊思成懵了,没想到江旧年要说这个。 “没什么不好,只是我不喜欢,”江旧年道,“我喜欢安静。当然了,因为我的喜好而要求你改变习惯,也没什么道理,所以我一直没说。你也不是一定要听就是了……” “我听!”樊思成一跺脚,“我听你的!我现在就把铃声换成默认,歌我以后也不放了……呃……我戴耳机听……反正不会让你再听到了!” 江旧年满意地扬扬嘴角:“那行啊,我说那些歌有什么好听的,又听不懂。” 只是无意的一句话,没想到樊思成又跺了一下脚:“那我以后都不听了!”同时做出惨痛的表情。倒要江旧年赶快安慰他:“我没那个意思,你听吧,我不介意,真的……” 总之,这两个人,就这样完成了恋爱的补习。虽然谁也没有提出过山盟海誓的誓言,甚至谁也没有动过相守到老的念头,但如果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下去,最终的目的地都是同一个。他们两个人,各有各的苦衷,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很难也不敢想象太多以后的波折,就这么享受现在的安宁和幸福,已经令他们非常满足。 本故事完。 【谢谢大家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第44章 霍星宇来到咖啡厅的时候,约他的人还没来。霍星宇发了个短信给对方:“你迟到了!” “我堵在路上,你等会儿吧,他可能先到,你俩先聊。”短信回过来是这样 “我认识他个屁啊,”霍星宇不发短信了,改微信了,直接骂过去,“我又不认识他,咖啡厅里这么多人哪个是他啊?” “哎反正他高高瘦瘦的,喜欢手里拿个报纸,你看到有拿报纸的肯定是他。”微信回过来,手机里传来一个像男孩子一样的女声。 霍星宇便抬起头来看,四周哪里有拿报纸的? 霍星宇说是说“咖啡厅里人这么多”,但其实也没几个人,多是男男女女在聊天,整体挺安静,旁边虽有给客人取阅的杂志,但是没有报纸。 霍星宇将目光投向入口处,正好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卷成筒的报纸。应该就是他了。 霍星宇主动站起来,迎上去,道:“你好,你是王洁的男朋友吧?我是霍星宇。” 那人愣了一下,愣的时间比一般突然被叫住的人稍长了一些,然后才伸出手来:“你好,我叫张晓。你就是王洁的弟弟是吧?” 霍星宇还不习惯握手这种礼节,但看他伸手了,于是也伸出自己的手去,和他在半空握了一下。 “她跟你说我是她弟弟?这不是占我便宜呢吗,”一边引着张晓走向座位,霍星宇一边说,“这王二妮,回头她来了我跟她算账。” 俩人落座之后,霍星宇惊讶地发现,不知如何搭话!王晓的外表看上去挺气派,穿着也不错,要认真评价的话,是霍星宇的那盘菜……但是!但是这可是好友的男朋友啊!胡思乱想什么呢。何况霍星宇对自己的外表并不自信,虽然长了个还算可爱的脸蛋,但是小小的个子总令他倍感自卑。对面这个人,恐怕连多和这个矮个男生说几句话的兴趣都没有吧?霍星宇不无消极地想。 俩人勉强聊了几句王洁的事,张晓看上去不是很想深谈,都是他主动结束的话题,霍星宇也发现张晓似乎对女朋友不是那么了解,至少不如自己了解——也许人家正在互相了解的过程中? 熬过了一段尴尬的时光,王洁总算来了,她是跑着冲进咖啡厅的,乱蓬蓬的短发和身上松垮垮的衣服,给这个幽静的地方添加了一股路边摊味。 “唉呀妈呀,公交车上太他妈挤了,”一出口就是不雅的口头禅,王洁顾不上嘴都张开了、很有倾诉欲的霍星宇,“我先抽口烟去,我操。” 咖啡厅是禁烟的,王洁只好去卫生间抽烟。霍星宇心里在嚎叫:“我跟你男朋友没话说啊,你快救我啊!”干脆也跟张晓笑笑,道:“我也离开一下,去趟厕所。” 张晓展开手里的报纸看着,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霍星宇离开座位,快走几步抓住王洁衣服的帽子:“站住!” “哎哟宝贝儿,好久不见来亲一个!”王洁回身就动手动脚。 “去去去,”霍星宇灵巧地抛了个白眼过去,“你男朋友在那还敢跟我动手动脚!” “嘿嘿,”王洁不以为然地笑,打火机和烟早就准备在手了,“我跟我gay蜜玩关他什么事啊。” 没错,今天的约会,原本应该是霍星宇的朋友王洁,带新交的男友来给霍星宇看——在真看到张晓这个大活人之前,霍星宇打死也不相信王洁能找到男朋友,或者说,有男人能看上王洁。不是说王洁不好,只是这闺女,太纯爷们了! “哎你怎么找到这么好的?他怎么看上你的?我怎么觉得其中有诈呢?”霍星宇正要盘问,被王洁推脱了:“一会儿再说,让我抽口烟吧,憋死我了!” 王洁冲进女厕所,霍星宇撇撇嘴,也顺便去男厕所放了个水,回到座位时,王洁还没回来。 “厕所在哪啊?”张晓的报纸已经放下,折起,平躺在玻璃台面上,此时在问霍星宇,看来也是有意去一趟。 “就这样一直走,到头一拐就是。”霍星宇给他指了方向,眼见着他站起离开,就剩自己一个人在原地东张西望,显得怪傻的。一眼看见对面放着的报纸,便伸手拿过来,随便看看取乐。 霍星宇翻开报纸,看见的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景象。 这份报纸,只有最外面的那张是完好的,里面的几张,全都从边缘,被撕成了一条一条,只有脊部还连着,像是怪异的流苏,包裹在完好的那张里,合起来时看不出端倪。这些报纸被撕成了整齐的条状,撕开处的线条非常直,可见撕得又快又狠。 霍星宇的小脑袋瓜里一瞬间闪过一万个念头,同时赶快把报纸合上,折回原样,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一个巴掌拍在了霍星宇的肩上,霍星宇浑身一抖,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像做什么亏心事被发现了一样。 “张晓人呢?”原来是王洁,在霍星宇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样子没有注意到他刚才的举动。 “去厕所了。”霍星宇答道。然后忍不住又关切地问:“那个……你这男朋友……你得再好好观察观察呀。” “观察什么呀,用不着,”王洁满不在乎地说,“你俩刚刚都聊啥了?” “我们基本上没说什么。”霍星宇脑中挥之不去的仍是那份被分尸的报纸,难以想象像张晓这么人模狗样的人,竟会坐在咖啡厅里一个人默默地撕报纸?就算周围的座位上没坐人,这举动也够匪夷所思的。 没过多久张晓也回到座位上,有了王洁,三个人的话题就好进行多了,他们点了咖啡,聊得挺融洽。 聊天中霍星宇获知,张晓是博士文凭,外企工作,和王洁是在报摊偶然认识的——怎么又是跟报纸有关? “你是做什么的呀?”张晓问霍星宇。 霍星宇有点不好意思回答了:“跟你一比,我就是穷屌丝一个,没上过大学,在家开淘宝店。” “哦,”张晓的语气中并无霍星宇担心的轻蔑或歧视,“卖什么的呢?” “手机壳,手机贴膜什么的……”霍星宇的声音变小,王洁看出了他的自卑发作,于是插了一句:“你别看他这样,他在网上还有不少粉丝呢!” “粉丝?”张晓的双眼皮并不明显,但是睁大眼睛时,就能看到有质感的两道线,“卖……手机壳的粉丝?” “不是,他玩网络配音的,你听不出来他的声音挺好听吗?”王洁在一旁介绍。 “哦……的确,是挺好听的。”张晓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知道是客套还是真心夸奖。 霍星宇感觉到一些不好意思,但同时也的确为自己在这个领域中的小小成绩而骄傲,无意中,他说了一句:“哎,张晓,你声音也挺好听的,要不要配剧试试?” 说完霍星宇就后悔了:他和张晓并不熟,邀请他加入自己的圈子,无疑需要自己来带路的,这不就意味着以后还要和他联系吗?和这个相貌堂堂但是却背着人撕报纸的精英人士?他并不想呀! 王洁先出言否定了这个建议:“算了吧,就你们那圈子,别再拉人下水了。” 霍星宇十分感激王洁替他解了此围,但是又对她这句话的语气有些意见。“怎么了?”他说,“什么叫拉人下水啊,不就是个业余爱好吗。” “哼,业余爱好,”王洁不屑,同时对着对面的张晓说,“你千万别动这个主意,他们那个圈子呀,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这标准的贬义语句一出,霍星宇更不乐意了:“干嘛啊!当初还是你拉我进圈的呢!” “我反正围观一身轻,早就退了,”王洁道,“就剩你泥潭深陷了,欠着好几个剧呢吧?想退也退不了。” “我也没想退啊。”霍星宇道。 “那也是啊,”王洁笑了笑,“还没大红呢,顶多算个粉红,退了也引不起什么波澜,要退,就功成身退,至少也要被掐退啊,是吧!” 说完,还对霍星宇挤了挤眼睛。霍星宇知道她没有恶意,但是心里还是一阵不舒服。 听了王洁阴阳怪气形容的张晓,竟然对她口中这个所谓的“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的圈子产生了兴趣,而对霍星宇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圈子啊?你给我说说吧。” 王洁翻了个白眼,霍星宇露出一丝意外的微笑,开始给张晓解说。 网配圈,全称是啥霍星宇也搞不大清楚,反正就是网络配音圈的意思,是热爱配音和广播剧的网友自己创作制作广播剧和其他配音作品,并共享发布的圈子。此圈诞生以来便蓬勃发展,如今,一个正式发布的广播剧已经要具备如下要素:海报、正剧、ED歌曲,有时还包括配套漫画、视频、手机铃声等等等等,动用大量人力精力,其中,最主要的正剧部分,就需要策划、编剧、导演、CV、后期、宣传等人的共同努力,才能完成并发布。 张晓更加感兴趣了,问:“编剧导演和后期我大概都清楚,策划、CV和宣传都是干什么的呢?” “CV最简单,就是演员,负责表演剧本里的角色。策划是最重要的,首先授权一般在策划手里……” “授权?”张晓提问。 “就是作者的授权,这个稍后再说,”霍星宇咽了口口水,做好长篇大论的准备,“策划拿到授权后,要负责联系编剧写剧本,再找合适的CV,然后导演后期这一系列工作下来,都需要策划的监督,最后交给宣传发剧。” “宣传是做什么的呢?” “简单地说就是编代码的,”霍星宇道,“这个说不大清楚,回去给你看看帖你就全明白了。” “哦,”张晓难得地露出了有兴致的笑容,“好,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我们加个好友吧!” 第45章 霍星宇开始了科普生涯。在聊天工具上,张晓如饥似渴地向霍星宇请教着关于网配圈的问题。霍星宇本来是打算扔给他一个论坛然后让他自己研究的,但是张晓去了论坛之后,好像更迷糊了。 “什么叫翠菊?”“什么叫X系列?”“什么叫斯达夫?”“什么叫PIA?”“什么叫XYXF?”“什么叫抱大腿?” 霍星宇一一解释,打字打得手都累了。 “那个,你还是听剧吧,现在去论坛早了点。” “你给推荐一些?” 无奈,霍星宇又给他推荐了一点广播剧,让他去下载。 “这里面有耽美的啊,你听了别吓到。”霍星宇打字。 “没问题。”看来张晓至少知道耽美是什么。 原以为这就能摆脱他了,但霍星宇还是太天真了。第二天,霍星宇刚刚打开电脑,就看见聊天工具闪个不停,是张晓上午的留言(霍星宇一般深夜睡觉,中午才起床)。 “你推荐的某某广播剧我昨天听了,听到深夜,太好听了,我有很多感想……” 然后下面啪嗒啪嗒密密麻麻的字都是他的感想。霍星宇看了一阵眩晕。 “你这是长评啊,为什么不发在剧帖底下呢?发给我也没用啊。”霍星宇打字。 过了一会儿,张晓才回复:“长评?”应该是在上班。 “嗯,你把这个贴到发剧的剧帖下面,剧组会很高兴的。” “谢谢啊,晚上回去你教我吧!” 我操这还要教,霍星宇心中暗骂了一句。果然这家伙晚上准点来敲,霍星宇不得不看在王洁的面子上,手把手地又教了一回。不一会儿霍星宇去刷论坛,发现有个旧的剧帖被顶上来了,就是张晓写评的那个剧的帖子。这样的情形并不多见,霍星宇想知道张晓用的是什么网名,便点进去看。 最后一楼的ID上,是“苏木”两个字。“还挺文艺。”霍星宇评价。张晓的剧评看得出是新人所写,满满的都是看到新世界的惊喜和被作品带动的感想。旧帖被顶到首页,难免引起好奇,有人在下面回复:“挖坟?”还有人发现了长评,复制了苏木的楼层,在下面回复道:“姑娘听得好仔细,噗!” 不出霍星宇所料,张晓又跑来敲自己:“挖坟是什么意思?” 霍星宇给他解释了之后,为了怕他又来骚扰自己,便道:“不跟你说了,我要录音了。” “哦哦好的好的!我再去把剩下的剧听了。”张晓打字。 霍星宇没有再回复他,直接退了聊天工具,打开录音软件和word形式的剧本,对着话筒开始录音。 又是一个要哭的剧本。霍星宇有点无奈,但也已经习惯了,快六年了,和他同期入圈的几个CV有的红了有的大红了,在他后面入圈的也一个个都割据江湖了,只有他还不温不火。要说不甘心吧,肯定是有;羡慕嫉妒恨吧……也没有了,曾经有过,但是时间太长了,无所谓了,只是每当想要安于现状的时候,又总会燃起一些斗志。 霍星宇的网名叫惑星御,在网配圈多年,大家提起他,多是只有一句反应:“那个哭戏很擅长的受音。” 霍星宇都不记得自己光是在这几个月内,就哭了多少次了,这几年来一直在哭,这住房隔音效果又很一般,为了安静他总选择在晚上录音,所以……难免声音会传出去,听说人们都叫这幢楼“鬼楼”,霍星宇想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关系?但又说不出口去跟邻居解释这件事情。 何况这现在的人情冷暖,邻居都互不认识,更不好开口了。 录完,都快12点了,霍星宇倒是不嫌晚,再次打开了聊天工具,不出所料地看到几个窗口弹个不停,其中有一个私聊引起了他的注意。 贵圈小百科:“快出来!有八卦!” 这条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前的留言了。不过霍星宇很淡定,他知道贵圈小百科(霍星宇对她的昵称,她不论真名网名肯定都不能是这个)这个时间一般都在。 惑星御:“干什么?又有八卦了?” 贵圈小百科:“听说有人要退圈了!” 惑星御:“退就退呗,难道是什么大人物?” 贵圈小百科:“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我听八卦小天使说的!” 惑星御:“八卦小天使是谁?” 贵圈小百科:“八卦小天使是听八卦小花说的!” 惑星御:“……” 贵圈小百科:“八卦小花是听八卦之神说的!” 惑星御:“你们够了啊,退圈又怎么了,退圈不到两星期就回来难道不是贵圈的传统?闹得越大回来得越快。” 霍星宇其实没资格用“贵圈”二字,只不过因为“贵圈真乱”这句话,他和网友都自嘲性地称呼网配圈为“贵圈”。 “你不懂啊,”贵圈小百科打字道,“贵圈退圈,那都是拔出萝卜带着泥啊!” 霍星宇没再管这个话题,把干音打了包发到策划邮箱,又与小百科聊了点别的,其中最让霍星宇烦恼的,就是这个问题。 惑星御:“话说,我那社庆怎么办啊?” 霍星宇所在的网配社团“自己编”马上要到周年社庆了,因为是五周年的大日子,这回团内的负责人决定要搞一次隆重的社庆活动——网配的庆祝活动、歌会等,多在语音聊天工具YY上进行,表演形式还是以唱歌为主,而唱歌,是非常令霍星宇头痛的。 贵圈小百科:“你们社给你安排什么节目了?” 惑星御:“叫我唱歌啊。” 贵圈小百科:“那就唱呗。” 惑星御:“就我那歌声,我怕把猪吓得上了树,又从树上吓掉下来。” 贵圈小百科:“没关系,这也是萌点!” 霍星宇的粉丝中,很大一部分不是以他为本命的,所以对他没有那么的热情,这个小百科是个例外,不知道她是对所有人都这么热情,还是独独对他好,反正正好弥补了霍星宇内心的小空虚,俩人聊着聊着,就变朋友了。 惑星御:“这都能当萌点,你口味真重。” 贵圈小百科:“不是的,你听我说。” 小百科发送了一个“=”=”的表情,表示她的语气很严肃。和小百科成为朋友之后,霍星宇觉得自己像是认识了一个活的百科全书。按道理说,霍星宇是CV,CV圈的事情知道得应该比小百科这样的纯粉丝多,但是跟她接触之后他才知道,原来粉丝群体里,所掌握的信息量,是多么的巨大!各家粉丝都掌握着不同层面不同方向的情报,然后粉丝与粉丝之间说话没有顾忌,相互交流之后,竟然形成了一张十分可怕的信息网!这张信息网里的信息,很类似娱乐圈的“听我哥哥的二舅姥姥的儿子的老表说……”,只不过不同的是,娱乐圈里的此类信息,十有八九是假的,而在网配圈,这种信息的真实率却令人不敢直视。很多圈内人也没有辜负这么强大的八卦群众们,做出来的事情常常让人三观尽毁,自叹编都编不出这么离奇的脑回路。 所以,热衷于整理这些信息的小百科,在圈内混迹多年之后,能够获得这样的外号,也就不足为奇了,而她总结圈内规律时说出来的话,往往一套一套的,还挺有道理。 贵圈小百科:“因为你是受。” 第二天,张晓在网上告诉霍星宇,他开了一个微博。 苏木:“我本来想开一个专门的博客的,把我听剧的感想都写在里面,但是群里的网友说,现在流行的是微博,我一想也对。” 惑星御:“群里?哪个群?” 苏木:“昨天加的广播剧同好群。” 霍星宇心想你这家伙动作倒挺快的,眼前又冒出一条:“你的微博ID是什么?我关注你。” 霍星宇一边脑内幻想着那个初入圈的精英的傻样,一边虚荣地想:看到我的微博可别吓着,一边十分熟练地丢了自己的微博地址。果不其然,张晓好像真的有点被吓着了。 苏木:“哇,烈火星域,你的粉丝好多啊!” 惑星御:“不多不多,两万多而已,好多僵尸粉呢。” 苏木:“我才3个粉丝呢,什么是僵尸粉?” 惑星御:“我来关注你吧。” 霍星宇从粉丝里找到了张晓,大概是因为“苏木”这名字有人用过了,所以他的微博名叫“苏木听剧”,首页已经发了好几条微博,都写得满满的。 惑星御:“我说你,可以发长微博的,形成图片把你的文字放在里面,你就不用把听后感分在好几个微博里面发了。” 苏木:“长微博?” 霍星宇无奈,又教了张晓如何使用微博,他觉得自己都成保姆了,而罪魁祸首,就是介绍他们认识的那个王洁。 惑星御:“咦,你怎么没关注王洁呢?” 苏木:“哦!是啊,她在微博叫什么?” 霍星宇找出了王洁的微博地址给张晓,同时心中有了些异样感,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不论换了是谁,都会有一点。 为什么张晓开了微博之后,没有马上去关注自己的女朋友呢? 这个疑问,被接下来到来的事情冲击得支离破碎,化成泡沫消失在了霍星宇当下的二次元生活中。 