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流萤 下——柒夜舞

作者:柒夜舞  录入:03-20

 107.用生命争取自由

 周奕天很快发现了这道暗门的用处。 许诺每早起来,要花两个小时化妆,穿上女装,等到埃洛特夫人每天两小时的放风时间,通过贝恩和夫人交换身份。 许诺化了浓妆的样子和埃洛特夫人非常神似,并且他很聪明,专门挑选了凯罗恩不会出现的场所,游荡一圈,不出一周,即使兜不到正统消息,也一定能兜到一部分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 那段时间,埃洛特夫人便等在连通两个房间的暗道里,周奕天特地检查过,凯罗恩还没有在暗道中安装监视器。 与世隔绝的两个星期,周奕天只能得知刘铭锐被送到自己的前上司手中。 消息的闭塞,对两个人来说都非常艰难。 “小刘现在暂时不涉及埃洛特的案子,主要在基层工作,你应该放心。”周奕天宽慰许诺。 许诺正在卸妆,这些天他经常熬夜,心理压力巨大,卸了妆后的脸色很难看,身体也瘦了一大圈。 “其实你不用那么拼命,要被小刘看见,还不心疼死。”周奕天伸手捏了捏许诺瘦的只剩下骨架的肩膀。 “你找得到警局可信的朋友么?”许诺问了句毫不相关的话。 “怎么?” “告诉他我是铭锐的线人,我有一些情报。”许诺拿湿巾擦了把脸,他的面庞最近也瘦削得厉害,卸了妆后脸颊凹得更明显,只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还在有神地闪烁。 “我在英国认识的警察,不是敌人,但没有过命的交情,也不算朋友。”周奕天皱皱眉头,“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凯利斯现在迫不得已和龙华联手,他在暗中筹备一举吞并龙华,你最好联系一下那个医生,告诉他凯利斯想击垮龙华的信誉,伪造合同,违约,仿造货品……暂时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做。” 许诺一边说,一边把额前的刘海夹起来,洗了把脸。 “你应该好好睡个觉,”周奕天友情提示,“再这么下去,你会比埃洛特家族先垮掉。”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得很。”许诺耸肩,他换上了自己的衬衫和风衣,原本合身的衣服,现在套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 周奕天张了张嘴,口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是简单地答应了一声。 对于不听话的部下,周奕天喜欢采取强硬的态度,可对于许诺,他还是选择放任自由。 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在半夜听到同屋的人爬起来,在房间里踱步的声音。 总是笼罩着淡淡的烟味。 他不知道许诺有非常严重的失眠,睡不着的时间,和他的心事一样,越积越高。 刘铭锐在看守所象征性地呆了一晚上后,被分配到了驻英警方下属行动科。 他的上司名叫曹知书,这人虽然也负责埃洛特的案子,可所有人就像说好了般,再也不让刘铭锐知道案情发展的过程。 刘铭锐的工作反倒比从前更辛苦,他奔波于各种大大小小的刑事案件里,帮英国人抓罪犯,有时半夜两三点都睡不了觉,然而对他而言,最煎熬的是无法获取来自许诺的讯息。 没有周奕天的护驾,他知道自己被排挤了,没办法混进资料室,他便把希望寄托在曹知书身上。 工作之余,他总是偷偷摸摸地跟着曹先生,拐弯抹角地打听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聪明的他很快弄懂了警方之间暗语的含义,摸索出的大致情况,基本弄清楚了埃洛特最新的动向。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于是他拼命的寻找机会,争着抢着做最辛苦、最危险的工作,抹煞黑历史并非那么容易,在一次被打落后,再想往上爬,更是难上加难。 听说建立一个特等功就能恢复到原先的职位,他毫不犹豫地加入了逮捕一个五进宫惯犯的行动。 这次的任务是缉毒,是刘铭锐从未接触过的,危险系数相当高,队中的精英们也是全副武装,只有刘铭锐一人轻装上阵,满怀的只有对许诺的思念。 诺诺,你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别冲动,别乱来,我很快就会回到该去的地方,你要等着我。 他深吸一口气,带上头盔,跨上摩托车,随着部队驶入黑暗之中。 拘捕任务刘铭锐参加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如这次这般困难。他们穿着黑色的夜行服,几乎看不到对方的身影,小队中的其他警员都是英国人,别说配合默契,就连普通的交手也从未有过,此刻的刘铭锐,与孤军奋战无异。 毒贩的行踪很狡猾,并且毫无顾忌地坐在劳斯莱斯上,四周围绕的全是保镖团队,和凯利斯家的有过之而不及。 收到了出动讯息后,英国警察们迅速驱车包围车队,保镖们严阵以待,举枪射击,夜半时分的伦敦街道顿时变得枪林弹雨。 刘铭锐带上头盔,趋步下车,相对于人高马大的英国人,他的身材比较瘦小,黑夜遮挡了他的身形,他灵巧地弯腰穿过枪战去,目标明确地往目标车跑去。 当车窗被砸开时,车上的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刘铭锐带着头盔,看不清表情,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车上的男人,四周的保镖很快拥堵到他的位置,砰砰几枪,卡上他的防弹衣,还有流弹片划过他的胳膊,一瞬间血流如注。 可他像什么也没感觉到那般,左手抽出腰间另一把配枪,不转头地朝四周扫射,右手毫不犹豫地上膛,枪口对准了男人胸前的肋骨。 男人们疯狂地朝着他的方向聚拢,满口听不清楚的英语,刘铭锐抹了把胳膊上的血,转身一个侧踢,一脚踹上右边男人的腹部,手枪猛砸男人后颈,同时左手连续两枪,从左边突击的两人瞬间双腿血流不止地倒下。 此刻的他,仿佛心脏不再跳动,再多的人再多的血,也无法勾起他的犹豫和恐惧。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深不见底的夜晚,侯成霖在他面前摇摇欲坠地跌落海面,在飘荡的小木船里慢慢消失了声息。 他仿佛感受到那晚心脏急剧的震荡,自从那晚以后,他的心就硬得如同磐石,冷眼面对人世间一切生离死别。 他毫不犹豫地把子弹嵌入了企图要偷袭他的男人的肋骨。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是残酷世界的竞争规则。 他理解的太晚。 不能再晚了。 同行的英国警方就快疯狂了,他们那么多人的围击,竟比不上这个中国小子一人站在车边的徒手而搏,此刻的他如同一个铁面修罗,枪枪命中红心,不能置人于死地,却让人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听说这个中国小子是因为杀了人才被贬下我们队里。” “太可怕了,平时一副人蓄无害的样子,居然……” “队长说他的身手很不错,想不到是真的,太让人热血沸腾了!” 队员们窃窃私语,并逐渐以刘铭锐为中心,四散开来帮助他对付层出不穷的保镖——不知不觉中,刘铭锐带领了那些队员,形成了一个固若金汤的阵型。 然而与此同时,汽车的车顶打开,突然有一个人扛着大型枪支对准刘铭锐的脑袋开火—— 砰砰!! 刘铭锐下意识地向下一蹲,只听汽车马达迅速响起,司机如同疯了般不顾人群向前冲去! 车前的人乱了阵脚,来不及向两旁四散,被撞飞,被碾压,场景瞬间惨不忍睹,只有刘铭锐切了一声,迅速朝着车行驶的方向飞奔而去。 “刘!”背后有人喊他,“刘!你疯了么!!你追不上他!!” 刘铭锐置若罔闻,踏过满是血迹的道路,随手搭上一辆摩托车疾驰而去。 砰砰砰!! 狙击手在车上向他射击。 刘铭锐一咬牙,为了避开弹丸,摩托车蛇形在大路上,同时还要空出右手反射回去—— “刘!!” 队友们的摩托车很快接近,伦敦的大路上,出现了追赶着劳斯莱斯的大量车队。 “刘!我们掩护你!!”带头的金发男人逆着风艰难地冲刘铭锐说。 刘铭锐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头盔下的笑容温暖无害,和刚才身上敏捷冷酷的家伙判若两人。 金发男人愣了愣,然后挥挥手,大吼一声: “Comeon——!!” 顿时,头顶的天空,被火焰照亮。 108.我就想去看看他 刘铭锐眯着眼低下头,把油门踩到最底,狙击手对付摩托车队同时,准确找到了汽车的轮子,瞄准,开枪! 汽车瞬间狠狠震动了两下,开始左右摇摆,刘铭锐又打爆了另一个车胎,汽车歪歪扭扭地前行,留下巨大的车辙痕迹。 刘铭锐超车追到驾驶室,毫不犹豫地打碎玻璃,两颗子弹打入司机的手掌中,司机惨叫一声,随着强烈的刹车声,汽车慢慢停了下来—— 摩托车队迅速包围了汽车四周,枪声止住了,四周此起彼伏的都是疲惫而又兴奋的呼吸声。 成功了……成功了? 这个看似温柔无害的中国男人,竟率领了一个队的成功?! 汽车中的目标已经无路可逃,而后座上散落的毒品便是红果果的证据! 真是前所未有的大获全胜! 刘铭锐喘着粗气,胸口一起一伏,还没法回味刚才的事。 他没来得及回味刚才的事。 突然胸口一阵剧痛,他侵入骨髓,仿佛所有血液,一瞬间回流出了身体。 他来不及抓住胸口,就感到自己脱力地掉下摩托车,而眼前的画面,一下子模糊了。 有人尖叫着冲到身边,有人叫骂着朝空中射击。 然而他已经来不及被告知发生了什么,黑暗就迅速侵袭而来。 ……诺诺? 在失去意识前,他抓住胸口,用力喊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真好,诺诺,我做到了,我们马上,就能见面了。 ……诺诺。 ……等我回去。 许诺知道他的推断错误,是在阎佑之在半夜三点潜入凯利斯大宅告诉他,薛楚仪被凯利斯带走的消息时。 那是许诺正在失眠,坐在窗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烟,他瘦的厉害,脸色白得在黑夜中如同鬼魅。 连阎佑之都被他那样子吓了一大跳。 得知了消息后,许诺的反应只是掐灭了烟,皱了皱眉头,想了很久,才回应一声。 “我希望你能知道凯利斯动向。” “凯利斯说是去出差了,”许诺的眼神深不见底,“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心知肚明,那不是出差,而是对付龙华的计划,提前开始了。 许诺站起来,拍拍落在睡衣上的烟灰说道:“我会尽快弄得薛医生的动向,作为交换,你得用一切办法,帮我把这个消息传达给铭锐。” 阎佑之想也没想便点头,很好,成交。 第二天许诺给自己化了淡妆,那是他作为Novemben常有的妆容,浓浓的眼线上扬,弯弯的柳眼格外迷人。 他在前一天就得知凯利斯今日不在本宅,所以今天,他要找一条得知消息的捷径。 如果阎佑之照约定找到了铭锐,那这么点付出,值得。 他整了整衣服,迈入了凯利斯亲信住的别院。 同时,周奕天终于找到了一种方法避开监听,联系上了曹知书。 他“失踪”两个星期,在此期间警方的形式不容乐观,凯利斯彻底的清扫让很多卧底都遭了殃,现在猎鹰计划重新回到了回炉重练的阶段,连卧底都要从基层重新培养。 周奕天撂下电话,垂下头扶着额头。 警方的形势如此低迷,他却被软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随时能成为兄弟的软肋,真是倒霉透了! 可令他揪心的,还有另外一个消息…… 他懊恼地把头埋进了双臂之间,他不在的期间,两个学生,竟变成了这个样子……早知道,就不能因为一时意气,犯下这种弥天大错。 而正在此时,响起了虚软无力的敲门声,间间断断。 周奕天打开门,看到站在外面的许诺,倚着门框,样子很虚弱。 “怎么回事?”他忍不住问。 “他们下药。”许诺有气无力地往内室走,“不过我已经搞定了。” “下药?!你去干什么了?!”周奕天脱口而出。 许诺挥挥手:“你别管。” “那你怎么样?”周奕天追了上去。 “好得很。”许诺踉踉跄跄地走进里面的房间,猛地关上门,传来的声音闷闷的,“看好外面,不要让别人进来。” “知道。” 周奕天背靠着门坐在地上,掏出一根烟点燃,一边抽,一边听着屋里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响声。 乒乒乓乓,闹腾得厉害。 大概过了近半小时,里面安静了下来,周奕天把抽剩下的烟蒂扔进废纸篓,门就开了。 许诺大汗淋漓地靠在门框上,已经快虚脱,脸上却带着笑。 “来扶我一把。”他的声音轻不可闻。 周奕天走上前,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搀着他走到不远处的沙发前。 许诺脱力地坐下,半个身子斜倚在靠背上,不停地喘着粗气,冷汗如雨。 周奕天问:“要不要躺会儿。” 许诺摇头:“有烟么。” 周奕天递了一支给他。 许诺用嘴叼住烟,点火的手不停地颤抖,周奕天看不下去,夺过打火机,打火,点烟。 许诺用力吸了口,这才看起来镇定一点,垂下眼脸,轻声说了句,谢了。 周奕天找了把椅子坐下,皱着眉头说:“他们怎么这么折腾你?” “得到了点消息,值。”许诺说。 “呵,你用这种方式套情报,不怕刘铭锐跟你急?” 许诺吐了口烟圈,缓缓说道:“他如果知道,一准就跑过来找我,你别告诉他。” 周奕天惨然一笑:“呵,真像他,总把自己想成救世主,发生点事儿,冲在最前面。出了点事,就抢着把责任全揽下来,看起来挺镇静的,其实心里慌得像个孩子,板着脸跟你扯一大堆歪理,傻小子一个。” 许诺无奈地叹气:“早就告诉过他,别做烂好人,为自己留点退路,他就是不爱听。” “本性难改啊,”周奕天仰头看着天花板,脑子里转过前两天打听到的那个消息,顿时心生无奈,他看着许诺浑身无力地抽烟,脸色像个重症患者,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说出来。 “告诉你件事吧,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可得坐稳了。” “怎么?”许诺看似面不改色,却悄悄正了正身子。 “我听说,铭锐上星期参加一个任务,挨了两颗子弹,重伤,现在还在监护病房躺着。” 然后他看到,许诺夹在两指之间的烟,就这么直直地落到地毯上。 “喂,不至于吧,”周奕天尴尬地笑,站起来捡起还在冒火的半截烟,“你把别人的地毯烧了个洞,小心有人过来算账。” “我要过去看看。”许诺撑着扶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周奕天立马掐了烟蒂,托住了许诺的双肩,把他摁回沙发上:“你可别乱来。” “我不乱来,”许诺的声音很冷静,脸却苍白成了一张纸,“哪个医院,我就想过去看看。” “你给我坐好,”周奕天哭笑不得,“你一走,暗中盯着你的人不还全知道警察的动向了?你这不是去给他们添乱的么?” 许诺的脑子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一双手紧紧抓着沙发,想要把它抓破。 “我悄悄走,不会被别人发现,我保证。”他语无伦次。 周奕天知道自己坏事了,幸好现在许诺体质虚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匆匆跑去锁上门,又一次再把不甘愿的许诺弄回沙发,压低声音说:“担心什么,不是跟你说了,我也只是听说,再说,只是没醒,又不是没救了,那小子命硬得很,你不信他?” 许诺垂下头,挣扎了很久,喃喃自语道:“我信他……我信他……” “这就对了,”周奕天把椅子搬到沙发跟前,郑重其事地道,“他还没见着你,肯定不敢出什么大事,你放平心态,只要一有消息,我马上传达你。” 许诺的脸色,终于又有了一点人样。 他深吸一口气不知所措地左右看看,周奕天知道他很慌张,很害怕,但也很坚强地抑制着这些恐惧,坚强地相信那个人。 “他参加的什么任务?”许诺的脑子恢复了转动,“谁打伤他的?” “和咱们的计划没关系,”周奕天说,“另外一个小组任务,缉毒,本来他不用参加,我估计,他把小侯那事儿的责任全揽下来了,被警方孤立,职位也下来了,我猜他是想将功补过,早点见你。” “我猜也是。”许诺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一手握拳,冷不丁地砸到沙发扶手上。 “我靠,”他咬牙切齿地爆粗口,“混球。” “对。真是混蛋。”周奕天附和,一边抓住许诺肿了一块的手,硬把他放到自己膝盖上,“你也和他一德行。你们俩,天生一对。” 这一刻,他想好了。 这人是刘铭锐的媳妇,刘铭锐不在的日子,就由他来照顾。 109.情理之中的交换 许诺在沙发上坐了好久,紊乱的气息终于缓和了回来,脸上有了点人色,他甩开周奕天的手,不声不响地走回房间。 “又怎么了?”周奕天冲着他的背影问。 “换身衣服。”许诺头也不回地说:“凯利斯的人已经去对付龙华了,我得去阻止他们,你跟我一起来。” 周奕天一拍**,匆忙起立,心想这人怎么这么不听劝,净给他惹是生非。 他匆匆忙忙套上西装,跟着许诺翻窗而出,许诺似乎弄到了凯利斯哪个部下的车钥匙,离开他们的控制区域,比想象中要容易得多。 周奕天好久没有开车,触碰到方向盘时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副驾驶座上的许诺一言不发,倚在椅背上,神情疲惫又严肃。 “左拐。”许诺指挥着,“我也只问了个大概,但愿不要迷路。” 周奕天打了方向灯,“今天吹了哪门子风,宅子居然连个看守都没有?” 许诺简单地说:“看守都被我摆平了。” 周奕天用余光瞥他,正好看见他衬衫底下可疑的红斑,皱了皱眉头,“不怕小刘生气?” “他不会。”语气有点迟疑,“如果生气……那也算了。” 周奕天还想问什么,可许诺扭头看着窗边,拒绝搭话。也许是触到了他的逆鳞,周奕天突然觉得有点儿抱歉。 “直行第三盏红绿灯右拐。”许诺把手中的地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箱,“你是警察,你来引开凯利斯的注意,我去找人质。” 周奕天上下打量了下许诺的身体,“我认为你现在这样不适合单独行动。” 许诺不右置否,车子停下,在周奕天忙着锁车门时,许诺便大步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不给他任何解释机会。 周奕天看着许诺的背影消失,无奈地摇摇头,解开西装前襟的扣子,从内袋摸出两把手枪别在腰间,大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以警察敏锐的直觉,他很快找到了交易所在地,谈判桌双方是目前商界的两大巨头,龙华和代表是吴烬,而埃洛特这边,凯利斯似乎并不在谈判桌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周奕天打开随身携带的微型窃听器,通过门缝塞进会议室中,又用小型录音笔对准耳塞,在门板后蹲守。 半个小时过去,谈判接近尾声,凯利斯仍未出现,难道是许诺的情报有误?周奕天小心翼翼地拨下窃听设备,心中来不及暗叹一声,就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匆匆忙忙地冲进会议室,俯下身和埃洛特的陌生男子说了句什么。 周奕天迅速起身,想要贴着墙往个撤离,却刚和从楼下上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什么人?” 来者不由分说地举起枪。 切,真麻烦。周奕天啐了口唾沫,干净利落地往天花板上开了两枪,保镖们本能地避闪过后,站在楼梯口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周奕天飞速下楼,直接跑到他们停车的地方——不出所料,他们开来的车,竟不知所踪。 许诺去哪了?! 周奕天随口骂了句,掏出手机打算拨电话,抬眼一望,看到楼间闪过一个和凯利斯相似的身形。 SHUT!他撂下电话,快步追了过去,那个身影引着凯利斯绕过好几幢大楼,在一个露天停车场停了下来,周奕天隐藏在最近的面包车旁。 “你果然来了,看来我猜得没错。”凯利斯的声音。 “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这熟悉的声音,一听便是许诺的。 “这我可猜不到,”凯利斯说,“冷心冷面的Novemben,怎么会在乎一个小小人质的安危?” “这你不必要知道。”许诺说,“我们交换,你把人质放了,我告诉你夫人的去向。” 夫人? 周奕天心里一震,突然意识到,的确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夫人。 凯利斯笑道:“Novemben,你住我的眼皮底下,我还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许诺说:“即使你知道,你想要夫人,还是得经过我的手。” “Novemben。”凯利斯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温和,“我终于知道凯罗思那小子当初为什么会如何中意你,看你这冷冰冰的样子,越来越想让人看到你在床上淫荡的表情……” “别恶心我。”许诺打断。 “做个交换。”凯利斯说,“不需要夫人,只要你就行。把你自己给我,我就把人质放了。” “我呸。” “龙华和我们谈崩了,你想让我现在把人质送上直升机,让它坠落在太平洋上,还是你自己过来呢……宝贝儿,选择权在你手中。” “我可以什么都不选择。” 随即,周奕天捕捉到了枪支上膛的声音。 不妙。 许诺那混小子什么时候把自己藏好的枪偷出去的?! 周奕天当机立断从面包车后跳了起来,在许诺扣动枪的那一刻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扑倒在地,同时,许诺身后的车子突然爆炸—— 周奕天一手固定好许诺的腰,就着爆炸的冲击力滚出数十米远,一边眯起眼分辨出凯利斯离开的方向,毫不犹豫地开了三枪。 浓烟还未散去,隐约能看到凯利斯的左肩似乎被流弹擦伤,带着鲜红的血痕,脸上的表情非常狰狞,左顾右盼,正疯狂地冲着对讲机吼着什么。 见许诺拼命挣脱开自己的束缚,不要命地冲向凯利斯,周奕天急了,三步两步跟上,一个手刀劈在许诺侧腰。 “快走!” 许诺站不稳,软软地倒下来,周奕天立刻接住他,扛着人猫腰借着汽车的掩护快步离开停车场。 周奕天扛着许诺奔跑了很久,直到确定没有人追来才放慢了脚步。 期间许诺一直垂着头靠着他的背部,睡着了般,一句话也没说。 “放我下来,头晕。” 周奕天停下后,许诺静静地发号施令。 周奕天把许诺放了下来,许诺扶着墙缓了好一阵,才渐渐睁开眼睛,揉了揉被砸痛的腰,瞪了他一眼,“不知道轻点?” 周奕天说:“我能让你这么过去送死么?” 许诺摇摇头,“我想试试车上的炸弹和我的枪,哪个比较快,看来我还是不行。” 爆炸的就是被许诺偷出来的车,一切都在凯利斯的掌控之内。 “你又没经过专业训练,呈什么能?”周奕天夺下许诺手中的枪,“这种东西是能随便拿的么?” “我不是你的部下,别用这种口气说话。” 周奕天横了他一眼,“幸好我没你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部下。” “录音笔。”许诺伸手。 “哈?” “让你去谈判现场,你总该录下来了吧?”许诺有点不耐烦。 周奕天摸了摸口袋中的录音笔,很不情形愿的样子,“这是警方的证据,你就不要干涉了。” “我和阎佑之有交换。我救出人质,他把证据带给铭锐,这里没你的事。”许诺硬邦邦的说,“录音笔给我吧。” 周奕天顿了顿,恍然大悟,原来生性冷淡的许诺关注人质的死活,是想帮刘铭锐找到开脱罪名的方式。 “我帮你给阎先生。”周奕天还是没把录音笔给他,“而且交换条件——人质,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另有办法。”许诺低下头。 周奕天想起了凯利斯的那番话,不由得一阵反胃,“你别像今天那么做。” “今天太急,是迫不得已。”许诺说。声音听起来,完全没有表现得那么不在乎。 “不管你的从前怎样,你有铭锐了,”周奕天趁机说教,一手搭在许诺肩膀上,“就爱护一下自己,别那么不要命,知道么?” “不用你操心。” 许诺甩开他,转身大步往回走。 这个人还是如此强硬倔强,怎么的生活环境也无法磨去他天生的骄傲,除了刘铭锐,他无法向任何人示弱,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110.绝地追踪寻线索 曹知书手中的最新情况是,龙华对于埃洛特的态度强硬,没有让出股份的可能性,很有可能不顾人质安危,然而警方猜测,吴烬正在暗中行动,同时龙华也派了人赶往英国进行救援。 “你提供的资料很有帮助意义,这使案件有很大进展。” 病房里,刘铭锐虚弱地靠着床背,听英国警方刻板而毫无感情的发言。 “谢谢,然后呢?”刘铭锐说。 “警方决定对你的处分保留意见,并对你提供的眼线进行观察。” 刘铭锐想了一会,说:“别伤害他。” “我们知道。”英国人说,“当然,如果有照顾不周处,也请你们谅解。” 刘铭锐点点头,站在后面的英国人又开口了:“最近埃洛特内部传言,蒂凡尼.埃洛特夫人前两天失踪了,这对我们的案件很重要,希望这两天,先生的线人能为我们带来一点切实的消息。” 刘铭锐的心沉了沉,恐怕这才是两个警察来看报的主要目的。 “我尽力。”他的声音很沉重。 “有了消息,请尽快联系警方,好好休息,祝您的身体早日康复。” 得到了刘铭锐的应允,两个警察满意地离开,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 他的胸口中了一枪,幸好防弹衣起到了缓冲,子弹卡在肋骨里,离心脏还有一点距离,昏迷了两个星期,才清醒不久就碰到了这两个人。 想必许诺也得知了自己受伤的消息吧。 听说许诺会奋不顾身地替自己弄来资料,他的心就痛得不得了,他的诺诺身体一直不好,却一起承受着心理和身理上的高度压力,他们虽然在一起了,可一直聚少离多,他从来没带给诺诺什么,甚至没能保护好他,反而,还要一次一次拖累他,令他心累令他难受。 他恨不得现在就拨掉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管子,杀进凯利斯的宅子把人带出来。 可正因如此,他才更需要养好伤,养精蓄锐。 刘铭锐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星期,他在英国举目无亲,失去了周奕天和候小胖,他的病床头总是冷冷清清,连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 这次受伤,他没敢告诉任何国内的朋友,这一路的寂寞和痛苦,都被他咬咬牙忍耐了下来。没想到两个星期后,他刚勉强能下地时,他的床头会第一次如此热闹。 “刘,还记得我么,我是你在行动组的伙伴。”年轻的金发男人说,“那晚你的表现太棒了,我们为你争取到了荣誉勋章——你的身体怎么样?” 刘铭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还不错,我的处分呢,上面是怎么说的?” “我和迪克正争取上级把你的处分撤销,”他热情地走出人群,“能下床么,我扶着你?” 刘铭锐避开了他伸过去的手,礼貌地说:“我现在很好。警方如此兴师动众,是有什么新的任务?” 年轻人的眉头微微皱拢,有些为难看了看伙伴,领头的男人立刻开口:“刘,很感谢你在那晚任务中的付出,现在上级几乎能相信你提供的线人,前几天杰克逊是否告诉过你蒂凡尼夫人失踪的事情,这次我们过来,是想问问,有没有新的线索?” “对不起,”刘铭锐的声音温文尔雅,“这些天我一直身处医院,无法联系上我的线人。” 空气一窒,领头的男人又说:“那么,你的线人没有主动和你提供过消息么?” “很抱歉,最近我也和他失去了联系。” 这下,那群英国人的脸色出现了明显的不耐烦,跟在后面的几个人甚至开始窃窃私语什么。 领头的男人清清嗓子,说道:“刘先生,上级已经相信了拥有线人的说法,我们希望你能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刘铭锐坐直了身子,表情严肃,“他是一个线人,是我们的朋友,却身处敌营,安全没有办法得到基本的保障,我觉得我有权保护他的安危,替他拒绝这次危险的任务。” “刘?!”病床边的金发男人惊叫起来,“你真的要这么做么?线人本就是用来利用的,而且我和迪克刚帮你申请了荣誉奖章,你想放弃这个好机会?” “谢谢你。”刘铭锐笑着对他说,“不过比起奖章,我想我还有更需要的东西。” 领头的眉头紧锁,“刘,这是你的选择?” “对,”刘铭锐的语气不卑不亢,“很抱歉,恐怕这次帮不了你们。” “我们知道了。”男人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那么,请好好养病。” 一群英国人很快离开了病房,只有那个金发的年轻人还留在刘铭锐病床前,摇着头喃喃自语:“为什么要拒绝呢,只要你接受了这个任务,那个荣誉勋章就一定是你的了,你以前的处分也一定能一笔勾销……” 刘铭锐摇摇头,“你不明白,我和警方的立场不一样。” “你不也是警察么?警察的立场怎么能和警察不一样?”男人耸肩,“你们中国人的思维真与众不同。” 刘铭锐看着男人孩子气般不解的举动,耐心地加了句:“你们的线人是我的爱人,我不能让他身处危险。” 年轻人立刻出现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两眼大放异彩,“爱情!我喜欢!!” 果然是外国人单纯又直白的思维,刘铭锐有点喜欢上眼前这个年轻的傻小子,他探起身度探着问,“比起这个,你知道警方下一步的行动么?” “跟过去悄悄不就是了!