下午4点50分,CV“沧海直寄”在微博发表退圈声明,并附带长微博,可谓是给不会发长微博的张晓的绝佳范例。可惜张晓没有在第一时间围观到。 第46章 基本上沧海直寄的长微博分为三个部分:第一,表明自己要退圈了,退圈的原因是工作太忙,和另一半不希望自己把太多精力放在网上;第二,解释自己在圈中的负面传闻,对于坑剧、卖腐、和女粉丝暧昧等事,一一予以否定;第三,列出自己手头所有剧的列表,标示出干音已完成的,和干音尚未录完的,请剧组前来催音。 这三点乍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是读着读着就会感到“卧槽!”,而经验丰富如小百科等人,则会直接奔着第二点去,何况沧海直寄在这第二点里,埋下太多爆点。且不说坑剧、和女粉丝暧昧的争端,自有人出来指责他推脱责任,只这卖腐一条,便直接把霍星宇拖下了水。 “众所周知,现在有些人,只要一提到我,也不管我配了多少剧,付出了多少努力,首先便说‘他直男装弯卖腐’,殊不知这‘卖腐’根本不是我希望的……” 以上是沧海直寄的微博原文。霍星宇是被一通狂闪的电脑屏幕右下角提醒的,他的粉丝群平时虽然一直有人说话,但谈论的话题天南海北,很少与他相关的,今天倒是满屏的“小御小御”,长微博的地址也一再被贴出。霍星宇点了链接过去看,顿时脑袋“轰”地一下就炸了。 沧海直寄的微博里关于惑星御的部分是这么写的: “我刚入圈时,身边的所有staff和朋友都知道我是直男,我从没假装过自己的性向,不存在什么‘直装弯’。至于卖腐,是一开始和惑星御搭档CP了一个剧,又在YY互动了几次,许多小姑娘喊萌,还天天嚷着让我们假戏真做,当时我有正经女友,本来想一笑置之,但是玩笑越开越大越来越真,什么CP楼CP群都有了,我就打算正式声明解释,哪怕被你们当做开不起玩笑也可以。可是在做出行动之前,我去询问惑星御的意见的时候,他给我的回答是‘就让她们误会吧’,‘这对你又没坏处’,所以我才没有向大家说明这一点。可是,当我在围脖发出我和女友的照片的时候,许多粉丝的言论让我很吃惊,她们有些人甚至直接辱骂我,讽刺我的这段感情,我很想说,所谓的CP不过是一个玩笑,我没有和你们的傻妈在一起,二次元的争端请不要波及到我的女友,她是无辜的。” 霍星宇看得手指都麻了,赶快在网上敲小百科。 惑星御:“百科百科!” 但是小百科却没有答复,可能正在下班回家的途中。霍星宇的心脏狂跳,他从电脑前站起来,默念“冷静,快冷静”,仔细地回忆沧海直寄所描述的那一段过往。 霍星宇倒也不能说是非常无辜。 那都是两年半以前的事了。那时候的沧海直寄还是个新人,而他已经对圈内表里都非常熟悉了。当沧海直寄来和他商量那件事的时候,他不以为然,因为这实在是太正常的一件事情,并不止他们两个有此待遇,很多CV都会被凑成CP的。所以他说:“为什么要声明啊?别人还以为你开不起玩笑,没有娱乐精神。”沧海直寄说:“那她们这么误会下去怎么办?”霍星宇则说:“就让她们误会吧。混这个圈子的,多多少少是要被误会一点的。”沧海直寄那时不懂这些,打字道:“可是这些东西和配剧有什么关系?她们为什么那么热衷?”霍星宇还自以为好心好意地告诉他:“这对你又没坏处,习惯就好。八卦人人都爱看,你的知名度提高一些,你配的剧也会被重视一些,怎么和配剧没关系呢?” 霍星宇隐约记得是这样的,虽然他有一点暗示沧海直寄卖腐的意思,但是结合语境来看,这样的对话也都不为过,他不由得怨恨起沧海直寄,为什么要把他的话断章取义给别人看?退都退了,还要给他惹事。 霍星宇为何如此怨恨?也有一些说不出口的原因。自从沧海直寄完成了与他的对话之后,不但没有澄清CP之事,还继续和他在微博等地互动,惹得一帮女粉激动不已。那段时间,沧海直寄和惑星御的微博粉丝数量急增,当时虽然也有人私下说过“好个聪明的沧海直寄,一个新人,拉着前辈卖腐,一下子收获这么多人气,可怜惑星御被利用了”的话,但是霍星宇却不想在乎,因为,他的人气也因此上涨了,以及……他当时,真的对沧海直寄,有了一点心动。 虽然知道暗恋直男这事既苦逼又傻逼,但是霍星宇控制不住,心里很明白现实中的不可能,所以更加看重网上的交流——所以,他会在微博上@沧海直寄,会在YY上做沧海直寄的歌会嘉宾,甚至会有意无意地暴露自己与沧海直寄的聊天记录给粉丝群的成员。那些聊天记录全都是暧昧不明的,可作男性友情解,也能解读为耽美向……而沧海直寄,似乎是尝到了卖腐的甜头,和惑星御是默契地配合,连剧本都不用写,成功地塑造了一个温柔迟钝攻和一个暗恋痴情受的形象。霍星宇本人,也只能沉浸在这种虚构的设定中,享受一点点心酸的幸福。 当时,霍星宇还不认识小百科,但是后来,小百科非常马后炮地和他说过:“我那时就看出你对沧海直寄是认真的了。太虐了!” 的确“太虐了”,正当二人各有目的地卖腐的时候,沧海直寄认识了现在的女友,那女孩牢牢抓住了沧海直寄的心,让他陷入热恋,女方在微博上@他,发照片秀恩爱,沧海直寄也跟女孩一起,秀起了幸福。 但是粉丝们不愿意了。这部分不愿意的粉丝中,不排除有真的相信了沧海直寄和惑星御是一对的人,绝大多数,还是看卖腐看得正起劲,突然觉得自己被耍了的人。于是原本的粉丝们群起攻击沧海直寄“卖腐”,“直装弯”,“炒作”,“骗粉骗人气”,沧海直寄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在微博回击,谁知更触了粉丝逆鳞。于是昔日的小甜甜瞬间变成了可恶的牛夫人,粉丝们手头有的是截图、录音等等证据,在论坛上专门开帖,甩到沧海直寄脸上,坐实了他卖腐的罪名。这件事在当时也算是值得八卦的一场风波。 沧海直寄和惑星御的“寄予”CP从此不复存在。沧海直寄哪里见过这样的批斗场面,再硬气也渐渐不敌,最后选择不闻不问,回现实世界去和女友卿卿我我,等待事情过去。惑星御在那次风波中幸运地没有被波及,反而是接受了来自各方的抚摸,“可怜的小御被沧海之鸡摆了一道”(没错,沧海直寄被起了外号)或是“小御的一片真心喂了狗”,或是“小御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各种肉麻,各种让霍星宇问心有愧,又心有余悸。 霍星宇的回忆结束了,他知道那次风波平息后,沧海直寄先后又出了坑剧事件和与女粉丝暧昧事件,名声越来越差,而人们每提及他的坏名声,就要把最初的卖腐事件拉出来遛一圈,所以惹得很多根本不熟悉这两个CV的粉丝,都对此事件很有印象。 现在,沧海直寄这样一篇退圈微博,等于是把当年已定论的事情重新洗牌,再掀风波。霍星宇去论坛看了一下,果然,已经开了关于这件事的八卦楼了。霍星宇不敢点进去,又迫切想知道里面说的是什么。他的粉丝群倒是空前地热闹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但是碍于正主在,也都隔靴搔痒,不敢太犀利了。 终于等到小百科上线,回复霍星宇的第一句就十分大气。 贵圈小百科:“嗯,我都知道了。” 惑星御:“其实当时根本不是那样的,他断章取义!” 小百科好一阵子没有理霍星宇,冷不丁地抛出几张截图。霍星宇一看那粉红色的背景,就知道这截图一定来自他不敢点开的那个帖。 小百科选择的言论是帖子里比较有代表性的。 第一张截图的内容是:“沧海之鸡真是有手腕啊,临走还要洗得白白的再走,赶着回家熬鸡汤吗?他坑剧组的事是剧组内部人亲自爆料的,难道还会冤枉他?和粉丝妹子的暧昧聊天记录也是有图有JB的,他一口咬定没有就没有?卖腐的事也要推给惑星御,难道当时比他红的惑星御还需要抱着他的大腿炒作?没有惑星御,大家认识他是谁啊?反正他就是白莲花一朵,什么都不是他的责任。” 另一张截图里则写着:“我这里单8卖腐的事儿,拦着不让8的都是惑星御粉吧?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倒是说说,一个人怎么卖腐?当时他们那些浓情蜜意我可都是留着图的,惑星御不配合,这腐能卖得起来?现在沧海之鸡的微博等于是上锤子了,惑星御那边如果没有锤子,我就信沧海之鸡的。” 霍星宇看了截图,更着急了,眼看战火已经烧到自己了。 惑星御:“我该怎么办啊?” 小百科非常淡定地发来一条:“你装死就行了,最后大家会原谅你的。” 她这句话连霍星宇都不大敢信:“为什么啊?” 贵圈小百科:“因为你是受,受总是比较容易被原谅的。” 第47章 即使小百科这么说,霍星宇还是有些担心,自己入圈五年多,一直明哲保身,即使不算太红,也没有什么把柄落在过别人手上,无论对CV还是对粉丝,都是客客气气的,在staff中的口碑也是“人很好”;玩得好的几个同是CV的朋友,也都是和他差不多人气的,不会有“抱大腿上位”之嫌;唱歌不好,也就不会天天在YY现身。他这么多年,耐得住寂寞,那些他自己都看不过眼的钻营求红从来不做。人们说起他,往往也就是一个哭戏好,还有一个人低调。 他在圈内攒了这么多年的人品,可不能就此毁于一旦啊! 想到这一点的霍星宇,点开自己的粉丝群,反复斟酌了许久,打上一句话“我是冤枉的”,配上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发了出去。 群里一看正主说话了,一个个的不管平常冒头不冒头,全都热切地和惑星御打着招呼,其中一个说:“小御不怕!我们保护你!” 霍星宇一看苗头不错,又打了一行字:“他在断章取义,当时他那么认真,我不想他闹出事情,只好那么说。” 粉丝们的仇恨成功集中到沧海直寄身上了。又有人问:“那小御你当时跟他关系那么好,是他利用你的对吧?你只是对新人好而已,不是故意卖腐对吧?” 霍星宇迟疑了一下。时至今日,当初的那点暗恋早已熄灭,而因为喜欢所以在网上和直男打情骂俏这种事,他也是不肯承认的。所以此时此刻他不可能说出当年那点感情,但若是顺水推舟,把责任都推给沧海直寄,似乎又有点不大厚道? 在他犹豫的时候,早有人替他反驳了。“小御就算要卖腐,也没必要找沧海直寄,比沧海直寄红的多了去了,谁在炒作一看就知。” 霍星宇便觉得,此事,还是留给粉丝们自己讨论吧。 围观了群内所有言行,还参与了几句的小百科,此时又单独和霍星宇说话来了。 贵圈小百科:“你想让她们帮你去掐架?” 所谓掐架,就是在论坛帖子里用不固定的ID吵嘴。 惑星御:“没有啊,我就是想澄清下。” 贵圈小百科:“﹁_﹁……” 惑星御:“那我去群里叫她们别去论坛掐架。” 贵圈小百科:“你叫也没用了,肯定会有人去的。而且沧海直寄那边的粉丝也出动了,现在帖子掐得可精彩呢,目测管理员快删帖了。” 如果帖子里掐得太难看的话,论坛也是会采取行动的。 果不其然,八卦沧海直寄的帖子被掐得引出管理员,删帖处理。但是一切都还没有结束,沧海直寄的微博受到了攻击,新的帖子也开出来,逼沧海直寄上证据,否则就是在血口喷人,在给正直无辜的惑星御抹黑。惑星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这么多向着自己说话的人,单论他的粉丝是不够这个数量的,那么其他的,究竟是正义的使者呢,还是单纯讨厌沧海直寄的人呢?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们呢? 现在虽然还是惑星御的上风,但霍星宇看着这个凶猛的二次元攻势,心里总有点惴惴不安,踩不到底,生怕这件事没有尽头。不过,应该很快就会了结的吧?以沧海直寄的性格,他应该会什么都不理,彻底回到现实生活中去,然后网友们就算掐也没地方掐,只好不了了之。 但是这一次,事情没那么好了结了。 沧海直寄,还真的上证据了! 霍星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沧海直寄居然会保留两年以前的聊天记录,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沧海直寄恐怕不是不小心连累到了惑星御,而是从一开始就打算拖他下水! 霍星宇为什么会这么想?看了沧海直寄放出的聊天记录,只怕每个人都会这么想。 聊天记录是打包成压缩文件放出下载的,当时这个事件已经成为圈内的大话题,多数群内的谈资,也引起了一些CV的注目。压缩文件放出后,各路人马争相下载,竞相传阅。基本上大家都以为沧海直寄是黑定了,没想到他手里真的有料,所以非常意外,也就非常积极。 压缩包里有的,不仅仅是上面提到的那段对话,还有一些别的时间发生的别的主题的对话,被目的不明地截下图来,放进这里。 那些对话,足够令霍星宇眼前一黑。 他都说了些什么啊! “你也不要羡慕那些大红紫红啦,某某(这里的某某指某CV名,作者实在懒得起那么多了)的粉丝倒是多,但你看那些粉一天到晚就是在那里花痴和脑残,所作所为简直一个粉顶十个黑。他自己也丢脸的,但是又不敢太说那些粉,毕竟还要靠她们保住自己的江湖地位。” 这好像是有一次,沧海直寄向惑星御抱怨自己努力了那么久,结果还是不冷不热,和某些CV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惑星御出言安慰,又因为当时对沧海直寄还有爱意,所以不由自主的得瑟也是有的,一不小心,有些话就不过脑子了。 还有,“你说某某某是靠剧红的不错,但也是标准只靠一个剧红的,其实那部剧是他刚出道时候配的,配得超级烂,可是粉丝就喜欢那部,多年后提起来还是那部,他自己也很无奈。”以及“某某红是够红的,也够努力,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还配得那么烂,只能说是天分问题了。” 诸如此类,私下里说说没关系,拿出来就是要惹事生非的话,都被沧海直寄截图放出。更可恶的是,图里只有惑星御的喋喋不休,而沧海直寄所打的字则全部被抹去了。 这些图很快传遍了圈内,形势一下子就又不同了。 这下,连小百科也安慰不了惑星御了,“因为是受”原理也不适用了。 惑星御:“这些话虽然是我说的,但是得要他先说我才能说啊!一个巴掌拍不响啊!如果只有我一个说,也聊不下去啊!” 贵圈小百科:“我知道我知道,谁叫你没安个心眼呢?” 惑星御:“那时候我特别相信他……”其实是喜欢人家。 贵圈小百科:“这样吧,你把当时的真实聊天记录截出来,我们做一个完整版的,既然现在已经不能装死了,那就干脆放出真相,让大家八卦个痛快吧。” 惑星御:“可是我电脑重装过啊,哪来的聊天记录啊!” 贵圈小百科:“所以你以后要存个心眼啊,吃一堑长一智吧。” 惑星御:“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我没得罪他啊。” 贵圈小百科:“现在看啦,打从一开始,他就是冲着你来的,你肯定是得罪他了。” 惑星御:“我怎么可能得罪他啊,我还暗恋过丫的!” 贵圈小百科:“其实,有可能的。” 惑星御:“你知道?” 贵圈小百科:“嗯。我帮你推理推理啊,在卖腐事件结束之后,他的形象大跌但你还好好的,在那种情况下,你不但没拉他一把,还处处跟他撇清关系,歌会也不去了,微博也没动静了,对不对?” 惑星御:“我能怎么办?他秀恩爱我也很受伤的好吧……而且这种事不提就过去了,我干嘛还上赶着制造话题呢?” 贵圈小百科:“可是你不表态,就表示你默认了群众说的他利用你卖腐的结论,也等于在鼓励大家继续黑他。你看,他当然会认为你冷酷无情,不够朋友,甚至落井下石啦……” 惑星御:“我没这么想过啊!他怎么不和我说呢,他和我说的话就会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贵圈小百科:“我只是猜啊,不一定是真的,你别激动。” 惑星御:“那我现在怎么办?” 贵圈小百科:“1,继续装死,这么做肯定对你没什么好处,但也没什么坏处;2,死不承认,说聊天记录是沧海直寄伪造的,这样做沧海直寄会恨你,会有很多人不相信你,但也有人会相信,关键是,在那些被你背后议论过的CV面前,你至少有个解释;3,老老实实承认,说清楚实情,拉沧海直寄一起挨枪子,虽然他有图你没图,他会略占上风,但是这样搞群众最high你信不信?4,退圈。” 惑星御:“……我不想和人吵架,我还跟和人撕破脸过呢。” 贵圈小百科:“那就继续装死。或者你想退圈?” 惑星御:“我没打算退圈啊。” 贵圈小百科:“没事,退俩星期再回来。” 惑星御已经要烦死了,正好淘宝店又有事,于是不再理小百科,先去忙工作。等忙完回来,霍星宇一刷论坛,发现新的八卦贴已经迅速盖了好几页了。霍星宇把鼠标停在帖子标题上,犹豫了很久,还是点了下去。 一层一层地浏览着帖子,霍星宇的心脏越跳越快,直至承受不了,点击右上红叉。 帖子里自然还有很多骂沧海直寄的,骂他手段狠毒,当初还揪着人卖腐,现在就翻脸不认人;还有一些帮惑星御说话的,说背后议论人之常情,是截图的不厚道。但是大部分人都表示,对惑星御这个人印象大为改观,没想到他是如此有心机的两面派,表面装淡定,背后什么话都说,整个大破灭!而被惑星御说到的那三个CV的粉丝则出离愤怒,什么“他有什么资格评价我家某某的演技”,“他还好意思说某某靠一个剧红,他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剧都拿不出手好吗”,和“大家看好了,他说某家粉丝都是NC,现在要是谁护着火星语,不让掐他,那也是他家的脑残粉哦~一粉顶十黑哦~”果然惑星御也很快有了外号。 糟糕的是,这三个CV都是比惑星御红太多的CV,他粉丝群里的相当一部分粉丝,也都很喜欢这三个CV中的一到三个。惑星御这下的祸可惹大了,比卖腐还严重。最要命的还有,得罪了粉丝也就罢了,得罪了这三个当红CV,以后可怎么办呢? 霍星宇在电脑前呆坐了许久,然后下定决心,敲了小百科。 惑星御:“我要反击,该怎么做?” 贵圈小百科:“你要反击了?你可想清楚,就算你现在骂回去,也是回不到之前的形象的。” 惑星御:“我知道,所以我才不能放过沧海直寄,他这么对我,实在是太过分了!其实我并不想用掐架来解决事情的,但是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二次元的恩怨,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贵圈小百科:“我明白你热爱和平的心情,但是……有些东西,不靠战争是保护不了的!——基拉大和。” 第48章 惑星御:“那我现在去写长微博?” 贵圈小百科:“你去打草稿吧,千万别发,我看看大概到明天,就自然会有人给你列出战略数据表了。” 什么战略数据表,说得挺玄乎的,霍星宇也没太放在心上,他知道小百科没事就爱开玩笑。