刘,你起得来么,我带你跟上去!”年轻人突然眼睛发亮。 “谢谢。”刘铭锐扶着他的身子站了起来。 “不客气伙计!我叫史蒂文。” “刘铭锐。” 刘铭锐稳住身子,慢吞吞地换衣服。 “刘铭……润?日唔?日……” “锐。”刘铭锐忍笑为纠正发音,可惜这个英国大男孩在走出病房时,仍表情古怪地念不上来。 刘铭锐穿了宽松的T恤,借用史蒂文头上的鸭舌帽遮住脸,两人慢吞吞地爬下医院大楼,竟还能在二十多分钟后追到那群英国人。 他们远远看到那些人围成一个圈,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刘,悄悄告诉你,最近我和迪克发现,他们找不到夫人,却找到了夫人的儿子。” “他儿子?”刘铭锐笸卢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知道那小孩么?”史蒂文口无遮拦地道:“长得特别好看,和他爸爸一点也不像。” “警方把他关起来了?”刘铭锐警觉地问。 “关起来干嘛?”史蒂文说,“警察又不是绑匪,只是拦在路中间问些话嘛,无非就是你妈妈去哪里了之类的——诶,刘,他们上车了,快跟上去!” 这个年轻人似乎对追踪特别感兴趣,还没等刘铭锐反应过来,他便拉着人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喊:“YOHO,我有单车!刘,快坐上来!” 这个英国的小警察有着非常的热情和娱乐精神,他骑了一辆明亮的橙黄色单车,刘铭锐第一次坐在单车后座上,迎面的风吹得他头昏脑胀,这让他想到了易言,那个小孩从小也是这么活力无限,单纯又直接,值得他人信任。 不过真奇怪,这些年来,想到易言的机会,竟越来越少。 此时正是英国一天内的高峰期,前面的兰博基尼开得不快,史蒂文骑得惬意自如。 “刘,你和谁学得射击,太酷了!” “我的实习导师。” “什么?老师?哪个老师?也在英国么?!”他迎风大吼。 “在,不过现在在埃洛特的宅子里。” “噢卧底!中国人,太酷了!!”史蒂文吹了声口哨,欢快地打打车铃,跟着汽车拐了个弯——猛然间一个急转弯停了下来。 “怎么了?” “嘘。”两人下车,史蒂文把单车踹翻在旁边,两人默契地蹲了下来。 只见刚才出现在病房里的男人钻出汽车,街边的咖啡店里走出另一个男人,两个人站在路边说了些什么后,咖啡店的门又一次打开,这次,一个年轻的男人牵着一个小孩走了出来。 “是夫人的儿……” 刘铭锐迅速捂住史蒂文的嘴巴。 小孩看起来认识那个牵着他的人,脸上没有丝毫畏惧,舔着一根冰激凌大大方方地和人上了车,兰博基尼随即绝尘而去。 111.先下手的是强者 “你快点回去,还有,能帮我调查一下夫人么?”刘铭锐把鸭舌帽扣回史蒂文的脑袋上。 “没问题。”史蒂文竖起大拇指,“作为交换,你得教我射击。” 刘铭锐点点头,“那么明天去我的病房,我给你看个东西。” 史蒂文摆了个OK的手势,扶起单车,迅速离开小巷。刘铭锐这才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推开咖啡店大门。 咖啡店里没有什么人,自然也没有警方的眼线,刘铭锐低着头坐到吧台前,不能喝咖啡,便要了一份黑森林蛋糕,并趁机向柜员借了一个手机。 找不到夫人,竟找一个小孩做突破口?想不到英国的警方,也会如此狗急跳墙。不过也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沉稳的人,才能稳操胜券。 他相信,夫人的消失百分之八十和许诺有关,他伏在咖啡店的吧台上,拨通许诺的号码。 这是候小胖出事后,他第一次彻底地避开了警察的眼线,第一次给许诺打电话,心跳得有点厉害。 “铭锐?”电话接通后,那头的人准确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刘铭锐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许多话涌在喉头,一句话出吐不出来。 沉默了几秒后,许诺又说:“既然你有力气溜出来和我打电话,说明你没事。” “我没事。”刘铭锐这才找到语言,“别担心。” 听筒对面的呼吸声似乎稍显舒缓,听着那一起一伏的声音,他也能觉得安心,可时间不等人,他们必须得赶快直入主题。 “诺诺,他们需要你提供失踪的夫人的讯息,我……替你回绝了。” “谢谢。”许诺说,“这个,我的确不能告诉你们。” “我只想知道,这是你干的吧?” “……嗯。” “夫人是你的母亲?” “……嗯。” “那你专注地先保住她。我找到了个能信赖的人,你不用担心我。” “……好。” “诺诺,我不想再等更久了。如果你安顿好了夫人,我们就把埃洛特一网打尽吧,上次周队带来的讯息已经足以治罪,只要再抓到一次现行就够了。” “……我知道,我在注意。” “注意安全。” “这次结束后……我们马上能见面了。” 马上,就能见面。 许诺放下电话,轻轻舒了口气,回过头,站在他背后的,正是警方寻找的失踪者——埃洛特夫人。 不一样的是,蒂凡尼.埃洛特已经剪去了她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取而代之的是干净利落的短发,她穿着一身休闲T恤,远远看去,和许诺更加神似。 “警察的电话?”蒂凡尼警觉地问。 “是我的男朋友。”许诺说,“我们走吧。” “我们已经走了一个小时了。”蒂凡尼说,“你得先告诉我去哪里。” “夫人,逃跑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许诺耸肩。 “可我的儿子现在还在警察手里!”她的声音有所提高。 “没问题。”许诺依旧不咸不淡地说,“在警察手里,比在凯利斯那里要安全一百倍。” 蒂凡尼的呼吸窒了窒,又说,“不管怎样,我有义务保证我儿子的安全。” 许诺带着她走进大厦群,摸索到一栋大楼下面,那是周奕天和刘铭锐曾经的宿舍,现在那个屋子里空无一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和周奕天决定,让蒂凡尼借住在此处一直到凯利斯落网。 “这是我男朋友的住处,你暂时躲在这里,就算被发现了,那也是警方的地盘。”许诺把钥匙塞到她手中。 蒂凡尼一个侧身拦住了他的退路,“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没弄清楚?”许诺有点惊讶,“我以为你很早就想脱离埃洛特家族的控制。” “我的确希望脱离那个该死的地方,可这代表着我愿意被当成弱者圈养起来。”蒂凡尼看起来很生气。 “不好意思,但事实上女人都是弱者。”许诺说,“只有你安全了,我才能放开手脚和凯利斯作对,否则,我将永远受制于他。” 夫人晃晃手中的钥匙圈,高贵和优雅荡然无存:“先生,你太天真了,以为用一把钥匙就能锁住我?” 许诺失笑:“我没打算用它锁住你,但事实上你自由了,的确没有回去的理由。” “我要回那个地方救出我的儿子。”蒂凡尼生气地喊道。 “你的儿子不在那里!”同时许诺也大声地喊。 话音落下后,他有一点后悔,因为他发现,蒂凡尼看他的表情,有一瞬的失神。 “我是说,你的儿子被警方控制,”许诺低下头解释,“英国是个法制的国度,只要他没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他就不会有危险,你没有必要回到埃洛特家族冒险。” “我知道。”蒂凡尼轻声答应。 “剩下的就交给我。”许诺推开她快速走向房门,他故意错过了女人眼里的万般心绪,若是再多呆一秒,他就要被这不该有的脆弱吞噬掉所有坚决。 他几乎是夺门而出,快步跑下楼,清空思绪。 蒂凡尼没有追上来。 可他还是想问问。 你真的忘记,你抛弃的那个儿子了么? 回到埃洛特宅第时,许诺差不多把一切脆弱的情绪清空。他和凯利斯约在傍晚,在男人回来前,他给自己画了个淡状。看着镜子里那个人的笑脸,他简直觉得自己又要回到醉夜的那屈辱的几年。 自嘲地笑笑,他起身,他倒了一杯红酒,往杯子中放了些东西,款款走出房间。 凯利斯在大厅里等他,每次他看到这个金发碧眼的老男人,脑子里浮现的总是凯罗恩的样子,姓埃洛特的人,同样狼心狗肺,又同样利欲熏心。 “过来。”老男人看见他心情似乎很好,拍拍沙发旁边,让出了一个人的空当,许诺轻车熟路地坐了上去,背靠沙发,动作很轻松。 “喝么?”许诺把杯子递到男人眼前。 男人接过杯子一口喝下,眼中难免浮现得逞的愉快。 “N,你答应交易了?” 许诺轻笑:“我发现,这才是最轻松的办法。” “这就对了。”老男人托起许诺下巴,得意地上下验收着他的脸,眯着眼睛,一副很满足的表情。 “太瘦了。” 他下定结论,又掐了掐许诺的腰,细得没有一丝赘肉。 仿佛被戳到敏感点,许诺柳眼半睁,其中绽放着情欲的颜色,薄薄地嘴唇轻轻翘起,构成一个迷人的弧度,他深知如何挑起男人的情欲。 男人果然兴奋了,托着许诺的脸低声说:“好想就在这里上你。” 许诺不可置否,一个起身,把男人推倒在沙发上,俯下身亲吻他的喉结,一手扣着他的胸膛,一手快速地找到他西装裤的拉链,伸进去娴熟地逗弄起来。 男人的脸上很快浮现了沉迷的表情,很觉醒地扶着许诺的腰享受着服务,相反,许诺的眼里带有迷情,而表情却是事不关已的淡漠。 在男人快要攀至顶峰时,许诺突然停了下来。 “你想怎么对付龙华?”他的声音还带着情欲,问题却如此冰冷。 “你说什么?” 凯利斯没反应过来,脸上还带着兴奋中没有褪去的红潮,同时,他感到身上有股从未有过的燥热,怎么回事,是小妖精太迷人了么? 许诺不轻不重一捏他的下体,问道:“怎么样,舒服不?” 凯利斯连忙点头,心想这个人那么多年的MB真是没白做,长着一张道貌岸然的脸,技术好得让人发狂。 许诺很满意看到他红得不正常的脸,又象征性地抚过他的胸膛,感觉到那个地方也肿得差不多了。 许诺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东西,随便洒在沙发上,找出一个黑色的皮带,套在了手里的东西上。 凯利斯这才大惊失色,“你想干什么?” “干你。”许诺淡淡地说。 112.他一直都很强硬 凯利斯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坐起来,却发现身子绵软地不像话,“你……你给我下药了?!” 许诺没说话,只是挑起眉眼瞥了他一眼,该死,漂亮地要命,凯利斯又觉得身体猛然地一热,他喘着粗气坐了起来,困难地说:“小妖精,你以为这样就能控制我了?” “对。” 许诺懒得多说一个字,趁其不备毫不留情地猛捏了手中的东西,男人倒吸了一口冷清,身体不由自主地摊回了沙发。 “伺候得你舒服么?”许诺的脸上这才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你——”药性发作,凯利斯如同身处云雾,又恨又舒服。 许诺找到一个小振动器,夹在指间笑道:“我早就想给别人试试这个。” “N,你会后悔。” “我不会,”许诺坚定地说,“你侄子应该告诉你,我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一边说,他的手指,一边灵巧地找到凯利斯的后面,把夹在指缝中震动的小东西,快速塞了进去。 这估计是男人的第一次,他的脸色不可置信地瞬间白了,挥手就在许诺脸上一个耳光,许诺半边的脸迅速红肿了起来,他冷着脸调高遥控上的震动幅度。 疼痛和酸软没办法让凯利斯进行下一步动作,他只能咬牙切齿地命令:“拿出来。” “我只想让你也试试。”许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位置转变了的感觉很奇妙,征服一个人的感觉会让每个男人心情愉快,许诺自然也不例外。 “FUCK,死鸭子。”凯利斯暗咒一声,扑腾起来揪住许诺肩膀把他按在沙发上,许诺灵活地一脚踹上凯利斯的致命部位,还未来得及保护的地方重重地抽搐了一下,凯利斯哀嚎一声滚下沙发,许诺坐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放了龙华的人质。”许诺颐指气使地看着他。 “做梦——” 话音刚落,许诺就又调高了一档,凯利斯身体一瞬间绷直,然后没用地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脸憋得通红,才咽下溢出喉咙的声音。 “把薛医生放了。”许诺说,“我就停下来。” “N……”凯利斯撑起身体,“你会后悔这个决定。” 许诺无所谓地摇头:“答应,还是不答应?” 凯利斯的嘴唇被咬出血光,目光犀利地想要杀人,许诺挑了一副手铐走到他面前,他迅速挥拳打在许诺腹部,许诺的身体后仰了一下,没站稳,狠狠撞上沙发。 真是个精力无限的男人,都这样了还有力气。 许诺摇摇头,抹抹嘴边被打出的血渍,还是没有表情。 凯利斯突然觉得有点恐惧——这个人,好像突然变得厉害了起来,如破釜沉舟那般,没有一点害怕的意识,原来的那种顺从和柔弱是装出来的么?这个人,到底有怎样的忍耐力和坚硬的狠心? 他第一次感到,这个从来就被自己看不起的卖身的小鸭子,强大得让人咋舌。 在他震惊地刹那,许诺快速掰过他的手腕,咔擦一声过后,他的手腕上多了一双手铐。 “你——”凯利斯睁大眼睛,看到许诺拿起一副鞭子,毫不留情地挥过他的胸口。 “放了薛医生。”他笑着说。 “小兔崽子,还轮不到你说话……” 啪!鞭子抽打在地面的声音。 凯利斯莫名地瑟缩了一下,明明不应该有惧怕的感觉。 “放了他。”许诺冷漠的声音响起。 凯利斯打了个寒颤,他不承认,他这辈子没有怕过一个人。 却被现在许诺的气势,压制得莫名畏惧。 看到许诺面无表情地拿起遥控,他就瑟缩不已,够了,前面的束缚和后面的震动,还有药性带来的无法舒缓的意识,他简直要疯了。 “把薛医生放了,顺便,告诉我要对龙华做什么。” 许诺手中的鞭子黑得发亮,上面不是光滑的,而是带着软软的小倒刺,这是他离开醉夜时顺便偷出来的情趣小玩具之一,同样的东西,他还有很多。 “你,你要干什么……”凯利斯挣扎着爬起来,无奈身体又软得无法直立,身后又被初尝人事的快乐和痛苦折磨得死去活来。 啪! 鞭子划过他的胸口,他的身体明显地瑟缩一下。 许诺什么话也不用说,光看着男人的身躯就能让他充满报复的欲望。 啪!啪!啪! 凯利斯的身体完全受制,为了躲开鞭子,只能像狗一样在桌腿旁边钻来钻去,这时候,尊严和骄傲完全不值得一提,他终于疯狂地叫道:“够了!够了!!!” …… “放了!!来人!!快来人!!!把龙华的那个什么医生放了!!!我受够了!!!” 客厅外很快响起了脚步声,许诺的脸上却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高高在上的人,往往比一般人脆弱地多,太无聊了。 “解药,我要解药!!”凯利斯不顾颜面,跪着爬到许诺面前,举起双手向他乞讨。 “交易地点在哪?” “车站,车站!XXXX火车站!快把解药给我!!!” “什么时候?” “两周后!周五!下午三点半!!解药!我要解药!!!”男人红着眼睛,疯了般抓着自己的喉结。 许诺连正眼也懒得看他,抓起手铐把他的两只手和沙发腿铐在一起,把震动幅度一举挑到最大,拍拍手掌,满意地拂袖而去。 薛楚仪如约被放回阎信之的房间,然而第二天,他又被周奕天请回了凯利斯的主宅。 许诺在教训完凯利斯当晚就开始发高烧,一直到天亮时都没有退,薛医生诊断,是轻度的胃出血。 周奕天向他解释了全宅人看到凯利斯光着下半身被绑在沙发脚上神志不清的样子后,房间里一度沉默了。 许诺斜靠在床边,发着烧,脸上的红潮没有退去,表情却是前所未有地开朗。 薛楚仪弱弱地问,“……你……真的对那个人……这样啦?” “没,”许诺说,“只是借助了一点工具。” 说完,他把放在床头柜上的醉夜特有产品展示给医生看。 单纯的医生打了个寒战,“……你不怕你被那个人……”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是我灭了他,就是他杀了我。”许诺说。 “那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周奕天插了句。 许诺没有说话,夫人安全了,刘铭锐也平安无事,现在他应该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对付那个家族的蓝图,很早前就规划好了,他可以尽情地破釜沉舟地对付埃洛特家族,可是…… 可是…… 可是放出了弦的弓,并非那么容易收回。 “我会先把凯利斯收拾掉。”他说。 周奕天和薛楚仪的脸色同时变了变,周奕天说:“你的计划铭锐知道么?” 许诺点点头。 “不要太偏激,否则他也保不住你。” 同时,薛医生不淡定地怪叫:“就凭你那破身子怎么和姓埃洛特的斗?我劝你先把胃出血养好了,凯利斯早晚都会被警察抓,你一外人着什么急?” 许诺弯了弯嘴角,他自然不会说,自己想早点了解这些无聊的复仇行为,带着刘铭锐加国。 113.未雨绸缪向终局 见他没反应,薛医生又絮絮叨叨地说:“最近不要吃太油太腥,尽量喝粥,一日起码得保证三餐,胃出血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个药一天吃三次——不能空腹吃!还有,最近你的睡眠怎样,安眠药还在吃么?低血糖的药呢?” “嗯。”许诺歪在床头心不在焉地回答。 “安眠药不要吃了,你已经对它有了依赖——就不能尝试着自己入睡么?” “哦。” “我给你开个新药吧,那个有安神作用,副作用比安眠药小一点……” “好。” “喂,我说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薛医生不满地敲了敲桌子,许诺瞥了他一眼,快速躺下用被子包住脑袋。 “你——”薛医生气结,还是周奕天一副家长的表情拎着药把薛楚仪请出了客房。 “我记得你说行动是在下周五吧?那这一周刚好用来养病,哪也别去。”周奕天随手反锁上了房间的门。 门外没了动静,许诺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撇了撇嘴,这两个人啥时候变成他的监护人了? 不过被束缚的感觉好像也没想像中那么讨厌。 他翻身下床,找到藏在床和床头柜中间的手机,打开它看到里面果然有两三条短信。 “FNOM笨狗:我在行动组里找到了两个比较靠得住的朋友,已将信息传递,别担心,一切都会很好^^” “FNOM笨狗:上级已下令,下周每天都在伦敦的所有火车站蹲点,凯利斯这次一定逃不掉,一切很快就能结束了。” 许诺关掉短信,自言自语地骂了句,这蠢货,除了公事还能说点别的么。 像听懂了那般,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一条新短信: “FNOM笨狗:诺诺,你不开心?开心点,我这里很顺利,马上能回来。” 真是心有灵犀,许诺很满意,吻了吻手机屏幕,把它塞回了老地方。 “给女朋友发短信?”史蒂文咬磁卡三明治走过来张望刘铭锐的手机,刘铭锐快速遮住了屏幕。 “哦对,是男朋友!”史蒂文自问自答,一边把一叠复印纸递给刘铭锐,“喏,你要的东西,喂,我都帮你那么大忙了,给我看看你的男朋友嘛,看一眼又不会死。” 刘铭锐接过资料温和地笑笑:“谢谢,改天请你吃饭,至于他……事情结束后,给你看真人吧。” 他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手上,没有一张属于许诺的照片。 “小气。”史蒂文锤了他一下,又好像看到了谁,笑嘻嘻地吹着口哨朝远方打招呼,“哟温蒂,这边!刘,这是我新交的女朋友温蒂,秘书处工作,你的那些资料就是她偷出来的。” “HELLO,”远处走来一个高挑的粟色大波浪头发女孩,在这不暖和的春天已经换上了性感的吊带,“史蒂文,这就是你说的中国拍档?噢,他长得可不像你说的那样威武强悍,不会是弄错了吧?” “别小看他,那堆毒贩就是他带头缉获的。” “噢,看见了,英雄的勋章,”女人大大咧咧地伸出手,“你好,我是温蒂.库尔奇,秘书处,听说你是东方的大英雄,我对你很好奇。” “你好。”刘铭锐伸手跟她握了握,“刘铭锐,现在是史蒂文先生的副手。这些资料,麻烦你了。” “小意思。”女人耸耸肩,“很高兴认识你,刘铭锐……呃,轮,嗯……” “锐。”刘铭锐失笑,“很高兴认识你。” 温蒂给的资料非常完整,上面写明了蒂凡尼.埃洛特夫人的生平,一些值得关注的地方,都用红笔标注了出来。 蒂凡尼.埃洛特,原名和欣,19XX年生,祖籍中国Y市,曾一度嫁给兴宇集团董事长许先生,在兴宇集团破产后失踪,失踪五年后在某夜总会被埃洛特集团继承人凯利斯.埃洛特相中,在次年进入埃洛特的家族公司工作,并在五年后破格成为第三任埃洛特夫人,并产有一子,现与凯利斯.埃洛特共事。 这是被红笔标出来的段落,非常直观表明了夫人和许诺脱不了的关系。 资料背面,附有一张夫人年轻时的照片,和许诺的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甚至连家道败落后的经历,母子俩也如此想像……只可惜,自己不是埃洛特,无法给与许诺一个安稳的未来。刘铭锐苦笑。 温蒂真是个神奇的女孩,居然能把那么久之前的资料都挖出来,可是其中却完全没有提到和许诺相关的任何一个字。 刘铭锐合上资料,靠在椅背上,回想起他曾在许诺那小小的出租房里找到的相册和戒指,现在他确定了,那个戒指上刻着XY,应该就是兴宇集团的意思,而相册中那女人的样子,也逐渐清晰了起来……许诺一直在以这种方式守护着自己唯一的家人么。 这种感觉,既心酸,又心痛。 而他们刚相识的时候,自己又为他做了什么呢?总是想着要了解他的自己,却忽略了离自己最接近的线索,直接导致了自己和许诺失之交臂了整整三年。 尘封已久的误会和距离又一次浮出水面,他突然很庆幸,虽然怀着失望和愤恨,可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成为警察,选择了寻找真相。 他不敢想像,如果因为自己的放弃,现在的许诺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睁开眼睛,把资料放回抽屉中,深深吸了口气,拿起手机打电话。 下周逮捕埃洛特的计划正在暗中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几乎用生命赢得的信任不能白费,这几天,他带人在每个可疑火车站布下监控镜头,并动用警力时刻密切监控凯利斯的动向,同样龙华的吴烬,也为他们带去了不少讯息。 最后的战役,他要势在必得。 计划的那一日终于到来,经过吴烬的确认,龙华的谈判目的地几乎万无一失。 刘铭锐的小队跟着吴烬直接到龙华和埃洛特约定的交易点,凯利斯本人没有出现,有几个穿着埃洛特企业制服的男人开车带吴烬一路飞驰,警察们便驱画紧紧跟随。 车队把吴烬等人带到了一栋商业大厦,刘铭锐不是英方的要紧官员,和史蒂文等人呆在候补小队中,眼睁睁地看着警方随着吴烬走进了谈判用的办公室。 无法直接参与谈判,他坐在休息室里,万分焦躁。 他发现,从上午开始,自己就无法联系上手机,连和周奕天的联系也一同断了,这让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许诺或许还瞒着他什么。 就像自己也瞒着他一些事一样。 此时,一声清脆的童音打断了他的思维:“哥哥!” 刘铭锐抬头,发现贝恩被一个英国警察牵在手中,眼睛亮晶晶的,挣脱开警察的手冲自己跑了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说道:“哥哥,吃不吃?” 刘铭锐摸摸小孩的头发,把他抱到沙发上坐好,拨开糖纸把糖喂贝恩吃了进去。 “你好。”英国警察看到刘铭锐身上的警服,有礼貌地伸手和他握了握。 “我和埃洛特小公子是朋友,可以让我们聊聊天么?” “请便。”对方友好地点点头,自己也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坐下。 “贝恩也是来参加谈判的么?”刘铭锐问。 “没错。”警察点头。 刘铭锐试探着问:“是不是凯利斯不愿意现身?” 对方说:“那是必然的,凯利斯知道自己的行为暴露给了警方,自然要更加注意言行,最好的行为就是不出现。” 刘铭锐一边玩着贝恩的头发,一边说:“谈判的对象可是龙华,听说现在埃洛特的一半资产都移动到那边,凯利斯自己不出席谈判,似乎有点不妥。” “龙华只派了一个属下参加谈判,”对方说,“理论上凯利斯本人,也可以不出现在这个谈判桌上。” 刘铭锐有点同情地拍拍贝恩肩膀,也苦了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要被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件中。 114.恨不得要他的命 “凯利斯那么谨慎,就算有了贝恩,一定也不会轻易出现在警方的眼皮底下。” 而这也是刘铭锐最担心的,警方虽然和吴烬对好了口信,然而要引诱吴烬说出自己犯罪的证明,前提便是他本人的出现。 贝恩虽然是一个很大的诱饵,只是凯利斯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能关注亲人安危的家伙。 “这也是我们担忧的,”英国人说,“毕竟这种方法只在尝试中。如果凯利斯不答应,那么我们只能把他送回**身边。” “埃洛特夫人找到了么?”刘铭锐问。 警察摇头:“完全没有线索,有人可以隐蔽了她的存在,那个人一定对警方的追踪系统非常熟悉,我们找不到任何破绽。” 刘铭锐马上想到了周奕天,他不动声色地又问道:“那……我的队长的下落……” “你说周?”警察说,“抱歉,我并没有参与中方的搜救行动,周队长只是被凯利斯无情地绑架了,相信他一定能顺利回来。” 看来周奕天还没有暴露行踪,刘铭锐舒了口气,把许诺交给周奕天,他也就放心了一半。 正在这时,谈判室的门开了,有人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吴烬和凯利斯被包围在人群之间,似乎谈妥了什么条件,正在和平地握手。 他出现了。刘铭锐心想,看警察们严肃的表情,难道没从那人口中套出点什么? 看护贝恩的英国警察上前和来者说了几句话,便招呼贝恩过去,不想小孩停在刘铭锐身边,面无表情地一动不动。 “贝恩?”刘铭锐以为他想找母亲,“你爹地能带你找到你妈咪。” 贝恩一撇嘴:“他才不是我爹地。” 话音刚落,一屋子惊异的目光就投射到了小孩身上。 “他不是我爹地。”小孩说,“你们不知道么,爹地和妈咪都有一大堆替身,你们看不出来,我可是从小和替身们一起玩大的,这位是蒙奇先生。” 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刘铭锐咽了咽唾沫,偷偷观察“凯利斯”先生,果然,听了小孩的话,冒牌货先生满头大汗,大概连凯利斯自己也没想到,他策划的好戏全全毁在了自己儿子手中。 警察们把他围在中间开始质疑,吴烬的脸色也不好看,不过刘铭锐已经没有时间关注这个,他只想问。 许诺在哪里?许诺知道么?许诺会不会遭到打击报复? 许诺……会不会出事?! 许诺的确什么都知道。 没有约定,他便在埃洛特主宅的后屋中看到了等着他的凯利斯。 如同约好了般,凯利斯早就预感到他的到来。 “早就猜到了?不光夫人有替身,连我也暗藏替身这件事。”凯利斯眯着眼睛问他。 许诺从容地说:“从我逼你放人质开始,就不认为你可以那么简单地放过我。” “是啊。”凯利斯信步走到许诺面前,蓝眼睛散发着危险的光,“拜你所赐,我可是三天没法下床,不得不拜托我的部下――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啊?” 他突然伸手揪住许诺的头发,逼得许诺仰起脸,直对他的眼睛。 而许诺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舒服么?”他的脸上甚至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最清楚的人……难道不是你么?”凯利斯伸手拂过许诺薄薄的嘴唇,还没进行下一步动作,胸口,就被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住。 竟是一把冰冷的手枪。 凯利斯顿了顿,然后笑出了声。 “……是这样子,”他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子,怪不得没看见那个警察,手枪是他的?他竟敢让你拿这种东西?哈哈哈哈,他也不想想,你这种货色配用这玩意?” 许诺迅速地解开保险:“配不配,试试看就知道了。” “那么想杀死我?”凯利斯丝毫没有畏惧,“不管夫人死活了?也不管你那些警察朋友的死活了?N,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动作?” “知道又怎样。” “如果我现在死了,我的部下会立刻把所有的罪行推到夫人头上,你以为警察是真的想抓人么?他们只是想抓一个罪犯,只要是埃洛特家的,是谁都行!就算有一万个姓周的也藏不了夫人。怎么样,还想杀我么?嗯?“ “切。” 许诺动了动嘴角,表情不屑,却放下了枪。 “你看,”凯利斯耸耸肩,“有弱点的人,永远制服不了任何人。” 然而下一刻,他的左臂顿时突然刺痛,他下意识地抱住手臂,猛然摸到了一手粘稠的鲜血。 “幼稚。”许诺的左手把玩着一把小钢刀,淡淡地说,“你以为我是不敢杀你?” 凯利斯又是一愣,随即而来了一阵狂放的大笑。 “好,好,干得好,”他竖起大拇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N,不过,会有人告诉你,不在仅有的机会置人于死他,你一定会后悔……你已经错过那个机会了。” 许诺也是笑,嘴角轻启的样子非常迷人,他说。 “我没有。” 紧接着,他迅速朝对方开了一枪,凯利斯轻松地躲开了子弹,朝许诺扑过去。 砰砰! 又是两枪,一枪擦过凯利斯的肩膀,凯利斯丝毫不在乎伤口,表情狰狞,一把把许诺推倒在地,他自己也体力不支地倒在许诺身上,许诺趁机拔出刀刃一举刺向凯利斯小腹,凯利斯身体一偏,用力握住了许诺拿刀的手。 他的力气比许诺大了很多,许诺在他的控制下,一时无法动弹。 可是下一刻,凯利斯却像被什么制住般,脸色突然发白,握紧许诺手腕的手,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你……” 许诺挑了挑眼睛,一个用力踹在凯利斯下体上,瞬间,地上的两个人翻了个身,许诺跨坐在凯利斯身上,刀尖对准了他的眼睛。 “你下药!”凯利斯咬牙切齿地说。 “没错,”许诺笑道,“刀刃上有药,才发现?” “呵,”凯利斯颤抖着嘴唇,“居然……两次……” “是因为你眼中,并没有我这个敌人。” 许诺说完,两手用力握紧刀柄,毫不犹豫地刺向凯利斯的眼睛。 被药物控制的凯利斯一时无法反抗,徒劳地活动脑袋,刀尖便毫不留情地扎进了他的左眼。 “啊――――――!!!” 他失声大叫。 血液溅在许诺毫无表情的脸上。他在一片猩红中,露出了笑意。 凯利斯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挺身抓住许诺手腕,大吼一声又翻转了两人的位置,他变成了血窟窿的左眼里淌出来的鲜血迅速滴得许诺满脸都是,他的笑脸可怕又疯狂,就着许诺的手腕让刀戳向许诺胸口。 许诺挣扎着翻起来,一口咬住凯利斯的肩膀,刀戳在许诺腋窝下,许诺不顾疼痛,使尽蛮力把反压在凯利斯身上,在拼命的抵抗和挣扎中小钢刀脱手滚了好远。 许诺放开凯利斯翻身过去捡,凯利斯也不示弱地爬起来,毫无章法地一脚用力踹在许诺侧腰,许诺只觉得胃部一阵翻腾,没站稳倒在地上,一张口磕出一口鲜血,还未来得及抹去唇角的血,他便见凯利斯扑向钢刀,情急之下他拔出枪―― 砰砰! 凯利斯嚎叫一声捂着右肩倒了下去,许诺捂着疼得要命的肚子缓缓挪到刀边,喘着粗气。 他看到凯利斯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周奕天之所以把武器交给他,是因为两个人有约在前。 他允许许诺虐待他摧残他,但惟独不能杀了他,凯利斯要是死了,那埃洛特案件的始作俑者必将查无此人,夫人就不得不成为那个替罪羊。 可是现在…… 心脏跳得很剧烈,他小心翼翼地爬向凯利斯,屏住呼吸,翻过他一动不动的身体――那个男人没死,他的左眼成了一个血洞,汨汨地淌着鲜血,张大嘴巴艰难地呼吸着,身上大多数地方都满鲜血,右肩伤得最厉害,整个右手废了般半悬在肩上,惨不忍睹。 许诺顿时一阵恶心,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冷汗一阵一阵,想吐。 “算你狠……” 凯利斯的声音突然惊醒了许诺,他震惊地看到男人已经清醒,剩下的一只眼睛散发着嗜血的目光,左手撑着地板,缓缓坐了起来。 许诺目光一凛,迅速举起手枪对准他。 “你不能杀我。”凯利斯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势在必得地说,“可我却能杀了你。所以。你已经输了。” 115.糟糕的步步为营 该死的。 许诺面目镇定,心却烦躁地要命。 该死的警察,怎么那么慢? 这个人受了伤还如此猖狂,让愤怒流入许诺的血液,他恨不得现在就一枪射入他的心脏,然而残存的理智在提醒自己,若是现在无法控制,之前所有的忍耐全是功亏一篑。 混蛋。混蛋。混蛋 凯利斯看准了许诺此刻的犹豫,突然大笑着站起,许诺警觉地给手枪上膛,还未来得及找准目标,男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冲过来,冲着许诺的胃部,毫不留情,狠狠砸了上去。 许诺眼前一黑,在倒退的那一刻没了意识。 但很快他又清醒过来,满嘴的血腥味,他抹了抹嘴角流下的血,扔下枪摸出小刀,在凯利斯施以第二拳前准确地找到了他肩上的弹伤,竭尽全力砍了下去。 凯利斯的惨叫一瞬间撕破了耳膜。 在他倒地的同时,还没忘记把许诺同样撞翻,两人并排躺在血泊中,急速大口地喘息,谁也没有力气进行下一轮攻击。 然而此刻,有什么人跑到了后屋用力砸着门。 “埃洛特先生!埃洛特先生请赶紧撤退,警察们来了!埃洛特先生,你听到了么?” 终于来了么,许诺缓了口气,慢慢爬了起来,而此刻凯利斯只剩说话的力气: “叫什么!第一次见警察么!好好说话!” “不是!先生快点走吧!警察带着证据来逮人,蒙奇暴露了,我们的车子在后面,警察快要来了,你赶快――” 门突然打开了,露出许诺狼狈的脸。 “你――”男人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完整的话,就被许诺用枪托砸晕,他踉踉跄跄地走出屋子,掏出手机,要赶快联系刘铭锐,告诉他凯利斯在这里,已经被制服,他的复仇就要结束了,他的人生很快就要开始了。 刘铭锐跟着警队闯入埃洛特宅邸,严阵以待的是一批又一批的保镖,却看不到凯利斯本人的身影。 第一个看到的自己人是周奕天,他穿得还是离开那天的警服,单身匹马地挡在警车队前面。 “跟我来!” 三个字,充满了领导和震慑力,顿时,警方雄心大振,警车纷纷停下,警察蜂拥而出,来自英国的警察镇压人群,而中国警察跟着周奕天,轻松地找到了凯利斯存放违禁货物的几个仓库。 成批的违禁军火,警方的大获全胜,少得只有凯利斯本人。 “分头把凯利斯找出来!” 警察们迅速散开,而此时刘铭锐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许诺的电话,他一定知道凯利斯在哪。 “诺诺……” 电话那端传来了几个人嘈杂的叫喊,重物碰撞的声音,手机落地的声音,随即那些陌生的喊叫声便听不清了。 “诺诺?” 刘铭锐试着呼唤他的名字,等待来的不是许诺的声音,而是陌生的伦敦腔。 在嘈杂中,他勉强分辨出几个人的话语。 “是警察的声音!” “是他把警察引来的!” “埃洛特先生在里面!快过来!” “先把这个叛徒控制起来!” 糟糕! 刘铭锐二话不说扔下手机,没头没脑地冲出仓库,他甚至不知道许诺的具体方位,直觉告诉他,许诺需要他,他必须要在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 刘铭锐一言不发地跑出仓库,几个英国警察对视了一眼也快速跟了上去,正在和队长清点赃物的周奕天发现情况不对,打了个招呼闷头跟上。 刘铭锐像个没头苍蝇那样在埃洛特的宅院里蹿来蹿去,人生地不熟,许诺的电话没有被挂断,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令他提心吊胆,只要想到与许诺有关的事,他便章法大乱。 正在他焦头烂额之际,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警察?” 纯正的普通话响起时,刘铭锐才恢复了清明,狐疑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剪了干净利落的短发,像个干练的职场女子,然而却长着一双狐媚上挑的桃花眼,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喊出声,这是……失踪多时的埃洛特夫人,蒂凡尼·埃洛特。 “别出声。”夫人在刘铭锐喊出她名字前阻止了他。 “你……你怎么回来了?”刘铭锐犹犹豫豫地问。 “我知道老家伙在哪。”蒂凡尼说,“跟我来。” 刘铭锐跟着夫人的步伐穿过正厅,一边追问:“为什么要回来?如果被警察抓到,你,你……” 蒂凡尼一言不发地带着刘铭锐一路小跑,很快接近了嘈杂的根源。 “许诺……”他冲进后屋,里面一片混乱。 已经有好些警察赶到现场,正在和埃洛特家的保镖们打成一团,刘铭锐环顾四周,始终找不到许诺的身影。 “夫人!” 不知哪个保镖看见了埃洛特夫人,在混战中大声呼喊,“保护夫人!!” 在场的警察们跟着大呼小叫:“注意夫人!夫人出现了!” 刘铭锐顿时意识过来,找不到凯利斯,夫人就是警方最大的目标,他想也没想就用身体挡在夫人面前。 “别乱动。”他缓缓抽出腰间的枪。 蒂凡尼却一步上前,反倒是把刘铭锐挡在身后,刘铭锐略微怔忪,就听夫人小声说:“这里大多数是我的人,先找到你要找的人。” 夫人说的没有错,这里毕竟是埃洛特家,保镖的人数远远超过了警察,那些人迅速在夫人周身围绕成环,顺便也把刘铭锐围在里面,少数警察举着枪站在人潮之外,刘铭锐知道,这些人不能随便开枪。 空气中,是蔓延在紧张的末梢中的寂静。 刘铭锐收起枪柄,简单的一个环视,他就明白,许诺不在那些人里面,他甚至根本不在这个后屋里。 夫人也微微皱起眉头,她和一个保镖耳语了两句,便转身用中文对刘铭锐说: “我们的车在后面,他们要带着凯利斯离开,我们得过去。” 说罢,她握住刘铭锐的手腕,堂而皇之地拉着他走出人群,手腕上的触感坚定并温暖,无论是警察还是保镖,都用质疑的眼神看着刘铭锐,这让他全身不自然了起来。 自己和夫人的见面,这也才是第二次而已。 可为什么夫人对自己,抱有这样毫无掩饰的信任? 何况,自己还是个依旧非常弱小的警察而已…… 他就这样愣愣地被夫人拉往屋子背后,警察和保镖们毫不松懈地跟了过来,屋子背后有非常大的一块空地,远远望去果然停了好几辆面包车,可他们没办法再向前了,握枪的警察不知何时竟从两旁包抄,跑到两人面前,筑起了一道人墙。 许诺在一个全黑的场所醒来。 他只记得密密麻麻的保镖群突然出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一掌打得失去意识,他动了动身体,发现并没有被什么东西禁锢,麻烦的只是他的视觉,夜盲让他无法判断自己到底身处何地。 他试着扶着墙壁站起来,走了几步,便断定自己处在一个,不出三步就能走到头的一个狭小的空间中,这样的地方,一定不是在宅子的任何一个房间内。 一定在车厢里。 车厢没有行动,只有两种情况――车子已经到达目的地,或者是车子还未出发。 许诺靠着墙壁坐了下来,胃痛得厉害,喉头一直泛着血腥,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他逼着自己闭上眼睛无视黑夜中暗涌着的久违的恐惧,调动身上一切地感官渴望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然后他隐隐约约听到了来自外界熙熙攘攘的人声。 如同抓到了浮木,他不自禁地把整个人紧紧贴在了车厢壁上,外界的声音似乎更清晰了一点,他可以听到许多个男人交替的嗓音,烦人的伦敦腔,混杂在一起听不清任何内容。 许诺烦躁地砸了一下汽车厢,却在电光火石间分辨出来了男声中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声音。 夫人?! 他愣在了原地。 夫人回来了?! 116.子弹请改变方向 夫人回来了?! 而后许诺几乎狂躁地贴上车厢,企图更清晰地辨认女人的声音。 早知道就该把她反锁在那个该死的房间里! 明明自己把她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明明她应该乖乖呆在那个屋子里什么都不知道,在凯利斯落网前永远不要出来…… 她不应该回来。 不应该回来! 许诺颓然地蹲下,右手无意识地撞打着地面。 她为什么要回来?难道她不满意自己的安排,非得回来见凯利斯最后一面?难道在她内心里,凯利斯原来是这般不可替代的存在? 那自己处心积虑忍声吞气地帮她安排好退路又有什么意义? 然而马上,他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她一定是担心那个叫贝恩的死小鬼。 对,就应该是这样,分开那天,她就告诉过自己,不能把儿子留在狼巢虎穴,得带着小孩一起出去…… 许诺认定了自己的想法,有种力量立刻涌回心头,他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摸索着寻找车门的位置。 眼睛虽然看不到,可手指却能敏锐地触摸到车厢内那唯一的一块凸起,他摩挲着那一小块凹凸不平的地方,在大脑中很快勾勒出汽车的模样――那应该是辆老旧的面包车,而自己被关在车后部的行李箱处,车盖应向斜上方打开,他试着动了动车盖,竟发现它有一点松动。 有希望。 他更用力地撞了它一下,车厢发出了巨大的声音,他心虚地蹲下来,听到车厢外的声响似乎没有遭受影响,又皱紧眉头,再一次用全身的力气撞上了车盖。 “都把枪放下!”夫人厉声呵斥,颇有宅子的女主人风范。 站在最中间举枪的警察紧了紧手势,大声说:“麻烦蒂凡尼·埃洛特夫人跟我们走一趟,我们有话想问你。” “这就是你们警察邀请一个人的态度么?” “抱歉,但是现在你只能选择,是自首,还是服从。” “不许对夫人无礼!”与警察对峙的保镖同时抽出手枪,场面千钧一发。 而埃洛特夫人面不改色地站在最中央,乱发在空中轻轻飘扬,眉眼上挑,嘴唇带笑,刘铭锐总能在恍惚中,看到那个人的影子,一样美好,一样执着,一样勇敢。 “夫人,你退下。”身后的保镖在说。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眼前的警察面孔冰冷。 凯利斯行踪不明,许诺不见踪影,站在正中央的刘铭锐,眼睁睁地盯着不远处那排面包车队,心急如焚,进退维谷,最为尴尬。 他咽了口唾沫,悄悄弓下身子,寻找两队人马中央的突破口,既可以保护夫人,又能够不被人注目地穿过阻拦,越过人群。 可他看到的却是站在两侧的一个警察,悄悄给手枪上膛,那人歪着脖子的动作,分明是在对准夫人。 刘铭锐的脸色一瞬间白了,他改变了方向,在那个人扣动扳机的前一刻直冲上前,迅速把他踹倒在地,那人手指的惯性没能停止,只听**闷响一声,子弹打偏向了半空中。 “你是什么人!”被踹翻的警察气急败坏地跳起来,指着刘铭锐的警服大吼,“叛徒!你是叛徒!” 刘铭锐懒得说话,直接一记擒拿,警察又被撂倒在地,持枪的双方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每个人都试探着对方的行为,他们谁都看不清刘铭锐的立场到底身在何方,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后院顿时一片肃杀,针尖落地也只耳可闻。 于是就在这时,被人忽略的汽车后盖撞击声进入了耳膜,排在车队最后的面包车车厢,正在剧烈地摇晃,没响几声,只听啪嗒一响,后盖毫无征兆地打开。 从里面滚出一个半身带血的人。 刘铭锐的瞳孔在那一瞬间,迅速地收缩,一个名字,正在脱口而出。 “什么人!” 仿佛找到了突破口,严正以待的警察和保镖们同时换了瞄准的方向,十几个人齐齐用枪口指着跌在地上还没恢复视力的人身上。 不可以!! 刘铭锐一发狠,狠狠踩了脚下人的手骨一下,以他为跳板迅速蹿向前,拨开人群吼道:“住手!别开枪!他是――” 话在口边又被咽了回去,说是线人?那开枪的会是保镖,若说是凯利斯手下,那开枪的一定是警察,他只能徒手撞开举着枪的警察,努力往许诺的方向靠近。 他看到许诺缓缓从地上爬起来,额头上流下的血沾湿了他半张脸,衣服更是惨不忍睹地沾上了一片一片的血迹,触目惊心。 刘铭锐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从没想过他们的重逢会是如此狼狈,他们谁也没有设想过在重重包围下,他们该如何会面,该如何拥抱。太过惊异和心疼,让他的喉头在一瞬间嘶哑地厉害,他说不出一句话,只想冲上前拥抱他。 可许诺并没有看自己,他渐渐聚焦的瞳孔正慌乱地在人群中搜罗着什么,表情越来越焦急。 刘铭锐踹开一个拦路者,又有一个陌生人挡住自己,为什么这段路那么长,走了那么久都到不了他身边? 他卷起袖子,露出嗜血的表情,触碰着枪柄的左手激动地打着颤,他简直要失去理智,拔枪直接把面前碍事的家伙崩干净。 诺诺,诺诺,看这里,我在这里! 他在心中焦急地呼喊,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许诺寻找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夫人! 夫人?他环顾四周,心突然提到嗓子眼,他看到了什么? 那个被自己打趴在地的英国警察,正偷偷摸摸地坐起来,手里持枪,低调地瞄准了许诺的胸口―― 刘铭锐来不及喊叫,而是本能地拔腿向男人的方向冲,不远了,五十米,二十米,十米,男人扣动扳机,刘铭锐来不及奔跑,直接一跃而起,只身压上男人的腿,双手灵巧地一翻男人的腰,砰一枪,打空了! 可许诺并没有意识到身边的危险,他似乎找到了夫人,眼睛亮了一下,不管不顾地往人群中跑。 男人呸了一声,并没有放弃,翻身而起,抬起被刘铭锐制住的胳膊,哆哆嗦嗦地瞄准,刘铭锐用力掐着男人的手臂,却阻止不了他扣动扳机的动作,刘铭锐咬紧牙关,死死掰着男人,但男人不受控制地奋力扣动了枪扳―― 千钧一发之际,刘铭锐一拳打上男人的胸口,男人因为疼痛身子一颤,持枪的手往旁边倾斜―― 砰! 诺诺!! 刘铭锐张大嘴,眼睁睁地看着子弹朝许诺前面的方向飞去。 不要往前,不要往前跑!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许诺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许诺对面的夫人,正以同样的速度往许诺移动。 不要。 刘铭锐下意识地站起来,徒劳地朝前奔跑。 下一刻,飞驰的子弹,准确地进入了走向许诺的夫人的太阳穴。 如同一个慢放镜头,他清楚地看到了夫人中弹的那一刻,鲜血可怕地飞溅的样子,夫人缓缓跌落的样子,还有许诺的脸色慢慢变白的样子。 不要。 时间仿佛静止了,周围的嘈杂和人群在一瞬间变成了摆设,世界和缓缓倒下的女人一起谢了幕。 ……不要!! ……不要!! 刘铭锐扑上去,在夫人落地的那一刻猛得抱住许诺,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 不要看,不要看。 他搂紧怀中的人,为什么如此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好,只能紧紧把他固定在自己胸膛中。 “不要看,诺诺,不要看。” 117.逃不过无能为力 刘铭锐无措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不断重复着徒劳无力的话语。 别看,别看,别看…… 好像有混乱的人群靠近,也有枪声四起,他只知道搂着胸前的人,怕放开了,那个人就真的,失去一切了。 “小刘,你先带着小诺过来!” 他从人群中分辨出周奕天的声音,于是悄悄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松开怀中的人,对上他的眼睛,想说的安慰的话如鲠在喉。 许诺太安静了。安静地像没有了声息,他的视线穿过了刘铭锐,像是定格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刘铭锐抱着他,像抱着一块硬邦邦的浮木,他的灵魂,已经在刚才的那一刻,不知所踪。 “……诺诺?”刘铭锐试着呼唤他,“诺诺,周队来了,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过了好久,许诺的眼神才慢慢地挪回自己身上,如同不认识自己那般,上下打量着。 “诺诺……”刘铭锐手忙脚乱地拉起许诺的手,摩挲着他分明的骨节,“诺诺,你怎么了,你听得到么……” 许诺点点头,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在刘铭锐偷偷松了口气时,许诺突然突兀地推开了自己,随后腰间一空,那里的枪竟落到了许诺手中。 砰砰!! 刘铭锐背后的两个人包抄上来的人,瞬间应声倒地。 “……诺诺?”刘铭锐倒吸了口冷气,不可置信地回头,看见许诺面无表情地持枪上前,绕过夫人的尸体,又是两枪,枪枪落入胸膛。 两个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男人还维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便消失了声息直直倒下。 许诺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似的,举着枪,缓缓走向前。 在场的人顿时人人自危,纷纷拿出枪,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就是他把埃洛特先生打成重伤,又害死了夫人!就是他!!” 顿时埃洛特的保镖们像找到了目标,一个个红着眼睛举起枪,周奕天离得太远,一边往事发中心赶一边高声命令道:“保护那个人!他是我们重要的线人!” 许诺丝毫没感到场面的混乱与危机,持着枪摇摇晃晃地向前,面色惨白地吓人,带着血的面庞下,嘴唇微微上扬,那样的笑容,太过美丽也太过绝望。 刘铭锐箭步上前,试图夺走许诺手中的枪。 可下一刻,许诺突然转过身,拿着枪对准了刘铭锐的胸膛。 刘铭锐怔住了。 许诺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犹豫不决,持枪的手如此坚定,一瞬之中,便把刘铭锐打落了地狱。 “为……什么?” 刘铭锐动动嘴唇,艰难地问。 许诺没有说话,眼圈却一点一点的红了。 刘铭锐心疼地说不出话来,他想起刚才的那一刻,是自己控制着开枪者的手,是自己的那一拳直接改变了子弹的方向,所以按许诺的视线来看,是不是自己控制着男人硬生生地,把子弹射进了夫人的头颅? 刘铭锐摇着头,咬住嘴唇,像一个被冤枉却又无法申辩的犯人。 他明白,许诺宁愿死的是自己,也不想看到母亲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 他明白许诺其实了解自己,其实早看清了一切。 就是那样无可奈何地知晓,让他们痛苦,并且无能为力。 一股熟悉的疼痛撕扯着心脏,他想起了三年前,自己看着易言被许诺的车撞入血泊中不省人事的样子,那时是同样的痛苦,面对眼前的人,无法愤怒,也无法安慰。 他们把当初的暴躁,愤怒和撕心裂肺,当初的无措,自责和祈求,原原本本地还给了彼此,可伤痕无法互换,只能和距离一样,越来越深刻,越来越遥远。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只会在你的伤口上撒盐。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那么没用的人。 对不起,事到如今,我的温柔都是粉饰,在真正需要时,全都变成了沉默。 刘铭锐面对着许诺的枪口,垂下头捂住了脸。 “我的错,”他说,“我没保护好她,我的错。” 许诺的表情没有多大改变,他深吸了一口气,扣动枪扳,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就要朝刘铭锐开枪时,突然扭转了身子,猛然一枪。 砰!! 有个警察瞪大眼睛,应声缓缓倒下,那人正是刚才,杀死夫人的家伙。 刘铭锐惊异地睁大眼睛,反应过来前,已经一把掰住许诺的肩膀:“……你……杀了他?” 许诺没有说话。 “你杀了他?”他的手指用力抠进许诺的肩膀,不由得颤抖起来,许诺杀了凯利斯的手下,他有信心找到借口掩埋,可现在许诺杀了英国的警察,这是故意杀人,是袭警,是万劫不复! 许诺却轻轻地笑了。 他擦了擦枪口的硝烟,小声说:“对不起,铭锐。可是你知道……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复仇。” 说罢,他毅然决然地举起枪,对准了冲他而来的所有警察。 “放手!” 刘铭锐从扣住许诺的腰,一手去抢他举着的枪,他不能让他再错下去,可他又是那么清楚地感受到了许诺明显消瘦下去的身躯,那单薄的肩膀,怕是早已承受不住压在上面的沉重。 “诺诺,听话,放下枪,听话……” 他无法下重手,只能一边在他耳边哄着,劝着,一边尽力控制他持枪的手,改变枪口对准的方向。 但一切像已经太晚。 短短的时间,警察越拥越多,警车呼啸而至,看到周奕天接过手铐走过来时,他的心彻底冷了下去。 “周队……”他几乎渴求般看着周奕天,小心翼翼地抱紧许诺,然而周奕天的脸,从未像现在那样肃杀。 “放手吧。” 他轻声对刘铭锐说。 然后他当着刘铭锐的面,一个手刀劈上许诺后颈。 **掉落,怀中的人,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周奕天接住他,把手铐带上他的手腕,把人扛在肩上,大步离开。 刘铭锐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周奕天离开。 渐渐的,周奕天的背影看不到了,渐渐的,周围的人群开始散开,大量的警察已经在分批逮捕埃洛特的保镖,警车呼啸而去,后院里的人,越来越少。 渐渐的,只剩下刘铭锐一个人,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一个人。 如此孤单,如此不知所措。 日过正午,太阳正慢慢挪向西山,空旷的草地上有风吹过,浓浓的血腥味,无时无刻提醒着自己,那一切不是梦境,那场景并非幻觉。 他站立着,影像目不暇接地浮现,夫人中弹,许诺崩溃,一个接一个人倒下,周奕天冷酷的面孔,许诺在自己的怀中被带走,他越走越远。 因为自己的无能。 因为自己,从来不曾强大。 于是那么多年来,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受伤,看着他隐忍地承担所有的重担,看着他独自消失踪影,又看着他一身伤痕地回来。 自己什么也不能做。 什么也不能。 就算成为了警察,他还是离他的光明太远了,他在努力成为他的光芒,成为他的希望,可那个人的黑暗太过深切,自己始终无法变成那个人值得拥有的样子。 就如黑夜里的萤火,如此美好,却稍纵即逝。 给人希望,又给了人更深切的绝望。 原来那个人在最早的时候,曾经提醒过,曾经拒绝过,曾经挣扎过。 为什么那时会天真地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以为只要有光,就一定能把人领出黑暗。 他伸手了,他去做了,然后他和那人一起,跌落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诺诺。 没能救你。 对不起。 对不起。 三年后的重逢,剩下的,为什么依旧是。 对不起。 118.烟消云散的回忆 风轻轻吹拂着他的脸,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的影子遮住了刺目的阳光。 “回去吧。” 周奕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刘铭锐茫然地抬起头,看到周奕天皱着眉头望着自己,脸上写满了无奈: “小子,你是警察,怎么能做出这么软弱的表情。” 他锤了刘铭锐的胸膛一下。 刘铭锐有点清醒,很快用淡漠地表情掩盖了痛苦和绝望,他勉强笑笑,艰难地问:“诺诺呢,他在哪,被……拘捕了……么?” “他在他原来住的地方。”周奕天指的是阎家的房子,“他在等你。” “你――”难以掩饰地惊愕。 “我暂时告诉上级,他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在得到医生鉴定前,警方不能拿他怎么样。”周奕天安慰似的拍拍刘铭锐肩膀。 “……真的?” 周奕天推了他一把笑道:“我和小诺相处的时间,快要比你都久了。你还不信我?你们都是我的兄弟,该帮的,我都会尽力。” 刘铭锐的脸上终于燃起了久违的希望,他突然一步上前,用力抱了抱周奕天,然后话都来不及说,手忙脚乱地冲向屋子。 周奕天所说的房子,现在那里已经被警察层层叠叠地守卫了起来,想到那些警察防备的就是许诺,刘铭锐的心就狠狠痛了一下。 许诺呆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刘铭锐进去时,他已经醒了,一只手被手铐固定在床角上,身体只能小范围地动,看起来非常不舒服。 “诺……”刘铭锐停顿了下,艰难地说,“许诺。” 许诺把目光投了过来,竟轻轻笑了笑。 刘铭锐心震了震,快速走到床边蹲了下来,伸手,小心翼翼地抚了抚许诺带着伤的额头。 “……还疼不疼?”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许诺点点头。 刘铭锐的心抽了一下,凑近他的额头,拨开他的刘海,看到了额头上狰狞的口子,还在渗着血珠。 他轻轻吻了吻伤痕:“疼么。” 许诺只是轻不可闻地呼吸,温暖的气息喷在刘铭锐的锁骨上,一下一下,痒嗖嗖地挠人,刘铭锐的心酸难当,小心地朝着他的伤口吹气,又只能捞起许诺另一只手,搓着他冰凉的手掌。 “没事,”刘铭锐说,“周队是好人,他会帮你。我也能保护你,别怕,会没事的,什么也别想,你没有错,警察不会拿你怎么样,结束后,我们就回家,啊。” 许诺弯起嘴唇,艰难地笑了下,说:“你别安慰我。” “不是安慰你。”刘铭锐心疼难忍,“真的,没事,你信我。” 等了很久,才等来许诺的一句。 “我信你。” 慢慢的,轻轻的声音,不像应允,更像一种安慰。 刘铭锐的眼睛一下子酸了。 许诺其实什么都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为什么事到如今,他还要让那个人安慰自己。 他抬起头,注视着许诺黑亮的眼睛,忍不住吻上那还在颤抖的睫毛,他们分开太久了,但见面后,这种想念,非但没有减弱,反倒如星火般瞬间燎原。 他的嘴唇轻柔地碾过他的眼睛,鼻翼,慢慢挪向嘴唇,在含住那两片柔软时,许诺抬起手,轻轻推拒了一下。 “难受么?”刘铭锐敏感地放开他。 “铭锐。”许诺轻轻叫他,艰难地支起身子,“难受。” 是的,他疼,从身体,到心里,在爱人面前,他一直不加掩饰,可现在,他的眼睛干干的,泪水,和失去的人一起消失踪影。 刘铭锐没有说话,他坐上床沿,让许诺靠在自己胸膛上,一手轻轻抚摸着许诺心脏的位置。 许诺顺从地把头依靠上他的肩窝,小声说:“她死了。” “嗯。” “六岁的时候,她把我送进孤儿院,还把相册和戒指留给了我,我知道,她在提醒我,等我长大,我能用相片找到她,她能用戒指找到我。” 刘铭锐点头,轻轻摩挲他的手掌。 “孤儿院别的孩子都早已无父无母,可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的妈妈还在,虽然她从没看过我,可我知道她还在这个世界上。