不过今天他也真的写不出来,他不善文辞,也不会和人争论,就这件事情,他估计得想破头,磨蹭一晚上,大概能磨出个半篇来,就不错了。 没想到第二天,战略数据居然真的出现了。小百科甩给惑星御一串统计,里面详尽地分析了:与惑星御和沧海直寄都相熟的staff的态度;与惑星御和沧海直寄都互动过的CV的态度;被惑星御背后议论过的那三个红CV的态度;在上次掐卖腐事件中支持过惑星御的圈内人士的态度;在上次事件中支持过沧海直寄的圈内人士的态度等等等等……都从微博等地挖掘出信息,汇总在一起。 惑星御:“这是你做的?厉害,我都想不到这么多……” 贵圈小百科:“不是我,是帖子里的路人做的。我也是要上班的,哪有那么闲。” 惑星御:“……好厉害。” 贵圈小百科:“八卦的力量是无穷的。” 惑星御:“可是这些又说明什么呢?” 贵圈小百科:“被你说过的三个CV是关键——PS我也很喜欢这三个。好就好在你和他们三个人本来就互不相识,所以不存在掐你人前抱大腿人后捅刀子。然后其中只有被你说配得烂的那个某某发了微博说‘我的演技确实一直被大家诟病,这些年自己也一直在学习,从没敢放松’之类的,其他两个人都还没有动静。” 惑星御:“我是真的没怎么跟他们说过话,所以现在如果跑去道歉吧,又有点突兀,什么都不说吧,又显得我没礼貌……” 贵圈小百科:“我可以先派人去和没动静那两个接触一下。” 惑星御:“你认识这么红的CV啊?” 贵圈小百科:“我倒是想。我只是认识各路粉丝……其中有认识他们的。你那些话说得也不算重,就看他们本人介意不介意了,他们本人如果不介意,粉丝再玻璃心都没事。” 贵圈小百科:“还有还有,这个staff你认识吧?如果她找你说话,你千万别跟她透露任何事情,沧海直寄这次针对你,她在幕后肯定没少出谋划策。” 霍星宇看了一下那个名字,果然是认识的,还是比较熟的,顿时心就凉了半截。 惑星御:“你怎么知道和她有关?” 贵圈小百科:“内围爆料,群众福尔摩斯分析。总之挺靠谱的,你防着点。对了,你的草稿呢?” 惑星御:“我把该辩解的大致写了一下,又整理了一些我知道的沧海直寄不厚道的事情,发你看看。” 小百科接收了文件,好像连读都没读完就回复了。 贵圈小百科:“不对不对,你这样写太平淡了。” 惑星御:“?” 贵圈小百科:“应该用第二人称。” 惑星御:“第二人称?” 贵圈小百科:“真笨。我来给你做个示范啊,比如,‘沧海直寄,曾经,我是多么的信任你,把你当做真正的兄弟,而你做了什么呢?当我劝你不要责怪姑娘们的YY,你却受到启发,顺水推舟;当我苦口婆心叫你不要坑剧,你却一意孤行……现在你竟然用断章取义的言辞,来抹黑我,我并不愤怒,我只是心痛,因为我知道,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百分百信任,掏心掏肺的你了’……类似这样。” 惑星御:“……” 贵圈小百科:“怎么了嘛,这都是我围观掐架多年得出的宝贵经验啊。” 惑星御:“厉害!!!!!” 就这样,在小百科的协助下,霍星宇硬是把一篇平铺直叙的微博,抻成了洋洋洒洒、声情并茂的长长微博。检查了几遍之后,霍星宇把长微博发了,还到群里去说了这两天来说的第一句话:“最新围脖求帮转。” 随后,被惑星御说过靠一个剧红的那个某CV的一位很亲密的粉丝,俗称亲妈粉,发了一条微博:“其实哭戏小王子说得一点都没错嘛,很多人确实眼里只有某某某成名的那部剧,而他那之后的努力,都被忽略了。CV本人都没有躺在过去的成果上,粉丝为什么要鼠目寸光?” 惑星御以为这是小百科活动的结果,但是小百科说:“我的确跟她说了一下,但是如果CV本人不是和她意见相同的话,她也不会这么写的,只不过CV不想落人口舌,所以亲妈帮他表达看法罢了。” 接着,小百科叫惑星御按照刚才“战略数据”上的支持他的名单,去挨个求转发新微博。 贵圈小百科:“真的支持你的自己就会转,那些还在犹豫的,你就去拉拢一下吧。” 惑星御:“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这是我的事,又不关他们的事。” 贵圈小百科:“你不拉也可以啊,但是沧海直寄那边一定在拉人,你信不信?” 听到她这么说,惑星御乖乖去拉人帮忙了。 以上霍星宇已经尽了人事,接下来就听喜怒无常的八卦众的天命了。但是在那之前,他还不能忘了社团周年庆的事,一想到唱歌,他的头更痛了。 王洁正好又打电话来约他唱K。霍星宇本来懒得去KTV,但是一想到要练歌,还是答应了下来。当天赶到KTV一看,只有王洁和他,以及张晓三个人。 是啊,张晓是王洁的男朋友,他在场简直太正常了——但是为什么王洁还要抓霍星宇来当电灯泡呢?! 王洁来之前,好像就已经喝了一点酒了,唱K的过程中也一直在喝。张晓也不管她,就自顾唱歌。张晓的歌声很好听,听得霍星宇顿生自卑,不敢在他面前开口了。王洁抓着酒瓶子喊:“霍星宇你不是要练歌的吗!练呀!我可是你的唱歌粉啊!” 霍星宇绿着脸,去点了自己要唱的歌,练了两次。已喝高的王洁听得十分高兴,拿着手铃猛敲:“好!唱得太好了!节奏感和调子都完全没有!解压,太解压了……” 霍星宇恨不得钻地里去。 从KTV出来,王洁又闹着要喝酒,霍星宇试图拦她,拦不住,埋怨地看了一眼什么都不做的张晓,后者样子十分轻松,好像王洁做什么他都无所谓。 所以最后,王洁喝成了一滩泥,得靠两个男人抬着她。 “我家离这近,送我家去吧。”霍星宇说。王洁也不是第一次喝醉后在他家过夜了。 “你家里人没关系吗?”张晓问。 “我家就我一个。” “就你一个?爸妈在老家还是?” “不是,这房子是我妈的,我妈很多年前去世了,我爸和后妈住在别的地方,这套房子就我一个人住。”霍星宇道。 “哦……”张晓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霍星宇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了母亲不在的事,张晓一时没想起来该怎么接话。 把王洁送到了霍星宇家,往沙发上一扔,张晓拍拍手,道:“那我走了?” 霍星宇看了一眼睡得死死的王洁,又看了一眼张晓:“你不留下来陪她吗?” 张晓猛地把身子转回来,笑道:“你说得对。” 霍星宇垂下眼睛微微笑了笑,准备去给他倒杯水,却突然被张晓抓住。 “其实我是想和你聊聊广播剧的事情。”张晓的眼睛里闪着光,非常的热忱。 接下来,就是张晓滔滔不绝的听后感时间。霍星宇心想你不是该照顾女朋友吗?怎么缠着我说剧的事儿呢?因为怕吵醒了王洁,霍星宇一把将张晓拖进了卧室隔壁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是他的仓库,里面的货架上摆满了手机配件。张晓进来之后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才想起这是霍星宇的生意。 “你有没有喜欢的?我送你。”霍星宇道。 “不用,”张晓道,“我不用什么壳儿啊钻啊的。” “没凳子,你不介意坐地上吧?”霍星宇拿了两张包装纸,铺在货架之间。 张晓很大方地坐下了:“我能继续说剧的事儿了吗?” 霍星宇笑道:“你还真听上瘾了,短短一星期,听了不少剧嘛。” “真的,”张晓笑,“我上班路上听,下班路上听,午休听,晚上也听,一睁眼就想听。” “我当年也是那样,”霍星宇道,“被王洁塞了几个剧,听了之后,觉得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就入了圈,入了圈后,又觉得,居然还有这样的世界!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当初那种纯粹的喜欢的感觉了。” “我也听了你配的剧,”张晓道,“你配得真好,CV都好了不起。” 霍星宇略为讶异了一下,然后笑了:“那还是你听得少,厉害的CV太多了,我配得不算好。” “不不不,你很认真,”张晓很严肃地说,“耽美剧就是贵在认真,整个剧组都有一种热情的氛围,感觉得到大家都很努力,很想做好这件事。所以有些时候有些瑕疵,就可以忽略了。” 霍星宇很欣慰于张晓注意到了这一点。的确,接的每部剧,他都会先看一遍原作,研究人物性格,自认为已经掌握时,再开始录音。出了成品之后,他也会听一遍,总结一下自己的不足,争取下次能配得更好。有的时候,并不是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够好,而是真的达不到那个水准了……他就这样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慢慢磨,慢慢练,不知不觉,现在演绎普通难度的角色,也都驾轻就熟了。 “你要不要也试试啊?”霍星宇看着张晓说,“配剧。” 第49章 张晓想都没想先就拒绝:“我哪行,你别开玩笑了,哈哈哈……” 霍星宇却是认真的:“你普通话标准,声音也挺好听,听了这么多剧,自己不想试试吗?” “我没有演技。”张晓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霍星宇笑道,“而且就像你说的,认真努力是最重要的,演技嘛,总是要磨练的,磨磨就行了。” 张晓低下头想想,笑道:“再说吧。” 霍星宇又听张晓抒发了许多对于广播剧的感想和看法,直到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张晓才突然住嘴:“你困啦,那就去睡吧。” 霍星宇从地上站起来,低头看着张晓,道:“怎么办?我家就一张床,一张沙发,想必王洁和你说过我是gay了吧,你介意和我睡一张床吗?你不介意我就不介意。” “呃……”张晓迟疑了一下。 霍星宇看出他在犹豫,难免发出一声不屑的笑,心说他果然介意。“那就咱俩把王洁抬床上去,你跟她睡一张床,然后我睡沙发。” “不行不行不行!”张晓这次反应得倒快,也很激烈,“绝对不行!” 最后,是他们俩把王洁抬上床,霍星宇睡在她旁边,张晓睡的沙发。 第二天,张晓醒来的时候,王洁已经在他旁边抽早晨烟了。 “昨晚睡挺晚啊?”王洁看到他醒了,问。 “嗯……嗯。”张晓的意识还没完全清醒。 “都聊了些啥啊,你俩挺一见如故的嘛。” 霍星宇在卫生间里听到王洁“盘问”张晓,而张晓还晕晕乎乎地给不出答案,一着急,快速刷了几下牙,漱了口水吐掉,走出卫生间道:“就聊广播剧的事儿了,我还建议他也试试配剧,他不干。” “当CV啊?”王洁把张晓从头到尾扫了几眼,“行,挺好的,你们都有当CV的先天优势。” “什么啊?”张晓终于回过神来了,不知道王洁指的是什么。 “你们都长了根鸡巴。”王洁说的“先天优势”既不是指普通话,也不是指音色,言简意赅,霸气外露。 霍星宇干咳两声,推开王洁:“你别再误导他了,快从我家滚出好吗?” 王洁比了个“OK”的手势,站起来如风一般地离去了,居然没管张晓,把他留在了这里。 霍星宇尴尬地笑了两声:“她是真汉子。” 张晓赞同地点头:“纯爷们。” 张晓从沙发上站起来洗漱,最后和霍星宇告辞时,忍不住还是问了:“王洁说的那个‘先天优势’是什么意思啊?” 霍星宇笑了:“你还不明白?我问你,耽美剧里,是男的主要角色多,还是女的主要角色多?” “当然是男的啊,”张晓道,“女的角色一般都是妈妈妹妹之类的……” “那就是啦,”霍星宇道,“那在这种情况下,是男CV机会多,还是女CV机会多呢?” 张晓好似明白了:“哦……我懂了。” 霍星宇又道:“听耽美剧的,又是女生居多,我问你,是同性相吸呢,还是异性相吸呢?” 张晓笑了一下:“这可就说不准了,耽美剧里可都是同性相吸的。” “但是就普遍状况来看,还是异性相吸的多吧,”霍星宇也笑,“女听众喜欢的,也多是男CV,这样一来,曝光率、人气,都被男CV占了,所以王洁才说长根……那啥……就有优势。” “咳咳,知道了,知道了……”张晓彻底明白了。 “你晚上在家吗?”霍星宇道,“我给你找几个人对戏玩吧,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当CV的天分。” “对戏?”张晓睁大了眼睛,“是什么呀?” 霍星宇叹了口气,看来又得给他科普了。 晚上,霍星宇和张晓在YY相逢了,或者说,惑星御和苏木,在YY,相逢了。 “我还以为你连YY也不会用呢。”惑星御开麦说。 “以前打游戏用过,”苏木明显会用YY,“不玩游戏之后就没登陆了,这次更新了好多,界面也变了。” “嗯,”惑星御道,“你等一下,我拉朋友来。” 不到五分钟,惑星御就拖了两个人来,分别叫“DD”和“记得带盐”。DD一来就热情地大呼:“哎呀,腥风血雨的男人来啦!”这是一个清凉的男声。 惑星御不满地道:“别乱说话,只不过是一点误会,反正我已经解释了,别人爱怎么想怎么想。” 记得带盐开麦说:“我到外地忙了好一阵子,回来才知道你出事了,怎么回事儿啊,求八卦啊。”这是个低沉的,略带痞气的男人声音。 “叫你来是来对戏的,八卦你妹,”惑星御道,“没看到我带着个新人吗,快去找个本子来。” “就我们四个,那找个人少点的本子了。”记得带盐说。 “就找现代的吧,生活化一点的,新人比较好入戏。”惑星御说。 “好嘞!” 没过一会儿,记得带盐找了个本子,分别发给DD和惑星御,惑星御发给苏木。 “叫你朋友出个声,我听听声音,来分配角色。”记得带盐道。 苏木刚才一直听他们三个热络地说话,这会儿终于听到他们说自己了,就对着麦克风道:“你好,我是惑星御的朋友。” 记得带盐高兴地叫道:“这声音不错啊!很适合这个本子的主役攻的设定,你就来这个攻吧!叫惑星御给你搭受,让他带着你入戏,我和DD给你们配配角和龙套。” 苏木连忙道:“那怎么行,我从来没配过,一开始应该配龙套的。” “玩嘛,怕什么,”记得带盐道,“就这么定了。” 苏木怎么听怎么觉得记得带盐的声音很耳熟,应该是在剧里出现过的,但是混杂在他短期内听的大量剧里,他一时半会记不清了。 于是定好角色,大家浏览一遍剧本,开始对戏。一开始,苏木很放不开,有些台词说出来会不好意思,所以表达得不到位。但惑星御很认真地表演,渐渐把他带入到剧的情境中去。DD和记得带盐包揽所有配角龙套,路人甲乙丙,变声线变年龄感,简直无所不能,遇到女性角色,他们还要捏着嗓子硬上,好笑的同时,苏木也觉出了他们的敬业和专业——虽然大家都是业余的,但是一比较起来,才知道他们有多厉害。 剧本到了后半段,攻的家里不接受攻和受的同性关系,攻有一段面对母亲坦白性向的戏,此时苏木已经深深进入角色的状态之中,他嗓音低沉沙哑,体现攻性格压抑自虐的一面,忽而变得高亢,与母亲激烈争论,像是终于被释放的洪流。当他念完这一段台词之后,好像缺氧般久久喘不上气来。惑星御、DD和记得带盐也都被震了一下,YY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张晓身后的房门响了一声,开了一条缝,母亲从那里探出头:“晓晓,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张晓赶快先关了麦,“和朋友聊天,声音有点大,吵到你了。” “哦……”母亲看了一眼电脑屏幕,“早点睡啊。” “嗯,知道了。”张晓大概说过一万次相同的回答。 房门重新关上,张晓面对电脑,开麦说道:“不好意思,刚刚我是不是有点失控?” 惑星御道:“没有,你配得很好,真的。” 记得带盐说:“你还真挺有天分,不过能进入角色固然好,也要控制自己不要沉进去,情感和技巧相辅相成最好了。” “好的。”张晓诚心听教。 四个人对完了剧本,惑星御意犹未尽,和DD、记得带盐聊天,商量着再找一个剧本,张晓看了一下时间,却是该下了。 “我该下了,明天上班,”他说,“今天谢谢了。” “不谢不谢,再见。” 三个人和苏木道了别,DD笑了一下,说:“小御你从哪找的新人,感觉不错嘛。” “三次元认识的,介绍他听广播剧,他就感兴趣了。”惑星御简单地介绍。 “三次元啊~”DD不怀好意地笑,“难道是男朋友?或者男朋友预备役?” “人家有女朋友的!”惑星御果断地反驳回去。 “直男?”记得带盐说,“不像啊。” “你神仙啊,听人家说两句话就能听出弯直?”惑星御道,“少跳大神了好嘛?” “我就说说,你别激动嘛,”记得带盐笑道,“他真人怎么样?” “不错啊。”惑星御想了想,特地用较为冷淡的语气说。 “你可别喜欢上人家啊。”记得带盐道。 “滚蛋!” 这天霍星宇和DD、记得带盐又翻剧本出来对戏,对着对着聊起天来,聊着聊着就到了凌晨,三个人都困了,各自散去睡觉,霍星宇完全忘记了沧海直寄那码子事,第二天起床才又想起来。微博上转发他的长微博的人还是挺多的,评论里也一片安慰支持之声,但不知道论坛上的风向是怎样,霍星宇于是问了小百科。 惑星御:“百科在吗?我反击的效果如何了?” 贵圈小百科:“哦,那件事啊,反正沧海直寄是黑定了,你反击之后有人说你心眼多腹黑,也有人表示路人转粉了,不过基本上也算是落幕了,因为现在大家都去关注另一件事了。” 惑星御:“我这么快就过气啦?” 霍星宇这是开玩笑的口气,实际是松了一口气,但没的也有点小寂寞,感觉自己投入了很多情绪,结果草草收场了。 贵圈小百科:“没办法啊,你猜又喷人了。” 你猜,是一个挺神奇的存在,自己背负着洗不掉的黑历史,却仗着入圈早累积下来的地位,隔三差五地喷喷人,有时指名道姓,有时语焉不详。看小百科的口气,这次必然是指名道姓了。 第50章 贵圈小百科:“你猜好犀利啊~我其实是他路人粉我会告诉你吗。” 你猜喷人,例无虚发。首先体现在对象的选择上:他喷的,基本上都是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引起圈内人不满,但是不敢骂,或者不知道怎么骂才爽的人;其次体现在喷人的方式上:一般来说,很多条件与你猜相仿——入圈早,人气高,口才好——已经趋向于无敌,却还没有无敌的CV,大多存在一个共同的弱点——他们还要脸。你猜不同,他以最无赖的方式,去骂最难骂倒的人,往往产生奇效。“老娘”不离口的你猜,给人一种嘴碎小贱受的形象,讲话还很俏皮,能博人一笑不会反感。如果对方跟他较真,反会被拖入“老娘”的世界无法自拔,从而失败;最后,你猜喷人还存在一个随机性,和他有仇的他喷,没仇的也喷,关他事的他喷,不关他事的他喷得更多……总之毫无规律可循,被喷者往往毫无征兆地被喷得满头狗血,还没等反应过来,你猜已经挖着鼻屎庆祝胜利了!再加上你猜的资历和地位,人气和态度,圈内敢惹他的人不多。 这次,你猜在微博上喷的,是一个近期爆红的新人,布吉岛,这个新人素质不错,接剧众多,所以一段时间内,井喷般地出了许多剧;又爱在YY上蹦跶,以极快的速度笼络了一大批粉丝,自己也不免飘飘然起来。