铭锐,我一直带着戒指,我一直等着她来找我,一直在等。” “嗯。” “直到我被卖给醉夜,遭受了那些事后……我才说服自己。她忘记了我。她死了。” 许诺平静的叙述,让刘铭锐觉得连呼吸都难受。 “她的消息,出现在我最绝望的时候。” “……嗯。” “你还记得么,三年前,你吻过我一次。” 作为回应,刘铭锐把他搂得更紧了一点,右手小心地与他十指相扣。 “那时我一心求死,带着戒指去赴约,可你出现了……我的戒指遗失在凯罗恩的地盘上。然后凯罗恩通过戒指,发现了我和夫人的关系。” 刘铭锐没有说话,而是隐隐记起了三年前许诺的消失,以及吴烬口中的,“N被凯罗恩掌握的把柄”。 “知道了她的下落,我失眠了好几夜,那是兴奋的。我想,世界真的待我不薄,给我生命,给我爱人,又把亲人还给了我……既然她总是不来找我,那就换成我去找她。” 可那时候自己还混账地与易言纠缠不清,刘铭锐非常自责,心颤抖地厉害。 “我得知夫人在英国,跟了凯罗恩三年,就为了换回去英国见她一面的机会……” 他不知道在这三年里发生了什么,可他能猜到,许诺略微颤抖的身体暴露了一切。 “第一次见到她,我就认出了她,她和照片上的那么像……十多年,她一点也没变……她成了别人的夫人,活得高高在上,我却总是觉得,她和我一样是被迫的,她其实并不快乐,我必须把她救出去。” “……嗯。” “所以我跟着阎佑之来英国,来埃洛特手下做事,见过她好几次。” 刘铭锐意识到许诺要说什么,手足无措地搂紧他说道:“我知道。别往下想了,乖,你累了。” 许诺固执地摇摇头:“我的妈妈,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有了豪华的房子,有了一个连的保镖和替身,然后她忘记了我。” “不会的,”刘铭锐慌忙吻着他的凤眼,害怕里面的泪水毫无征兆地跌落,“不会的,诺诺,她也是迫不得已。” 好在许诺并没有哭,他别过脑袋,在他的笨狗脸上印了一下,说道:“准知道呢……她已经死了。我让她住在你的房子里,可她不信我,非要回来救那个小鬼……她死了,为了那个小孩……” 刘铭锐连忙用嘴唇堵住了他的嘴巴。 吻了好久,才松开他,抚摸着他的头发说道:“别乱想了。知道么。你有我,诺诺,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你,你还有我。” 许诺轻轻笑了笑,非常漂亮的笑容,充斥着密密麻麻地疼。 “我还有你。”他笑着说,“幸好我还有你。” 刘铭锐突然不想看到许诺的笑容,为什么他的诺诺,笑起来永远带着深深的绝望,像看透了一切无能为力后,无奈地一笑而过。 “对不起。”刘铭锐只能说。 “对不起我什么?”许诺问。 “三年前帮不了你……现在也帮不了……” “笨狗,”许诺打断了他的话,轻笑着看他―― “再亲我一下。”他突然说。 刘铭锐愣了愣,立刻点头。 “好。” “亲这里。”许诺抓住刘铭锐的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眼睛亮亮的。 “好。”刘铭锐觉得视线有点模糊。 于是许诺闭上了眼睛,惨白的脸,晕上一层淡淡的红,让这张带着伤痕的精致的脸,美得如同偶人。 刘铭锐小心翼翼地抚过他的面庞,不敢太用力,拂过他的伤痕,拂过他美丽的凤眼,拂过他精巧的鼻梁,停留在他微微上翘的嘴唇上。 他弯下腰,缓缓地衔住了他薄薄的嘴唇,小心地舔弄着,他的吻和他的人一般小心而又温柔,试着探入他的口腔。 这次许诺很听话,不再主动讨巧,乖乖任由自己摆弄。 可这绵长的吻,越来越让人难过,如同一场告别。 诺诺。 他退了出来,把头埋进许诺的肩窝,闻着许诺的味道,久久不肯离开。 119. 晚安了,全世界 诺诺。 好想就这样带走他,不管不顾,远走高飞。 过了很久,许诺才轻轻推开了他。 “想睡了。”他说。 刘铭锐立刻站起来,许诺的左手被拷在床头行动不便,刘铭锐温柔地为他寻找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扶着他躺下。 “铭锐,我爱你。”许诺说。 刘铭锐点头,哽咽着说:“我也爱你。” “我没有怪过你。”许诺说。 刘铭锐又点头,他懂,一切,他都懂。 “遇到你真好。”许诺又说。 “可我没让你过得更好。”刘铭锐小声说。 “已经够了。”许诺闭上眼睛,“让我睡一会。” “我守着你。” “不用。”许诺轻轻摇头,“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虽然不情愿,善解人意的大保姆还是想在最大程度上满足爱人的意愿,于是他犹豫地站起来,掖了掖被角,又意犹未尽地吻了吻他的嘴唇。 许诺睁开眼睛:“……我累了,想睡了。” “睡吧。”刘铭锐的大手盖在他的眼睛上,“晚安,宝贝。” 太多的时候,痛苦时很寂寞的事。 就算能够完全理解,也无法感同身受,不能分担,不能遗弃,只能等待时间,静静愈合成伤疤。 刘铭锐退出房间,轻轻合上了房门,却没有走远,在走廊上颓然坐了下来。 最无法纾解的时候,他想找一根烟。 然而这走廊放眼望去,都是英国的警察,他们在这陌生的国度,连保全自己也做不到,何以来保护他人? 许诺的脆弱和坚强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觉得很难受,非常非常难受。 他从未那么希望过,让许诺大哭一场。 他从未那么想告诉那个人,黑暗的岁月已经过去,他可以不必在忍耐,不必再哀叹,自己可以成为他的朋友,他的爱人,他的亲人,自己的胸膛,可以成为他永远的归宿。 不知过了多久,楼梯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刘铭锐站起来,看见周奕天带着一个身着白色西装的陌生男人匆匆上楼。 “小刘,”周奕天听了听对他说,“小诺还在房间里吧?这位是从龙华来的薛医生。” “你好。”薛医生礼貌地点点头,便率先开门走进房间。 刘铭锐和周奕天跟了进去,顺手带上门,轻声说:“他睡了,别吵到他。” 而薛医生毫不领情,大步走到床边大喇喇地摇了摇许诺:“起来了,问你点事儿。” 看起来和许诺很熟悉的样子。 刘铭锐皱了皱眉头,小声问周奕天:“这人……可靠么?” “自己人。”周奕天说,“他和小诺感情不错,肯定不会出岔子。” 刘铭锐疑惑地回眸,正猜想着许诺什么时候有了值得信任的好朋友时,却看到薛医生猛的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寻找着什么。 “怎么回事?” 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突如其来地划过大脑,刘铭锐突然心跳加速,冷下脸大步向前。 薛医生没有回答他,而是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脸色异常难看。 “诺诺怎么了?!” 刘铭锐提高了声音,他走到床边,看到许诺和刚才一样安静地睡着,呼吸很平稳,被子下的身子如此单薄,几乎看不到胸口的起伏…… 不对。 刘铭锐突然僵在原地。 自己那么大声的说话……那么嘈杂的翻箱倒柜声…… 为什么他还没醒? 在这一刻,刘铭锐突然感到呼吸停止了。 “诺诺?!” 他扑到床边,抓住床上人的肩膀摇晃了两下。 “诺诺?你别吓我……” 睡着的人任由他摇晃,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刘铭锐怕了,不管不顾地一把把人拉起来大幅度地摇晃了一下。 “许诺?”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许诺?!你怎么了,醒一醒,许诺,许诺你别吓我,我是刘铭锐,诺诺你醒醒……” 回答他的不是睡着的人,而是薛医生冰冷又焦急的声音: “快去叫救护车!!” …… “他吃安眠药过量,需要赶快洗胃!!” 刘铭锐不动了,抱着许诺的双手,楞楞地定在半空中。 救护车。 安眠药。 这两个词语,显现在脑子中,却始终反应不过来它的意义。 为什么。 诺诺。 一切不是过去了么。 不是有我么。 为什么。 你还要做出这种选择。 是我不够重要么。 是我做的不够好么。 你真的已经……那么累了么。 可是。 可是。 可是…… 刘铭锐突然嘶吼一声,不管不顾地把人狠狠抱进怀里,顾不上手臂上疯狂作响的手铐,在许诺手腕上拉出了长长一道红痕。 “别动他,让他平躺着!”薛医生大喊着,可刘铭锐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他紧紧抱着那个人,谁拉也不撒手,紧紧,紧紧地把人固定在怀中。 他居然忘记了。 刚才的许诺,是真的在向自己告别啊。 他曾经和自己打了一下午的篮球,露出了第一个笑容,送给自己第一个吻,然后,陷入了凯罗恩不如的无尽的黑夜里。 他曾经温柔地把围巾包在自己的脖子上,告诉自己不要太温柔,告诉自己他爱他,然后,便是长达三年的消失。 只有在告别前,他才会如此乖巧,如此温和,如此美好的不像话。 他终于哭了。 眼泪毫无章法的落到许诺的面庞上,那个人,像极了在陪他一起哭泣。 “诺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抱着毫无声息的人,哭喊道,“诺诺,我真的错了……你是不是希望我留下来……是不是我不走,你就不会做傻事了,诺诺……对不起,对不起,诺诺你回来……你醒过来好不好……” 刘铭锐的手劲大得吓人。 薛楚仪完全没办法把许诺从他怀里抢出来,正考虑着要不要直接给刘铭锐打一针镇定剂,周奕天就带着一系列医护人员闯了进来。 这个黑道一样的警察三下五除二地把许诺从崩溃的刘铭锐怀中挖了出来,薛楚仪连忙指挥护士把人抱上担架,时间就是生命,他没共付给刘铭锐做心理建设。 周奕天溜了下来,毫不犹豫地给了刘铭锐一个耳光。 刘铭锐安静了。 他伸长手臂,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然后轻轻地,合拢于胸前。 仿佛在于谁拥抱着。 周奕天不忍心再看,别过脸叹了口气。 “小刘。”他说,“……他不会有事。” 刘铭锐点点头,又摇摇头。 周奕天心里一阵抽痛,他熟悉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是他看着刘铭锐一路走来,为了那个人,刘铭锐在努力地洗去稚嫩,走进黑暗,为他接下那么多危险的工作,甚至为他命悬一线,他的苦,他都看在眼里。 “没事的。”周奕天蹲下来,摸摸刘铭锐的头发,“薛医生医术很好,死的也能救活,你振作一点。” “周队。”刘铭锐的眼睛恢复了焦距,可眼神却如此绝望,“你别安慰我。求你。” “我知道。” 这个世界太残忍,他们努力了很多,可这个世界,却还击了他们太多。 人的坚强就只有那么多,压力太大,总是会破碎的。 “他说,他累了,想睡了。”刘铭锐的声音像是呓语,“他睡了,就一定会醒来。” “他会醒来。”周奕天重复。 刘铭锐猛地站起来:“他去了哪个医院。我要过去。我要陪着他。” 周奕天点头,搭着他的肩膀,迅速走出房间,许诺虽然自杀,但还是警方的重大嫌疑犯,守在屋里的警察也跟着救护车转移向了医院,一路上的车子浩浩荡荡。 刘铭锐的心情很沉重。 即使许诺就回来了,他要面对的,还是英国法律的审判。 到底怎样才算真正的拯救。 怎么做,都是不够的。 120.抱着黎明回家 手术室的灯光持续了很久。 刘铭锐和一群警察站在一起,朦朦胧胧的,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手术室门上黯淡的灯光,他揪着心等待,仿佛一旦缓一口气,心就会猝不及防的坠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灯光突然暗了。 刘铭锐猛地站起来,太过用力让他的大脑发晕,心一瞬间挑的不一样的迅疾。 走出来的是薛楚仪,他摘下口罩,大步走到刘铭锐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对着他摇了摇头。 刘铭锐呆在原地,仿佛没有看懂他的意思。 薛楚仪叹了口气,用正好能被走廊里的警察听见的声音说道:“……抱歉,我们尽力了。” 刘铭锐的腿似乎一下子撑不住自己的体重,他感到自己在下坠,伸出手想抓住什么,眼前却一片空空如也。 薛楚仪迅速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依旧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进去看看他吧?” 刘铭锐抹了把脸,眼神空洞的看着薛楚仪,然后机械地往手术室大门移动。 尽力了。 他的大脑里只剩下这三个字,如同一场失败的审判,只用三个字,就能把自己打入地狱。 什么叫尽力了? 他消失了么? 他终于……能告别吞噬着他的黑夜了么。 那么他去哪里了。 他所去的地方,会不会有他渴望的光芒呢。 刘铭锐缓缓步入手术室,飘忽的眼神掠过病床边几个陌生的医生,还有一脸沉默的吴烬和周奕天,定格在床上被白被子遮住了面庞的人。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颤抖起来,越抖越厉害,几乎要站不稳。 周奕天见状想走过去扶他一把,他却猛地推开,竭力一个人跌跌撞撞走到床边,伸出手,却不敢掀开白布看下面人的脸。 呼吸器上的指示已经变成了明晃晃的直线。 可他依旧不愿意相信,那个说着相信自己爱自己的人,一转身,就变得安静而冰冷。 “诺诺……”他颤抖着嘴唇念叨着,“诺诺……诺诺……诺诺……” 他一边摇头,一边令眼泪几乎不受控制的落下,很快沾湿了一大片被子。 他的啜泣,也在眼泪中渐渐变成了凄惨的哀鸣。 薛楚仪轻手轻脚地走进手术室,看到这样的场景,也轻轻愣了愣,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人,还是会恻隐某些来自内心深处的痛,他皱起眉头,咬咬嘴唇,走到周奕天身边轻轻说了一句:“走得差不多了。” 周奕天一下子得到讯号,急匆匆地走到床边,俯下身拍拍刘铭锐的肩膀。 “铭锐——” 沉浸于悲痛中的人过了很久才对周围的动静有所反应,他转过头时两眼通红,脸上尽是未干的泪痕,却习惯性的露出了职业化的微笑。 周奕天的心悄悄地拧了一把,下意识的又拍了拍他的头。 “……周队。”刘铭锐抽抽鼻子叫他,双手始终搅着许诺身上的被子。 “他没事。”周奕天小声说。 “诶?”刘铭锐的大脑当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周奕天干脆把盖在许诺脸上的被子掀开:“你起来看看,他没事,就是睡着了。” 刘铭锐不可置信的弓起身子,艰难地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把头伸向许诺面前——那个人脸上带着分离式氧气罩,罩面上若隐若现的白雾,证明着那个人还有呼吸。 好不容易止住哭泣的刘铭锐一下子又颤抖得厉害,被周奕天紧紧稳住他的肩膀才不至于倒下。 “对不起。”周奕天说,“铭锐,我知道这对你的刺激太大了,对不起,只有这样外面的警察才会相信,他是真的死了。” 刘铭锐闭上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即使用力深呼吸了好几下,剧烈的颤抖也无法平复,周奕天抓着他的手腕,带领他轻抚许诺的脸颊,“……你看,热的,我没有骗你。” “我知道……”如同一个溺水已久的人,刘铭锐大口呼吸着,“……我知道……你们……你们太……” “是我出的主意,”薛楚仪走到床边,“外面的警察差不多都走了,手术室里都是我们的人,现在我以人头保证,他没事了。” 刘铭锐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一次,大脑实在无法承受过度的悲痛和喜悦,他颤颤巍巍的坐上病床,把手伸进被子,找到许诺的手用力握上——真好,还是热的。 “现在英方警察大致应该相信他们的嫌犯自杀了,”周奕天说,“刘铭锐,不管你能不能接受,我们希望你能马上带着他回国。” 薛楚仪接话:“死亡证明我已经让阎佑之准备了,杀手家族弄到这种东西应该轻而易举。” 一直沉默的吴烬开口:“我们的直升机半小时后就会到英国,万无一失。” 周奕天点点头,让一个陌生的护士递给刘铭锐一套白大褂:“铭锐,穿上这个,戴着口罩,我们送你们下去。” 刘铭锐以最快的速度调整了思维,抬头看着这一屋子表情严肃的人,他终于明白了这些人的良苦用心。 “你们……”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用感谢我们,”薛楚仪心直口快,“许诺帮了我很多,我只是以德报恩而已。” 吴烬跟了句:“这是我欠他的。” 周奕天拍拍刘铭锐的肩膀:“我这个做队长的,一直没好好护着你们,该抱歉的是我。” 薛楚仪帮护士把许诺抬上了移动式病床,一边说道:“阿云会来C城机场接你们,他的胃是清干净了,可是洗胃同时发现了胃出血,怕恶化成胃穿孔,医生不敢洗得太彻底,一会一上飞机就给他注射这个药,带上呼吸器,加速毒素排泄。” 刘铭锐戴上口罩,诚惶诚恐地点点头。 “小黄,去看看外面还有警察么。”周奕天吩咐身边的一个小护士,在被告知走廊还留着两三个英国警察后,薛楚仪敏锐地用被子盖住许诺的脸,再吩咐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围着病床,尽量别让外人看到许诺的样子,就这样推着病床走了出去。 他们可以在英国警察面前走进电梯,按下了去地下一层太平间的按钮。 电梯门合上了,几个人才松了口气。 “他在埃洛特家族登记的名字叫November。”吴烬突然开口,“在英国没有许诺这个人,只有November。” “所以……死的是……November?”刘铭锐握着许诺的手,小声问。 吴烬点头。 “N死了。”他说,“留下来的是许诺。” 那个代表这一切黑暗,寒冷,数不清的噩梦的名字,终于赫然出现在一纸死亡证明中。 他们走出寒冷的太平间,它的后面,已经降落了一架巨大的直升机,机身上画着龙华的标记。 刘铭锐小心翼翼地扶起昏睡中的人,脱下白大褂,裹在了他身上,横抱起了他。 停机坪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的目光宁静,凝视着在怀中睡着的人。 诺诺,结束了,你再也不是November,一切绝望和歇斯底里,就让他留在这片土地上吧。 回家。 宝贝。 我带你回家。 他抱着他,向直升机迈出第一步,突然回头,看到他们站在自己身后,或是带笑,或是深思。 吴烬,薛楚仪,周奕天,还有曾经帮助过他们的阎家兄弟、侯小胖、史蒂文、温蒂。 他们让自己知道,这并非是一个人的战斗。 黑夜的路中,必将有朋友温暖的怀抱,通向光芒的路上,必将拥有来自朋友的簇拥。 诺诺,我们不是孤身作战。 不知何时起,我们已经拥有了那么多,那么那么多。 “记得我让你注意的那些吧!”薛医生突然喊道,“好好照顾他!!!” 刘铭锐抱紧许诺,用力地点头。 “一路顺风!”周奕天朝着自己挥挥手。 刘铭锐腾不出手来,只觉得眼眶有点热,他无法想象,没有这些人的支持,自己该怎么带着许诺,走出这片黑暗。 “再见!”刘铭锐朝他们大喊,“我们回国见!!” 直升机巨大的噪音下,对方的声音没有那么清晰,但那又如何。 一次告别,可以是结束,也能够是新的开始。 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 相信黎明,正在悄悄降临。 121.醒来是新的人生 窗外的树叶绿了起来。 树丛中的花正在用最美的姿势绽放。 春天到来,夏天的脚步也在逐渐逼近。 Y城郊区的两层小别墅边上的小庭院,染上一层绿意,爬山虎正静悄悄的爬上了窗栏。 英国的春天也是如此阴寒,回到中国,刘铭锐才一下子感受到,冬天,真的已经过去了很久。 这栋两层小别墅是魏云起在Y城的房产,当初他以“泰贞”这个身份生活在这里一段时间,现在房子的主人暂时变成了刘铭锐和许诺。 因为是华龙的地盘 ,这个地方宁静又安详,除了薛楚仪指定的几个医生,几乎没有人打搅涉足。 刘铭锐在英国留下的工作暂时被周奕天包揽,现在的他,专心做好专职男护士。 到达Y城一天后,许诺醒了。 刘铭锐守在他的床头,心脏和他的长睫毛一起颤抖着,直到看到他费劲地把眼睛睁开,还未恢复清明的视线里迷蒙着一层水汽,表情懵懂而无知。 诺诺。 他只敢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被子触摸许诺的手指,回忆中还徘徊着许诺自杀前绝望又美丽的笑容,他太怕眼前的这个人,会在自己一转身时,一意孤行地自我毁灭。 可许诺并没有想象中的强烈的反应。 他任由刘铭锐玩自己的手指,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似乎在思考这什么。 “……诺诺?” 刘铭锐试探着叫了声。 许诺轻轻转过头,给了刘铭锐一个淡淡的微笑。 这个笑容太出乎意料,刘铭锐竟大脑空白地愣在原地——他做好了许诺醒来后可能会接受不了现实会崩溃甚至会暂时失忆的准备,却从没想过,许诺能给他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看着刘铭锐呆呆愣愣的笑容,许诺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铭锐……” 他的声音很虚弱,却着实带了一点戏谑。 不知怎的,刘铭锐的眼眶一下子丢脸的热了,他慌张又胡乱地点着头,口不择言地回答:“在,我在……” “……笨狗。” “对,对,我笨,”刘铭锐又想哭又想笑,“我笨,我是笨狗……坏东西,这个时候还挤兑我……” 许诺反握住他的手,小声问“……这是哪?” “在家,”刘铭锐说,“我们回家了,这里是中国,Y城,就是我们认识的地方,这个是魏云起先生的房子。” 许诺的眼中透出一丝讶异,若是四年前的自己,怎么会想象得到,那个被自己恨得牙痒痒的魏云起,反倒成为了最后帮自己的人。 “周队,薛医生,吴烬先生,阎先生,他们一起帮我们回来,诺诺,现在我们安全了,相信我,没有人会追究你的责任,你自由了。” 急于让许诺相信,刘铭锐的语速非常快。 许诺有一点吃惊,但很快接受了现实,表情恢复了波澜不惊。 “……扶我起来。”他说。 刘铭锐立刻坐到床上,小心翼翼地扶着许诺,让他靠在自己胸膛上,用被子裹住了他的身体。 这样简单的动作,却让许诺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他顺从地把头靠在刘铭锐肩窝里,享受着刘铭锐为他顺气。 等到呼吸平缓,他便翻了个身,在了铭锐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搂住了他的腰。 刘铭锐很想问问他,当时为什么会选择自杀,在吞下那大半瓶安眠药前,他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可在那人温暖的提问和实在的重量下,久违的安心感让他把话咽了下去。 许诺半闭着眼睛休息,像一只晒太阳的慵懒的猫,没过多久,搂着刘铭锐腰的手开始不老实,慢慢上移,抚上他的胸膛,有一搭没一搭地到处撩拨。 刘铭锐单纯的身体哪经得起他的动作,一下子就热了,只是怀里的人才刚醒,什么都做不得,只得咬牙忍着 。 幸好那只不安分的手在滑过他的左胸时停了下来,许诺仔细地,慢慢的触摸,像在感受着什么,突然抬起头: “你受过伤吧。” “……嗯。” “在哪里?”许诺又把脸贴了下去,听刘铭锐的心跳,左手断断续续地寻找着,“这里么……还是这里?” “这里。” 刘铭锐握住许诺的手,引导他抚向离心脏几厘米远的地方停下。 他感到怀里的人轻轻的一震:“让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刘铭锐轻笑,“就一个难看的弹痕,还附赠一个刀疤。” “我想看看。”许诺很强硬。 刘铭锐顿了顿,然后妥协。外衣被脱下来,露出了胸口上几厘米的伤疤,像一张狰狞的脸。 许诺伸手摸了摸凹凸不平的疤痕,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刘铭锐慌忙抓住他的手腕,试图放下衣服。 “别乱动,”许诺身体虚弱,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我还想再看看。” 刘铭锐无奈的说:“这有什么好看,又不是看花儿。” “疼么?”许诺突然抬头,眼中带着一点疼惜。 “不疼,一点也不!”刘铭锐连忙摇头,然后又心虚的说,“就……有一点疼吧,没事儿,你看我不活得好好的……” 胸口凉凉的,是许诺冰冷的嘴唇在亲吻那个伤疤。 刘铭锐顿时僵直了。 “我的男人很英勇,”许诺说,“醒来真好,差点就看不到了。” 刘铭锐的心一抽,在反应过来前,已经慌乱地把许诺狠狠搂进怀里。 许诺伸手环住了他的背,轻轻地拍着,在他耳边嗫喏—— “铭锐。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对不起。我错了。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刘铭锐摇头,不由分说的对准他的嘴唇吻了下去,把他所有抱歉的话堵在嘴里,他明白许诺身上无法承受的痛苦,他甚至觉得或许让他在当时解脱也不是什么坏事,自己把他强行留在身边,只是一种自私。 他突然觉得,活着并非一直都如此灰暗。 起码还有一个人,他的身上有自己怀念了太久的气息,他的温暖与世无争,只属于自己一个人,这个人,能把柔软的光芒带进他的世界,只有他在身旁,自己才找的到活下去的勇气。 他太过美好。 所以直到如今,许诺也无法相信,这个人真的属于自己了,他能为自己颤抖,为自己哭泣,为自己哭泣,为自己在胸膛上,刻下属于男人的勋章。 现在,这个曾经带着可笑的青涩的男孩,甚至能用男人的方式宣告自己的占有欲,把自己箍在怀中,辗转碾压者自己的嘴唇。 何其有幸。 他们疯狂的接吻,默契的,谁也未曾提起夫人的离世,就像久经干涸的人遇到了甘霖,他们的嘴唇和身体,已经饥饿了太久,才刚触摸,便难舍难分。 爱是场持久战,几年之期,才磕磕碰碰地走在一起。 再也不许提及往事,便能仿佛从未分离。 厨房里小火煮着白粥,刘铭锐在床上放了个垫子,让许诺靠着床沿坐起来,几个医生已经到齐,仔仔细细地检查许诺的身体。 就算三个医生都确诊安眠药没给许诺造成太大的负担,刘铭锐还是不放心,借口煮粥躲到厨房里给薛楚仪打电话。 八小时的时差,英国这会正是大半夜,接起电话的薛楚仪心情听起来很差,劈头盖脸一顿骂: “大半夜的哪个不要脸的,直到现在几点么靠。” “……抱歉薛医生,打扰了,是我,刘铭锐。”刘铭锐也不顾颜面,压低声音说道,“许诺他……他醒了。” 对方顿了顿,语气还是很不耐烦:“醒了就醒了呗,找医生查了么?” “嗯,医生说除了胃出血还没治愈和抵抗力低下,没什么大问题。”刘铭锐犹豫了下,又说,“可我还是觉得……” “医生说没事就没事了,你少杞人忧天,放我去睡觉。”薛楚仪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可是……我觉得他不正常。”刘铭锐说,“薛医生,他看起来太正常了。” “……哈?” “这不是个自杀未遂的人醒来后该有的反应。”刘铭锐一字一句地说。 对方没有回应。 “他对凯利斯的事只字不提,能吃能喝,能说话能开玩笑,有时候还会朝我笑……我觉得挺怕的,怕他瞒着我又在计划些什么,他总是那样,不声不响的就消失了……” 刘铭锐听到电话那头的薛楚仪深深吸了口气,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过了很久才问道:“……你和他提起过夫人的事没?” “没敢提。” “从常理推断可能有两种情况,”薛楚仪的声音听起来完全清醒了,“一种是,他和易小言一样失忆了。选择性失忆并不难见,有些经历太痛苦,大脑皮层就会启动自我防护措施,让他自然而然的忘掉。” 刘铭锐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薛楚仪继续说:“还有一种是,恭喜你,他压根没打算对你敞开心扉。” 电话的两头,一下子安静了。 122.并未远去的梦魇 那么久的相处,他们谁都看得清,艰苦的环境里一路走来的许诺,不可能因为一次刺激而直接是以,他从小的生活注定了他的性格越来越强韧和隐忍。 可他们又都懂,痛苦的东西若无法发泄,就只能变成阴冷的植物,慢慢腐蚀心脏,许诺的孤注一掷和歇斯底里就是在这样无法宣泄的环境里养成。 可现在,他有了爱人,有了朋友,为什么还要选择独自承担。 刘铭锐的心脏一下子揪紧了,不被信任的感觉非常糟糕。 “你也别太沮丧,不能排除失忆的可能性,”薛楚仪说,“总之你先去试探一下。” 刘铭锐摇摇头,想起薛楚仪看不到,又开口说:“我不想让他想起来……骑马,不想主动提到这个事……” 时常以明白他的顾虑,宽慰道:“许诺一个人生活了那么久,这是他处理问题的习惯,你要给他时间慢慢来,他要发现你难受,过两天就会主动告诉你了。” 薛楚仪说的刘铭锐当然明白,他完全能理解许诺独自承受痛苦的习惯,也明白不能逼他一下子就对自己毫无芥蒂,可懂得和难过是两码事……他明明能说服自己,可还是觉得很难受,这种难受像极了当年自己全心全意地对待易言却不被接受,连呼吸都是痛的。 他草草地挂了电话,抹了把脸,整理了下心情,盛了碗白粥端了出去。 医生们已经走了,许诺一个人坐在床头,失神地望着窗外。 刘铭锐没有错过他回头那一瞬,脸上恍惚的神情。 他果然什么都埋在心里。 刘铭锐坐在床上,看到许诺艰难地摆出轻松的笑容,他端着碗的手一下子不知该往哪放。 “想不想吃点东西。”他收拾起自己乱糟糟的心情,僵硬地说。 许诺点点头。 他便低下头用勺子搅拌白粥,舀起一勺吹凉,送到许诺嘴边。 许诺开口咬住勺子,漂亮的眼睛绕着刘铭锐的身体打转。 刘铭锐被他看得很不自然,不经意的转过头。 “你不开心。”许诺放开勺子下了定论。 刘铭锐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发现了,心里一震,刚想否定,就对上许诺笃定的眼神。 “别这样,”许诺放开勺子,耸耸肩,“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刘铭锐轻咳一声,放下粥碗:“诺诺,我问你,你……没事么?” 