你猜喷的就是他的得瑟无礼,而且是以前辈的姿态高高在上地指责,压根就没打算给布吉岛还手的余地。 一般的新人,乖乖认怂也就算了,偏偏这个布吉岛初生牛犊不怕虎,第一时间发微博反击:“有些人别硬不起来拿筷子撑了,真把自己当网配圈法官了,提着灯笼到处照别人,照不见自己一身是屎,先把你那屁股擦干净再说吧!” 你猜已多年没有敌手,哪会容许自己在一个后辈面前服软?稍加延时以示淡定后,你猜再发微博:“老娘代替你亲娘教育你,你出口成脏,老娘没驯过动物所以教不了你了,我是一身屎,你是粪土之墙不可圬,希望你亲妈至少教过你怎么跟前辈说话。” 你猜说话的特色就是雅痞结合,有菜市场还价突然冒出一句论语的震慑感,也很能唬人。可惜的是这年头的年轻人还真是都没什么文化,看到古文典故就自动跳过,白白放弃了许多漏洞可抓……这些都是题外话。总之令围观群众都没想到的是,布吉岛他偏偏还不认输。 “你自己封的你自己做前辈啊?我可不记得我有一个RP捉急,当年夹着尾巴躲起,现在又出来到处蹦跶的前辈,这种人我躲都来不及。入圈早就了不起了?也不数数自己一共才出几部剧,吃老本不嫌丢人还好意思装逼,此种人一生无逼可装。” 这就是布吉岛的回复。这完全撕破脸的态度,硬度不亚于你猜的腰杆,让看热闹的群众集体绝倒,蜂拥围观,前两天还在掐沧海直寄和惑星御的那些战斗力,现在都转移到了布吉岛和你猜这里。 但这些战斗力又比较复杂,分为:喜欢你猜讨厌布吉岛的,喜欢布吉岛讨厌你猜的,喜欢你猜也喜欢布吉岛的,两个都讨厌但更讨厌你猜的,两个都讨厌但更讨厌布吉岛的……等等!所以这一场由CV带头掐的混战那是……十分精彩! 也就是此时,苏木第一次进入了大家的视野。 就在你猜和布吉岛掐得难解难分,论坛也各种精彩的时候,有一位资深CV在微博上说了这样一句话:“撇开那些无关声音的风风雨雨,我们来倾听一位用心聆听的人对广播剧的看法吧”,后面抛出了一个链接,而那个链接,正是“苏木听剧”的微博地址。 由于这位资深CV一向保持着高人气和对网配圈的热情,还很少发微博,所以他的微博常被粉丝煞有介事地转来转去,就是这么一转之下,苏木的微博红了。 当霍星宇不解地问小百科“苏木的微博就那几个粉,到底是怎么被他看见的呢?”的时候,小百科回答得十分直接。 贵圈小百科:“在微博搜自己的名字和剧名看见的吧。” 霍星宇告诉了小百科自己与苏木三次元相识的事。 惑星御:“就是我把他带进圈的。” 贵圈小百科:“这人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听了这么多剧,还部部写评,真是有热情。在大家如火如荼地吵架的时候,他在论坛默默顶剧,太萌了~” 惑星御:“你花痴起来真是防不胜防。” 贵圈小百科:“我猜他是弯的?” 惑星御:“应该……是直的吧。” 贵圈小百科:“应该,那就是不肯定嘛!” 惑星御:“他是我闺蜜的男友。” 贵圈小百科:“那你还说‘应该’!那不就肯定是了嘛!” 惑星御:“我说不好……算了,不说了。” 霍星宇这股子说不好的感觉,确实不大好说。他第一次见张晓的时候,思维定式地认为他肯定是个直男。但是后来的种种迹象,都让他觉得,张晓对他的女朋友王洁并不上心,比起她,他更在意新喜欢上的广播剧。而张晓对耽美剧的喜好和接受程度,再看他那些掏心掏肺的评论,以及对戏那天,他的异常表现,不能不让人怀疑他真实的性向……然而,万一霍星宇的怀疑被验证是真的的话,那张晓和王洁的关系,不就是欺骗?霍星宇更不能接受王洁受伤,也隐隐地,无法接受张晓是那样的人。所以,干脆不要怀疑算了?可是张晓听剧之后,和霍星宇的接触眼看多了起来,霍星宇每次和张晓接触,第一次见他时,那摊撕成长条的报纸,就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一次,简直像一个充满引力的黑洞,霍星宇一再抗拒,意识却一再不受控制地向之靠近。 话说回来,“自己想”社庆的日子,转眼就到了。 “自己想广播剧社团,四周年庆祝活动现在开始……”那头活动已经开始了,惑星御还在自己YY紧张地练习今晚要唱的歌曲。苏木是来YY看有没有人对戏的,无意中撞到了惑星御在唱歌。 惑星御唱完才发现苏木来了,无奈地笑道:“你来了怎么不说话啊,我是不是唱得很难听?” “不难听啊,”苏木道,想了想赶快补充,“挺好听的。” 惑星御苦笑道:“你就别安慰我了,我也想唱好点来的,怎么都唱不好,要不是社团年庆,我才不开口唱歌呢。” “你们社团年庆?什么时候?”苏木问。 “就现在……”惑星御道,“已经开始了,流程还没到我。” “真可惜,”苏木道,“我还想说找机会出来唱K,不带王洁,就我们两个,你可以练练唱歌,我唱得虽然不好,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教你。” “张晓,你……”惑星御欲言又止,而且用了张晓这个名字,而不是苏木这个网名。 “怎么了?”苏木的声音很温柔,有一点诱惑。 “没事,我该去我们社团频道了。”惑星御克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三十六计走为上。 没想到苏木来了这句:“我踩着你去看看。” 苏木现在YY使用熟练了,都会踩着人去频道了。惑星御没办法,只好先走了,苏木跟在他后面过去。 社庆的流程还没有轮到惑星御上麦,惑星御就先听着其他的表演。苏木又私敲惑星御了。 苏木:“好厉害啊,那是字幕吗?” 惑星御:“是啊。” 苏木:“怎么做到的?” 惑星御:“……有手动的也有软件。” 惑星御还沉浸在唱歌之前的紧张和不安中,没有心情给苏木讲解扫盲。可是苏木好像偏偏不懂人眼色。 苏木:“哇,这个还能做成图案啊,还会动啊!怎么做的啊!” 他说的是一位嘉宾自带的字幕,花式字幕很抢眼,用简单的线条拼出灵动的图形,让苏木惊叹。 惑星御:“有人编,然后找几个人练练就行了。” 苏木:“这得投入多大心血啊,太厉害了!” 惑星御:“这你就不知道了,金鱼都能排队呢,何况粉丝。” 然后苏木又问了什么,惑星御选择不理睬了。 惑星御唱歌虽然欠佳,但是在社庆的气氛下,不会有人嫌弃,相反,送花的一点也没少,还有很多小姑娘叫着“小御好萌!”“小御原创系歌手!” 当然,经过沧海直寄的事件后,很多粉丝对惑星御的印象改观了,但是这社庆的大好日子,不会有人说这种东西来扫兴的。当然,除了一个人。谁?你猜。 第51章 你猜在好几年前与“自己想”有过合作,那个时候惑星御还没考进自己想。你猜出事时,即使你猜理亏的证据确凿,自己想的一个高层始终站在你猜的一边,劝大家不要太为难你猜,当时人们骂她圣母、同党,她被骂得狗血淋头。后来你猜回归,对这名高层所作的唯一报答,就是转发过她策划的一部广播剧。所以,今天你猜在自己想周年歌会的突然出现,被有心人解读成有恩必报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这种猜测,仅仅存在了半个小时。 你猜先是在频道里挂机挂了20分钟,才被人认出来,并在公屏上大量刷“你猜!”“你猜来了!”“你猜傻妈~”引起主办方的重视。以你猜的地位和名气,为什么足足用了二十分钟才被认出呢?因为,他披的YY马甲,是“布吉岛”。 被认出以后,他被请上麦,说:“我还以为最危险的名字就是最安全的名字,没想到还是被你们认出来了啊,呵呵……” 他这种说法也就骗骗小萝莉。如果他真的不想被认出,随便用个小白小红的马甲便是,何苦还要用布吉岛的名字?这种全是槽点的话配上他那软绵绵的声音,真是爱的爱死,烦的烦死。 你猜说了两句话便要求下麦,让歌会继续走流程。“我听着,听完点评。”他说。主办方也很郁闷,本来想让这个不请自来的嘉宾唱一首歌,就打发掉的,没想到人家还要等着“点评”,这可从来没安排过啊。 “呃,那好,那下面是现场对戏环节……”主持人继续把歌会拉回到正轨上来。 现场对戏惑星御不怕,何况他这次的戏份十分轻松。剧本倒是挺长,因为要将在场的每一个自己想CV都编进戏里去,这工程可不小。对戏进行了半个小时,当CV们对完下麦后,公屏解锁,很快要求你猜上麦点评的话就刷起来了。各种字体,各种颜色,一轮轮地出现,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场控只得把你猜抱上麦,并暗地里祈祷他这次的嘴能少贱点儿。 你猜上麦后,还真的挨个点评了,还好,不知是不是顾念着曾经帮他说过话的高层,嘴还不算太毒,提了几个意见,都在接受范围内。可是,点评惑星御的时候,他说:“惑星御呢,我就觉得,呵呵,他生活中演技那么好,怎么对戏演得那么烂啊。” 你猜语速极快,讲完了惑星御就迅速转移到下一个,但全部听在耳朵里的惑星御可快要气疯了。他明明对演技还是很有自信的,就算知道还有不足,但也不甘于被你猜说,还要被他含沙射影地指责生活作风!搞得他们好像很熟一样?关键是他这话被听者有意的人一解读,不知又要说成啥样,惑星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那副太监嗓子,当年不知道怎么红起来的,现在蹦跶得倒挺欢。”惑星御一肚子气,不知道跟谁说,便敲了小百科。 小百科自然是挂了一个号在自己想歌会的,刚才的话肯定也都听到了,惑星御给她的那句抱怨发出后,她幽幽地来了一句:“你猜嘛,嘴贱小受,就这样,挺萌的。” 惑星御差点忘了,她对你猜很有好感,便不敢再说。同理,粉丝群里也不能抱怨了。但就在他憋着气无处倾诉的时候,苏木找来了。 苏木:“刚才那个人对你的评价太不客观了,你们是不是有仇?” 苏木:“我听过你的剧,也跟你对戏过,你表现得很好的,绝不是他说的那样。” 惑星御虽然不是太想理这个人,但此时也只有这一个情绪的出口了。 惑星御:“我跟他无冤无仇啊!” 惑星御:“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在圈里可是出了名的……” 有了发泄的对象,惑星御一口气打了好多字,又是诉委屈,又是普及你猜这个人,到最后连自己在圈里这么多年如履薄冰,但还是躲不了迎头扣来的屎盆子这种郁闷,都一五一十地和苏木说了。 苏木很善解人意,中途一直打着“这样啊。”“哇!”这种话来表示自己正听着,又等到惑星御全说完,再发表评论。 苏木:“既然这么累,为什么还要待在圈子里呢?” 惑星御:“我都待了这么久了,哪是说走就走的。” 苏木:“可是你并没有抽不开身的理由啊。” 惑星御:“你这么说,完全是三次元成功人士的说法。你是有好学历好工作好收入,你不在乎二次元,但是我在乎!因为除了二次元,我什么也没有了。” 惑星御说到兴头上,那边歌会怎么样也不管了,反正他的任务也完成了,最后竟然把深埋在内心的大实话给说了出来。 苏木:“不是啊,你不是有淘宝店吗?” 惑星御看到这行字,在心里发笑了:你跟他说这些干嘛?他这样明显从小就是好学生长大的精英,懂什么?他知道什么是考不上大学的辛酸?他知道什么是家人的白眼?他知道什么是外人的口舌?他只怕永远都不能体会那种低人一等的自卑感,而这种自卑感只有在虚幻的网络世界里才能得到修复。 惑星御:“我在这圈子也有点名气了,实话跟你说吧,人对名利还是有留恋的。” 苏木:“我知道你有粉丝,可是在这个圈子,在网络上,她们能给你带来什么实际的好处吗?” 惑星御:“当然有啦!虽然不是什么巨大的利益,可是你想想,当你需要安慰,会有粉丝无条件地安慰你,她们可能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问,但就是盲目地和你站在一边,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真的感觉是个港湾;而且,说点实际的,比如说你玩个QQ游戏,一个人玩寂寞啦,只要在微博或者群里号召一下,就会有一堆一堆的人来陪你玩,真的比一个一个拉好友玩要方便多了。” 苏木:“就这些?” 惑星御:“当然了,如果我脸皮够厚的话,可以爆出自己的淘宝地址啊,好歹也是一批购买力啊……” 惑星御就知道上面说的那两条镇不住苏木,不得已拿出了杀手锏。 可是字刚打完,惑星御就后悔了。他突然想起了沧海直寄!都说好了要长点心眼的,怎么还是这么口无遮拦?惑星御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不敢再说了。 苏木则是在电脑屏幕前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抓过一张废纸,再回过神时,纸已经被他撕得粉碎。 苏木:“真有利用粉丝赚钱的CV?” 如果是真的,其实也无可厚非,但他那“耽美剧贵在认真和热情”的看法,可能就要破碎一下了。 惑星御则不准备理他了。 惑星御:“不说了,我睡觉去。” 苏木:“这么早?” 惑星御:“嗯,累了。” 苏木:“哦,晚安!” 惑星御这么说,只是为了快点结束对话,他其实有晚睡强迫症,又去玩三国杀到深夜,困得不行了才睡下。 你猜在歌会上对惑星御的“点评”自然也引起了八卦界的讨论。一部分人认为,你猜指的就是惑星御和沧海直寄的聊天记录被爆事件;另一部分人则认为你猜肯定手里握着别人不知道的大料,那个料可能比沧海直寄爆的更下限,所以你猜敢肆无忌惮地讽刺惑星御。 这一切,惑星御是不看的,但渐渐深入了网配圈的苏木,却是在同好群的引导下看到了那个帖子。在惑星御努力回避的时候,苏木偏偏要找上门来。 苏木:“在论坛八卦的人都是谁啊?” 惑星御:“路人。” 苏木:“为什么路人什么都知道?” 惑星御不理。 苏木:“啊啊,我不是故意去看你的八卦,我只是看到群里有一个链接,所以就点了。” 惑星御不理。 苏木:“今天对戏吗?还是你玩游戏呢?” 惑星御不理。 苏木:“晚安。”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一个多星期,惑星御有时实在过意不去了,敷衍着回答两句,但大多数时间还是想冷处理,让苏木慢慢识相地远离自己。可是苏木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回事,依然每天热情地找惑星御,惑星御开始后悔,歌会那天不该因为心情不好,就对他这唯一的倾诉对象说了那么多,给他造成好像他们关系很好的错误印象。 惑星御实在是没办法,最后终于给苏木留了这么一条留言。 惑星御:“张晓,我想你也看出来了,这几天我在故意疏远你。如果你没看出来,那我现在说:我在疏远你。我们俩认识,是因为王洁,引导你进网配圈,实属无意。但是最近你找我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呢?我想问,你每天对王洁有这么殷勤吗?王洁是你的女朋友,我是王洁的好友,希望她可以过得好,所以对你自然友善。但是你也知道,我是gay,你对我这样频频纠缠,让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你对我只是普通朋友的感情?那有点太过了吧;我想你该不会是喜欢我?那样会伤害王洁,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所以不论怎样,我们俩还是少来往吧,你听你的剧,我混我的圈,以后和王洁出去也不要再叫我了,我和她出去也不会找你的。江湖再见。” 第52章 惑星御不知道张晓是什么时候看到这条留言的,但是当晚,他果然安静了!张晓没再找惑星御,像是一杆一直在暗处狙击不停的冷枪,突然停了火,倒叫人有点心慌。 又一天过去,张晓也好苏木也好,都没有任何动静,惑星御才算是放下心来,确认张晓这下是真的消停了。 但微博上,“苏木听剧”还是在更新,刚刚看到他发的一条新微博的惑星御,想了想,点击了取消关注。这样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惑星御还真的没有什么负罪感。 记得带盐倒是在他面前提了一次苏木,可能是某天寂寞了,所以QQ单敲了惑星御:“那天你带来对戏那小子呢?再叫他来玩啊。” “哦……我跟他不太谈得来……”惑星御敷衍着带过了,记得带盐也没追问,只是感叹了一句:“唉……那天倒是我进网配这么久,难得的重新体会到网配带来的纯粹的快乐。” 网配带来的纯粹的快乐?惑星御都差点忘了这茬了。但是不错,这种东西,真的是有的。它就存在于第一次听到中文广播剧时的那种新鲜和悸动;存在于第一次看到剧本时那种跃跃欲试;存在于第一次和喜欢的CV说上话时的心跳频率;存在于第一次出剧时的兴奋和狂喜;存在于第一次得到听众肯定时的反复品读;存在于第一次得到批评时的反复研磨和改进;还有,还有第一次得到支持自己的粉丝时,那种高兴却又惶恐的心情…… 总之,这一切,曾经是那么清晰地,那么经常地出现过。 “你……你还可以再找他啊,”惑星御对记得带盐说,“我给你他的Q号微博号。” “唉,不用了。”记得带盐这么说。 然后记得带盐那鬼魅一般的“唉”字就纠缠了惑星御一个晚上。 第二天惑星御接到了王洁甩来的淘宝地址,俩人研究着商品,惑星御就问了一句:“张晓最近怎么样?” 王洁:“啊?” 王洁:“哦,我不知道啊。” 惑星御:“什么叫你不知道啊,你不是他女朋友吗?” 王洁:“……你不是最近在带他玩儿吗?” 惑星御:“没有啊。” 王洁:“哦,那我回头跟他说你问他咋样。” 惑星御:“别说!” 王洁:“咋?” 惑星御还真开不了口。 “我觉得你的男友有问题”这句话,叫他怎么跟王洁说?虽然王洁是纯爷们,但总还是要顾虑一下的。 王洁:“咋了,他追你了?” 看到这句话,惑星御吓了一跳。“不要开玩笑!”惑星御打字道。 “哈哈,那好吧。你再帮我看一下这个帽子……” 大大咧咧的王洁很快回到购物情绪中来,惑星御则心有余悸。到了晚上,王洁突然打电话来,问:“今天你提醒了我,所以我就约了一下张晓,他情绪很不好啊,你知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是不是又是你们那个乌七八糟的圈子害人了啊?!” 王洁很不喜欢网配圈——虽然,她曾经很喜欢——这一点霍星宇很清楚,他对自己的圈子还是要守护最后的尊严的,所以当然不会承认。“怎么可能呢,”霍星宇说,“他到目前为止只是在听剧,听剧而已能受到什么伤害?” “那是发生了什么?”王洁问,“还是说你不知道?” 如果直接说不知道,又有撒谎之嫌,霍星宇只好问:“他怎么了?” “哎呀报纸撕得满地都是啊,”王洁道,“他情绪一起来就会这样,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报摊边上,眼见着他把刚买的报纸,到手就给撕了,觉得这人有病吧,所以才去跟他说的话,我们才认识的。” 霍星宇终于明白,第一次看到张晓时,那摊被撕得稀烂的报纸是怎么回事了。但是,这种行为,还是很难理解。 “他平时压抑得太厉害了,”王洁那头还在说,“家庭原因,呃……” 霍星宇还是感觉不到负罪感,反而有种“我被变态缠上了吧?”的寒意。便道:“这样的人很危险啊,王洁,你还是……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吧,搞不好他婚后会家暴什么的呢?” “婚后?家暴?”电话那头的王洁似乎是愣了一下,接着狂笑起来,“你太逗了,那什么,我现在有事,烦着呢,等我忙完,我们出来吃个饭吧。” “可以,但是不要带张晓啊!”霍星宇道。暂时编不出什么好的理由,王洁也没追究。 “行啊,”她说,“先挂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星期左右,王洁打电话来约霍星宇,霍星宇再次强调了不带张晓,王洁说知道知道,然后说了时间地点。 霍星宇到饭店的时候王洁还没到,他就一边看菜单一边等,没过多久王洁来了,身边还跟着个长发的漂亮姑娘。 “这位是?”霍星宇当然要问了。 “这是我老婆,”王洁掏出一根烟,不小心看见了禁烟标志,只好塞回去,“怎么样,可爱吧?” 霍星宇当时就愣住了,愣完之后突然恍然大悟。是的,这并不难接受,相反,他早就该想到。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说得通了。 “你……你是拉拉?”霍星宇也顾不上和王洁女友打招呼,“你怎么不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以为你能看出来啊,谁知道你这么傻逼,”王洁笑道,“我就看你什么时候能自己醒悟过来……不过看起来没希望了。” “所以,那张晓?” “形婚对象啊,”王洁道,“那天在报摊看到他,我跟他聊上了之后,发现我们正好有共同的烦恼,就是出柜问题,然后一拍即合……后来,你懂了。” 王洁说完,还耸了耸肩,揽了一下身边美女的腰,道:“小雪,认识一下我gay密,霍星宇。” 霍星宇还陷在思考中没回过神来,直到那个美女向他伸出了手,他才赶快反应过来,伸手和她握了握。 “那张晓……他是gay咯?”坐下之后,霍星宇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当然啦,”王洁道,“所以我问你你们怎么了,是不是他想追你,你不让?” 霍星宇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意思,而且越想越是这么个意思,只不过这点意思,已经被他自己亲手扼杀在摇篮里了。现在悔断肠子也来不及了。 “不过,就因为你这事,我还有件事,都不敢跟他说。”王洁道。 “什么事?”霍星宇问。 “我答应跟他形婚那阵子,还没追到小雪,可纠结了,你记得我在KTV喝醉那次吧?就是纠结状态中。但是现在我和小雪在一起了,小雪不让我和人形婚,我得跟张晓说明白这事——我得跟他分手!哈哈!不过因为你,他现在情绪很不好,搞得我不大好意思说。” “你这信息量太大了,能让我缓缓不?”霍星宇道,“所以现在告诉我是想?” “我就跟你说啊,如果他看上你,你可以考虑考虑,”王洁道,“等他心情平缓了呢,再把我这事给说一说。虽然说我毁约不大厚道,但是他挺通情达理的,应该会接受的。” “他看上我?谁说他看上我了?”霍星宇突然扭捏起来,“我没才没貌没身高,他好好的一个精英子弟,为什么看上我啊?” “这么说是没看上,那就算了呗。”王洁从来不理会霍星宇那点小心思,想让她顺着竿子去说“哎呀你明明很帅啊”或者“他一定是对你有感觉啊”的话,那是不可能的。这种话,应该是由小百科来说的。 所以,霍星宇当晚回去,就在QQ上和小百科大致说了一遍故事梗概,然后果不其然,小百科:“他一定是喜欢你!妥妥的!” 贵圈小百科:“他爱上了贵圈,又爱上了你!却受到了误会和伤害!啊啊啊啊啊!” 贵圈小百科:“快去追回他!” 贵圈小百科:“你们就是大手和小透明的爱恋!” 霍星宇觉得,这样的反应似乎又有点太过了。也不是他想要的。 惑星御:“我是不会去找他的。” 贵圈小百科:“为什么?你们不是误会吗?误会澄清了就和好啊。” 惑星御:“就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主动去找他,好像是我知道了他的性取向,就开始期待什么结果似的。” 贵圈小百科:“为什么不期待结果?期待结果不是很正常吗?” 惑星御:“可是我真的没有期待,我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觉得现在挺好的。” 小百科没话可说了,但她从来不会让惑星御的话落到地上的,还是发了一个表情,说:“那好吧,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找到幸福。” 这种套话,惑星御就不理了。 霍星宇其实有一点冷血,他不想让人发现。 时间就这样过去,霍星宇二三次元都一切如常,配剧,被花痴被黑;做生意,收发快递,应付难缠的买家。据王洁说,她已经正式和张晓“分手”了,也就是说,他不会再出现在霍星宇的三次元世界里;而苏木,似乎也应该和惑星御没什么交集——他连微博都双移了。可是,苏木并没有在他面前消失得太久。 江湖再见,如他所说。但是江湖真小。 而且,如果真的去考据一下这个典故的话,会发现说这话的人,其实从来没有离开过。 第53章 2个月后,苏木再次进入惑星御的视野,是因为圈内的一次事件。这次事件,可不是什么八卦啊对掐了,而是少有的正能量事件。怎么回事呢? 事情是这样的。中抓圈有一部传说中的作品《朝思暮恨》,原作是当年的大热耽美文,至今被封为经典。广播剧只有一部预告,那部预告可真是众星云集,名攻名受激烈对手,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部剧由于剧组的变动而坑了,然后作者收回了授权,并且暂时锁定所有作品的授权,不再对外放出。这样一锁就是三年。 三年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粉丝提起这部《朝思暮恨》,希望有人能够重制,聚齐原预告的CAST是不大可能了,因为那些人里,退圈的退圈,神隐的神隐,只能期待与前一作重量相等的作品。但是首要的一关,就无法解决——作者的授权。作者不给授权,群众再怎么喊也百搭,策划们也是一筹莫展。 可是就在最近,《朝思暮恨》的作者暗弄风飍(听说风多容易红)在微博上透露,自己有意再次将《朝思暮恨》的授权放给网配圈,但是有点犹豫策划人选,希望大家自荐他荐。一时间各路豪杰争相自荐,不论是大社的老牌策划,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透明新人,都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给暗弄风飍发了邮件私信等等,都附上自己的作品和对原作的理解,有的寥寥数行,有的洋洋洒洒。 连小百科也蠢蠢欲动过,和惑星御说:“《朝思暮恨》公开招募策划,我要不要也去试一下呢~” 惑星御:“你去啊。” 贵圈小百科:“我开玩笑的~但是小御你很适合里面的那个主角受安姜哎,我原作看了3遍,真的觉得你超级适合!” 惑星御没有看过这篇小说,不知道小百科说的是真的还是她又胡乱YY了。 贵圈小百科:“对了,听说那个苏木也去应征了。” 惑星御:“哪个苏木?” 贵圈小百科:“……你认识的那个苏木啊!” 惑星御:“你怎么知道。” 贵圈小百科:“要不怎么叫小百科呢?~” 惑星御:“到底怎么回事?” 看到惑星御这样问,小百科不敢得瑟了,她知道惑星御是严肃认真的态度了,只不过不明白这个事情严肃的点在哪里。 贵圈小百科:“就,他加了很多粉丝群,群里的姑娘一看他是汉子,就各种调戏呗,他也挺软的,跟粉丝玩成一片,所以他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一点,就这样。” 惑星御:“他这么努力地打入网配圈,现在还去当策划,是要干什么?” 贵圈小百科:“感兴趣所以就当了呗。” 小百科这么说了之后,突然明白了惑星御的意思。 贵圈小百科:“你是说,他是为了你?” 惑星御十分不愿意这样想,这种自恋的念头每次只要一产生,总是会被理性抑制下去,更不会让外人看出来。现在被小百科看出了自己的想法,惑星御有些不悦。 惑星御:“我没这么说,你别瞎猜。” 贵圈小百科:“真是那样的话很浪漫啊!先奋斗成配得上你的大神,然后再……” 惑星御:“都说了我没那么想了。他要奋斗什么?你又没见过他,不知道他是成功人士;也没见过我,不知道我是矮矬穷。” 惑星御知道自己这话说了也是白说,小百科肯定以为他在谦虚,不会相信的。他的确不至于矮矬穷,这三个字,他就占一个“矮”而已,但是他宁愿一遍又一遍地在粉丝和网友面前强调自己是多么的不堪,好像生怕别人爱上他,这种过分的自谦反而无法令人信服。王洁说他“谦虚到了矫情的地步”,诚然没说错。 贵圈小百科:“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嘛,应征的人那么多,他不一定会被选上呢,或者说不大可能被选上吧。” 惑星御:“为什么大家都对《朝思暮恨》那么怨念?这个文我看过,不觉得怎样啊。” 贵圈小百科:“这个文早嘛,放到现在可能不算什么,当时可是感天动地呀!再说这个的广播剧的卡斯当初那么传奇,没做出很可惜,大家当然想再次看到那样的阵容。” 贵圈小百科:“小御,如果最后这剧的策划找到你来配安姜,你会接吗?” 惑星御:“这个看情况吧。” 小百科又和他啰嗦了一堆有的没的,惑星御随便应付几句。他看得出,小百科言辞中还是有一些撮合他和苏木的意思,但是又怕他生气。惑星御混圈多年一直单身,不但杜绝了秀恩爱这一招,且对外绝口不提感情的事,连思个春这种正常的人类心理活动,他好像都没有。偶尔在网上打打卖腐的擦边球,一旦有人开玩笑到过分,他也会立刻冷面以待,给人一种疏离禁欲的印象。换句话说就是:真是块当和尚的料啊。 但是惑星御也是个人,他不是没有对爱情的憧憬,他只是不愿意和别人分享,何况,他的憧憬有点幼稚,让他羞于出口。幻想着一场像耽美文一样的恋爱,是不是很不像惑星御这种谦虚谨慎的人的作风呢? 只不过他的谦虚谨慎,是针对粉丝的,面对合自己胃口的男人,他还是会露出马脚,沧海直寄就是例子。那时他对沧海直寄的那些小心思,心里明知不可能,还是做着耽美文里奇迹发生的梦,只不过从不敢对人说。到真不可能到的连梦都无力做时,他才对亲近的人例如小百科透露了一点这件事。他不是不知道,小百科这样的粉丝,再怎么对他真诚相待,还是会把守不住嘴,不小心地泄露一点消息给别人,且加以“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的警告,于是这种警告,就随着信息的扩散,越来越变成像香烟盒上的“吸烟有害健康”一样,变成一道无关意义的花纹了。但是惑星御并不介意这样的扩散,他知道这种扩散能给他带来的好处,引起诸多NC粉的YY和猜测,萌上“寄予”这对CP,他自己又摘得干干净净,毫无责任。 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么多,只觉得这是感情的宣泄。事后细想,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有这么点小心计。 惑星御的这点心计,既不能让他在圈内大红大紫,也不能给他带来一个可心可意的男人,不知要来何用。 又过了快一个月,暗弄风飍公布了她亲自选择的策划:苏木。并给出理由:“其实我一直很喜欢广播剧,但是广播剧圈的一些事情,特别是上次授权出去后发生的一些事,让我对这个圈子失去了信心,从而不想把自己宝贵的作品交出去。三年了,不断有人请求我开放授权,我自己也在请求自己,但始终下不了决心。直到我看到苏木听剧的围脖,我看到圈内还是有人在认真地对待广播剧,无关名利地喜爱广播剧,这让我重燃了希望……” 总之就是一些朴实而又抒情的话,让人感叹“不愧是写手”,讲述她的心路历程,说她看到苏木也来申请很高兴,但是又担心对别的策划不公平……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反正是解释完了为什么有现在的结局。 围观的人们有人对此很期待,有的就要来嘀嘀咕咕了。“说了半天还不是炒作,早就内定了苏木,又怕他牌不够大引不起重视,特地搞了一场所谓的招募,炒红再办事。”这样的说法,引来了许多认同。 纵然暗弄风飍再怎么解释,炒作的疑云还是萦绕在每个人的心间,但这并不会改变她的决定,她还放出话:“事到如今,只有努力做出优秀的作品,才能堵住这些恶意揣测的嘴了。” 然而一切只不过才刚刚开始,定下了策划的第二步,就是找齐STAFF和CV,这件事看上去简单,做起来可就不一定了。 苏木是个新人,虽然认识许多粉丝,粉丝中虽然也有兼任STAFF的,但是他首先收获的不是STAFF,而是雪片般的各种留言和建议。 “主役攻你找XX吧!我是他NC粉儿!” “后期能不能找XX呢?她给XXXX做的后期听得我真是热血沸腾!” “啊我没什么事,我就是敲一下你,做剧加油,嘻嘻!” 类似以上的话语,多不胜数。 又过了大约一个月,苏木才苦逼兮兮地把STAFF敲定。然后一天,惑星御打开邮箱,发现自己收到了邀剧邮件。 第54章 其实这阵子,惑星御每天只要看到有新邮件提示,心口就会“咯噔”一下地想:会不会是苏木呢?倒也不能说是盼着他发邮件来,只是总猜想着这件事会不会发生。然后终于发生了。 其实惑星御还没有删苏木的QQ,苏木完全可以通过QQ邀剧,但是他选择了最原始最传统的方法。邮件的内容也是标准的,附上人物简介、剧本和STAFF名单,就差策划作品列表了——如果苏木曾经有过策划作品的话,惑星御觉得他会附上的。 “很好,”惑星御想,“既然你那么正式,我也回你个正式的。” 于是他写下了:“尚需考虑,大概一星期后给答复。”发了出去。 果然,苏木坐不住了,从QQ敲了惑星御。 苏木:“在吗?” 惑星御:“?” 苏木:“我只想说,剧是无辜的,觉得你适合《朝思暮恨》里的安姜,是剧组讨论的结果,不是出自我个人的决定,希望你能放下我们之间私人的恩怨,客观地对待这件事情。” 惑星御特地晾了他一会儿,然后回答:“接剧的事,我只是常规性地要考虑一下,这是我的习惯……我们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吗?” 苏木:“……没有就好。” 惑星御唇边扬起了笑意,这是一种戏弄人成功后的得意,又有另一宗戏弄即将开始时的兴奋。 苏木:“我的事,王洁和你说了吧?” 惑星御:“说了。” 苏木:“她昨天跟我说,不能维持这种虚假关系了,所以,呵呵,我被假的女朋友给甩了。” 惑星御:“那就另外找一个咯。” 惑星御很清楚自己乐于看到什么,如果这时的苏木开始对他表达爱意,那么,接不接受是一码事,受用还是挺受用的。于是他持续说着一些不咸不淡的话,想要引出些什么,但根本不具备诱惑性。 苏木:“嗯,我会继续找的。” 但苏木不知是不解风情,还是被惑星御之前的态度吓到了,竟然完全没有让话题跑偏,反而沿着惑星御完全不感兴趣的方向进行下去。 苏木:“但是这段时间就不知道怎么对家里解释了,还要想办法瞒过去。” 惑星御可是完全不想知道对方的家庭问题。 惑星御:“哦,幸好我家人不怎么管我。” 其实惑星御的这个“不怎么管我”背后也是有着辛酸的故事的,如果苏木问起,两人没准能够掏心掏肺地聊起来。但是这时的二人,似乎都比较只在乎自己。 惑星御打的算盘是,接剧现在变成一个筹码了,接不接,完全取决于这一个星期,苏木哄得他高不高兴。不管承认不承认,惑星御还是很享受被追的感觉的。 可惜苏木并不知道惑星御的这个想法。之前被惑星御生冷地拒绝,苏木心中自然是有隔阂的,这次厚着脸皮来找苏木,也实在是为了做剧。为了做这个剧,苏木受了多少冷遇,糟了多少拒绝,以至于他原本以为自己绝不会再和惑星御说话的想法,都改变了。 很多人以为苏木拿著名作的授权,接下来应该一帆风顺,STAFF和CV主动前来,畅通无阻,其实不是这样的。先说STAFF,苏木在听剧的过程中,颇总结了几个喜欢的STAFF,而且一直在打听她们的联系方式。可是有的STAFF不接新,有的像惑星御一样,表示要考虑考虑,大部分用的是三次元很忙的说法。广播剧本来就是业余爱好,每个人三次元都有一堆事,不能因为业余爱好太过打扰到人家。如果真的是很忙也就罢了,就怕是别的原因。 因为暗弄风飍突兀地把授权给了苏木这样一个一穷二白的新人,凉了其他有资历的竞争者的心,再加上炒作论的兴起,圈内似乎对苏木和暗弄风飍的动机,都有了不好的猜测。苏木虽然已经入圈,但总还是在表层晃荡,真正的内部,他还从未见过。但他知道那里有一张大网,千丝万缕,暗中联系,只要用心,总能顺着丝线连到你想要的人,这就是圈。同样的,一种想被灌输的潜意识,一种想被达成的目的,顺着这张网,也总是能散布到每一个节点。 此时苏木有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退缩。他对暗弄风飍说:“不然作者大人您还是换策划吧?我确实涉圈不深,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这个时候是暗弄风飍的坚持鼓励了苏木。“我把授权给你,就是为了和圈子的不良风气作斗争。总还是有明眼人的,总是有人想跟我们合作的。我也有一点人脉,我来帮你找,不能对网配圈屈服!” 就这样到了找CV时,难题又来了。苏木是有不少心仪的CV,但是这些CV里,要么是大牌——难找;要么是实力派——接了一堆剧,配不过来;要么是半圈外的——不接耽美了,或者干脆失踪了。留给苏木的选择,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多。事实上,苏木找惑星御接的安姜一角,本来的第一选择是CV子林,但子林明确表示剧太多了,不再接新,苏木这才重新考虑,剧组其他人推荐惑星御,苏木也觉得惑星御合适,这才发了邮件。 因为担心惑星御不接,苏木才另外专门敲的惑星御,至于哄他,苏木是没什么精力去哄的。除了白天上班,晚上回到家,还要面对母亲的盘问。