许诺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如果难过,告诉我好么,”他急切地拉起许诺的手,“真的,你不是一个人了,受不了就告诉我,我们一起承担,我是你男朋友,我不能让你总是一个人——” 话音未落,了人们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抱歉诺诺。”他看到手机上显示着周奕天的名字时,皱皱眉头起身,沉下脸,下意识地走出房间听电话。 “铭锐,听说小诺醒了?” 周奕天也留在英国,看来是薛楚仪通风报信了。 “他醒了。”刘铭锐说,“薛医生告诉你的?” “对,”周奕天说,“本来应该让你放下心好好照顾他,不过我这边有点新情报,必须得让你知道。” “是凯利斯?”刘铭锐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猜到。 “没错,”周奕天开门见山,“哪天凯利斯潜逃,埃洛特集团变天了,凯利斯那派势力倒台后,公司的掌权人换成了他弟弟——也就是凯罗恩的父亲,今天我们刚掌握到凯利斯的行程。他去了中国。” 刘铭锐抿起嘴唇,手指不自觉地抠着手心。 “凯利斯这次是墙倒众人推,没有太大的威胁,可是铭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刘铭锐嗯了一声,心想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 “我怕凯利斯这次回来,是想破罐子破摔地针对龙华,还有你们,Y城也有龙华的分部,你们现在并不安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现在什么都没了,反倒可以放开手脚对付你们。” “我明白。周队,你不在国内,这边的事我来负责。” “你得见机行事,”周奕天说,“凯利斯现在已经不是猎鹰计划的主要部分,人不犯我,我就不要犯人。” “嗯。” “如果你暂时不回C城,我会让老邢把你的档案转到Y城分署,那里正好有几个空值,我回来前,你可以一直呆在那里。” “没问题。” “这边也派了几个回国支援你们,不要有太大压力,照顾小诺要紧。” “你尽管放心。” 怕许诺偷听,刘铭锐有些心虚,拿着电话躲进厕所里小声答应,两个人又寒暄了一会儿才挂机,刘铭锐一看竟打了十五分钟,不由有点着急。 快步走回卧室时,果不其然,许诺已经背对着他躺下,床头柜上放的粥没有动过,却不再散发热气。 刘铭锐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看到许诺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刘铭锐弯下腰,亲了许诺的脸颊一下,咬着他的耳朵小声问:“不舒服么?” 许诺摇摇头,翻身仰躺,凤眼探视般盯着刘铭锐,好像要用目光透视他的心脏,刘铭锐感到心里发毛,不自觉的挪开视线。 “周队电话?”许诺问。 “对,”刘铭锐慌忙解释,“听说你醒了,他来问问情况。” “告诉周对我很好,就是有点恶心,吃不下。”许诺余光瞥了瞥放在床头柜上的粥碗。 “吃不下咱就慢慢吃。”刘铭锐坐了下来,把人抱起来贴着自己胸膛,手伸进他的睡衣轻巧的抚慰着他的胃部。 许诺舒服的闭上眼睛,懒洋洋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什么也没有问。 刘铭锐偷偷松了口气。 许诺忽然开口:“铭锐,我回来了,那你别做警察了好么?” 刘铭锐心里震惊,脸上却不动声色:“不做警察,那我那什么养你?” “不用养我,”许诺说,“早年我在醉夜工作还有积蓄,本来用来还龙华的债。现在龙华好像不需要我还债了,所以我们有钱了。” 刘铭锐一阵心悸,心说那是许诺卖身的来的血泪钱,他本人舍得拿出来,刘铭锐还不敢花。 “那些钱留着给你看病,”于是刘铭锐亲了他一下。 “不要做警察,”许诺的口吻很强硬,“换个工作,做老师,做医生,做保姆,都行。” 刘铭锐无奈地苦笑:“笨,这些工作的专业性相差那么大,是说换就能换的么?” 许诺想了想:“做警察也行,别做要接任务的,做点文职,那个适合你。” “我大学刑警出身,组里的人本来就不多,我再不干,周队肯定抓狂。” 许诺狠狠拧了一下他的胳膊:“算了,跟你说没用,改天我让周队给你调成交警。” 说完,他便赌气般推开刘铭锐,再次躺回床上。 这祖宗。刘铭锐哭笑不得的给他盖好被子,下床拉上窗帘,心里渐渐五味杂陈。 ——其实许诺把所有痛苦吞咽进心里。 ——就和自己把所有风雨拦在背后一样。 ——他们只是用自己的方法,让对方好过一点而已。 安顿下来以后,刘铭锐一门心思地照顾了许诺几天,在许诺渐渐恢复一点后,他也便慢慢恢复了工作。 怕许诺参合到逮捕凯利斯的行动中,他骗许诺说自己参与Y城普通的刑侦活动,并做贼心虚的藏起房门钥匙。 许诺大病未愈,对他的行动似乎也兴趣缺缺,这让他偷偷松了口气。 刘铭锐便趁机回Y城警察局转移组织关系,恰好那晚是英国支部派遣的队员抵达中国的日子,到了警局,刘铭锐才很惊讶地发现史蒂文和温蒂也在队列之中。 两人看到刘铭锐的出现,同样也吃了一惊,很快,史蒂文就像打了鸡血那般跳了过来,毫不芥蒂地给了刘铭锐一个大大的拥抱。 “刘!好久不见!记得教我中国功夫!” “刘!很高兴又见到你了!”温蒂同样大方的给了刘铭锐一个拥抱,她是个混血女孩,皮肤黝黑,栗色大波浪长发垂肩,大大的眼睛,卷曲的长长睫毛,长相非常大方怡人,惹人喜爱。 她不光是警方秘书处的成员,还是个极好的黑客,有八分之一的亚洲血统,经常跟队出国行动,中文说得有模有样,这次来中国,主要负责攻破埃洛特家族在中国分部的系统,在网络上寻找有关凯利斯的蛛丝马迹。 没有什么可以比与旧识重逢更让人惊喜,刘铭锐也很高兴,回抱了两个开朗的国际友人。 123.表面浮现的平静 “史蒂文这家伙听说要来中国,就吵着要来看你。”温蒂拍史蒂文的肩膀,史蒂文站在一边,挠挠头发,傻笑着不停点头。 “刘!你的射击实在是太酷了,我一直恋爱不忘……” “是念念不忘。”温蒂插嘴。 “是恋恋不忘,刘,你授我为兔低吧!”史蒂文操着别扭的中文手舞足蹈的说。 “是徒弟。” “你别总菜我台!”史蒂文火了。 温蒂火爆的拍了下他后背,耸肩道:“他就是这德行,别见怪。” 刘铭锐忍俊不禁,这种兴奋发源于心底,有了他们俩的帮助,自己对卡洛斯的调查,一定能够顺风顺水很多。 “怎么不见你的美人男朋友?”史蒂文兴奋地左看右看,“刘,你答应过我让我看看他。” 温蒂不满的拍他:“有你这样在女朋友面前勾三搭四么?” 史蒂文抱头委委屈屈:“只有你和刘的男朋友,没有勾‘三’搭‘四’……” 温蒂白了他一眼,转头问刘铭锐:“听说你的男朋友病了,现在怎么样?” “放心,他没事了。” 刘铭锐一笔带过。 “夫人的事,我很遗憾……”温蒂的脸上流露出一点担心,“为了帮你,我和史蒂文找到了一些有关埃洛特的资料……希望这次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刘铭锐略感震惊,看来她已经大致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个女人的能力不容小觑。 “废话不多说,刘,过来,我给你看看。” 温蒂雷厉风行的脱下一直背着的旅行包,拉着两个男人坐下,从里面拿出一叠白色的复印纸。 “还没来得及整理,就急着过来了,你们暂且先这么看。” 她把复印纸整齐的分成三堆,资料分别是德莱克斯公司的前身和历史,埃洛特家族企业的发展史和凯利斯的生平,详细程度令人咂舌。 “我花了三个通宵入侵埃洛特家族的网络系统,真快要了我的命。”温蒂一边说,一边象征性的捶捶肩膀。 “真是太感谢你了。”刘铭锐如获至宝,小心的把三打纸用订书机装订好。 “凯利斯之所以倒台,是因为他把大多数英国企业的资本压在了龙华,龙华的违约使他资金周转不灵,英国的企业无法维持运转,就像是……多米诺骨牌。”温蒂比划着说。 “可是他在中国还拥有一定资产,”刘铭锐托着下巴接上她的话,“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他早已在十年前就抽取了一定比例的资金在大陆构建一个新的帝国,致使他在英国失败后,依旧拥有卷土重来的可能性——听起来真像这家伙的作风。” “那个人在英国警局早就是出了名的小心,做出这种事完全不奇怪。”史蒂文插嘴。 “不过用这种方式集资的公司是非法的,”刘铭锐说,“他既要防着中英双方的警方,又要防着埃洛特本家的成员,集资的过程必定非常小心,虽然他在中国有势力,但必定也是小得不引人注目才对。” “宾果。”温蒂说,“我在英国查不到任何有关那个公司的资料,但愿能在这里找到蛛丝马迹。” “当务之急是要找出凯利斯那条狗的据点,才能有所行动。”史蒂文撇撇嘴。 “速战速决。” 最好能在许诺发现凯利斯回国之前。 “OK。” 温蒂表示等会这个行动非常感兴趣,双方一拍即合,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纷纷投入工作。 第二天开始,温蒂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破解警方资料库的程序,而刘铭锐则带着史蒂文去训练场。 史蒂文虽然射击技术半斤八两,但近身搏击非常棒,并且他有热血,有激情,加上了铭锐这个富有耐心的老师,他的进步异常的快。 训练的过程是让人愉快的,男人习惯在流血流汗中寻找自己的存在感,两个人在互相指导和扶持中进步,每进步一次,就好像接近了埃洛特家族一步,刘铭锐像是能看到新的希望,精神百倍。 只是繁忙异常的工作压缩了他回家的时间,白天的训练和晚上的应酬令他只能在每晚九、十点钟到家,白天又得在七点前匆匆出门,他不得不严肃地认识到,自己能和许诺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现在许诺的身体还没康复,暂时还能乖乖待在房子里哪也不去。 那么如果自己没能在他康复前逮到凯利斯呢? 他肯定,就凭许诺这不安分的性格,百分之一百会背着自己介入到这次行动中,然后什么出人意料的事都做得出来。 刘铭锐开始认真考虑是否得给他找一个十二小时的家庭看护。 不过考虑的时间一般是很短暂的,在一天仅剩的几个小时中,他得检查许诺身体恢复的情况,给他做饭,给他暖床,再顺便找准时机缠绵一下,有时候自己实在累得厉害,连做爱的时间都省不出来,通常一上床,抱住人,没过几分钟就睡得不省人事。 他坚持要用最快的速度除去隐患。 结束后,他决定干脆和许诺说的那样,申请做个交警,和爱人过朝九晚五的小日子。 不过许诺自然不能令人省心。 几天后刘铭锐难得在半夜醒来,发现怀中的人居然无影无踪,摸一摸被子的另半边,冷的没有一点人气,他一下子清醒的坐起来,反应了老半天,才翻身下床。 书房的灯亮着,刘铭锐推门进去,看到许诺背对着他,电脑的屏幕散发着诡异的亮光,走近一看,发现许诺正在玩一款单机版的射击游戏。 刘铭锐松了口气,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转身为他拿了件睡衣披上。 “想不到你喜欢半夜起床玩游戏。”他半带戏谑地问。 许诺目不斜视:“睡了一天,睡不着。” 刘铭锐和史蒂文打了一天的粑,到现在看到屏幕上的光点还觉得头晕,干脆直接关掉了屏幕:“别玩了,回去再睡会,改天带你去看真的靶场。” “不用。”许诺的手指离开键盘,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我更希望你转成交警,以后我可以去看你指挥交通的样子。” “什么都听你的,”刘铭锐去抓许诺的手,“周队回来我就转,你就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困了,咱再去睡会啊,乖。” 许诺躲开刘铭锐的手,揉揉眼睛,起身走出书房。 刘铭锐追出去,看到许诺走进阳台,趴在窗口边,正在试图点一支烟。 他迅速抢过许诺手中的打火机:“不是让你戒烟么?” 许诺很听话的松开手指,烟从指缝中跌落到二楼一下:“行,都听你的。” 刘铭锐有点心疼,紧了紧许诺身上的外衣,柔声说:“我知道你一个人无聊,对不起,过两天我再带你去医院查查,身体指标好点了,就带你出去,好不好?” 许诺垂下眼睛没有看他,只是轻声说: “铭锐,我不是你养的动物。” “我知道。” 刘铭锐捧着许诺的脑袋轻轻吻了吻,搂着人进了房间。许诺心理压力大,一个人在家的环境,又助长了他胡思乱想的空间,可许诺在Y城没有朋友,只有数不清的敌人,刘铭锐实在不放心把人放出去,他宁愿自私的相信,有了自己的陪伴,许诺可以足够坚强到能一个人忘记过去的种种。 熬过这段日子,他的身体好了,凯利斯也落网了,一切就会好起来。 刘铭锐自我安慰。 但是事实朝着相反的方向愈演愈烈,那天过后,刘铭锐开始下意识的在晚上醒来,许诺有些时候会乖乖伏在自己怀中,平稳的呼吸声轻不可闻,而更多的时候,身边会空无一人。 时间一长,刘铭锐便觉得有点不对劲。 许诺自称白天长时间的睡眠影响了晚上的睡眠质量,可他整个人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看起来恹恹的,虽然言行显得很正常,但眼下已经能看到一层请黑色的眼圈,身体还是那么瘦,摇摇欲坠一般。 他甚至开始怀疑,许诺已经通过自己的人际网,知道了些什么。 他把这个怀疑告诉史蒂文和温蒂,出乎意料,两个人都质疑自己的大惊小怪,温蒂劝解他别把许诺关在家里,多带他出来接触社会,多愁善感的女孩总认为这是许诺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的后果,而史蒂文则提议带许诺一起去练习射击。 “男人拥有阳光和汗水,就拥有了一切!”史蒂文提议。 刘铭锐想起许诺那瘦得不像话的身子,否决。 “那他也许能和我一起收拾一下情报,”温蒂对这一屋子的白纸耸肩,“我都快疯了。” 刘铭锐还是否定:“如果让他知道凯利斯的消息,第二天他就会去和老家伙同归于尽。” 史蒂文和温蒂面面相觑,最后史蒂文皱着眉头指出: “刘,他需要自由,自由!你太溺爱他了,过分的保护会让他生不如死。” 温蒂则瞅着史蒂文叹息:“或许我需要一个和刘这样的男朋友,我真受够了成天像个男人一样二十四小时工作。” “嘿伙计,我猜刘的男朋友会很乐意和你交换。” “这么说你是对你现在的女朋友感到非常不满咯史蒂文先生?”温蒂拧史蒂文的耳朵。 “Oh no,暴力小姐,我错了,女人可真善变……” 看着那对小情侣打打闹闹,刘铭锐忽然觉得有点难过,或许他和许诺之间永远隔着点什么,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再让许诺经历外界的腥风血雨,许诺也没办法突破自己展露他的内心,他们俩或许会永远这般,虽然相爱,但是相敬如宾。 可他实在是有点害怕。 害怕许诺和从前一样,我行我素,一声不响的离开自己,满身是伤的回来,连一句解释也没有。 如果这次他放走了许诺,那自己又能等到什么? 人的心都是肉长的。 他没那么厉害,他受不了第二次。 124.真相才露尖尖角 “嘿伙计,放轻松点。”史蒂文注意到刘铭锐阴沉的表情,撇开温蒂拍他肩膀,“这没什么大不了,说不定他其实好得很,哪天你回家了,还能看到他在为你做饭。” 刘铭锐马上想到了好几年前川西小镇的那个可怜的厨房,嘴角抽搐的笑了笑。 “说起来有问题的人其实是我好么,”温蒂在一旁抱怨,“两位帅哥,真抱歉打扰你们打情骂俏的时间,能帮我整理一下这些文件么,否则再过一年你们也别想从我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噢你这讨厌的女人只会指使人做这做那。”史蒂文象征性的拍了下温蒂的脑袋,打开她的私人房间。 说实话,那个地方还真令人咋舌。 不到二十坪的小房间里,到处堆满了白色的资料,只能在小山一般的文件堆中辨别出电脑屏幕隐隐的亮光,旁边的打印机还在孜孜不倦的吞吐着文件稿纸。 “这是什么情况?”史蒂文问。 文帝耸肩,“我没有骗你们,你们不帮忙整理,我也不知道重要的情报在什么地方。” 得,暂时把家长里短的抛之脑后,刘铭锐跟着史蒂文走进这充斥着白色资源的小屋,很快忙的不亦乐乎。 这些东西是这星期温蒂工作的成果,她成功地入侵了埃洛特家族在中国大陆所有分公司的系统,细细排查了所有可疑名单寻找凯利斯的下落,并且奇迹般地修复了已经破产消失一年的德莱克斯的资料,试图从凯罗恩留下的财产中找到有关凯利斯的蛛丝马迹。 所有成果叠在一起,像是小型的核反应堆,收拾了一个上午,两个大男人都难免腰酸背疼,气喘吁吁,看到纸张上那一串串蜘蛛网一般的天文数字,更是头昏眼花。 而温蒂却突然对着一张白纸怪叫起来。 “乖乖,原来是这个,怎么早没发现?!” 她猛然一跃而起,冲向收拾好的资料对中鼓捣了一番,抓出一大叠纸扑到电脑面前,打了鸡血般迅速键入起什么,怎么叫也叫不应。 “什么状况?”刘铭锐用眼神示意史蒂文。 史蒂文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我只知道女魔头想让哥俩从头再来。” ——刚刚收拾的差不多的屋子又被温蒂翻得一塌糊涂,两个人欲哭无泪。 半个下午过去后,工作狂小姐终于从文件堆里探出头来兴奋地呼喊: “伙计们快看,有头绪了!!”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条盘枝虬错的关系网,凯利斯的名字写在最中心,温蒂用鼠标画着线路向两个人解释: “这些是凯利斯资金的来龙和去脉……这几个是他们在英国比较大的合作对象,这些是欧洲别国,不用管它……这些是中国的,这个就是龙华。” 两个小伙子似懂非懂地点头。 “现在凯利斯原来的资金一部分被他的堂兄弟吞并,另一部分被英国警方查收,和这些公司的联系应该断了。”温蒂一边说一边在其中几条线路上打了几个叉,“可是你们看,这个神秘公司A,最近却给凯利斯原来的账号汇了一笔钱。” 他伸出了两个手指比了比: “不是特别多,但对于现在的凯利斯来说,用于救急足够了。这说明A公司里有凯利斯还在活跃的部下。” 小伙子们先后点头。 “然后我查了凯利斯以前的人脉,”温蒂调出量外一章图表来,“找到了这个人……我们称他为B先生,B先生是A公司的财务总监,他帮凯利斯调点钱出来并不难。奇怪的是他曾经不是凯利斯手下,也从来没有和凯利斯有任何关联,而重点是,这个B先生有一半的中国血统,所以我怀疑,是他帮助凯利斯回的中国可是——为什么呢?” 小伙子们也表示不解。 “于是我重点找了B先生的资料,”温蒂调出了第三张表格,“发现一件很神奇的事,B先生在三年前曾经在中国的一家叫‘德莱克斯’的公司里工作,一直工作到该公司查处破产。” “凯罗恩的公司!”刘铭锐忍不住开口。 “宾果。”温蒂说,“虽然凯罗恩落网了,他的大多数钱财也被没收,可这种人一般都有不为人知的小金库嘛,你们懂的……B先生在凯罗恩手下做的是个不大不小的职位,恰好管的也是财务,可不是最重要的那部分。所以B先生虽然知道凯罗恩部分钱财的去向,但只知道部分——只够凯利斯回中国。” “如果凯利斯要在中国生存下去,必须得动用凯罗恩留下来的大部分财产……”刘铭锐若有所思。 “没错,”温蒂说,“他居然谨慎到这个地步,连自己十年里存下的钱都原封不动,害我在英国总是走错方向找不到证据……” “狡兔三窟,说得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史蒂文插嘴。 “少卖弄,没人不知道你会说中文。”温蒂打断他,“好消息,就在刚刚,我查到一笔汇款,向凯利斯的账户,这笔数额巨大,我怀疑也是来自于的卡洛斯的财产。” “也就是说凯罗恩的部下露出马脚了?”刘铭锐有一点兴奋。 “没错,”温蒂迅速敲击着键盘,“给我一天时间,我只要查出那个汇款账号的信息,就能揪住凯利斯的资金来源,掐住他的钱就是掐住他的命脉。” “干得好温蒂,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刘铭锐站起来,用力拍拍温蒂肩膀。 “这没什么,”温蒂耸肩,“你们可以把我的成果通知上级,不过我劝你们,别高兴得太早,若用这个账号是那人伪造身份登记,那我们还得重头再来……” “这样子就够了。”刘铭锐说,“我觉得我们有希望。” 有希望在许诺发现问题前把凯利斯逮捕归案。 刘铭锐一下子觉得豁然开朗,凯利斯再怎么厉害,现在也不过是个国际流窜犯,自己在明他在暗,逮住他,应该易如反掌…… 不必有太多顾虑。 难得刘铭锐心情开朗地回家,走进家门后,竟看见了又一件奇迹—— 许诺背对着他站在厨房里,系着围裙,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在炖锅中煮着什么。 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肉香,一下子勾起了刘铭锐的食欲。 刘铭锐以最快的速度换鞋脱外套,然后直线冲进厨房,像只巨型犬一样傻笑着从后面贴着抱紧了他。 许诺皱着眉头看菜谱,没工夫搭理他,刘铭锐就得寸进尺地把脑袋埋在许诺的后颈,使劲嗅啊嗅啊。 许诺有点烦了,右手肘直戳刘铭锐的腰:“笨狗,别闹。” “诺诺,”刘铭锐黏黏糊糊地贴着他不放,“烧什么呢?” 许诺没有说话,右手忙乱的搅拌锅里的汤,左手把菜谱举给他看——上面写着大大的几个字“笋干老鸭煲”。 刘铭锐问:“今天出去买食材了?怎么出去的?” 许诺用余光白了眼刘铭锐:“用的是你现成放在冰箱里的东西——你把院子钥匙收起来了,难不成我还得翻墙出去?” 刘铭锐想了起来,前几天自己确实想到过给许诺补一补,特地买了几斤鸭肉放在冰箱里。 “我老婆真贤惠。”刘铭锐心情顿时高涨,啃了许诺后颈一口,眼睛笑得弯弯的。 “我老公真色情。”许诺头也不回地踹了他一脚。 刘铭锐也不躲,依旧不依不饶地粘着他,抱着他的手伸进围裙里,隔着T恤上上下下地抚摸许诺的身体。 真瘦,肋骨凸起的感觉都特别明显,抱着有点咯人,刘铭锐想。 “觉得太瘦就撒手。”许诺不回头也能看穿他的想法。 刘铭锐逗他:“我不喜欢手感不好的,再不吃胖点我就甩了你。” “爱甩不甩,”许诺说,“我回醉夜,客户们排着队包养我,你一没钱二没势,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甩谁。” 刘铭锐绷起来,象征性的掐了一把他的腰作为惩罚。 许诺被掐得身体一震,握住汤勺的手一个不稳,砰啪一声,汤勺落地,锅也随之向灶边倾斜,眼看就要倒下来。 刘铭锐眼疾手快,松开许诺箭步上前扶住锅身,几滴汤汁溅在他的手背上烫出红红的印子,但好歹挽回了整锅汤。 许诺关了火,看到刘铭锐手背上的红印,不由大笑: “看,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刘铭锐瞪他:“还不快给你老公上点药?” 许诺忍笑跑进卫生间拿出一支快用完的牙膏丢给他:“没有药膏,客官您就拿这个凑合吧。” 刘铭锐哭笑不得地举着已经被挤扁的牙膏壳,牙痒痒地看着许诺似笑非笑的表情,终于丢掉牙膏,直接一个熊扑,把许诺牢牢固定在自己怀里。 125.有的秘密不能说 “怎么对待你老公啊?知错没?这错么?认个错,我就放你出来!” 他搂着人把他推向客厅,一边笑着威胁他:“再倔着脸先吃了你,快认错,快笑一个给你老公看?” 许诺无奈的瞪他,任由他把自己推倒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应付那只压在自己身上突然发情了的巨型犬,享受他埋着头舔自己的脸,啃自己的脖子,上下模自己的身体这样幼稚的行为。 “投不投降,投不投降?”刘铭锐干脆玩起了小小诺,有一搭没一搭的调戏他。 许诺被点火上身,顿时觉得很不爽,眉头一皱,上挑眼中的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 刘铭锐被他的眼神弄得愣了神,反应过来前,就觉得天花板转了转,许诺竟弯腰而起,反过来把自己推倒在沙发上,他居高临下地坐在自己身体上,得意洋洋摸了小小刘一把道: “这种事还是我比较在行,嗯?” 不想刘铭锐又眯起眼笑了,他笑的样子呆呆的,但是很温柔,许诺有点摸不到头脑,正想着下一步如何出牌,突然腰一软,整个人趴在了刘铭锐身上。 “你——” 刘铭锐勾住他的脖子,一手抚着他的腰,轻轻一笑,然后不老实地开始—— 挠痒。 想不到许诺居然那么怕痒,不经意地轻轻一碰,脸色就变了,身体猛地挣扎了一下,无奈上半身被禁锢,只有腰肢能剧烈摇摆逃脱起来。 刘铭锐觉得好玩,有乐此不彼的上上下下开发许诺的痒痒肉,被固定在自己身上的许诺逃也不是躲也不是,身体颤抖得厉害,咬着嘴唇憋着笑,眼眶有点微微发红。 “要下金豆了。”刘铭锐逗他玩,一边抬起头,在他眼睛上啄了一下。 许诺火了,板着脸发狠地挣扎起来,两手挣脱他的束缚,也在刘铭锐腰上同样的地方戳了好几下。 刘铭锐也怕痒,一戳,他的身子就坐起来一截,许诺找到了反击机关,忙不迭得很戳,刘铭锐一边笑一边攻击回去,两人像两个小孩子,在沙发上闹成一团。 许诺平日里冷漠地像没有情感的人,北流铭锐逗得着急,表情格外认真,这板着小脸一副生气的样子,更是让刘铭锐忍俊不禁,屋子里一扫前几天的阴霾,回荡着刘铭锐的笑声和许诺累得直喘气的声音。 “刘铭锐你这死狗!有种你别躲让我戳啊!” 许诺打不过刘铭锐,又气又急的命令。 刘铭锐停在沙发上不动了,笑嘻嘻地望着许诺,觉得这不禁玩笑的爱人越看越像小孩子。 许诺果然绷着脸,双手对准刘铭锐的胳肢窝一阵猛抓,刘铭锐笑得全身发颤,身体歪歪扭扭的往沙发下掉,眼看许诺也跟着他往下倾斜,刘铭锐一把抓住人,把他按在自己胸前,两个人一起掉下沙发,在地板上滚了两圈,才呼哧呼哧地停了下来。 玩够了,小小诺和小小刘也早就没了反应,两个人便肩并肩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上大大的吊灯。 刘铭锐不禁回想,上次和许诺这么没有芥蒂的玩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记忆竟模糊得连想起来也不容易。 算了,以后就能一直在一起,有的是时间。 他坐起来,俯下身吻了一下许诺又陷入深思状的呆呆的脸:“宝贝儿,起来了,咱吃饭去,你的汤得凉了。” 许诺如梦初醒,脸上是看惯了的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刘铭锐拉他起来,把他按在餐桌边 “别总那么多心事,全都交给我好不好?” 许诺拉开嘴角笑了笑,刘铭锐无语,这个人,每次在尽兴的玩过后总会做出特别沉重的表情,怎样才能改改他多疑和没有安全感的习性。 他又安抚般亲了许诺两下,盛了两碗汤放在两人面前。 事实证明许诺与“贤惠的老婆”这个标准还相差甚远,在刘铭锐勉强喝了小半碗怪味汤后,这顿晚饭,终于以刘大保姆亲自下厨做养胃粥和许小盆友被笨狗缠着打屁股告终。 这一顿折腾下来,两人能躺在床上时,已经接近夜晚十一点。 许诺背对着刘铭锐,乖乖被他的大狗从后面搂住,用背部感受他坚实的心跳。 他感到刘大保姆今天心情格外好,不用猜也明白,一定是工作上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甚至连不说话,也能感受到那个人的呼吸,充满了快乐。 刘铭锐黏黏糊糊地与他亲亲抱抱过后很快便入了睡。 淡淡的床头灯光下,许诺渐渐睁开眼睛,翻了个身,面对着刘铭锐的睡眼,用力拥抱住他。 这是他的爱人。 是他许诺的爱人。 他一次又一次确认。 他玩着他鬓角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吻了吻他的鼻尖,真奇怪,人在有了想珍惜的东西以后,就会变得特别小心翼翼,格外惴惴不安。 从前做得心安理得的事,因为有了他,也会变成做贼心虚。 对不起。 他玩着他的指尖,漫不经心地说。 对不起。 第二天刘铭锐一大清早就赶到公司,史蒂文还没到,温蒂依旧在房间忙碌,蓬头垢面,电脑旁放了被喝了一半的咖啡,显然昨晚又通了宵。 刘铭锐好心情的帮她叫了早饭,又替她收拾干净屋子,日上三竿,史蒂文出现后,温蒂终于精神恹恹的迈出房间。 “嗨伙计们,”她垂着头把自己摔到沙发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昨晚的工作很不顺利。” 史蒂文说:“可以想象,凯利斯能信任那个汇款者,就说明对方不那么容易被查清楚底细。” “恰好相反。”温蒂说,“那个账号是个新账户,前两题昂刚在网上登记的,IP地址就在我们所在的城市,可不知怎么的,具体区域的数据被人做了手脚,换句话说,那是个被屏蔽的区域。” “那也好解释,”史蒂文说,“凯利斯自然不会允许对方暴露他的目标。” “不过那的确是个新的用户,”温蒂说,“不管喝凯利斯还是凯罗恩,都没有任何瓜葛,我才那个人熟知埃洛特家隐藏财产的秘密,并有私自动用凯罗恩财产的权力。” “哇塞,”史蒂文来了劲,“这样范围不是缩小了?你查查凯罗恩的私生活,亲戚朋友老公老婆,他会把这一大笔财产留给谁?” “我早查过了,”温蒂丢出一叠复印纸,“凯罗恩这人的私生活一直都比较乱,这使我花了一晚上整理出的名单,真白搭。” 复印知道大概有七八张,上面是一排排的名字,看得人咋舌。 “娘的,搞死我了,一个个挨个调查,这些人,要不根本没来过这个城市,要不根本和凯利斯没有瓜葛,要不早就被弄进监狱了,搞了半天,所有人都被排除了,真折寿,Bitch。” 刘铭锐拿起复印纸,果然,上面的名字都被一个个划出,又被打上叉号。 “辛苦你了。”刘铭锐不仅很同情这个姑娘。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眼尖的史蒂文突然指着纸张中间说,“你没有画叉。” 刘铭锐看到他指着的名字,正是November,登时皱了皱眉头。 “哦,就是这个人,”温蒂说,“只有这个人,和凯罗恩和凯利斯都有关系,结果呢……” 她很无奈的耸耸肩,苦着脸说:“他居然死了。还是在一个月前刚死的。” 刘铭锐心里一震,又转念想到,自己确实没告诉过他们男朋友的名字,顿时无奈的摇摇头,心道真是苦了温蒂,做了那么多无用功。 “死了?这么巧?”史蒂文大呼小叫。 “对啊,”温蒂有气无力地说,“我还特地打电话给老大确认过,确实死了,叫November,生前先是凯罗恩,再是凯利斯手下,连死亡证明和尸检报告都出来了,吞大量安眠药自杀的,我还能怀疑什么呢?” 刘铭锐默不作声,一方面想到在家里好端端的许诺,心里很不舒服,另一方面又觉得居然还能搞到尸检报告,阎家兄弟和薛医生真是法力滔天。 “一开始我还对这个November抱着很大信心地说,”温蒂还在抱怨,“你知道么,给凯利斯汇款的那个新账号用户名就叫11,November不就是十一月的意思么?我还以为它们两个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哎呀不可能啦,这种不常用的账号,用户名一般不都取成最简单的样子,两个1一定是那人随便按的……诶刘你怎么了?” 史蒂文吃惊的看着刘铭锐突然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脸上一扫往日的平和,仿佛被人背叛了那般杀气腾腾。 温蒂也很惊讶:“……刘?发生了什么事?” “温蒂,你查的到原华龙总裁助理魏云起家的IP地址么?” “能,当然可以,”温蒂有点被唬住,“只是……你要这个干什么?” “帮我查查,麻烦你了。”刘铭锐的声音低沉的听不出情绪。 温蒂盲目的站起身,满脸疑问的走回卧室,几分钟后,她走出来耸肩道: “刘,查是查到了,全国有好几个,不过……都只能查到城市为止,具体的信号,被做了手脚,屏蔽了。” 刘铭锐的心猛的沉了下去,随即突然拿起了沙发上的外套,披上他就往回走。 “刘?你上去哪?!”史蒂文追出去。 “谢谢温蒂辛苦了一晚,你先让她好好休息,”刘铭锐无奈的笑笑,“我想,我知道那个11……到底是谁了。” 126.无法遏止的愤怒 刘铭锐深呼吸两口,拖鞋,进门,蹑手蹑脚的走上二楼,小心翼翼地推开书房的门。 印入眼帘的是许诺的背影,他面对着电脑,正在全神贯注的打字,丝毫没注意到刘铭锐的接近。 于是刘铭锐小心的向前走几步,眯着眼睛看屏幕上的内容。 突然许诺身体震动了一下,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在打字的手猛地抬起握住鼠标,切换成了一个熟悉的射击游戏的画面。 可刘铭锐已经看清楚了,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发件人姓名,正是“11”。 “许诺。”刘铭锐沉下声音质问,“11是你。” 许诺转过身,云淡风轻地说:“没错。” 对于许诺这丝毫不加掩饰的态度,刘铭锐觉得一阵气急,不由的提高音量:“是你给凯利斯汇的钱?!” “对,”许诺说,“昨天才汇出,看来你们的消息还挺快。” ——原来昨天许诺心情那么好,是因为这个! 刘铭锐觉得自己被气的眼前一片漆黑,他深呼吸一次,又好脾气的问了句:“为什么。” “那是我的事。” 许诺不再看刘铭锐,转过身关掉射击游戏,光明正大的继续写邮件。 “许诺!”刘铭锐难得发火,一下子切断了电脑电源:“你出来,我要跟你谈谈。” 电脑如同一个临终患者没了声息,房间里瞬间静的可怕,许诺的视线还停留在暗下来的屏幕上,过了很久,才缓缓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衣领,率先走出房间。 刘铭锐跟了出去,随手摔上了书房的门。 两人站在二楼走廊上对峙,呼吸非常沉重,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终于刘铭锐按捺不住,往前一步低声道:“November死了,你搞清楚了没有?” 许诺耸肩,表示无可置否。 “你知道我们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你救出来?!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拿你性命?!你非得昭告天下,November是假死?!” 许诺不为所动,只是低声反驳道: “November死了。可是许诺没死。许诺和埃洛特的怨仇没有结束。” 刘铭锐向北讲了一军,整个人震了震,想说什么,却没有出声,他好不容易稳住情绪,颤抖着说:“好吧,好吧……我们暂且不谈这个,告诉我,为什么要汇钱给那个人?” “这是诱饵,为了钓他出来。”许诺淡然地说。 “非得是现在不可么?”刘铭锐的声音在颤抖,“警方也在努力逮捕他,我——我也在尽力找他,你非得现在掺和么?” “现在是他最弱的时候,”许诺抱臂在胸,“难道要我等他变强大了再收拾他?” “不需要你亲自出手!”刘铭锐几乎是在咆哮,“你就不相信警察?!也不相信我?!” 许诺的脸睑垂了下去,低声说了句:“铭锐……那是我的私人恩怨。” 许诺这般无可置否的态度一下子让刘铭锐无可指责,他想说,你就是谁也不相信,可他不想,也不敢说出口。 “OK,”他给自己缓了口气,又道,“就算那是你个人的事,那么退一万步讲,我们好歹生活在一起,你是我的爱人,你要做什么,总该找我商量一下吧?你默不作声的去找凯利斯寻仇,万一凯利斯把你……” 许诺平静的打断了他的话:“你在找凯利斯麻烦,同样没有告诉我。” 刘铭锐气结:“那是我的工作!” “这也是我的人生。” 刘铭锐又僵住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在许诺面前总像个落败者,他的一句话总能把自己反驳的一无是处,可那团火却没有熄灭,憋在心里,越燃越旺盛,越燃越焦躁。 “许诺!”他无可奈何的吼道。 “你的意思是,我无法干涉你的工作,你却非得干涉我的生活?”许诺的声音有所提高,“是不是我被你绑在身边什么都不要做才最好,是不是连许诺也死了才是最好的。” “闭嘴!”他的后半句让刘铭锐的心狠狠地颤抖了起来,许诺的表情平静道冷漠,就是这种陌生的凛冽的气息,让你深深感觉到,许诺生气了,非常生气。 “别胡说八道,你不会死的……总想着死干什么!”刘铭锐徒劳的道。 “我活着,就一定要找到埃洛特的家伙复仇。”许诺侧过头,淡淡的说。 “可是你现在已经不需要——” “如果你不能接受,那我们就没办法在一起。我们分手吧。” 许诺说完这句话,看也不看刘铭锐一眼,一言不发地侧身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剩下的刘铭锐站在原地,完全没办法消化刚才许诺的言语。 ……分手? 他刚刚说什么……分手? ……就为这个,分手? 他突然发狂般狠狠的一拳敲向墙壁。 老子拼死拼活为你拼出一条血路,你竟然动不动就用一句分手来把我解决了?! 我草尼玛的许诺!! 让温柔和善解人意都见鬼去吧!! 他刘铭锐这辈子从来没那么憋屈过,被易言忽略时,被同事排挤时,同伴在面前遇害时,孤身一人在英国走投无路时…… 他——妈都比不上一句分手!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许诺这种我行我素的混蛋?!怎么会有他这种没良心的自私鬼?!我刘铭锐为他付出那么多,难得质问他点什么,到头来就换来一句分手?! 草他妈!! 许诺,你还有没有心?!! 怒火无处发泄,刘铭锐大脑混乱地吼道:“分就分!!反正你现在这鬼样子,早晚都得死!我管你死活!!” 说完后还不解气,又狠狠踹了房间门两脚,负气下楼,穿上外套,直接出门,还不忘用最大的力道摔上了大门。 白天的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刘铭锐绷着脸走出别墅区,发现无处可去,无可奈何地拐进经常去的那家大超市。 超市里的人不多,他推着购物车,漫无目的的游荡。 冲动的劲头过去了,虽然对许诺的行为还抱有不满,可渐渐地没了刚才那么怒火攻心的感觉,他在心里把许诺骂了一顿后,习惯性的拐进生鲜区。 那斤鸭肉昨天被许诺毁了,现在在重新买一斤。 他想了想,干脆拎了一只大肥鸭去称重。 挑了一捆小白菜,两个番茄,几根茄子,一块冬瓜,想到反正今天不会回警局,有干脆买了一条新鲜的桂鱼,营养好,回去蒸给他吃。 不知不觉,购物车里的菜已经满了,他盯着满满一车的蔬菜,缓缓停下脚步,趴在车上发起了呆。 有一点后悔。 自己怎么会和他发脾气? 明明早就知道许诺是这个性子了,冷冰冰的,又乖张又任性,以前忍得了,今天怎么就突然忍不了了? 他抓抓自己的头发。 虽然许诺无法相信警方让他非常难受,可那也是早已预料到的情况,许诺从前生活在那样的环境,怎么可能马上就相信警方的判断? 一阵难过突然席卷而上,他不自觉地拉扯着头发。 复仇几乎是那个人生活毁灭后唯一的目标,那么多年他都靠这个信念支撑下来,现在自己硬生生地让他停下来,是不是太强硬了? 许诺那家伙的心态和普通人不一样,应该循序渐进慢慢来。 何况他才大病初愈没多久,虽然没表现出来,心理状况肯定比自己想象中脆弱很多…… 刘铭锐叹了口气,越想越后悔,推着购物车焦躁的转到食品区。 连自己都对他发那么大的火,他是不是要伤心死了?——不对那个没心没肺的才不可能伤心,他只会…… 只会非常绝望。 眼前闪过许诺认命般绝望又惨淡的笑容,他的心猛然颤动了一下。 对啊,许诺之所以会没心没肺……就是因为如果他把自己隐藏好保护好,才得以没在这样的环境里崩溃。 他的冷漠是一种自我保护。 为什么你这笨狗没有发现呢。 居然还赌气跟他说,分手就分手?! 真是有病。 笨死了。 笨死了。 刘铭锐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推着车急急忙忙去结账,走了一半想起什么来,返回到食品区,拿了一箱牛奶,一大包牛肉干,想起许诺喜欢吃甜食,又挑了两盒包装非常漂亮的巧克力。 得速速回去把人哄回来。 怕晚了一步,那混蛋又做出了什么一发不可收拾的事。 他拎着三大个塑料袋,也来不及打车,直接风风火火地往家的方向跑。 127.眼泪沉眠于梦中 刘铭锐冲进家门,把三个塑料袋随便往沙发上一丢,便跑上二楼。 房间的门还是紧闭着。 刘铭锐的心抽紧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他贴在门上听了会,没听到什么动静,便轻轻敲敲门: “……诺诺?” 没有反应。 “诺诺?”他放大了声音,“还生气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咱不生气,出来好么?” 还是没反应。 刘铭锐加快了敲门的频率:“诺诺,我是混蛋,我乱说话呢,咱不分手……不,我是说都听你的,你说分,咱就分,你说不分,咱死也不分,好不好?” 里面依旧很安静。 刘铭锐就怕许诺做了和上次一样的事,心简直提到嗓子眼: “刚才全是我的错,诺诺,别和自己过不去,别生气……你好歹说句话,不想说话,扔东西也行,或者把门打开,我随你打,随你骂,我保证不反抗……” 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到后来,刘铭锐简直开始可怜兮兮的哀求,一边不断暗骂自己脑残,和一个病人较什么劲。 正在他考虑要不要踹开门硬闯进去时,房间的门突然开了。 趴在门背上的他一个趔趄,对上许诺面无表情的脸,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我错了。”他试探着碰碰许诺的手,见许诺没有反抗,又大胆的环住他的腰,小心的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许诺还是任由他摆布。 他这才捧起许诺的脸,在确定对方没有哭过后,才又心急又心疼地吻了吻:“宝贝儿,你吓死我了,我认错,你和一个笨狗较什么劲啊,对么?” 亲了好几下,才见许诺叹了口气,认命般把头埋进刘铭锐肩窝中。 没有了锐气的许诺让刘铭锐心痛地不得了,他抱着他小声说:“刚才我混蛋了,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别憋着。” 许诺摇摇头说:“翻来覆去就这两句话,没创意。” “对对,骂得好,”刘铭锐反倒笑了,“我那么笨,跟我生气没意思,咱别和我一般见识。” 许诺抬起头,象征性地打了刘铭锐一拳,说道:“没出息。” “嗯,还有呢。”刘铭锐似乎很期待许诺骂他。 “美丽,”许诺总算露出了一点点笑意:“我饿了。” 大型犬得到了特赦,拥着宝贝往厨房走,途中,他感到许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始终没有离开。 “铭锐。” 许诺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我……”许诺的眼神飘忽到天花板上,断断续续地说,“以前凯罗恩留了点东西给我……我就是想把凯利斯引出来,早点收拾掉他……” 刘铭锐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许诺的意思,顿时又惊讶又无奈,不自觉的把许诺揽入怀中。 原来许诺也在尝试理解自己的感觉。 虽然艰难,但这是许诺朝着自己打开心门的第一步。 有了这一步就足够了,剩下的就百九十九步,由我走向你。 就够了。 感情总会在吵吵闹闹中愈演愈深刻,在一起的两个人,总需要磕磕碰碰的磨合,才能紧密无间的结合在一起。 许诺有严重的夜盲症,刘铭锐家床头的台灯,便彻夜不会关上。 回了中国后,他们俩才正式住在一起,同床共枕的时间,少的两个手都数的过来,其中还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疲倦的刘铭锐迅速入眠中草草结束。 许诺喜欢把头埋在枕头里,身上卷着一层薄毯,背对着刘铭锐睡觉。 刘铭锐便习惯性从背后抱住许诺,环住他的腰,和他十指相缠,然后迅速入眠。 而这天晚上,刘铭锐难得没有入睡。 所以他第一次发现,许诺似乎很不习惯这种与人相拥的姿势,环的紧一点,怀里的人就会僵硬几分。 拥抱了很久,怀里的人呼吸依旧没有变的平缓而有规律。 刘铭锐试探着向他的耳廓吹气,许诺果不其然不安地缩了缩。 “睡不着?”刘铭锐开口。 许诺点头。 刘铭锐便把许诺的身体掰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 “还在生气?”他小心翼翼的问。 “生什么气?”许诺失笑,“我没那么小气。” “前几天半夜我醒时,你去哪了?”刘铭锐问。 许诺摇头,犹豫了一会说:“失眠。” “怎么不叫醒我?”刘铭锐把他往怀里带了带。 见许诺默不作声,他又说:“以后睡不着,把我叫醒,知道么?” 许诺点点头,顺从的样子让刘铭锐有点心疼,这家伙从来就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今天一下子乖顺了那么多,肯定是早上的事给了他太大的刺激。 “睡吧。”他抚摸着许诺的头发,硬是让许诺面对着他,“别动,就这么睡。” 许诺不动了,双手抵在他胸前,姿势略带抗拒。 刘铭锐不由分说地把他的头按进自己怀中,有规律的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部,像个哄小孩睡觉的父亲。 “老妈子。”许诺嘟囔了句,闭上眼睛。 过了不久,刘铭锐感到怀中的人沉了一点,想起了规律的呼吸。 刘铭锐却失眠了。 他抱着许诺,垂头温柔地看着许诺轻颤着的长长的睫毛,一动也不敢动,大脑却高速运转。 是的……他从没想过该如何和一个心里有巨大阴影的人一起相处。 他只有有限的温柔,可这些对许诺而言……只是杯水车薪。 只要许诺永远在掩饰,他就永远无法真切的感受到许诺心中的痛苦是多么深切,找不到症结,谈何对症下药? 他重重叹了口气,把被子拉上一点,裹在许诺身上。 直到现在,他才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和许诺从来没有站在一条起跑线上……更可笑的是,这些事,许诺早就提醒过自己,当时自己信誓旦旦,现在…… 他却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对方才能过的不要那么辛苦——哪怕只有稍微一点。 他闭上眼睛,眼前转来转去的,都是许诺的脸。 他梦到自己站在一条黑色的长廊旁边,走廊里的正是许诺,走廊那么长,那么黑暗,他看到许诺一个人在漆黑的走廊中不断前进,表情从孤独到惊慌,惊慌到恐惧,从恐惧到绝望,再从绝望到淡漠。 走廊边的自己再怎么追赶,也无法靠近一点点。 就是这个压抑的,永远在行走的梦,让路铭锐又有了这种难受得无处发泄的感觉,他和许诺在两个平行的空间,他试图张嘴嘶吼,试图去停下许诺的脚步,试图追上去,试图拥抱他,扑空的焦躁让他的身体越来越热,一种狂躁就要破胸而出。 刘铭锐被惊醒了。 过了很久他才意识到那种燥热并非来自于自己,而是来自外界—— 他发现自己抱了个巨大的火炉,胸腔处尤其为甚,像有两把小小的火焰,喷射在哪里,烧灼得厉害。 刘铭锐一下子清醒了,猛地坐起来,不用问也知道,这是许诺又发烧了,烧得厉害,全身滚烫,烫的像刚从沸水里捞出来。 刘铭锐把许诺放平了躺着,飞速下床找来药和冰袋,贴在他的额头上,一边拍着他的脸一边呼唤他的名字。 许诺睡得很不安稳,脸红得吓人,胸口剧烈的一起一伏,还伴随着身体一下一下的抽搐。 刘铭锐用被子把许诺捂严实,把药捣碎搅拌好,轻车熟路的放了两勺糖,然而许诺的牙关咬得紧紧的,怎么灌也灌不下去。 “诺诺?乖,醒一醒,张嘴咱想把药吃了再睡,啊,诺诺,醒醒……” 刘铭锐轻声细语的哄着,急的满脸通红。 坚信不领情,他只得连人带被子抱起来,倚在自己身上,打算嘴对嘴的灌进去。 不想刚碰到许诺身体,许诺竟猛的抽搐了一下,突然摇起头来。 怎么回事? 他又是这去抱许诺,这次的反应更强烈,许诺几乎是出于本能那般猛地抬起手,一拳砸在刘铭锐肩窝处,痛得刘铭锐头昏眼花。 这病人怎么越来越得寸进尺,都学会打人了? 128.脆弱流逝在午夜 刘铭锐叹了口气,放下药碗专心对付许诺,想搂着他的腰把他拎起来,许诺的反应非常大,没恢复意识,身体也没什么力气,却一阵拳打脚踢,嘴里叽叽咕咕的说着胡话。 “诺诺,我是铭锐,”刘铭锐被折腾出了一身汗,“别怕,是我。你在说什么?” 许诺却死死抓住了刘铭锐的胳膊,非常用力。 “哪里不舒服?”刘铭锐一边问,一边试着把许诺的手指掰开。 无奈许诺的五指像钳子,抠得刘铭锐竟疼出了一头冷汗。 “……松……手……” 刘铭锐隐约听到许诺这么说。 刘铭锐哭笑不得,心说,这祖宗,明明是我要叫你松手才对吧。 “别碰我……松手……” 许诺似乎在挣扎着什么,头剧烈摇摆起来,抓着刘铭锐的手却更加用力。 “好,我松手,松手……”刘铭锐一边低语一边试图掰开许诺的手指,不想却被他抓得更紧。 “滚……滚开……”许诺无意识地道,“别碰我……松手……别碰我……” “不碰不碰。”刘铭锐哄他。 “滚……滚……”许诺挣扎了起来,因为高热全身又开始抽搐。 刘铭锐一只手被钳制着,又没办法叫醒许诺,即使知道他在做什么噩梦也束手无策,正思考着要不要给薛楚仪打个电话,许诺的身体的变化突然吸引了他的主意。 他惊讶的发现,小小诺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慢慢抬头了。 随着小小诺越来越兴奋的精神,许诺的挣扎也就越来越厉害,他整个身体开始乱动起来,一手悬空挥舞着,两腿也不自觉的蹬开被子,好像在脱离什么束缚。“别碰我……”他的呼吸变得非常急促,脸色红得吓人,“别碰我……滚开,滚开……” 刘铭锐猜到了他会做什么梦,除了控制住许诺动的太厉害的身体,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一直都是这样么。 刘铭锐不由得想。 ……那么多年的MB生涯,他到底积累了多少的痛苦? 光是猜测,便压得刘铭锐透不过气。 诺诺。 他徒劳的呼唤他的名字,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小小诺已经抬得老高,慢慢淌出液体,许诺的身体开始高频率的抽搐起来,无法纾解,又是高烧,这样的负担实在太大。 刘铭锐一狠心,伸手探进许诺的衣服中。 刚碰到小小诺的头,许诺就像触电般猛的抽搐了一下,说话的音调都变了: “别碰我!滚!滚!” “乖,忍受一下。”刘铭锐顾不上许诺剧烈的挣扎,硬是把他按在胸前,一只手固定住他,一只手有规律的上下抚慰起小小诺。 随着刘铭锐的动作,许诺变得浑身无力,只剩下头不停地摆动,说话的音调颤抖着,满满的都是绝望。 “乖,宝贝,再忍耐一下,”刘铭锐一边吻他,一边加快速度。 做爱本身是一件让人身心愉快的事,可他从未像现在那么难堪,看着许诺的表情,他觉得自己正在助纣为虐,正在慢慢,慢慢地摧毁他的爱人。 “诺诺,对不起,马上就好了。” 许诺听不到他的话,他沉浸在梦里,身体无力地上下翻滚,如同垂死在岸边的鱼,做着最后的挣扎。 刘铭锐手中一热,小小诺喷发出一股液体,同时许诺的身体剧烈的颤动起来,刘铭锐手忙脚乱地用全身的力量压制他才能防止他摔下床,喷射过后,许诺侧躺在刘铭锐怀里,头无力的向后垂下,一动不动,像是昏迷过去。 刘铭锐这才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剧烈的让自己坐都坐不稳。 紧张和害怕,让自己已经全身都是汗水。 他深吸了两口气,小心翼翼的把许诺抱回床上,拿纸巾擦掉两人身上的一片狼藉,这才拿起电话叹了口气。 ……他的诺诺,难道天天被这样的噩梦缠绕,不得不每天失眠? 必须得找医生看看情况。 他按下第一个数字后,听到许诺轻轻呜咽了一声。 他以为许诺醒了,连忙扔下手机,凑近许诺的脸:“宝贝,醒了么,哪里难受?” 回答他的,是许诺身体小幅度的颤抖。 刘铭锐这才看清,许诺的眼睛依旧紧闭着——他还没能从噩梦中出来。 紧接着,紧逼的双眼两侧,竟出现了亮晶晶的水渍。 刘铭锐惊讶的看着水渍越来越明显,变成一滴泪珠,缓缓掉落了出来。 “……诺诺?” 很快,第二滴,第三滴泪水,迅速跟着滑落下来。 刘铭锐吓坏了,抱起许诺擦拭他的眼角:“诺诺你怎么了?哪里疼?哪里不舒服?别哭啊,乖,告诉我哪里疼?” 许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大滴大滴往下淌泪。 刘铭锐觉得心要被揉碎了。 他亲吻着许诺的眼睛,又把人紧紧搂进怀里,语无伦次。 “宝贝,你醒醒,告诉我哪里疼好不好?你别哭啊,别哭,没事了,那都是梦,我在呢……” 许诺身体的热度慢慢退了下去,他哭得没有声息,却浑身打颤。 “诺诺,宝贝,不哭,啊,没事了,不哭……” 刘铭锐拼命抚慰着他的头发。 “……妈……” 许诺说话了。 刘铭锐不动了。 “……妈……” 许诺带着哭腔喊。这次刘铭锐听清楚了。 “……妈……我怕……”许诺抖得厉害,“妈……我害怕……” 刘铭锐哆哆嗦嗦地抚摸他的后脑,自己的眼眶却越来越热。 “妈,你在哪里……来接我回去……”许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要回家……我害怕……妈……你别走……” 刘铭锐仿佛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孤儿院面前,无望的看着母亲离去的方向。 又看到那个辗转在醉夜不同房间的人,咬着床单,倔强的不肯掉一滴眼泪。 看到他只身一人周转与埃洛特家族之间,看到他每夜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徘徊不前,看到他咬牙吞下每一点苦楚,看到他在死去的母亲面前露出空洞的表情。 我可怜的诺诺。 啪嗒。 床单的一角湿了。 刘铭锐知道,那是他自己的眼泪。 他狠狠抱紧许诺,又像是抱着自己的怯懦,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永远不能忘记,许诺的痛苦,也像印记,烙在了他的心上。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许诺,再怎么坚强,再怎么冷漠,他也只是强行把自己的感情,关在了六岁之前。 六岁之后,只许等待,不许想念。 只许反抗,不许撒娇。 只许微笑,不许哭泣。 只许承受,不许崩溃。 接下来就剩下了数不清的,复仇,复仇,复仇, 复仇。 这是他的诺诺的一生。 自己仅有的温柔,怎么能拯救的料如此沉重和黑暗的世界? 他觉得自己和许诺正在两个不同的世界挣扎,谁也拯救不了谁。 可恶。 可恶。 可恶。 可恶。 刘铭锐一手抱着许诺,一拳敲在床单上,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他刘铭锐,是世界上最没有用的爱人。 过了很久,许诺哭累了,终于安静的睡着了。 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 刘铭锐小心翼翼的帮他擦拭着哭花了的脸,和满身的汗。 烧已经完全退去,刘铭锐给薛楚仪打了个电话,薛楚仪告诉他,那是心理性的发烧,许诺的精神压力太大,从前在英国只有依靠安眠药才能睡着,估计能睡着的时候,大多数也会产生这种状况。 时常以建议刘铭锐,最好带他看看心理医生。 “或者,让他亲手把仇人送下地狱,也算解开了他心里的死结。” 放下电话,刘铭锐的心情非常沉重。 让许诺重新面对残酷的现实,或是让他永远沉浸在黑暗的内心世界中,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刘铭锐叹了口气,把许诺放平,自己下了床,拉上窗帘,走出房间。 129. 换种方式去生活 许诺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感到眼睛痛得厉害,睁开眼睛非常费力。 不过已经好久没有过这么长时间的睡眠,许诺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又闭上眼睛赖床。 刘铭锐正好推门进来,看到许诺醒了,便好心情地扑到床上。 “滚开。”许诺懒洋洋地推他。 “起床了懒家伙。”刘铭锐捏他的鼻子。 “别闹,”低血压的许诺有起床气,没轻没重地踹刘铭锐,“滚远点。” “起床起床起床……”刘铭锐翻了个身,把挠痒当做杀手锏。 许诺不经挠,没两下就从床垫上弹了起来,努力睁开眼睛瞪了刘铭锐一眼,又软趴趴地躺了回去。 看到漂亮的桃花眼今天早上完全肿成了桃子眼,刘铭锐乐了:“大兔子。” “死笨狗。”许诺没好气地翻身。 “哭鼻子兔子先生。”刘铭锐好脾气地抱住他的腰蹭啊蹭。 许诺挣脱不出来,便干脆由他抱着,一边困顿地揉着眼睛:“眼睛好痛,昨晚你到底对我干了什么?” 刘铭锐半开玩笑地说:“我可什么也没干,是你哭着喊妈妈。” 话音刚落,他的手臂惨遭许诺毒手。 “这种借口都编的出来,幼稚。”许诺踹开刘铭锐,翻身起床。 刘铭锐捂着被拧痛的手臂在心里喊冤,这小子,昨晚哭得那么可怜,一大早起来什么也不记得也就算了,还翻脸不认帐,好讨厌哦…… 抱怨归抱怨,保姆先生还是尽职尽力地起身,在许诺收拾完毕前忙忙碌碌地把早餐堆到餐桌上,路过客厅时,发现许诺披着自己的外套正对着一沙发的零食发呆。 “这些是你买的?”许诺从中拿出一盒巧克力问他。 大保姆讨好般点头。 “送给我的?”许诺伸手指自己。 大保姆卖力地点头。 然后他难得看到了许诺脸上出现了丰富多彩的表情。 “……是不是很感动?”他厚着脸皮小心翼翼地问了问。 许诺把巧克力往沙发上一扔:“讨好女生的,幼稚。” 大保姆苦下脸:“……你不喜欢?” 许诺出尔反尔地吻了大保姆嘴唇一下:“喜欢。” 大保姆一下子化身成迷你犬,恨不得摇着尾巴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表示兴奋。 许诺趁机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搭在靠背上仰着脖子说:“以后再无缘无故说分手,就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你。” 还处在兴奋状态的大狼狗忙不迭点头点头。 “不许和我说分手。”许诺重申。 大狼狗使劲点头。 “不许出门勾三搭四。” 点头点头。 “出任务要及时和我汇报。” 点头点头。 “不许做危险的任务,周队回来后立马给我调到交通科。” 点头点头。 “不许干涉我的生活,我和凯利斯的事你只要装作没看到就OK。” 点头点头……诶,好像哪里不对。 “如果再犯一次我就和你分手,OK成交。” “等等诺诺,为什么只许你提分手不许我提?” “……” “为什么我的工作要向你汇报你却不用?!” 许诺眯着眼睛看刘铭锐,赏给他一个吻,然后抱起巧克力,似笑非笑地离开了客厅。 这不公平! 大保姆在内心咆哮。 这完全是霸王条款!! 饭毕,大保姆终于考虑清楚事情的缓急,第一次把许诺带出家门,直接带去自己工作的警局。 “这就是我男朋友。” 刘铭锐对着两个表情从惊异到双眼放光的国际友人尴尬地介绍:“呃,他就许诺,就是那个啥,pnomlse,对,和它的意思一样的那两个字。” 许诺今天穿了件休闲款的灰色T恤,宽松,正好遮盖了他过于瘦的身体,头发梳得服服帖帖,长期没有出门让他的脸色还有一点病态的白,但正恰好衬出他樱色的唇和亮晶晶的眼睛,凤眼柳眉轻轻上挑,让两个三大五粗的外国友人暂时有些适应不了。 “诺诺,这是我的同事。”刘铭锐说,“这位是史蒂文,这位是温蒂,他们在英国帮过我很多忙。” “你们好,”许诺大大方方地伸出右手,“很高兴见到你们,谢谢你们帮我照顾这只傻狗。” “嘿嘿,不谢,不谢。”史蒂文傻呵呵地回握过去,温蒂则凑到刘铭锐身边不停用肩膀蹭他:“喂,喂,你艳福不浅么,怎么不早告诉我你的男朋友是个大美人,好让我做点心理准备?太不够意思了。” “不好意思。”刘铭锐抓抓头发,诚恳地笑了笑,“其实他就是Novemben,也就是你们在找的那个11……” 室温冷冻三秒钟后,几乎整栋办公楼都听到了温蒂愤怒地咆哮: “你!丫!怎!么!不!早!点!说!!!” 很快许诺被安置在了迎宾室的贵宾席中,三个愣头青小警察眼巴巴地等着他发表演说。 “我的确有一笔凯罗恩的资金,”许诺毫不掩饰地在两个外人面前给刘铭锐戴绿帽子,“那时候他在追我,简直什么都干得出来,我为了早点得到夫人的消息也就默认了,他高兴得不得了,说是给我留了一个银行帐户,三天两头往里面打钱,还说如果他搞定了龙华,能给我更多……当然你们知道,他没搞定龙华,还栽了。” 许诺偷偷瞟了瞟刘铭锐板起来的脸,觉得很满意。 “那个账号的钱一直在凯罗恩自己的名下,幸亏我还记得密码,我相信凯利斯不会动用自己在大陆的那部分资金,就抛出凯罗恩的存款当诱饵,况且我也想暗示他,Novemben还没有死,他们埃洛特和Novemben的事没那么容易能完……” “行了别说了。”刘铭锐打断了他的话,看起来很不高兴,站起来强行拉起许诺往外走。 看出这个时常温柔的老好人被许诺的话激怒了,国际友人们噤若寒蝉,一句话也不多说。 “许诺的情况你们大概了解了吧,”刘铭锐淡淡地留下一句,“温蒂,这下你应该不会找错方向,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 说罢,他便连拖带拉地把许诺弄出了警局。 下午的阳光难得地灿烂,不过刘铭锐虎着脸的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好。 “好了,你就站在这儿,告诉我,凯罗恩还对你做过什么?”他阴沉着脸问。 许诺觉得好笑:“他做过什么,你不应该最清楚?” “别和我打太极,”刘铭锐说,“我想知道在我不在的三年里,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许诺半开玩笑地耸耸肩:“做爱。” 刘铭锐的脸一下子拉得更长。 许诺又说:“你难道忘了,我是个MB。” 刘铭锐闷声不吭。 “你吃醋?”许诺试探。 见刘铭锐还是像个闷葫芦一样戳不响,他的心情一下子就糟糕起来。 “刘铭锐,不管我跟了多少个男人,我从头到尾都只爱过你一个,如果你觉得做MB丢你脸,分手也没关系。” 说罢许诺甩开他的手闷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刘铭锐慌忙拉住他,哭笑不得地说:“我说什么了?别和女孩子一样,那么敏感。” 许诺毫不示弱地踩了他一脚:“你是不用说什么,你的脸上写着一切,看不惯我是MB,那没问题,你也不用怪我敏感,我回去做老本行,你回去找女朋友,刚刚好。” 刘铭锐忙拽住他,把人拖到自己怀里按牢,先堵住他不老实的嘴。 “祖宗,别说风就是雨,我早知道你是MB,不还千里迢迢去把你追回来了?随便给我盖棺定论,我也很委屈诶。” 许诺黑着脸挣扎了一下,刘铭锐忙按住他又哄道: “好了宝贝儿,我又做错事了,我不是吃醋,这么问就是想知道,我不在那三年,你到底吃了多少苦?” 看着许诺有点尴尬的表情,刘铭锐轻笑着啄了啄他的嘴角。 人的生气并不是因为被激怒了,而是因为被戳到了痛处……长久的MB经历一直是许诺心里迈不过去的坎,曾经他可以表现地云淡风轻,然而现在他有了在乎的人。 竟也会患得患失起来。 敏感,易怒,多疑,他觉得自己的性格,被MB的经历轻贱得非常糟糕。 “好了,都过去了,是我的错,我不该提起来。”刘铭锐安抚性地吻了吻许诺,“咱们不说这事,我带你出去走走。” 幸好有个善解人意的恋人,懂得聪明地点到为止。 许诺松了口气,赶走腐蚀在心中的不良情绪,任由刘铭锐牵起自己的手漫无目的地往前。 130.父母是一道难关 在外奔波三四年,两人都已经有三四年没有回y城。 刘铭锐在y城长大,而许诺被母亲送到y城的孤儿院生活,这么说起来,y城其实是两个人共同的故乡。 y城不大,一辆公交车,两个小时就能把城市环绕个遍,再陌生的街道,拐上几个弯也能绕回自己熟悉的地方。在现代化城市建设如火如荼地发展时,这个小城市却一直懒洋洋地,一半灯红酒绿,另一半是老城残垣,冗杂了现代和旧时的气息,让城市显得更为耐人寻味。 刘铭锐拉着许诺漫无目的地散步,走着走着拐到了一隅错综复杂的小巷巷口。 他看了看小巷周边的位置,突然笑了笑,攥紧了许诺的手。 这虽然是个开放的时代,但在光天化日下,两个牢牢牵着手的男人,依旧会引人注目。 许诺喜欢刘铭锐这种毫无掩饰地宣告所有权的样子,只有在爱醒目的时候,那些不安的感觉才会纷纷离你远去。 “穿过这里就离我们高中不远。”刘铭锐说,“小时候我经常和阿言在这儿捉迷藏。” 一边说,他一边拉着许诺往巷子里走。 比起外面的繁华,走在里面,就像走在二十年前的街道,灰色低矮的砖瓦墙,零星的小铺子,还时不时的有几辆自行车叮当作响呼啸而过。 在这样的环境下,许诺不知不觉地静下心来,嘴角不自禁地挂上淡淡的笑容。 “小时候我和阿言跑遍了这块巷道,他喜欢吃进巷口后拐三个弯瘸子大叔家的糯米糍粑,甜而不腻,很爽口,不知道还在不在,待会带你过去看看。” 刘铭锐一边走一边介绍: “那里拐弯很少有人过去,小时候我们捉迷藏,阿言就喜欢躲到那里深处,一开始我总是找不到他,后来知道他的套路了,就假装找不到,在这个巷口逗留很久,这么简单,就能把他哄得很开心。” 许诺笑道:“换做他去找你,你一定会把自己藏在很醒目的位置。” 刘铭锐刮刮鼻梁,语气有点不好意思:“你猜对了。” “就你这笨货会这么宠他。”许诺戏谑地敲敲刘铭锐的脑袋。 刘铭锐举起拉着的许诺的手,快速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便突然拉着他奔跑起来。 “现在对你也一样,当初怎么宠他,现在就怎么宠你,高不高兴?”一边跑,他一边半开玩笑地说,“没关系,我可以陪你把错过的那些时间全部补上。” 真肉麻。 风在耳边一呼而过,许诺来不及反驳他,就觉得阳光有点太过炫目。 仿佛看到了五年前,他第一次遇到刘铭锐时,那个人拉着自己穿过夜晚的灯红酒绿,如同夜色中的启明星。 高兴。 他想回答,那么多年来,差不多忘记了,开心,高兴,就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情。 简单到让人感到鼻尖酸涩。 为了没能更早的遇到他而委屈不已。 又为了能够遇见他而感谢上帝。 刘铭锐带着许诺吃遍了隐藏在巷子各处的小吃,走出长巷后,便是熟悉的景色,许诺仍记得自己当初怀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走过这排花坛,也记得在不远处的那个篮球场,自己和刘铭锐进行过一场幼稚的比赛。 刘铭锐显然也沉浸在了回忆中。 这是两个人认识以来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想着想着,刘铭锐就把身子挪到许诺身后,放开紧抓他的手,用环绕的方式抱住他的腰。 “还记得那时候的事?”许诺轻声问。 “记得,”刘铭锐咬着他的耳朵说,“某人争不过球,和五岁的孩子发脾气。” “胡说,哪有的事。”许诺用手肘戳刘铭锐肚子,“我只记得某人一副狗样,来来回回任劳任怨地捡球。” “我老婆扔的球,不敢不捡。”刘铭锐蹭了许诺一下。 “德行,”许诺白他,“现在你敢不敢说,那时在你的心里,我和易言的分量谁比较重?” 刘铭锐刮了下许诺鼻梁:“都多久前的事了,现在还吃醋。” 许诺皱了皱眉头,过去那种不甘心的感觉又纷涌而上,他干脆直接转过身,不由分说地咬住刘铭锐嘴唇,灵巧地用舌头撬开他的牙齿。 这祖宗的间歇性神经病又犯了,刘铭锐在心里揶揄他,一边用手按住他的后脑,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不顾人来人往,不顾奇怪的眼神,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的地方,就让现在的情深意长,来映照彼时的蜻蜓点水。 让五年前的自己见到,不再遗憾,不再后悔。 然而,一吻未落,一个女人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所有的宁静。 “……铭锐?” 刘铭锐如同突然触了电,整个人僵直了一下,差点咬到许诺的舌头,许诺不满地松开刘铭锐,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个不那么年轻的妇女,衣着不算朴素但也充满典雅,皮肤保养得很好,但脸上细细的皱纹还是出卖了她的年龄。 许诺认识这个人,他皱起眉头,心情有点微妙。 这个人,是刘铭锐的母亲。 刘母显然也记得许诺,正视许诺的脸后,整个人变得如临大敌: “……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刘铭锐的手还搂着许诺的腰,霎时间变得不知所措,犹犹豫豫地悬在半空,倒还是许诺干脆地甩掉刘铭锐的手,大大方方地和刘母打招呼。 伸手不打笑脸人,刘母虽然惊诧,也没办法在儿子面前和许诺发脾气,然而自己儿子在大庭广众下和男人接吻的场景,如同一道可怕的印记,烙在心里,让她全身如同被烧灼般难堪。 而刘铭锐的脑袋则完全当机,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家老妈和易言的妈妈是好姐妹,母亲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 直到许诺暗示般碰碰自己的腰,刘铭锐才回过神,哑声喊了声:“……妈。” 刘母哼了声道:“还知道你有这么个妈?回来多久了?也不知道和我说一声?” “我……我不是告诉过爸么,他没转告你?”刘铭锐的表情很尴尬。 “告诉他和告诉我能一样么?”刘母冷着脸说,“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刘铭锐垂头丧气地没有说话。 许诺便代替他说:“他在英国经常提起您,总想着回家看您,我们刚回中国急着回y城,本来打算这个周末回家看您,想不到被您抢先了。” 刘母如意料之中地忽略许诺,反而冷声质问儿子:“你还去过英国?” “我不是告诉过您?”刘铭锐对自家母亲明知故问非常无奈。 “你一个人在外面那么多年,一个电话也没有,我哪知道你又跑去哪了?”刘母冷冰冰地说,“那现在跑够了吧?是不是该定下来了?” “嗯,这段时间,先留在这边。”刘铭锐说。 “那儿媳妇呢?”刘母有意无意地瞪了许诺一眼,“别人家到我这年龄,早就能抱上孙子了。” “妈,您别没事找事了成么,”刘铭锐说,“哪家儿子是大学一毕业就去结婚的?总该等我打拼两年,把事业稳定下来再说……” “那也就是你答应会结婚的意思咯?”刘母像是打定主意让两人难堪。 “我……”妻奴大保姆没敢往下说,而是悄悄用余光观察许诺脸色。 “阿姨您放心,您家铭锐一直是最靠谱的,保证您抱上孙子的时间比任何人都早。”许诺若无其事地替刘铭锐回答。 “铭锐,我问你呢,你什么说法?”刘母决定和儿子死磕到底。 刘铭锐决定模糊处理,嗯嗯啊啊地暂且不说出个准数。 刘母知道自家儿子这××的老好人脾气,也没有再过刁难,只是瞪着他说了句:“我儿子已经靠不上了,这辈子也就指望你找个像话的媳妇,抱个孙子咯,你可别再让我失望。” 女人离开了,站在原地的两人心情复杂。 刘铭锐小心翼翼地搭上许诺的腰,把人拉到自己怀里,轻声细语地说:“……我妈就那样,别生气。” 许诺失笑:“你妈当年把我赶出家门时我也没生气,现在气什么?” 提到这茬刘铭锐更加气短,预感以后家中婆媳矛盾会相当剧烈,哄老妈是个持久战,哄老婆还得从现在做起。 “……我妈年纪大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啊。”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妈的。”许诺拧了他一把。 刘铭锐放松了一点,又说:“我妈的事我会搞定,如果她在我不在时,针对你说什么难听的话,千万别放在心上。” 许诺点点头,转过身低声说:“不过你妈说得没有错……我确实配不上你。” 131.如何去跨越隔阂 “胡说什么?”刘铭锐急了。 “那时我就想过了,”许诺说,“你妈态度那么强硬,又知道点这种事,要是让你妈知道,我们俩准完蛋。” “所以那时你就因为这个急急忙忙地逃了?”刘铭锐急得语速有点变快。 “总之还有很多原因。”许诺一笔带过。 “那现在呢?”刘铭锐猛地抓住许诺胳膊,“我妈知道了,你还逃不逃?” 刘铭锐紧张慌乱的样子让许诺心情很好。 “我变卦了,好不容易骗到你,我逃什么,”他说,“就算你决定服从你妈不要我了,我也打算一直缠着你。” 刘铭锐轻轻松了口气,又半开玩笑地问:“那你给我生孩子?” “自己生去。”许诺给了他一拳。 看着刘铭锐傻兮兮地笑了的笨模样,他又说:“不过现在你得告诉我,我不在的三年里,你们家又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突然变成警察了?” 太阳渐渐落山,刘铭锐牵着许诺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满天星辰缓缓升起,属于夜色的灯光下也渐渐点亮,然而刘铭锐还是诚惶诚恐地一手搂着许诺的肩,一手与许诺的手十指相扣,只有把夜盲的恋人好好固定在怀中,才能保证他不会走失在苍茫的黑夜里。 “你消失了,阿言又把志愿改到了C城,我一个人留在y城也没意思,就想着该怎么出去。” 刘铭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中间的那三年。 “高考补报志愿时,我想看看C城有没有适合我的地方,正巧碰到了那时在游走招生的刑老师,C城的那个警校对学生的要求非常高,我也只想去碰碰运气,想不到就那么被录取了。” “看你当年那细胳膊细腿,这么容易就能进,肯定是老刑看走眼。”许诺揶揄他。 “我也觉得惊讶,”刘铭锐说,“我的格斗近身搏斗武术什么的自然比不过那些体校出来的,可射击却得了第一,刑老师非得把我挖过去,我在a大的档案也是他亲手弄出来的。” “……嗯?”许诺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干脆整个人倚在刘铭锐身上,找了个舒服的角度,任由他带着自己前进。 “我妈是医院院长,一直想让我读医,我自作主张填了a大已经惹她不高兴,后来我又擅自跑去考了警校,拿到通知书后,她脸都气绿了,坚信那是通知书发错了人,硬是要跑到c城招生办找人闹事。” “那时我特别倔,阿言受伤还在医院躺着,就觉得自己非得找到你不可,想了又想,觉得除了做警察,没有第二个更好的途径,所以就和我妈僵着,本来母子俩关系就挺冷淡的,那时候更甚,我们俩几乎吵了一个假期。” “那时候你挺恨我的吧?”许诺突然冒出一句。 刘铭锐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事情都已经酿成了,谈不上恨,就是想把你找出来,好好问一问,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想你想得咬牙切齿地,更多的是疑惑和不甘心,想你为什么要这么消失,难道我从前对你做的还不够么。后来再次见到你才发现,我是真的放不下你。” “你爸呢?”许诺有点尴尬,主动转变了话题,“他不管管你妈?” “我爸和我一样,是个妻管严,”刘铭锐说,“他在大学做教授,平常是个搞音乐的,经常出国演出不在家,家里的事儿大多是我妈在管。我爸知道我去报警校后,反而比较支持,他说男儿志在四方,而且我平常性格太软太黏糊,做个警察,正好锻炼一下。” 许诺懒洋洋地接话:“结果现在你还是××的滥好人,做警察都拯救不了你。” “是,我没救了。”刘铭锐好脾气地说,“为了我的事,我爸难得请了一暑假假,结果我和我妈互相冷战,他是站在中间两头不讨好的那个。不过后来他还是站在我的阵线,在开学前两天,我妈还把我扣在家里让我复读时……他引开我妈的注意力,然后我在晚上连夜从家里逃出来的,翻窗爬水管出门,真是惊心动魄。” 想到他家大保姆蓬头垢面地爬下水管下楼时,许诺忍不住乐了:“看来你还挺有做小偷的天赋。” “没办法,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刘铭锐说,“到了C城开了学我都没敢联系我妈,行李还是我爸帮我快递过去,平常我也只敢和我爸联系,这四年学习又忙,除了过年,几乎都没回家看过,也难怪我妈看到我会是这表情。” “书都念完了,你妈还会为了这点小事和你生气?”许诺说,“改天你回家,和你妈道个歉,再给她看看你的奖章,当年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刘铭锐无奈地叹了口气,吻了吻许诺额头:“没那么简单……诺诺,她今天应该看见我们俩接吻了,我怕……” “怕什么,”许诺说,“现在的科技那么发达,能弄到孙子的方式有的是,代孕,捐精,只要我不介意,她还怕抱不到孙子?” “诺诺,我妈是那种骨子里特别传统的女人而且……她说到做到,恐怕到时候会逼我办一个大型婚礼。” 许诺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不许和别人结婚,如果你要结婚,我们就分手吧。” 刘铭锐急了:“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瞎想什么,还不信我能搞定我妈?” “不信。”许诺说得很干脆,“你妈是女强人,你又和你爸似的,看着吧,你只有被你妈搞定的份儿。” “为了你,我和我妈豁出去了。”刘铭锐说得很认真。 “别。”许诺说,“这样吧,就当是我勾引你,你妈怎么诋毁我,你都别替我出头,反正我也习惯了,我看得出来,她虽然心里讨厌我,但不会做出什么下三滥的事,只要我软硬不吃,她不会拿我怎么样。” 刘铭锐连忙摇头:“开什么玩笑,我又让你受委屈我他妈不是男……” “你笨不笨?”许诺抓住刘铭锐的手,覆上他的手背,“这是家务事,总该有一方妥协,只能是我们向你妈妈妥协,不是你,是我,我忍气吞声一点,我们俩的日子就好过几分。” “可是……”刘铭锐的心里非常难受,怎么到这个份上,他还得让许诺吃苦。 “铭锐,你千万别和她吵架,”许诺说得非常肯定,“起码……你还有妈。” 而我却早已没有妈妈了。 刘铭锐的心疼得不得了,他停下脚步把许诺搂到怀里,小声说:“行了,诺诺,够了,现在不要想那么多……说不定很快就解决了呢?没事的,我妈妈刀子嘴豆腐心,有我就够了……” 不能再让你受苦。 起码跟我在一起,不能让你受委屈。 刘铭锐心事重重地回到住所,趁许诺径去洗澡给父亲打了个电话,他的父亲近期在维也纳参加一个音乐展,现在应该还是白天,电话对面的环境很嘈杂。 他不敢和父亲提起同性恋的事,只是简单地告诉他,自己当年带回家的那个朋友又回来了。 父亲自然也知道一点关于许诺的不好的言论,不过他对刘铭锐的态度比较放任自由,表示只要自己判断下觉得没问题,那就按照自己的判断去做。 刘铭锐又艰难地问他,要是以后不打算结婚呢。 刘父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委婉地和他说,虽然他也有几个朋友奉行不婚主义,但在思想相对保守的中国,有些正确却小众的选择无法得到认同,必将被各种言论吞噬地面目全非。 他奉劝刘铭锐,最好不要学习外国人大胆开放的态度,结婚对一个中国男人而言,不是想与不想,而是一种责任。 也就是说,如果许诺的出现让自己和母亲再次陷入僵局,这次父亲也会毫不犹豫地加入母亲的阵营。 任重而道远。 刘铭锐真想打个电话问问易言他打算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总之不能和许诺说得那样,许诺的人生够凄惨了,如果连家人这关都过不了,那么自己还有什么用处? 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放弃家庭,带着许诺私奔。 同志的路途一向坎坷,选择了许诺,同时也就选择了不平坦的道路。 在许诺刚出现时,便这么提醒过自己。 也怪少年的冲动和不顾一切。 为了他,就让自己循规蹈矩的人生再义无反顾一次。 想到母亲日渐苍老的脸,他的心中隐隐作痛,无奈地把脸埋入了双臂之间。 132.他是属于许诺的 为了这件事,刘铭锐特地在那个周末独自回了趟家,刘父不在,他和刘母两个人四年的隔阂并没因此揭开,母子俩之间的氛围冷冷清清,吃了顿午餐,刘铭锐就仓皇地逃回住所。 不过他决定亲自解决这个坎,对许诺也是绝口不提。 时间久这样迅速地过了几个星期,最先出现转机的,是关于凯利斯的报告。 温蒂兴奋地表示,经过那么多天的努力,她终于成功主导了凯利斯的狐狸尾巴。 “那家伙很小心,我蹲守了好几天才碰上了他亲自汇钱。”温蒂自豪地说。“三天前凌晨,一个叫‘霍克’的账户汇出三万块钱,经过我的种种分析,我相信那个霍克和凯利斯绝对脱不了关系。” “可能性有多大?”刘铭锐问。 “百分之九十能保证,这是许诺之前会出去的那笔钱。”温蒂说,“我调到了资金运转的线路,始发地是中国内陆的一个小地方,网上没有更多它的消息,想要找到人怕是得实地调查。” 刘铭锐二话没说,和史蒂文商量了过后便向上头汇报,第二天便出发往温蒂所说的内陆小镇。 对此,刘明锐没有刻意向许诺隐瞒,许诺也相当支持他的决断。 “隐姓埋名,在一个名不见经传地方东山再起,非常有凯利斯的风格。”许诺得出结论。 “上面的人委派了一个小组,我和史蒂文也在行动行列中,但愿能一举抓获他。” “他是跨国犯罪,就算住不到人,找到点证据也够把他打趴下。”许诺帮着刘铭锐收拾行李。 “对猎鹰计划一定也有很大帮助。”刘铭锐说,“周对干完这两个月也可以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做什么的领队。” “到时候你就已经是交警了。”许诺拍拍刘铭锐肩膀。 刘铭锐周对许诺说一不二的性子,微笑着没有反驳。 “对付凯利斯一定要想法子引开他的注意,不要打草惊蛇。如果只在没法隐藏目的,干脆一次性来个突击,那家伙太小心,把他弄得措手不及——这法子应该不错。”许诺把一件球衣外套塞进刘铭锐行李,想了想,又在衣柜里翻运动卫衣。 刘铭锐觉得今天的许诺特别想一个送夫君出远门的小媳妇,心里的满足感大大膨胀开来,不自觉地笑容越咧越大。 “傻笑什么,自己把衣服叠好。” 许诺冷不防把一个塑料袋扔到他脸上,里面的内裤掉出来撒了一地。 好吧,让许诺化身成小媳妇果然非常不现实。 经过一顿没有浓厚地离别之情的晚餐,又过了个不那么缠绵的夜晚,在大保姆同学总算迟钝地发现许诺压根对自己的出差没有任何系别之情后,终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独自一人踏上征程。 刘铭锐离开的那些时候,许诺的生活变得给长平静,维持在家中和楼下餐厅的亮点一线之间。 他在C城谈不上有熟人,除开大保姆每天的电话骚扰,他没有找过第三个人说话。 就算是与曾经的熟客擦肩而过,他也只会给自己带上更冰冷的面具。 没有人愿意回忆起那段做MB的日子。 许诺觉得,在没有刘铭锐的时候,他就像个残缺的人。 缺失了记忆,缺失了感情,缺失了喜怒哀乐微笑生气的能力,他被掏空成躯壳,感受不到时间的存在,只有刘铭锐那几个短暂的电话,才让换回了他一点人气。 他对他的想念。 谁也无法用数量来形容。 三个星期后,刘铭锐还没有回来,Y城已经进入酷暑,在治疗鸣叫不听得烦躁季节中,许诺出乎意料地街道了周奕天的电话。 “小诺,铭锐去执行任务了吧。”对接电话的人是许诺,周奕天一点也不讶异。 “他还没有回来,你可以试着在晚上十点以后打他手机。”许诺淡淡地说。 “不需要。”周奕天说,“过几天英国这边的任务告一段落,我就想告诉你们,我要回来了。” “欢迎。”许诺的语气毫无情绪波动,“回来后记得先把铭锐调成区域交警。” “等这次任务结束了,我帮他问问上级。”周奕天苦笑,心说这种调度,就算刘铭锐自己愿意,老刑估计也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英国那边怎么样?”许诺问。 “最近查出了埃洛特的一次挺大的非法交易。双方现在正在交涉,打官司,请律师,不再我工作的范畴内,我就提前回来解决凯利斯的问题。”周奕天言简意赅。 “有没有希望拿下他们?”许诺试探。 “交给警察,也就这几个月的事,你就被太操心这个,”周奕天转移了话题,“对了都忘了正经事,猎鹰小组要给成员做一份备案,铭锐一部分转档文件放在他自己那里,你知不知道在哪?” “不太清楚。” “我联系不上他,你帮我问问,这两天就需要,如果方便,寄个国际快递过来,邮费报销。 许诺想了想便答应了,他知道刘铭锐上次回家看母亲,就是以中药证件保存为借口,周奕天所需要的东西,大概被刘铭锐带到了家里。 晚上的电话中他简要地和刘铭锐提了一下这件事,刘铭锐告诉他自家所在的地点,并嘱咐他在母亲不在的时候偷偷过去。 刘母是医生,上班的时间不固定,刘铭锐说周三下午医院有工作会议,院长不得不出息,许诺便找了个周三,套上一件白衬衫大大方方的之身前往。 虽然过了五年之久,他依旧闭着眼睛就能找到刘铭锐的家,上楼,插上钥匙,转了转,发现门是反锁的,刘母果然不在,他轻轻的送了口气,推门而入。 里面的摆设基本没变,洋溢着一股陈旧平且温馨的气息,屋子里刘铭锐的味道已经淡了,但还是勾起了许诺满满的回忆。 当年尽管离开地不光彩,克这个地方,是对许诺而言最像家的场所,他曾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最温暖的新年。 他蹑手蹑脚地关上门,脱下鞋子用手拿着,踮起脚小心翼翼地诺想刘铭锐的房间。 ——虽然是名正言顺用钥匙进的门,但在这一刻,许诺依旧感到,自己像个小偷,偷走了刘铭锐和母亲之间绝无仅有的亲情。 他觉得非常愧疚。 走进刘铭锐的房间,反锁上房门,他松了口气,在床上坐了下来。 篮球明星的海报还在,九棵树习题集小提琴谱一样不少,那么多年了,这只笨狗也不知道变变房间的摆设,甚至不知道把易言贴上去的东西撕下来,真无趣。 许诺撇了撇嘴,打开抽屉翻出档案,又想到了什么,拉开最下面那层抽屉。 花花绿绿的信件依旧依次码在一起,和五年前没多少区别。 许诺撇撇嘴,心里有点涩涩的。 再往下,还是那个记忆中的文件夹,封皮上”言言的礼物“五个字,已经被时间磨花,可刻在许诺欣赏,却密密麻麻地痛的透不过气。 居然还在。 什么也没有变。 死蠢狗。 许诺负气把信封砸到地上,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自己没往上面踩几脚,他一屁股坐在地方上,突然觉得非常委屈。 真可笑,一个大男人做什么吃醋了的嘴脸。 许诺骂了自己一顿,又仔细想了想,发现他和刘铭锐相识接近六年,自己还真没送过给对方什么像样的东西。 也难怪刘铭锐没办法整出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抽屉,改天得送点什么给他,狗项圈够链条打狗棒,什么都行,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的饲主到底是谁。 至于这些东西,刘铭锐一定是再也不需要了。 许诺撇配嘴,猛得站起来,把整个抽屉搬出来,拿出那叠花信封,毫不犹豫地一封封撕掉,丢进垃圾桶。 又干脆把文件夹里乱糟糟的”礼物“一股脑地全倒进垃圾桶,找到一只水笔在”言言的礼物“五个字上画上打叉叉,再死掉文件夹丢进桶里,狠狠踩了两脚。提起撞垃圾的塑料袋绑好扔到垃圾通道。 还不解气,他又找来一张白纸,裁成和抽屉一样的大小,摊开铺平,用粗体的水笔大大地写上” “刘铭锐属于许诺” 扑到一杯清空的抽屉地步。 这下舒服多了。 他的占有欲不允许他家笨狗的世界里还有别的什么人,就算是以前的也不行。 他满意的拍拍双手,拿上档案准备打道回府。 就在此刻,他敏锐地听见大门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糟糕,时间浪费了太久。 刘母回来了。 133.别作践他的选择 刘母回来了。 而且似乎并不只是一个人,许诺好像模模糊糊的听到了另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放在门把上的手警觉的缩了回去。 大门被重重关上,两个女人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你家铭锐还没回家?”陌生女人说。 “别提了,”刘母说,“这不,两个月前就回Y城了,就上个月回来了一趟,还急急忙忙的来了就走,也不知道我碍着他什么……” “唉,你也别想不开,男孩子们都那样,有了新生活立刻转背忘了爹娘……” “你家易言好歹还会经常回来看看你,不像我家的,小白眼狼。”刘母叹息。 “我家阿言能听话到哪去,从小就不让人省心,以前那样就算了,可他出过那么严重的事故……让他好好留在家里读金融,非跑到外面做新闻,管也管不住……” “阿言的身体这两年没事吧?” “好是好了,可躺了一年怎样我也不放心啊,毕竟只有他一个儿子……” “唉,你也放宽心,做做新闻记者也好,起码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不像我儿子,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警察,这怎么让我放得下心……” 两个母亲长吁短叹了半天,听起来像在客厅里坐下了,许诺暂时松了口气,可怎么出门又成了个问题。 他皱着眉头看窗户,心想自己难道真的要和刘铭锐一样做一次蜘蛛侠? 正想着,门外的对话又断断续续的传到耳边。 “你家铭锐今年也二十二了吧,怎么样,有女朋友了么?” “咳,别提了,”刘母顿了顿,“他这个人只晓得工作,连这个妈都不要了,还会想到什么女朋友?” “说不准哦,都说儿子是有了媳妇忘了妈,你家铭锐不着家,肯定是在外面有了吧?我还不知道,他从小都是被女孩子追着跑的呀?” “这孩子,越大越不中用,”可以想象刘母那样尴尬的表情,“小时候又乖又听话,长大后可就叛逆咯,管也管不住啊……倒是你家阿言怎么样?” “他前两天刚带着一个女孩儿回家吃饭,”易老妈的语气情不自禁的上扬,“说是一起做采访的学姐,女孩儿不错,又漂亮又讨巧。” “还是阿言让人省心,”刘母的语气无不带着羡慕,“他是一直显得小,特招年龄大的女孩子喜欢。” “是啊,我家阿言一直一副长不大的样子,是该找个人照顾他……”易老妈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压低了声音说,“对了,说起来,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小区隔壁那老赵家的儿子?” “记得呀,就是那个文文静静的小子……” “你知道他怎么样么?前两天赵姐哭着来我家,说他家儿子居然和男人搞在一起……” “啊,这可怎么像话?”