“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回来吃饭啊?”今天就听到了这样的问话。可是假扮女朋友的那位刚撂挑子不干,他到哪里再去找一个来给老妈看呢?不知道淘宝上有没有相关的出租业务。 因为看到张晓最近总是戴着个耳机听着什么,下班回来就把自己关进房间,在电脑前忙活,母亲又担心了,特地关怀地问:“晓晓,你最近在听什么?”张晓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便说:“没什么,就是听听歌。”母亲说:“我怎么感觉你最近很沉迷着什么的样子呢?”张晓说:“真的没有,就是一业余爱好。”母亲还是不依不饶,想套问出来,张晓最后只得说,是和女朋友在网上聊天,母亲才放过了他。 张晓的家庭里没有父亲,作为唯一能让母亲依靠和啰嗦两句的男人,张晓也就忍下了母亲的这种无微不至或者说无孔不入。张晓从小并不算家庭条件特别优越,但是总是光鲜亮丽地出现在人前,母亲把所有的资源,都投入到了孩子的身上。所以,张晓必须逼着自己有出息,他不能让母亲伤心,因为她伤心只有他看得到,而他令她脸上有光,却能让所有亲朋好友看到。一路顺利地博士毕业,张晓给足了母亲面子,也给足了她压力,但她一句话也没说,独自担下两个人的生活所用,虽说研博都是公费,但那点可怜的补助并不够什么,母亲还怕张晓过得紧过得委屈,频频给他塞钱。终于张晓有了好工作,家里的生活越来越好了,但母亲已老了,晚上会睡不着,睡着亦会惊醒,惊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喊张晓的名字。张晓知道母亲依赖自己,他知道自己有责任让她放心,所以他下班后尽量不应酬,直接回家,因为他不回家,母亲就睡不着;所以他找王洁,假冒自己的女朋友,他无法违背自己的天性,也干不出骗婚的丑事,只有这个方法了。 所以看似高人一等的精英张晓,其实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听剧让他释放压力,做剧……又给他的压力增添了个种类。但是骑虎难下,张晓只有顶下去,作为苏木顶下去。 这边找完了惑星御,苏木接下来该找主役攻和各类配角龙套了。有一个配角,编剧提了个建议说“你猜挺合适”。苏木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去给你猜的围脖发了私信,描述了角色,将剧本作为附件发了过去,没抱太大希望,毕竟你猜是大神级别的。你猜隔了三天才给回复,这三天来你猜天天刷微博,发段子,含沙射影骂骂人,仿佛无视了苏木的私信。但是三天后他突然就给了苏木回答:“可以试试,但是我对剧的要求很高,如果达不到我的标准,我就走人。” 苏木看着这样高贵的态度还真是吸了一口冷气,不过其他的事忙得要死,也就懒得理了。一个星期后,苏木去问惑星御最后的决定。 苏木:“在吗?关于安姜这个角色,你想好了吗?接不接?” 惑星御没有立刻给出确定的答复,而是问:“你的主役攻找好了吗?我想问问对手是谁。” 苏木:“这个,还没有找好。” 惑星御:“为什么?难道没有合适的人选吗?” 苏木:“有是有,但是总有一些原因不能接,找的一些新人,又被你猜PASS掉了。” 惑星御:“你猜?他也进剧组了?” 苏木:“哦,你是不是和他有矛盾……” 惑星御:“他就算进剧组,管你选CV干什么?” 苏木:“他管得挺多的,从剧本到CV,都要过一遍目。” 惑星御:“你凭什么听他的?你是策划,他该听你的,懂不懂?” 苏木:“他是前辈,没办法,剧组里几个姑娘还是他的粉丝,人家也是对剧认真负责……” 惑星御:“如果个个都像他这么‘认真负责’法,剧组就乱套了!就算他想管,也是要和你商量着来,不存在越过你做决定的,代替你PASS掉CV?他真的是太过分了!” 苏木:“那只有你进剧组帮我了。” 惑星御:“……” 苏木:“我一个新人,气势又低人一等,又没经验,跟谁也不熟,你不帮我,谁帮我?” 第55章 苏木此语,大有趁机装可怜的嫌疑了。苏木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就像没想到自己之前会对惑星御展开攻势(虽然弱得可以),动心,他不是没有过,但是不表现出来,他一向控制得很好。 现在他又情不自禁了,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可爱的、小小的男孩,闪烁不定的眼睛,不怎么自信的神情,到了网上,突然神采奕奕,展现出了他在现实中没看见过的姿态,让人更想看看,更想让这样的男孩真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好吧,”那边厢惑星御已经决定了,“我接了!” 现在在苏木脑海中的虚拟惑星御的脸上,又出现了男儿意气,两肋插刀的复杂表情。 小百科知道惑星御接了安姜之后,表现得非常兴奋。当然她一直都很兴奋就是了,惑星御就很好奇她有没有正常情绪的时候,仿佛一直处于亢奋状态,还是说,她把所有的兴奋都调用出来面对她的CV傻妈们了? 贵圈小百科:“你要火啦!我的小御要火啦!” 贵圈小百科:“坐等当大牌亲妈。” 贵圈小百科:“哈哈开玩笑的,我当然不可能是你的亲妈……” 惑星御:“这个剧的阵容不比当年,不会火成什么样的。再说当年什么情况,现在什么情况,当年才几个CV,现在多少个?当年能出几个剧?出了的个个经典,现在呢?” 贵圈小百科:“毕竟是名作啊,还是话题作。” 惑星御:“他们现在连主役攻还没搞定呢。” 贵圈小百科:“主役攻没搞定?我推荐个人选啊!” 惑星御:“谁?” 贵圈小百科:“王小明啊。” 惑星御:“你别推荐新人了,你猜在剧组里呢,专毙新人,听说他都拉人上SK,当着全剧组面试音,然后当面羞辱,把人家新人骂得抬不起头。何必呢,别泼人冷水了。” 贵圈小百科:“王小明不是新人啊!他入圈比你还早呢,只不过他退得也早,现在又回来了,你不知道?” 惑星御:“咦?他配过什么剧?” 小百科说了两个剧的名字。 惑星御:“哦,想起来了!真的可以考虑,我去跟策划说说。” 惑星御和苏木一说,苏木当然愿意试试,惑星御特地提了一句:“就不要告诉你猜了吧?” 苏木:“可是你猜会知道哎。” 惑星御:“你自己决定了再通知剧组,他怎么知道?” 苏木:“我会告诉导演,听导演意见,导演会和你猜说。” 惑星御:“那就别听导演的了。” 苏木:“先让王小明录个试音吧。” 惑星御:“人家还没答应呢,要你去邀剧。” 苏木:“啊?哦哦,给个联系方式吧……” 惑星御从小百科那要来了王小明的邮箱,王小明很快回复并录了试音发来,苏木听过,还是挺满意的,但是自己不敢擅自决定,想让导演给听听。但是霍星宇就像有监视一样很快杀了过来,说:“王小明的试音我听了,我觉得很好!你觉得呢?” 苏木:“我也觉得不错。” 惑星御:“那就定他了。” 苏木:“问问导演吧。” 惑星御:“你又想让你猜给你PASS掉合适人选吗?导演是你猜粉丝吧?万一你猜说什么导演就跟着说什么,那你这辈子还有没有选到合适的人的那一天了?” 苏木:“绕过导演总不好吧,我以前都是和导演商量着来的。” 惑星御:“没关系,我告诉你一个方法,让你选定之后其他人没话好说。” 苏木:“什么方法?” 第二天,暗弄风飍突然出现在剧组群里,说:“攻的CV我和苏木已经选好了,已经定了王小明,现在苏木拉他进群,你们准备好欢迎哦。” 作者发话,便没人敢说什么,这种招数,不留意的话,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妥,但是经验老道的你猜,一看就知道这其中都有些什么道道。特别是在暗弄风飍刚说完,惑星御就突然出现,表示“欢迎王小明!”,你猜本就觉得苏木独自做不出这种暗度陈仓的事来,再一看,便明白这背后是谁在指导了。其实你猜也并不是一定要过目每一个CV,但是这样刻意暗地里绕开他,在他看来,简直是摆明了恶心他。这是你猜在YY公开给惑星御下不来台之后,惑星御的第一次算不上反击的反击。 在剧组风风火火地筹建起来的时候,外界也一直在猜测苏木的CAST表。苏木现在也有正式的外号了,就叫“苏牧”,暗指他忠厚亲切又有点狗腿。没过几天,又出了问题,不知是谁,在粉红色论坛上把他们现有的CAST名单给列出来了。你猜是最先看到的,当时就跑到群里来问:“是谁干的?这么详细,肯定是群里的人,谁干的,站出来!” 惑星御私下里拉了讨论组,和苏木以及暗弄风飍抱怨:“这个你猜,破事也太多了,没见他交音,一天到晚嚷得倒挺欢。” 苏木和原作者也是对你猜颇有微词,甚至有点后悔,用了这么一个麻烦不断的人,最后还是暗弄风飍决定出去背这个黑锅,只说“我和作者朋友说的,没想到流传了出去”,以换来剧组的片刻宁静。但是以你猜的聪明,怎会猜不出作者和苏木私底下都说了些什么,指不定还脑补得更严重,这心里就更别扭了。 这段时间里,霍星宇和张晓虽然没有见面,但网上聊得很多,一开始只是线上对戏PIA戏,后来开始讨论角色,最后变成闲聊,二人又是同一个地方的,本来很多放在现实中很平常的事,在网上,就好像找到了老乡一般的亲切,渐渐地无所不聊,态度也有点暧昧起来了。 正在霍星宇神清气爽的时候,后妈突然打电话来,叫他回去吃饭。霍星宇还想找理由:“最近网店很忙……” “明天是你爸的生日,你再忙还是回来一下吧,”年轻的后妈用悦耳的声音说,“我给你做你喜欢吃的菜。” 你哪知道我喜欢吃什么。霍星宇暗暗吐槽,但是不得不答应了:“好吧……” 第二天,霍星宇对着镜子收拾了一下,离开住所,去了父亲家。父亲的房子所处的位置,离霍星宇的住处很远,很多年前买的时候,还算是郊区地带,现在则已经很繁华了。霍星宇乘地铁又转车,终于到了楼下,嗯响了门铃。后妈很快给他开了铁门,让他快上楼。 其实这套房子的面积不小,足够霍星宇和父亲、后妈以及同父异母的弟弟住在一起,但是霍星宇坚持要搬出去,父亲也懒得管他。 “小宇怎么才来啊,”后妈热情地在门口迎接他,“快进来,马上就吃饭了。” “你又没说让我早点来,我就这个点来怎么了?我路上两个小时呢!”霍星宇对后妈没好气,后妈愣了一下,但没说什么,给霍星宇拿了拖鞋之后,就进厨房了。 刚进门,霍星宇的脚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辆遥控车。弟弟小杰手持遥控飞奔过来,蹲到霍星宇脚边捡起对他来说很大的玩具。后妈在厨房里向外喊:“小杰,还不叫哥哥!” “哥哥好。”小杰礼貌地应酬了一下,就又开着他的遥控车,嗡嗡嗡地满屋跑。 霍星宇的父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随口说了声:“作业做完没有?就玩车?不是说不做完不准玩的吗!” “做完了!”小杰亮声说道,顿了顿又弱弱地说,“就差一篇作文没写了。” 霍星宇像脚上绑着铅袋一般,挪到沙发旁边,说了声:“爸。” “嗯。”霍父只简单地答应了一声,眼睛看着电视,头都没扭一下。 霍星宇甚觉没意思,从兜里掏出一个包装袋,想了许久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后妈,从厨房端菜出来看见了,赶快招呼:“老霍,你看小宇给你买东西了。小杰快帮爸爸接着。” 弟弟终于让那辆到处乱撞的遥控车不再吵闹,跑过来从霍星宇手里接了包装袋,递给霍父。霍父从包装袋里倒出一个名牌打火机,这才抬眼看了一眼霍星宇,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也不知道给弟弟买东西!” 惑星御不答,霍父也没再和他说话,直到后妈招呼吃饭,父子俩才一起坐到饭桌边。饭桌上,后妈给霍星宇夹菜,惑星御不吭气地吃了,霍父又厉声道:“怎么不跟阿姨说谢谢?”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后妈搡了一下霍父。 惑星御迅速扒完饭,把碗送到厨房去了,出来时看了一下钟,盘算着什么时候走。 “小宇,你坐一会儿啊,是看电视还是玩电脑?”后妈招呼着。 惑星御随便地在沙发上坐下来,看到茶几上有份报纸,就拿起来看。身后,霍父在说着:“没礼貌!从小就这样,学习学习搞不好,做人也不成人……” 后妈小声叫霍父少说两句,霍父还是不停口:“考不上大学,花钱给他复读,还是考不上,浪费时间!我们兄弟姐妹的孩子里,就这么一个考不上大学的,脸都被他给丢尽了!小杰,你以后要是敢学你哥哥,我就打断你的腿!” 小杰被父亲恶狠狠的表情吓住了,只敢捧着碗僵硬地点头。 惑星御双手的手指捏着报纸,突然很有一把撕烂它的冲动。他不仅想撕烂面前这张纸,还想撕烂这个父亲,撕烂这个家,甚至撕烂自己,撕烂这让他深深地感到不幸的一切! 然而他没有这么做。也许生活就是不幸本身,他什么都破坏不了,除了这张无辜的纸。他似乎有些理解张晓那疯狂的举动了。 饭后,后妈没有急着洗碗,而是坐到霍星宇身边,对他说:“小宇,最近怎么样呀?生意还顺利不?有没有要家里帮忙的呀?” 霍星宇机械地答着:“还好,挺好,没有。” “你爸爸退休了,在家里也每个人陪,要不你搬回来住吧?家里应该也能做淘宝的,对不对?” 霍父就坐在霍星宇旁边,用遥控器打开电视,军旅电视剧的配乐在客厅里散开。霍星宇对后妈说:“我在那过得挺好的,搬回来太麻烦了。” 后妈继续劝说:“现在是挺自在的,可总得为以后打算是不是?还是跟我们住在一起好,然后再让你爸给你找个正经稳定的工作,我再给你物色个女孩儿……” 霍星宇不想再听后妈的滔滔不绝,余光看见父亲坐在旁边看着电视,好似完全忽略了身边两人的对话,突然一咬牙,道:“我不要什么女孩!” 后妈一愣,随即道:“难道是有女朋友了?那得给我们介绍介……” 霍星宇突然打断她:“我不喜欢女孩,因为我是同性恋!” 后妈这下可是被吓住了,可霍父还是旁若无人地盯着电视。 “小宇,你说什么,你是说真的吗?”后妈缓过劲来了,拼命添补刚才的空白,“你可不许跟我开玩笑呀。” “我骗你干什么!”霍星宇道,瞥了一眼旁边的父亲,“我就是同性恋,我喜欢男的,我跟男人睡觉!” “那个,那个……小宇,”后妈语无伦次了,“其实我们也不是,也可以,我就是想让你搬回来住……” 就在这时,霍星宇看到,父亲再次拾起遥控器,连摁了好几下音量键,电视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盖过他和后妈的说话声音,父亲才放下遥控器。 霍星宇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冲上他的心脏,冲向他的眼眶,他拼命皱住眉,不让那东西落下来,狠狠地咬住嘴唇,不顾后妈在他身边的絮叨,快步走向门口,换了鞋,也不道别,就这么走了。 霍星宇走得很快,他确定已经甩掉了后妈,眼泪才不争气地流下来,而且控制不住,流了满面。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就不会在意父亲的羞辱,但当他看到,当他在父亲耳边宣布性向时,父亲仅仅是把他的话当做噪音,当做苍蝇蚊子一般的噪音,是打扰到看电视的障碍,他最后一次地,流泪了。 第56章 苏木又遇到了问题。最近圈内流传起了一些关于剧组的传言,连论坛也有了帖子,八各种所谓的“内幕”,但是多数都是子虚乌有。苏木一开始还能沉得住气,但是看他们越说越离谱,终于忍不住亲自披挂上阵,在帖子里澄清事实。网友们知道他就是苏木真身后,愈发兴奋了,直接和他争论起来,个个化身神探,抓苏木言语里的漏洞,就是不相信苏木说的实情,一个个的仿佛比当事人还清楚。 一个两个也就算了,十个八个、甚至更多的连番攻击,让苏木招架不住,也更让他疑惑。 “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我?他们还说我‘气场奇怪’,我怎么就气场奇怪了?”苏木问惑星御。 惑星御:“因为你和圈子格格不入。” 苏木:“我还格格不入?我难道不是已经是圈里人了吗?” 惑星御:“【笑的表情】我们都忙不迭地把自己从圈子往外摘,你倒好,说你不是圈里的你还不认。” 惑星御:“不是你做剧了,就是圈里人了。当你变得和圈里人一样,有一样的立场、一样的审美、一样的手段,你才真正是圈里人。” 苏木:“好麻烦啊!那你是圈里人吗?” 惑星御:“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是。” 苏木:“那你能教我怎样成为圈里人吗?” 惑星御:“你想怎么学?” 苏木:“可以见面学吗?” 惑星御的手指在键盘上停留了一会儿。他想了想,觉得的确,他们是应该到了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了。 霍星宇把后妈的手机号拉进黑名单了,因为她总是不停地打电话和发短信来表关心,就好像他是个小孩子一样需要大人的指引,但其实真的不需要好吗?霍星宇懒得和她解释这么多,直接一劳永逸。 霍星宇和张晓再次见面了,这次和前两次不同,霍星宇不知道该怎么看待——是当作普通的会面呢?还是当做约会?简而言之,就是需不需要在外表上下些功夫?张晓喜欢自己,这一点霍星宇已经可以肯定了,但是这个一直想着找个冒牌女友带回家里的人,到底有没有在想“喜欢”之外的事情,霍星宇就不确定了。 岂料,两个人见了面之后谈的,除了“贵圈”的话题,还是“贵圈”的话题,张晓似乎有问不完的网配圈问题,使得霍星宇不由地觉得自己想多了,那个人是真心来求教的,不是借话题搭讪的。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张晓双手交握在一起,皱着眉道,“我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想红了。” “哦?为什么?”发现了张晓的公事公办之后,霍星宇就有点兴味索然,但还是打起精神来陪张晓聊天,何况,这话题他也不讨厌。 “因为在这个圈子里,就算你没有企图心,其他人也有,如果没有一点地位和知名度的话,几乎是寸步难行。” 霍星宇笑了笑:“岂止是寸步难行,我可是有亲身经历的,当初我和几个圈内的朋友,同样是因为想玩而进圈,我是没什么企图心,或者企图过,但是自认能力不够,就算了,持续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年,一看,发现朋友已经远超过我了,而且这时候,他们对我的不满也多了,并不是因为我没有利用价值什么的,只是因为立场不同,观点不同了,而当初那些纯粹的美好,也都像屁一样的放掉了。” 张晓笑不出来,只是叹了口气:“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霍星宇道:“你既然来了贵圈一遭,就得留下点痕迹再走,不然太冤,真的,你现在不觉得什么,等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贵圈并不是平淡地来就能平淡地走,你要是不掀起什么风浪就走,就亏了。” 张晓还是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我是说现在该怎么办?外面这么多谣言和误解,我该怎么对付?” “为什么要对付?”霍星宇笑道,“有人议论你,说明你有存在感,你要是不红,再怎么折腾都没人理你。” “红和黑红还是不一样的吧?”张晓正色道,然后又补充,“黑红这个词是我从论坛看来的。” 霍星宇道:“好吧,如果你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的话,我只有一个建议。” “什么?” “把你猜踢出剧组。” “为什么?!”张晓惊讶得让霍星宇感到愚蠢。 “这还不明显吗,”霍星宇道,“外面的这些消息都是你猜放出去的,只有他,又在剧组里,又不想剧组太平,只要你还留着他,剧组就永无宁日。” “可是角色都定了,突然踢人不好吧?” “角色定了,呵呵,他交音了吗?”霍星宇冷笑道。 “没有……催了几次,他都没交。”张晓道。 “那就对了,”霍星宇道,“你完全可以以此为原因踢了他。总不交音的CV,留着他干嘛?” “可是……”张晓道,“可是现在大家都没交嘛,你不也没交吗?” “我是主役!”霍星宇脸红道,“我的台词多!需要反复琢磨。再说,你也没催我好几次呀,如果你怎么催我就是不交,你也可以换我。” 张晓还是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怎么,舍不得吗?”霍星宇道,“因为你猜他是个大牌?” “我像是贪图大牌的人吗?”张晓道。 “不是你像不像的问题,”霍星宇道,“普通人都会有这样的一种考虑。” “我担心的是,会不会得罪你猜。” “你猜这样的人,就欠得罪,”张晓道,“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强。” 张晓叹了口气:“好吧,我会考虑的。” “你还是别考虑了,”霍星宇笑道,“优柔寡断的人,考虑到最后也只是浪费时间。你明明知道怎样做是对的,你还是在想我说的那个问题。” “大牌吗?”张晓笑了,“看来只有果断踢掉你猜,才能证明我不是个看重大牌的人了。” 霍星宇点点头,其实他内心还有另一层想法:这也能证明,他是不是在意自己对他的看法。 张晓和霍星宇又一起吃了晚饭,席间总算谈了一些生活上的事情,然后就匆匆告别了——两人都赶着回家上网办事。霍星宇是要看一下网店,张晓是要去处理你猜。 不知道苏木找你猜私聊了什么,你猜退了群。接下来就要紧锣密鼓地寻找你猜的替补人选,踢人容易,找人,又难了。 苏木很担心你猜在被劝退之后,在外说出不利于剧组的话,但是似乎并没有这种事情发生,并且,原先的风波也很快停了。苏木对外的换人理由是你猜不交音,同时公开招募替补CV。交来的试音,苏木都不甚满意,虽然你猜态度很令人生厌,但配音至少是八十分——这一点苏木必须得承认。苏木心中其实有一个人选,只是担心请不来。 苏木看中的这个人,叫天籁不支声,昵称不支声,是比你猜人气更高的万人迷型受音CV,出道非常早,近年来作品不多,但部部经典。苏木一是担心请不动这尊大神,二来,天籁不支声与你猜的关系不错,身为朋友,他会来这个和你猜结下梁子的剧组吗? 顾虑归顾虑,苏木的优点就在于知难而上。在剧组组建的初期,他敲过多少人,收过多少拒绝,已经把玻璃心练成铜墙铁壁了。 隔了一天后,天籁不支声回复了:“我一直对你们这个剧很感兴趣。” 苏木一看有戏,高兴地继续邀约:“那太好了,我觉得你很合适这个角色,如果你不在意是你猜原来的角色的话……” 天籁不支声给了他一个意外的答复:“不,我想参与这个剧,但不想配你给我的这个角色。” 苏木:“那请问你想配?” 天籁不支声:“我要那个主役受,安姜。” 第57章 苏木的第一个反应是:“不行啊,主役我们已经定下来了,是惑星御啊。” 天籁不支声:“他已经交音了?” 苏木:“还没有,但是他已经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天籁不支声:“但还是没交音嘛。我也可以做大量准备工作,我很喜欢这个剧本,是真的很喜欢,但是我只接主役,如果你不愿意换,我就不接了。” 天籁不支声:“你也可以把那个配角给惑星御嘛,跟他商量商量就是了。” 苏木:“这样真的不合适,真的。” 天籁不支声:“那就算了咯,你给的角色我不能接,我只想配安姜。” 苏木:“嗯,就算了。” 天籁不支声:“在做决定之前,你不用跟你的剧组商量一下这件事吗?” 苏木:“好吧,我去问一下他们。” 苏木点开了剧组群,手指放在键盘上,脑子里像弹幕一样弹出来许多话语: 天籁不支声确实比惑星御还要更适合。 为了惑星御拒绝了天籁不支声,你疯了吗?你知道卡斯表上写天籁不支声和写惑星御的差别吗? 你是为了做好一个剧而做剧,不是为了在圈里勾勾搭搭才做剧,用不支声比用惑星御要对剧更好,你敢得罪你猜,为什么不敢得罪惑星御? 你是不是还是无法放下惑星御? 苏木突然打了一个激灵。然后直接换到和天籁不支声的聊天窗口,说:“我问过了,剧组决定用你换惑星御,请开始准备安姜的台词。” 霍星宇是在电话里知道这件事的。苏木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这件事,所以打了电话给霍星宇,约他出来见面,可是霍星宇正忙,随口就拒绝,苏木在电话里吞吞吐吐的,霍星宇便觉出不对来。 “你肯定是有事才打我电话的吧?”霍星宇问道。 “不,没什么事……” “别骗人了,”霍星宇笑道,“你哪会没事找我?说吧,是剧的事还是王洁的事?” 然后张晓就勉强地把话说了。霍星宇当时愣了一下,因为是在和认识的人讲电话,三次元感太强,所以即使是对二次元来说很大的事件,此时竟然也没什么冲击。 “哦,换了,那就换了吧,是我自己说的,如果我没交音你也可以换我,你学得真快。那个配角我也不要了,我现在就退剧组。” “小御,你等一下!”情急之下,张晓使用了霍星宇的网络昵称。 “没事,真没事,”惑星御笑道,“二次元而已。” “可是你不是很重视二次元的吗?”张晓问道。 “这件事之后,我不会再重视了。”霍星宇说完,果断地挂掉了电话。 而张晓竟然也就没有再打来。 霍星宇觉得人生真是太跟他过不去了,他很有想砸个什么东西的冲动,但是眼前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还真没几个可砸的。 三次元失败透顶,二次元也是,但是他又能做什么呢?他最多只能敲敲键盘,发泄一下,然后继续失败。太失败了。 霍星宇想哭,但更想做些什么,来报复这一切,可以是暴力,或者是类似暴力的东西。 霍星宇拉开键盘,开始艰难地打字。 第二天,粉红色的论坛上出现了一张贴,标题是“强势围观,看某剧组还能再踢掉谁”。这是一个典型的假扮路人直奔掐架的掐架贴,讲的就是朝思暮恨剧组先踢你猜,后换惑星御的事。由于剧组的两次换人都没有确实站得住脚的理由,而且用天籁不支声换惑星御,实在太明显是看中天籁不支声的人气和影响力,把惑星御当了炮灰。 这个贴子的第一页前半截,几乎都是惑星御群里的粉丝披着马甲盖起来的,虽然不是受惑星御的直接指挥,但和他有意无意间的的唆使撇不开关系。在贴子出现的前一个晚上,惑星御在群内唉声叹气,自然有粉丝关切地问他“怎么了”,惑星御开始时支支吾吾,不愿意说明,粉丝们不免就开始乱猜。 “是生活上的事吗?” “是工作的事吗?” “是剧的事吗?” “嗯……”惑星御说,“算是剧的事,有点闹心。” 粉丝就又猜了。 “是哪个剧呢?” “最近朝思暮恨剧组的事情特别多,该不会又是这个剧组吧?”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策划苏牧,他真身上阵,去论坛和姑娘们掐架太难看了,但是又想听小御配的剧……” 惑星御:“呵呵,那你要放心了,这个剧我已经退了。” 粉丝们大惊失色,抚摸、关心、询问,七嘴八舌,人也一下子多了起来,都是听到有八卦,闻风赶来的。 小百科赶忙单敲惑星御,问出了什么事。惑星御没有理会她,继续一点一点地在群里透露真相。 所以第二天这个贴子的出现,惑星御一点也不意外,唯一令他有些不悦的是,当贴子越盖越高的时候,为他鸣冤叫屈的人的数量,渐渐地便不敌后来赶来的你猜粉丝了。你猜的名声大,粉多黑也多,一下子便霸占了这个贴,成为了你猜的粉黑大战专场。你猜的粉丝甚至扬言:苏牧不遵守规则,人品低劣,没有资格当策划,如果不主动放弃并转移《朝思暮恨》的策划权,她们就抵制苏牧极其策划的剧。此时《朝思暮恨》的文粉和看不下去的围观群众也加入战局,指责你猜的粉丝扩大战火,连累整个剧,将会害得期待此剧的人没有剧听……最后掐得一团混乱,版主不得不给予锁帖处理。 默默地旁观了一天掐架的惑星御,总觉得事情的走向还是和他期待的不一样,心中的怒气虽然消弭了一些,但还是闷闷地感到不适,正好到了吃饭的时间,他便伸了个懒腰,下楼去。 刚走出楼洞,便看见一个身影向自己的方向走来,当那个人也看清楚霍星宇的时候,便站住了。这人便是张晓。 霍星宇看到张晓,情绪有点复杂,想必他也猜到了今天那个贴子的始作俑者是谁,但是停下打招呼,这是必要的,毕竟两个人还没直接撕破脸——除非,张晓是来找他打架的,那样的话就真撕破脸了。 “小御……” 张晓开口第一句,嗯,还是昵称,不像是来打架的。 “你是不是看到贴子了?”霍星宇道,“那个不是我发的。” “什么贴子?”张晓竟然一脸茫然。 原来张晓昨天被挂了电话之后,就想亲自上门赔礼道歉的,第二天公司太忙,他没空开网页,不知道已经发生了争端,一下班就冲着鬼楼来了。 霍星宇没办法,只得把张晓也带去吃饭去。没办法,谁让他正赶着饭点来了呢?张晓一直解释:“换角色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一定要当面向你道歉!” 听到张晓这样一遍又一遍的致歉,霍星宇反而不觉得气愤了,点了个炒饭,又帮张晓点了份面,慢悠悠地说:“没关系,在贵圈,出卖我不是不可以,只要对你有利。卖了我你能得到好处,我就算恨你,也佩服你;得不到任何好处而卖我,我才看不起你。现在我反而要恭喜你,终于成为你所希望成为的,圈内人了。” 张晓傻瞪着眼睛看霍星宇,这时他的面来了,被放在他面前,面碗里升起的一片白雾倏然遮挡了他的视线。霍星宇趁此机会偷偷看了几眼张晓,觉得他真是越看越顺眼,如果不是知道他在二次元里对自己做了不厚道的事,今晚也许会发春梦了。 “其实,我换你,还有个原因。”张晓说。 “什么?”霍星宇问。 “我觉得……我没办法客观面对你的声音和表演,也许我一开始找你,就不是因为你适合。” “那是因为什么?”霍星宇的眼睛看着刚端上来的炒饭,拿了勺子在手,准备开动。 “因为我喜欢你。”张晓的表白来得十分突然。 “呃……”霍星宇惊讶得都忘记吃饭了,“你没必要为了安慰我,编一个这样的谎言出来的,真的。” 张晓皱着眉头,低头看着碗,好像面对的不是面条,而是微积分难题。 “真的。”他说,郑重其事地。 “好吧,”霍星宇微微扬起嘴角,“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已经找人在网上掐你了。”霍星宇道,自己也为自己可惜不已。 “我已经……被掐习惯了。”张晓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有了丰富的被掐经验。 似乎二次元的一切争端都不成问题,只要他们能下定决心的话。霍星宇拿着勺子,一粒一粒地往嘴里送炒饭,张晓连筷子都没碰,抓着一张餐巾纸,手指用力地捏攥,把它揉成一团。 霍星宇忽然换了个话题:“说起来……我似乎算是……和家里人,出柜了?呵呵,你要是想知道事情经过的话,等会儿可以到我家里去,我慢慢说给你听。” 这看似看不精心的一句话,已经是霍星宇捧着小鹿乱撞的心,给出的最大橄榄枝。张晓突然从他面前站起来,说:“我想起来了,我明天公司体检,今天不该吃东西的,我先走了!” 张晓就这样从这间小馆子里冲了出去,服务员看着那碗纹丝没动的面有些疑惑,但疑惑归疑惑,只要有人留下付账,他也并不介意。霍星宇好不容易不再憋气的身体,又快要被憋炸了,不仅是怒气、怨气,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张晓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他先表白的,可是当霍星宇给他机会的时候,他又跑了!难道还是介意那二次元里的掐架? 第58章 回家再看到网络上的掐架,霍星宇就好像看着另一个世界似的,而且果然已经掐得离题甚远,霍星宇的围观兴趣丧失殆尽,很想一头摔到床上,又离睡觉时间尚早。这时候QQ图标闪动了起来,霍星宇点开,是小百科。 贵圈小百科:“小御心情好点了吗?” 惑星御:“不好。” 贵圈小百科:“还是因为那件事不开心吗?” 惑星御:“我不想说……” 贵圈小百科:“如果掐苏木能让你开心,我一定掐到他退圈为止!” 惑星御:“我可没叫你们掐他。” 贵圈小百科:“当然当然,这是苏木自找的嘛。” 惑星御:“我有点累了。” 贵圈小百科:“累了早点休息啊!” 惑星御:“不是,我配剧有点累了。” 贵圈小百科:“【眼泪汪汪表情】不会吧,小御你不会是要退圈吧!” 惑星御:“也许我早就该退圈了,以前留下来,是因为喜欢配音,还因为想再挣扎挣扎。现在我也没什么追求了,也没什么热情了,没有理由硬要留下来了。” 贵圈小百科:“【大哭的表情】不要啊!小御不要退圈啊!还是有很多人喜欢你的啊,你会伤到我们的心的啊!” 惑星御:“你们不会的,你们会很快找到新的人喜欢的。” 贵圈小百科:“我会的啊!我是真的很喜欢小御,小御不要走,今天起你是我本命!” 惑星御:“呵呵,再说吧。” 惑星御是真的感觉到很累。 第二天,事态又有了新的变化。一直以来沉默得很不科学的你猜,终于发话了,大家顿时觉得世界走回了常轨。但是他这次的表现,又和人们预期的,大不一样。 按道理说,你猜出来,应该是火上浇油,再踩苏木一脚,把他的罪名锁定,从此以后再不给他翻身余地才对。可是你猜不是这样,他永远能给大家惊喜。 “老娘不现身,你们永远不知道真相。”这是你猜微博发的。在看热闹的人呼朋引伴得差不多了之后,他又发了一条微博:“长微博傍晚发,给你们就晚饭吃~” 有些凑热闹的,趁乱刷起“你猜娘娘,求赐八卦!”的口号。你猜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也不知道。有人问他“你猜娘娘这次站在哪一边?”被他回复并转发:“你猜。” 现在不管是黑是粉,都一齐期盼着你猜的长微博,因为那是放料,没有料,不论粉黑都没有土壤生长。 当天下午5点48分,你猜的长微博如约出现了。这篇长微博的内容,和大家期待的大相径庭。文中,你猜表达了对苏木的深切赞赏和同情,申明自己开始时和剧组的不可调和误会,都是惑星御搞的鬼,而苏木只是被蒙蔽其中的大好人而已。至于惑星御的被换,则是苏木认清了惑星御的真面目后的举动,并且用演技更好,声线更贴人物的天籁不支声换去惑星御,是对听众的负责……全文篇幅较长,逻辑清晰,图文并茂,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弄来的那么多对惑星御不利的聊天记录,不但是这次事件,从他提供的截图中,大家可以得到“惑星御此人一贯耍大牌,干涉剧组事务,为非作歹多年”的印象。顿时事件有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折。 惑星御知道这件事后,也很惊慌,但是凭着对网配圈多年的了解,他觉得此事应该不会闹得太久,何况他并不理亏。惑星御很快在微博上给出了回应:“你猜说的都不是事实,他被踢出剧组群,是因为他在外界散布关于剧组的不实消息,且屡次催音后都不交音,策划和我商议后决定的。” 惑星御是理直气壮,然而他没想到,再结实的墙都有缝隙可钻。围观群众个个都很眼疾手快,直接点破了防御最低的一点:“你有什么权力参与表决呢?你是策划吗?” 惑星御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剧组里的事情往往没有那么上纲上线,都是一群人聚在一起玩,彼此信任所以就商量了,权力什么的,在没有利益可分的情况下,往往只存在个分工的意义,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原则。但是现在八卦众们非要严格地追究这件事,那惑星御还真没有什么好的理由。然后更烦人的问题又来了:“既然苏木那么信任你,为什么又要换你?你做了什么?” 惑星御真是谁也不想再搭理了。在这种关键的时刻,苏木又不知上哪儿去了。惑星御自认战不过你猜的粉丝,好在现在还是有些人在帮他说话,所以在该说的都说了之后,面对还是在不停质疑的人,惑星御只有直接匿了,等待时间将这风波翻去。 按常理来说,惑星御不再理会这事,风波的确会逐渐过去,但是如果有人刻意惹事,上蹿下跳,那就不一样了。有好奇的八卦众建了一个QQ群,专门八卦这件事,你猜得知后,竟然亲自加群,惹得群内的成员又是一阵受宠若惊。 你猜进群后,亲自指点江山,带领大家挖掘对惑星御不利的言论。惑星御在网配时间不短,当然有漏洞可抓,再加上沧海直寄退圈事件尚有余波,顿时惑星御在人们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你猜的不断放料,竟让此事连着好几天都还是热点。 说来也奇怪,惑星御的人品再怎么令人不齿,他的所作所为也比你猜的黑历史要好些,但是你猜却高高兴兴地揪住惑星御的小辫子不放,全然不管自己怎样。而围观的群众也是对你猜习以为常,只要你猜放料,竟然就不计较了!真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惑星御向来不擅长应付这些突发状况,虽然有小百科可做军师,但是一来小百科也是你猜的路人粉,未必就真心帮惑星御;二来,惑星御的淘宝店刚接了几笔单子,又在计算上出了一些差错,他一个人查订单算算术正烦,想分心也没空分。在这种情况下,惑星御的粉丝们看不到惑星御发言,眼看着惑星御被妖魔化,上去说几句话又不敌对方人多势众,一群散粉在群里干着急。 这个时候小百科出来说话了:“这件事情你们听我的,就是你猜的私人报复,我们再好好说话都是没用的,得直接打七寸才行。” 那么应该怎么做呢? “打人打脸,骂人揭短,”小百科说,“我们准备准备,揭你猜的短吧!” 霍星宇满头大汗地敲计算器,终于把丢掉的数据找着了,刚要松一口气,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霍星宇从一桌子杂物中间翻到手机,一看来电,是张晓。 “喂?”霍星宇接起张晓的电话,心里感觉怪怪的,自从他说出“喜欢”后,这几天不见人影,连网上都不出现,不由得霍星宇不多想。 “小御,我在你楼下。”张晓的声音很是失落,像是刚受到什么巨大打击。 “你是要我下去吗?”霍星宇问。 “嗯。” 听着张晓有气无力的说话,霍星宇的心也软,本来萦绕在心的不满权且让到一边,给了心弦荡漾的触动。 霍星宇跑下楼去,只见张晓拎着公文包,一身西装地站在暮色里,面上的愁容别样忧郁,当霍星宇跑到他身前,张晓就突如其来地一把抱住霍星宇。 “太好了,小御,”他说,“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虽然说着“太好了”,但张晓的嗓音听不出半点喜悦。霍星宇被他这样直接的表达吓到了,接着就是害羞,耳根通红地推开张晓,道:“谁说要跟你在一起了,我还不一定答应呢。” 张晓的脸突然变了色,表情由忧郁变成懊丧,着实不大好看。霍星宇不由地觉出不对,问道:“你怎么了?” 张晓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正在此时,由旁边不远处传来一声“小宇?”霍星宇转头,看见自己的后妈正表情复杂地站在那里。 第59章 霍星宇的后妈手里提着超市袋子,想假装平静,掩饰自己看到两个男人亲密的惊讶,但做得还是太生硬,表情里露出尴尬。 “小宇,这是你朋友吧,有话怎么不上去说啊,走走,我给你们做晚饭吃。”后妈今天本来是买了菜,想来和惑星御谈心,说说他父亲生日那次不欢而散的事,一不小心看到刚才那幕,虽然心里已打了预防针,还是表现得有些别扭,又怕本来就不待见自己的霍星宇生疑,于是更加别扭了。 张晓看着年轻的后妈,猜不出她的身份,不知道该叫阿姨好还是叫姐姐好,踌躇再三,还是说:“大姐,东西给我拿吧。” 后妈稍稍变了脸色——辈分被降了,有点不高兴,又怕因为自己太年轻,给霍星宇丢脸。霍星宇果然觉得有点丢脸,甩下一句“你什么都不知道!”转头就往回走。后妈喊着“小宇”跟在后面,张晓抢着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三个人回到家里,霍星宇眼看今天是躲不过了,才介绍清楚了各人的身份,特地强调了“她是我后妈,不是我姐;这是我一普通朋友,不是我男友”,张晓和后妈才知道,原来他俩都搞错了。 “哦,刚刚在楼下看到你们……”后妈是看到他们拥抱的那一幕了,“我还以为……” “这个事,正好是我要说的。”张晓突然一脸英勇,膝盖一弯,在后妈的面前先单腿跪下,又双膝着地,把后妈和霍星宇都吓得不轻。 张晓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纸,放在地上:“阿姨,说实话,我……我得了癌症,我不想浪费时间了,从前我只想隐藏性向勉强度日,现在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了……我喜欢小宇,我想和他在一起,请你……请你们理解!” 霍星宇和后妈都愣了好一会儿。还是后妈先反应过来,忙拉起张晓,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有病好好治,一码归一码啊!” 霍星宇也是吓住了,战战兢兢道:“你,你什么时候得了这么大的病……我怎么不知道?” 一说到病,张晓的脸有点扭曲:“我体检的时候发现了胃部占位阴影,当时医生就建议做进一步的检查,今天终于确诊了,是胃癌。” 霍星宇的脸“刷”地就白了:这是唱的哪出?张晓若是向他求爱,他别扭别扭总会答应,可一个身患绝症的张晓向他求爱,这叫他……叫他怎么选择? “你这孩子,别说傻话了!”后妈这个时候显得十分成熟和思维清晰,“就算是癌症,早期也是能治的,你别说瞎话,先好好治病,我认识医院的人,我给你找专家……” “不,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我这辈子都没做过自己想做的事,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张晓还想再说,被后妈一句话打断了。 “你怎么不想想你妈妈?你这么不珍惜你的生命,你妈妈该多伤心?你要是死了,她怎么办?!” 说到母亲,张晓的头垂了下去,仿佛背负着一整座山的压力。“我妈那里,我也准备说一样的话。”他说。 “就像这样,跪在她面前,告诉她你得了癌症?告诉他你要和男人在一起?”后妈突然母性上身,不由地将自己当成了张晓的妈妈想一想,突然有了怒气,“你是想把你妈妈刺激出心脏病吗?你想把她吓晕吗?哪有你这样的儿子!” 张晓的脸色败如槁灰,两个拳头却攥得死紧,突然大声道:“我这样的儿子!我这样的儿子……从小看着我妈被背叛,被抛弃……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只有我,决不能背叛她,决不能辜负她!我这一辈子,都是为了不让她担心而活,为了让她能够感到满意,感到她的不幸受到了弥补!为了这些,再难我都能做到!可是唯有这一点,只有我自己的感情,我做不到!我的性向是天生的,我没办法告诉她,那样就又会让她失望,让她难过!为了这个,我压抑自己,我做好了压抑一辈子的准备!这颗肿瘤,也许就是我逼我自己逼出来的……” 霍星宇的后妈听了张晓这番痛苦的陈述,心又软了下来,摸了摸张晓的后背,说:“好了,好了,我来给你想办法,咱们慢慢想办法,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先去做饭,小宇,你照顾好他。” 霍星宇本来是被张晓胃癌的消息吓住了,接着内心陷入无限的纠结之中,这会儿后妈跟他说话,他竟然都没听见,直到后妈走到他身前,拨了一下他的胳膊,再向张晓使使颜色,他才明白过来。 后妈进了厨房,霍星宇慢慢靠近张晓,小声道:“你这个人,别想得那么悲观,有病就要治,其他都是次要的……” “我就怕治了也不好,”面对霍星宇,张晓终于说出了真心话,“还不如利用这最后的自由,做我想做的事。你是不是觉得,被我威胁了?我用我的病,威胁你跟我在一起?” “那你就想错了,”霍星宇道,“我挺喜欢你的,但你要是不好好治病,我就不能答应你。” 听到霍星宇说喜欢自己,张晓地狱一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些喜色。 霍星宇继续说:“你好好治病,我就陪你,治不好我也认了!你要是不好好治,我就不理你,让你自生自灭,省得你死的时候伤心。” 张晓想要拥抱霍星宇,但想到厨房里还有人,伸出的胳膊就顿了一顿,可转念一想,管他呢,时间每秒都在过去,现在不珍惜,要等到何时?于是便大方地将面前人揽入怀中,不再想其他。 霍星宇闭上眼享受这爱情终于降临的一刻,他等了那么久,终于把理想中浪漫的王子等来了,虽然这王子直到发现自己身体里长着个肿瘤,才能鼓起勇气敞开心扉,他也勉强接受了。 接下来的几天,霍星宇全身心地投入到三次元的生活中来,忙碌,让他根本没有回到二次元避风港的机会,也切断了二次元烦恼的来源。霍星宇的后妈负责和张晓的母亲交流,两位妈妈不知道说了什么,但张晓的母亲看起来挺坚强的,收拾收拾儿子的东西,就跟着他入院了,张晓怕母亲累倒,叫霍星宇来接替她,顺便也多一些和霍星宇相处的时间,霍星宇提心吊胆地和张母接班,没见她对自己有什么异常的神色,才松了口气。 张晓一开始只能住在走廊的加床上,人来人往的,条件很不好,医生告诉他们,要等到床位,起码还得要半个月。可是没过两天,护士就过来帮他们搬进了一个单间,霍星宇疑惑:“不是还要等半个月吗?”一个医生走过来,把霍星宇拉到一边说:“这是霍老局长吩咐的,算是特例了,你不要张扬。”霍星宇听到是父亲帮的忙,便猜到必然是后妈说了情,当下虽然没说话,心中却是暗暗做下了与她和好的决定。 张晓在病床上,还在挂念做剧的事,他说:“广播剧我是不能做了,你帮我找个合适的人托付了,再解释解释,不能就这么撂了挑子就走。”霍星宇答应道:“你放心吧,都交给我。” 等霍星宇再次打开电脑,虽然不过是过了几天,但网上的战场已经硝烟都散得差不多了。一开始,小百科带领的惑星御一方,用你猜的黑历史来攻击你猜,但没有什么杀伤力,因为你猜的黑历史已经是人尽皆知,你猜自己和广大群众都已经不在意。小百科只好使出杀手锏,甩出珍藏多年的你猜八卦,但是这条八卦虽然致命,却涉及你猜的隐私,在网上爆人隐私,也是不道德的行为,可小百科为了求胜,孤注一掷,最后成功激怒你猜,引发大战。但是由于人数的悬殊和霍星宇这个重点人物的缺席,双方战力差别太大,可谓敌众我寡,小百科这边很快作鸟兽散,顽强抵抗的小百科,独自一人为惑星御的名誉而战,被对方日日鞭笞嘲笑,苦不堪言。 惑星御一回来,小百科就如看到救命稻草,一把抱住,给他说了来龙去脉。惑星御在医院待了几天,看过了人间地狱,再看网络骂战,犹如看着另一个世界,只是不解为何小百科如此投入,又为何你猜揪着小百科这个昔日的路人粉百般凌虐?有种“我只是离开了几天,你怎么就被敌人捉住,挂在墙头天天用鞭子抽?”的感觉。 惑星御觉得这一切该结束了,便发了微博:“今晚八点,我的YY号XXXXXXX,我有重要的事情发布。” 失踪已久的关键人物终于出现,吸引了整个网配圈的目光。晚上,惑星御的YY拥挤不堪,网不好的,一进来就会直接卡掉出去,不断刷新的公屏,也让惑星御的电脑卡了好几下。惑星御内心不由苦笑:以前梦想着,有一天能有大神的待遇,今天这YY人数已经压倒大神,却为何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惑星御宣布的重点有两个:1.《朝思暮恨》的策划苏木由于身体原因入院,不能继续制作该广播剧,广播剧授权自动归还给作者,剧组如果有人愿意接收制作,或者有别的能人志士愿意担任策划一职,请向作者申请;2.本人忙于三次元生活,惑星御这个ID从此从网配圈消失,请已经定了本人的角色的剧组自行换人。 接着是听众提问。有个姑娘上麦问:“你和你猜的恩怨怎么解决?你猜发的那些料是不是真的?把你猜踢出朝思暮恨剧组是不是你的阴谋?” 惑星御道:“不解决,我退圈后,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他发的那些东西,几分是真实,几分是断章取义和夸大其词,大家自己有自己的判断。朝思暮恨剧组的事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那就是真相,请不要再听信其他的说法。” 又有人问道:“小百科爆人隐私的事情是不是你指使的?你觉得任由亲妈这样做对吗?” 惑星御笑了,是真的觉得很有趣地笑了:“我怎么离开没几天,回来就有亲妈了?是不是能给你们带来话题的CV,身边必定要有个‘亲妈’,来让他负责她的言行?小百科爆人隐私的事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不是我的亲妈,我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和别人在网上掐架,但是跟我没关系。” 在一片议论声中,有人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是你代苏木发表放弃策划的宣言?你跟苏木和好了吗?” 惑星御静了静,道:“谢谢大家的关心,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尾声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病房里的空调又坏了,医生反复翻阅了张晓厚厚的病历,做出一个决定:“这样吧,你们出院吧,我看张晓也好得差不多了,没必要在医院住着了,回家养养吧。” 张晓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像他这样的,在早期发现的胃癌,术后的存活率是很大的,生活质量也能达到普通人的水平。经过这一场病,张晓消瘦了许多,但脸上的笑容却多多了。张晓的母亲已经把霍星宇看做自家人,她也向张晓坦白:“如果你没有得病,这事我是怎么也没法接受的,但是你生病之后,我只想你活下来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管了。小宇他妈妈也跟我说了,我知道你为妈妈已经做得够多了,妈妈能理解你,真的……” 霍星宇也不想纠正那是“后妈”不是“妈妈”的问题了。 一家人庆祝张晓出院的方式,不过是坐在一起吃了个饭,但也已经是阔别好久的温馨了——在医院里,都是在病床边凑凑合合地填饱肚子。晚上,霍星宇留宿在张晓家,换上睡衣后钻上床,张晓伸出胳膊把他揽住。这档子事二人已经做得很熟练了,在张晓住院的后期,病情稳定了,霍星宇经常这样偷偷地钻上床去,和他睡在一起,只不过,因为张晓还没有痊愈,所以两人都没往更进一步的方面想。因此,虽然已经交往几个月了,两个人却还没有肉体上的关系。 今天也依然是柏拉图式的恋爱。霍星宇虽然无奈,却并不担心,反正来日方长。他又往张晓怀里钻了钻,两人说了会儿体己话,张晓笑道:“真没想到,我们真的有在一起的一天。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我不生病,我们就没办法在一起?” 霍星宇“切”了一声,道:“还说呢,明明是你急着找人形婚,我可是光明正大出柜的。” “如果,”张晓竟然是认真的在问,“如果我没有家庭的障碍,就你,和我,我们两个的性格、作风,能走到一起吗?” 霍星宇也认真地回忆了下,然后撇撇嘴,道:“谁知道你,毛病那么多。我还有件事一直没质问你呢。” “什么?”张晓问。 “你用天籁不支声换掉我,到底是不是因为他的牌比我大?” 张晓蓦地愣了一下,像是找寻了许久才找回关于此事的记忆,然后开朗地笑起来,把霍星宇搂得更紧了。 日子就这么继续下去,张晓恢复得很快,已经在和公司联系回去上班的事了。霍星宇的生意也没有间断,这一天,突然接到了王洁的电话。 “喂,帮我接待一个网友!”王洁在电话里说,“就今晚,我加班,你帮个忙,五点,还是那家咖啡店!” “什么网友啊,”霍星宇调侃,“出轨对象?” “去你的,普通网友!”王洁道,“她叫韩璐璐,身高一米七零,快赶上你了,嘿嘿嘿……到时候别认错了,好好陪人家聊天到我下班!” “好吧好吧,”霍星宇道,“也就是你,别人我才不接这活儿呢,陪聊还不给钱。” “行了,就这么说吧,晚上见!”王洁挂了电话。 下午五点,霍星宇已经在咖啡厅里坐着,注意着门口进来的人。这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合体的大衣,挎着皮包,围着围巾、戴着口罩帽子,全副武装的长发女孩——这个季节,这样的女孩在街上很容易见到。 霍星宇估计就是她了,于是站起来,走到她身前,道:“请问是韩璐璐吗?” 女孩一边摘下围巾,一边睁着画过妆的大眼看着他:“是。你是王洁的朋友吗?” “是的,”看来王洁已经和她交代过了,“你先坐吧。” 女孩跟随霍星宇到桌边坐下,服务员送上菜单。 “这里的咖啡不错,你看看吧。”霍星宇礼貌地招呼。 “嗯,”女孩一边翻菜单,一边随意地问道,“我听你的声音很耳熟啊,你是不是配过广播剧?” “呃……”霍星宇没想到她会听出来,心想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便道,“是啊,你也听广播剧啊?不过我现在不配了。” “哦?那你配广播剧时的网名是什么啊?”女孩抬起头来,问。 “惑星御。”他说。 “哦……”女孩重新低下头去看菜单,“我要冰咖啡。” “大冬天的喝冰咖啡?”霍星宇笑道。同时心里也在感叹:我还真是不红,这女孩听了我的名字,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两人继续闲聊,因为知道了对方听广播剧,霍星宇便有话题可说了:“最近网配圈有什么新闻吗?” “不知道,”女孩道,“我也很久没混网配了。” “你以前混网配的时候,是CV还是粉丝?”霍星宇问。 “当然是粉丝啊,”女孩笑道,“我还当过你的粉丝呢。” “咦?”霍星宇很诧异,如果她当过他的粉丝,那为什么刚才听到他的名字时,表现得那么平淡。 “真的,你不信?”女孩道。这时,两人的咖啡被端上来了。 “哦,不是,我的粉丝很少的,你说说你叫什么,我应该记得。”霍星宇在网配圈时,就是以平易近人的形象示人的,现在就算退了圈,也还在下意识地维持这个形象。 “我嘛……”女孩端起咖啡杯,晃了晃,杯中的冰块在咖啡里浮沉,“我叫小百科。” “小百科!”霍星宇惊叫起来,还没来得及说下面的话,突然迎头一阵寒意,冰凉的咖啡杯从头泼下,几个冰块砸上他的脸,掉进他的毛衣里,冰得他的身体一个寒颤。 对面的女孩放下咖啡杯,站起来,拿起桌上的围巾,围到脖子上,仔细地打了一个漂亮的结,然后拎起包,返身走出咖啡厅。她身材本就高,又穿着高跟靴,的确已经超过小巧的霍星宇的高度了。 直到她消失在咖啡厅的门外,霍星宇才从突然的打击中回过神来,然后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客人们和服务员们,都在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看。霍星宇顿了顿心神,看看已经没有人影的门口,接着,就在这群异样的眼光的包围下,忍俊不禁地开怀大笑。 正文完
推书 20234-04-05 :主受仆攻之贴身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