刘母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尴尬。 “对啊,我全赵姐早点带儿子去看看病,这严重了,可是心理疾病啊。” “是是是……”刘母连声应和着。 “你说老赵家也是作孽,白白净净的一孩子,怎么能这么毁了?刘姐,如果赵姐来找你诉苦,你也得帮我好好劝劝她,劝劝她儿子,我估计那个男的,就是看上赵姐家那点钱才缠上那孩子……” “一定没错,有些男人,非得靠别的男人博上位,看到哪里有财就往哪里钻,不要脸。”刘母像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声音冷硬。 许诺靠在门背后冷笑,双手用力搅在一起。 “就是,像什么话?这个社会真是乱套了,男人还干这种下三滥的事,真该把那些人都扔进监狱,少来危害好人家的孩子。” “唉,说实话,我家铭锐最近也怪怪的,总和一个男同事住在一起,为了那个人还学会和我顶嘴了……”刘母逮着机会开始诉苦。 “怎么?那人也是……” “怎么可能,”家丑不可外扬,刘母慌忙开脱,“就算那人看上我家铭锐,我家铭锐也绝对不可能干出这种荒唐事!” “你就放宽心,铭锐我从小看到大,那小子乖得很,怎么可能会干出这种事。” “我就怕世态炎凉,我家铭锐又那么单纯,被别人骗啊,唉,做什么警察呢,接触的都是这样下三滥的,让他回来做医生又不肯听……” 许诺听不下去了,站起身决定翻墙出门。 刘铭锐家在五楼,虽然楼下几户人家都装着老式的防盗窗,下水管道上也有能够落脚的地方,但许诺站在窗前望楼下,依旧有种头晕目眩感。 他爬上刘铭锐的写字台,试着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身体便被风吹的微微发抖。 真该死。 他有点赌气的缩回身子,又把刘铭锐当做出气筒骂了一遍,还是颓丧的放弃。 自从“死”过一次,他就变得特别惜命,宁可被妇女过激的言论荼毒,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不想爬下写字台时,一个没注意,扫到了桌面上的花瓶。 花瓶落到地面,发出了剧烈的声响。 许诺道一声完蛋,注意到门外的对话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 然后,房门响起了敲门声。 “奇怪,门怎么反锁起来了,我记得昨晚这个房门还是开着的。”刘母焦急地声音近在耳边。 “是不是铭锐回来过了?”易老妈的声音。 “我不知道啊,”刘母一边敲门一边掏钥匙,“铭锐,你是不是回来了?铭锐?是不是你?” 此刻许诺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无法忍受刘铭锐为了刘母而勉强结婚,于是出柜这件事,早晚都得面对,趁刘母找钥匙的间隙,他给刘铭锐发了条短信,然后淡然的等待着打开门后惊异的眼神。 门开了。 许诺坐在刘铭锐的写字台前,转过身从容的面对着两位母亲,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样子。 两个女人先是惊呆了。 易老妈先反应过来,碰碰刘母的胳膊问:“这,这人是谁……铭锐的朋友?” 刘母像被惊醒,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怎么是你?!你怎么进来的?!你在这里干什么?!!” 许诺晃晃手中的钥匙说:“铭锐让我过来取资料。” “不要一口一声铭锐!”刘母怒气冲冲的冲进房间,“你这不要脸的,马上离开这里,离开我儿子,听见没有?!” 许诺也不愿意在刘铭锐房间里闹,二话不说拿起资料走了出去。 “你——你给我站住!”刘母叫住他,“这么就走了?让你离开我儿子,你听到没有,啊?!” 许诺心说,不是你让我滚的么,满脸不屑的停步回头。 “听到了,”他懒洋洋地说,“不过我做不到。” “你——”刘母气结,嘴唇哆嗦了半天都没有发出连贯的声音。 倒是易老妈在两人一系列的行动中感受到了些什么,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刘姐,这个人,该不会是……” “就是他,”刘铭锐不在,刘母就不用顾忌他的颜面,像指着仇人一样指着许诺,“你看看,就是这个死妖精,在我家铭锐高中时就咬住他不放,现在居然还有脸出现在这里,你到底看上我们家什么了?要钱,我给你,你放过铭锐好不好,啊?!” 真不好意思,我看上的就是你们家铭锐,你给我不?许诺心想。 但看在她是生养刘铭锐的人份上,他难得忍气吞声,只是默不作声的盯着她看。 “你不是很有胆子么?怎么不说话了?知道自己没脸皮了?一个男人,长得这么女气就算了,还扒拉着别的男人不放,你还要不要脸?!” “你当我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一个做鸭的,不知道被多少人糟践过,还想来糟践我儿子?我告你,我儿子能被你骗,那是他善良,他单纯,他不懂事!我这做妈的不可能再上你当,滚回去傍大款吧,我们家经不起你折腾!” 刘铭锐大概去出任务了,短信还没有回复,许诺只能靠顽强的自制力说服自己继续忍耐。 “刘姐别气坏了,铭锐只是误入歧途,知道错了就马上能改,”易老妈也开口,“你听到没有,别再出现在我们铭锐面前。” “钱,把钱给他,这种不要脸的货色不就是要钱么——”刘母气喘吁吁的转身翻箱倒柜,“要多少,你就可以放弃铭锐?我都给你,以后别再我们面前出现,都给你——” 一边说,刘母一边拿着一叠现金走过来,扔垃圾般往许诺身上丢:“够了么?这些够不够?!不够还有存折!拿了钱快滚,死鸭子,不要脸,别再让我见到你……” 纸币纷纷扬扬落到许诺身上,又掉在地上,许诺的脸越来越阴沉,忍气吞声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女士,”他终于开口,一字一句地说,“我和铭锐是真心相爱。您怎么作践我没关系,可您不要作践您儿子的选择。” 134.小家伙挺身而出 刘母没想到许诺还会反驳,气得脸都绿了: “反了,真是反了……我居然沦落到被一个鸭子教训,现在的鸭子怎么了,都知道趾高气昂,蹬鼻子上脸了啊?我告诉你,我不是铭锐,铭锐软,随你捏,他妈妈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你以为我奈何不了你么?以为我不会报警么?!” 真疯狂,真难看。 许诺在心里评价着对方,怒火也一点点平息下来,只是还有希望破碎后,一点抹不开的愤怒。 有铭锐就够了,他安慰自己。 母亲这东西,本来就无法共享。 想通了,许诺便习惯性的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然而到了刘母眼中,许诺这非但不害怕,不愧疚,反而嘴唇轻扬、眉眼上挑、眼神不屑的表情,是明显的挑衅,更是点燃了她的火焰。 她气得浑身打颤,上下寻找着什么,看到墙壁上挂得鸡毛掸子,便哆哆嗦嗦地取下来不由分说的朝许诺胳膊打去。 “打死你,”她一掸子抽在许诺左臂上,“看我不打死你,你这个小娼妇,勾引男人的死鸭子,我打死你……” 易老妈一看情况不对,抓住刘母的胳膊:“别打了,要是打坏了得不偿失,交给警察处理……” “别拦我,看我不打死他……”刘母挥舞着鸡毛掸子。 许诺性子烈,自然越打越不愿意服软,表情更是充满挑衅。 他捂住左臂,心道还真是有点疼,忙中偷闲的猜想,是不是刘铭锐小时候不听话,这女人也会这么对付他。 场面一片混乱,他们谁也没有发现,有第四个人开了屋子大门,闯进客厅—— “妈,阿姨?你们在干什么?”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三个人齐齐回头,看到一个大男孩愣愣的站在门边。 他个子不高,头发微黄,被剪得短短的,路出精神的额头和非常有灵气的大眼睛,穿着大码的运动装,背双肩包。露在外面的皮肤被晒成一点健康的小麦色,十足一副高中生的摸样。 许诺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是易言。 和五年前唯一一次见他,好像没什么区别……可好像又在哪里变了。 “阿言?你怎么来了?”刘母有点尴尬,放下鸡毛掸子,易老妈也走上前帮易言卸下书包,脸上尽是惊喜和宠爱。 “采访结束了?你今天回来,怎么不早说?” “采访提前了,妈,我想你了嘛,看到你不在家,就知道你来这了,这人是谁,阿姨,你为什么要打他?” 易老妈还没来得及解释,刘母就又气从中来,举起鸡毛掸子:“这不要脸的鸭子勾引你铭锐哥的小妖精,你铭锐哥突然那么不听话,全是他害的,看我不打死他……” 许诺下意识的想躲,然而下一刻,易言突然窜起来,挡在许诺面前大喊: “阿姨饶命!有话好好说!别打人!” “阿言你别挡着,他没脸没皮,打不坏……” 易言嚷嚷:“他是铭锐的朋友,凭什么说他不要脸!这不是一起把铭锐也贬低了么!” 刘母一愣,又说:“你不懂,总之先让开……” 易老妈也拽自己的儿子:“阿言,这是刘阿姨家的事,你别添乱。” “放手!”想不到易言竟莫名其妙的倔了起来,“干吗让我让开!铭锐的朋友就是大爷我的朋友,我想搞清楚原因有错嘛!” 仿佛受了委屈的人是他易言。 刘母没辙:“这人想让你铭锐哥搞同性恋,你说——” “同性恋怎么了!!”易言比她还心急,“现在恋爱自由,同性恋也是恋爱,招你惹你了?!” 易老妈一看情况不对,立马拉下脸:“阿言,怎么说话的?快和你刘阿姨道歉。” “为什么!”易言喊,“老子又没错!” 刘母的鸡毛掸子还举在半空中,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阿言,阿姨不和你争,你先让开,让我把这不要脸的弄走……” “阿姨住手!”易言竟然护犊子一般的在许诺面前张开双臂,“铭锐会和你绝交的!” “别瞎说!”易老妈虎着脸打断他,“快让开,你都不认识他,瞎搀和什么。” “谁说我不认识,铭锐的哥们就是大爷我的哥们!”易言拍拍胸膛说的大义凛然,许诺倒真有点反应不过来。 “易言!”易老妈吼他,“你当是小孩子过家家?别胡闹!” “我没有胡闹!我说真的!”易言也跟着吼,“阿姨,你知道他对铭锐有多重要么!你打他铭锐肯定要心疼死,你等着吧,明天他就会和你断绝母子关系!” “易言!”易老妈尖叫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没大没小的!太不懂事了!过来!” “不要!”也不知道易言在发什么神经,这场战争,竟莫名其妙的转移了对象。 两个母亲的表情五花八门,许诺也是在猜不透,这个才第一次接触的小孩到底在发什么疯。 “阿言……你……你这个鸭子……到底有什么魔法,让他们都响着你?啊?!”刘母扔下鸡毛掸子,变得歇斯底里,“阿言,他们是同性恋,他会毁了铭锐的,会毁了铭锐的!!” “不会!”易言吼得比她还大声,“同性恋怎么了!同性恋也是合法的!老子人头担保,铭锐不可能被他毁了!” “你不懂!铭锐他——” “老子怎么不懂了?!老子也是同性恋!老子被毁了么?!!”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瞬间寂静无声。 易言涨红了脸还想说什么,看到一下子变得沉默的两个母亲,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慌忙忙捂住了嘴。 “阿言?”这下轮到易老妈脸色惨白,“你……你再说一遍……你,你是什么?” 逞英雄的小家伙哑了,满脸通红,支支吾吾:“我,我没什么啊,老子开玩笑呢,开玩笑,哈哈哈哈哈。” “阿言,说真的,那天你带回家的那个女孩,是你的……” “妈,她真的是杂志社的前辈,没别的,你想到哪里去了?” “那,那告诉妈妈……你,你会结婚吧?” “妈……”易言一说谎就结巴,“那个啥,我,我现在,说结婚还太早了吧,那啥,大爷我还想发展几年再说,再说……” “你别吓唬妈妈,你给妈妈一个准数,你没有和男人搞在一起,你会结婚吧?” “妈咱们换个话题,我们杂志今天刚出了个专题……” “易言!” 易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下头,隔了很久才发出一声蚊子叫般的声音:“老妈……如果我说,我不结婚了……你会生气么?” 易老妈的脸色从白转青,又从青变红,然后哆哆嗦嗦地转身抓起鸡毛掸子,还没落下,易言就干嚎起来: “妈!我错了!我错了!!我改不了!!妈你成全我吧嗷呜!!老妈你真打啊啊啊!!!” 易言干吼着转身,迅速和许诺交换了下眼神,两人在一秒之内达成一致——脚底抹油,先逃再说。 两人狼狈的跑出房间,一溜烟下五楼,奔到小区门口,许诺气喘吁吁,易言仰天长啸: “哎哟我的妈呀,老子不是故意的啊!怎么办啊!大灰狼会宰了我!我妈会杀了我!!我死了,我天堂的爹也饶不了我的啊啊啊!!!” 许诺缓过一口气,看看易言,实在想不明白这小子怎么会笨到自投罗网自动出柜。 “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我会被打死的,嫂子你一定要救救我!”易言粘过来求拯救。 许诺汗颜:“嫂子?”嫂子是在称呼谁?! “嫂子……”易言可怜兮兮的眨巴着眼睛,“看在大爷我为了帮你的份上……” 许诺后退两米:“我又没求你帮我。” “那就看在铭锐的份上!” 许诺:“……” 易言:“那就看在大灰狼的份上!” 许诺:“所以说大灰狼是谁……” 易言无辜地眨着大眼,硬生生挤出一点水光装可怜:“嫂子……你忍心让我回家被娘亲揍么……” 许诺翻白眼,表示没辙,挥挥手,牵着可怜的小宠物先回一趟家。 135.泥菩萨自身难保 许诺带易言去车站,易言唧唧歪歪跟在后面: “嫂子你真的和铭锐同居啦?” “嗯。” “我靠,铭锐太牛叉了!真看不出他居然能追到你?!” “我追的他。” “我擦!大爷我就知道!铭锐那家伙太腼腆了,老子还一直怕他找不到媳妇儿呢!嫂子干得好,对付铭锐就得该出手时就出手!” “……” “嘿嘿,嫂子眼光真好,大尾巴不像那个死混蛋,他是个好人,肯定不敢出轨。” “……” “要是大尾巴欺负你,尽管告诉大爷我!大爷我和嫂子站同一战线,保证帮你欺负回来!” “……” “嫂子!!我忘记给家里的阿糖喂饭了!!快快快趁老妈还没出来,咱们先回趟我家!!” 易言突然拽住许诺胳膊,不由分说的往反方向拉,许诺一句话也懒得说,被这个叽叽喳喳的小孩子搞得脑仁疼。 刘铭锐之前的品味就是这样的小屁孩?那他现在的眼光变化的还真彻底。 穿过熟悉的街道,易言家就在弄堂背后的一片老小区里,易大爷踹开门大吼一声:“阿糖出来!”一只黑白相间的猫撒着欢飞扑出来,没瞄准目标,喵呜一声直接撞到许诺身上。 许诺被那团毛乎乎的东西撞得后退三步,差点没站稳。 易言拍拍手:“阿糖你爸在这儿呢,那是嫂子!别那么热情!” 阿糖猫爪一挠许诺,用力往回扑:“喵呜呜呜呜!!” 许诺手腕上多了三道猫抓痕:“……” 易言接住猫:“喵哈哈哈哈哈!阿糖你又肥了!!” 猫蹭着易言晃尾巴:“秒嘎嘎嘎嘎嘎!!” 许诺看着手腕上的抓痕“……” “嫂子,这是我家儿子阿糖!大名阿咪奶糖!” 许诺汗颜:“……哦。” “阿糖,这是你铭锐二爹的老婆,快叫嫂子……诶不对,按辈分应该叫二娘?” 许诺:“……” “嫂子你的手怎么了?!我儿子抓的?!”易言立刻一掌拍在猫脑袋上:“不是告诉过你那是嫂子!嫂子是能随便挠的么!快道歉!” 阿糖:“喵葛!!” 易言翻译:“嫂子,他说对不起!” 许诺:“……没关系。” 易言挠猫脑袋:“嫂子说没关系!你们和好吧!来,和嫂子握握手!!” 猫很听话的伸出前爪,亮出爪子。 许诺忍无可忍,一巴掌拍掉猫爪—— “能不能别叫我嫂子??!!” 猫抱回来了,两人一猫往回家的路上走。 “我叫许诺。”许诺重申,“别再叫我嫂子。” “知道知道,”易言拍拍胸脯,“大尾巴老和我说你,大爷我是易言,听说过吧?” “嗯。” 不光说起过,曾经你还是个不可或缺的角色……真的接触了易言,让许诺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铭锐去出差了,家里只有我。”他淡淡地说。 “那正好!你一个人住着寂寞,我和阿糖去陪你!”他一边说一边挠猫的下巴。 “喵呜~”猫懒洋洋地应答。 “你妈那边怎么办,不去解释清楚?” “……不知道,”易言蓦了,“……铭锐什么时候回来?我得和他商量……” “魏云起呢?” “不!别!千万别!让他知道会死的!保密!一定要保密!”话说了一半,易言突然开始抓耳挠腮,“糟糕,我告诉过他今天回Y城,手机呢……” 寻找了半天后,他停在了半路中,仰天长啸:“尼玛啊!手机在包里!!” 包嘛,估计还在刘铭锐的家里。 这下易言彻底萎了:“卧槽,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自求多福,铭锐救命……” 许诺也翻出手机,这才发现里面竟一下子多了几十个未接来电,全都是刘铭锐打得,同时还有一条短信。 【诺诺,等我回来。】 许诺慌忙打回去,对方已经关机。 得,估计那小子抛下工作回来共患难了。 许诺叹了口气,这下闹大发了。 两人心事重重闷头不响的回到宅子,易言连滚带爬得给魏云起打电话,许诺陷在沙发里若有所思,只有那只猫还在轻松的上蹿下跳,找了个沙发的角落懒洋洋的打盹。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了。 许诺示意易言去开门,易言却躲在沙发背后努嘴: “大灰狼来了,你去开门。” 许诺爬下沙发:“可人是你招来的。” 易言缩在沙发背后:“老子,老子我后悔了,你告诉他,老子离家出走,不在这里。” 看着许诺走到门边,易言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盆盆栽。 门开了,门口站着风风火火的魏云起,见到开门的是许诺便寒暄道: “小诺,身体好点了么?” 许诺说了声没事了,一边心想,我跟你很熟么。 “我们家阿言呢?”魏云起脱了鞋往里面走。 许诺:“他离家出走了。” 魏云起看了看沙发上的方糖:“……我的猫自己跑过来的?” 方糖很配合的睡醒了,叫了声喵呜,往沙发背后钻。 砰啪,沙发剧烈的震动了一下,然后可怜的猫成毛线球状抛物线飞出来掉到房间角落。 可怜方糖全身毛竖起,冲沙发背后咆哮:“喵嘎嘎嘎嘎!!” 魏云起看许诺:“你们在沙发背后安了弹簧?” 许诺:“……” 魏云起往前走了两步,沙发自动的往后退三退。 魏云起无奈:“小白痴别躲,我知道你在。” 沙发发着抖:“不在,易言离家出走了!” 魏云起:“……” 沙发炸毛:“老子,老子是刘铭锐!老子在拆弹簧!!老子警告你,不要过来!老子要和你拼命!!” 魏云起懒得废话,大步向前,三下五除二把沙发背后的人揪了起来。 “啊啊啊啊嗷嗷嗷嗷嗷大灰狼你个死混蛋你撒手撒手!!”易言干嚎。 魏云起把人丢到沙发上,凑近他的脸:“小子,多大了?我不在你又闯祸?” 易言嚷嚷:“不是闯祸是出柜!不就是出柜嘛!怕什么,反正你总是缠着我,早晚也得……” 魏云起盯着易言的眼睛,脑袋越凑越近,易言老实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眨巴着眼睛委委屈屈的说:“……大灰狼,我错了,怎么办,我妈不要我了,她肯定不要我了……” 魏云起叹了口气,摸摸他乱糟糟的头发,搂着易言的肩膀坐下。 “闯祸精。”他用力掐易言的腰,“怎么和你妈说的?” 易言哆嗦了下,垂着头任他掐:“我都是为了救嫂子……一不小心说漏了……” 许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的不亦乐乎,他算是明白了易言这家伙的脾气,完全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的小孩子个性,脑袋里只有直愣愣的一根筋,又单纯又好骗。 真是简单又白痴的家伙。 怪不得那时候,一张简单的便签就能骗过他…… 然而自己曾经那么对他,他却毫无芥蒂的为自己挺身而出。 不知怎么的,他竟然回忆起五年前第一次与易言见面的场景。 时隔多日,许诺的心竟第一次为眼前这个人细细密密地疼了起来。 天黑之后,刘铭锐果然回来了。 他匆匆忙忙的进门放下行李奔进客厅,原以为许诺一定被母亲骂的难受,一个人躲在家里舔伤口。 而事实上,客厅里多出了两个不速之客,一个表情无奈,一个神色苦逼,而他家许诺歪在沙发上看电视,样子和平时无二。 这是什么情况? “你回来了?”许诺看到他,挥挥手,示意刘铭锐过去。 刘铭锐听话的向前,一边问:“……阿言?还有魏先生?你们怎么……” “我中枪了。”易言做了个中枪倒地的动作。 魏云起耸肩:“我们是你们忠实的战友” 许诺让出一点位置给刘铭锐坐下,向他重复了一遍下午发生的事,刘铭锐听完,满脸的哭笑不得。 “阿言,你多大了,怎么还只会闯祸?” 易言挥舞着拳头:“老子那是为了你老婆插了自家老妈两刀!刘铭锐你见色忘义!” 刘铭锐假装没看见,温柔的拉起自己老婆的手:“诺诺,我妈打你了?疼不疼?” 易言扁扁嘴,蹭到魏云起身边:“大灰狼,我妈不要我了,嘤嘤……” 魏云起嫌弃地推开他:“小兔崽子坐好,别装可怜!哪天你要不闯祸我就谢谢你了!” 易言泪流满面:“这不公平!老子要离家出走!” 136.婆媳关系最难搞 刘铭锐千里迢迢地坐飞机赶回来,腰酸背痛还要承受易言的魔音穿耳,脑仁嗡嗡作疼,他揉着太阳穴做到许诺身边,实在想不到什么好的对策。 许诺打电话叫了必胜客外卖,四个人围着一大纸盒的披萨愁眉苦脸,就算是习惯锋利来雨里去的魏云起,也从没想经历过向婆婆出柜这般严肃而认真的事情。 沉默了半天,易言先撺掇刘铭锐打个电话回家。 “你从小就是好孩子,认个错阿姨肯定原谅你……”易言小声说,“然后劝我老妈的事就全全交给阿姨了……” 刘铭锐哭笑不得:“我一定会被我妈赶出家门。” “那我妈俩抱团睡大街去!战友!” 魏云起瞪了小破孩一眼,往他嘴里塞了块披萨成功制止了他说胡话。 刘铭锐捞起手机犹豫了半天,还是扔给许诺,又向魏云起借了他的手机,深吸一口气,拨了一串号码。 几秒钟后,电话似乎接通了。 传过来的声音冷冰冰的,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妈。”刘铭锐喊了声。 易言迅速挣脱开魏云起,贴到刘铭锐背上凑过去听电话里的响声,许诺瞪他,但也没敢发声音,绷着脸不由自主地往刘铭锐靠近。 “嗯,嗯,还在出差,就打个电话,您身体还好吧巴拉巴拉巴拉……”刘铭锐看起来很怕自己老娘,还在不停墨迹。 许诺拍拍他,用口型说,讲重点。 妻奴先生盲爷咿咿呜呜地说道:“妈,今天您是不是在家碰到许诺了,那是我让他回家帮我取文件……” 电话那头的音调突然变了,刘铭锐沉着脸支支吾吾地应着,偷听的两个人都不自觉地往听筒靠近,易言的鼻子差点和许诺的耳朵撞在一起。 刘铭锐把许诺抱在怀里按牢,又用口型冲易言说:“别闹!” 刘母似乎说了什么,刘铭锐连忙说:“不不不你听错了,那是同事喊我吃饭呢,他不在。” 魏云起向刘铭锐使了个眼色,直接用嘴巴堵住易言聒噪的嘴。 小家伙的注意力暂时转移,开始和魏大灰狼打持久战。 许诺对这个状况很满意,懒洋洋地把脑袋窝在刘铭锐肩上,一边偷听电话内容,一边不老实地解刘铭锐扣子。 刘母说:“想不到易言那孩子居然……唉,铭锐,你是没看见易阿姨有多伤心。” 刘铭锐说:“阿姨怎么了?” 刘母:“阿言走了后她情绪一直不稳定,一会闹一会哭,生你们养你们不容易,易言那孩子又不懂事,从小让人操心,唉,铭锐啊,你有空劝劝她,让他改改好……” 刘铭锐尴尬地回头,看到身后的易言和魏云起吻在一起,连忙触电般缩回来:“哦,哦……” “铭锐,妈妈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孩子,你不会让妈妈那么伤心的对不对?”刘母展开她的苦口婆心战略。 许诺啪嗒一下解开刘铭锐上衣的第一颗扣子,伸进一只手上下”刘铭锐咽了口沫:“哦,哦……” “许诺手指玩着知道你一定是被那小子”,妈不怪你,人到这个年纪,谁没有犯一点错误呢,只要认识到就好了,这次你出差回来,就把工作调回y城,你爸成天不在家,妈一个人也怪无聊的,你回来和妈一起住……” 许诺手指玩着刘铭锐胸前的小露珠,伸长脖子舔刘铭锐的喉结,双眼却放着寒光瞪刘铭锐。 刘铭锐擦了一把冷汗:“妈,您别开玩笑,工作室说调就能调的么。” “怎么不能调?”刘母说,“别人是挤破了头往好的城市发展,y城比c城小,人口也少,你是要往妈就不图个安稳下调动,还不有一大帮人争着要你原来的位置,巴不得你早点走人了!” “妈,有您那么毁儿子事业的么?” “y城有什么不好?治安稳定犯罪率也少,妈不就图个安稳么!妈托朋友帮你找好了几个闰女,你回来有空就瞧瞧她们,学历挺高工作也挺稳定,妈都看过了,都很适合你。” 感到胸前被拧了一下,刘铭锐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铭锐?你怎么了?” “没事,”刘铭锐怕掉许诺的手,“外面冷,我同事喊我进屋呢。” “那就进屋说,别冻着,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也老大大小了,别再和男人玩一起……” 许诺毫不客气地刘铭锐喉结上啃了一口,钻出他的胳膊,低头拉开他裤子的拉链。 刘铭锐身体往后缩,空出来的手忙着拨开许诺的动作:“嗯……吗,这个等我工作稳定了再提,我才毕业多久,哪有人一毕业就想着结婚……” “怎么没有?隔壁家的那个XXX,去年就结了,今年还能指望抱上孙子,他才比你大半年对不对?铭锐,终生大事耽误不得。” “那我也得自己选个喜欢的,总不能你说谁就是谁——” “那没问题,你看上哪个小姑娘就告诉妈,妈不拦着你。” 刘铭锐只觉得下一身一凉,只见许诺皱紧眉头,用力把刘铭锐的裤子褪下一半,露出棉质的平角短裤。 刘铭锐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慌忙地拨开许诺行凶的爪子,用眼神示意许诺,祖宗先别急着生气。 许诺哪管他,挣脱开刘铭锐一手滑进他的里,找到的小小刘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刘铭锐咿唔了声,脸瞬间涨红。 “铭锐?你听到妈妈在说什么了么?” “听……听到了。”刘铭锐把手机架在脑袋和肩膀之间,空出两只手抓住许诺正在使坏的手。 “妈阅人无数,今天来咱家那个男孩子,他眼神不对,看我就像看仇敌一样,这种人心思重,城府深,又不是好人家的孩子,你啊就是太单纯,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呢。” 许诺的双手被制,他横了刘铭锐一眼,弯下腰,用牙齿咬住裤边把它退下一半,又用舌头起小小刘的脑袋。 “妈,我合他相处挺久,双手抓不住许诺,被他挣脱出来,直接握住了小小刘。 放手!刘铭锐横着眉竖眼地指示。 许诺视而不见,乐此不惫地上下,用舌尖上下舔舐,逗弄得小家伙很快便立正敬礼。 “妈会让你吃亏么!我还能不知道么!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能有几个好心思!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妈是不想让你的钱你的人被他骗光后,你就一个人后悔。” 许诺玩嗨了,干脆直接扒下刘铭锐说的,张口含住小小刘,技巧娴熟的玩起了深喉。 “嗯……嗯妈!你说什么呢,我做事有分寸,这些我都知道……” 刘铭锐疯了,挣扎着推开许诺,许诺反过来扣住他的掌心,把他整个人往沙发上压,气势强大令人无法拒绝。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样的人妈还会不清楚?!别人对你好一点你就傻兮兮地任人摆弄,现在翅膀硬了不听话了?你不打算回来,难道还打算和男人过一辈子?!” 刘铭锐整个人被许诺压得贴在沙发背上无法动弹,小小刘被握在对方手里,支支吾吾地流着眼泪,一旦自己说出话小兄弟就有断子绝孙的危险,他的内心泪流满面,什么事双面夹击进退维谷,老婆和老妈你们真是够了! “铭锐你听见没有,总而言之立刻和那个人断了关系,妈不想再听到你提那个人一次,再也不想看到他。” 许诺报复般掐了小小刘一把,突然开始上下快速运动,刘铭锐倒抽一口气,突然降临的刺激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忘了要和母亲说什么。 “铭锐?铭锐?!” 刘铭锐呜呜地应了两声,手脚无力,只能用朝许诺无力地瞪眼。 许诺不管他,一只手卖力地讨好小小刘,另一只手往刘铭锐的后庭方向探去,试探着压了压,往里面伸了一根手指。 刘铭锐抓狂,猛得坐起来咆哮一声: “你够了!!” 许诺抬起头无辜地望着他,而电话里却安静了。 137.得靠温水煮青蛙 刘铭锐抓狂,猛得坐起来咆哮一声: “你够了!!” 许诺抬起头无辜地望着啊,而电话却安静了。 “不,妈,我不是在和你说哈!”刘铭锐欲哭无泪,“我,我同事在绕我痒痒玩,好了别闹,我怕痒,别玩了,和我妈打电话呢。” 刘铭锐一边安抚老妈,一边抓住许诺不老实的手腕,把人拖到自己怀里接牢,把他的两只手禁锢牢。 要不是玩着这家伙,一个警察怎么会制止不住一个弱不禁风的小MB? 许诺挣扎失败,咬牙切齿地瞪他。 刘铭锐假装没看到,抱着电话继续嗯嗯啊啊扮演乖儿子。 “工作很忙要记得休息,那妈妈就不打扰你们,记得妈和你说得,别被别人的外包骗了,啊?早点回来,妈还等着抱孙子……” “唉唉,好,回来再说。”刘铭锐不耐烦地应着,小小刘还没来得及释放,站得笔直非常难受。 “那妈等你回来,别生妈的气,妈也是为你好……” “好好好。” “记得有空帮我劝劝阿言那孩子。” “知道了妈,我有事先挂了啊,拜拜。” 刘铭锐迅速按掉电话,看着被煽风点火的后果,想沉下脸教训许诺,却看到许诺的脸色比自己的更可怕。 他忙换了副笑脸:“诺诺,我就随便应付一下她,不要当真……” 许诺懒得理他,瞪了他一眼甩开他,头也回地上地上楼回房间。 刘铭锐想站起来追,却发现自己裤子也没来得及穿,小小刘海尴尬地立在外面,旁边……还有两个幸灾乐祸旁边的家伙。 易言作如来状:“阿弥陀佛小死猪,哄好老妈惹毛嫂子,善哉善哉,敢问你想怎么办?” 刘铭锐想站起来追,却发现自己裤子也没来得及穿,小小刘还尴尬地立在外面,旁边……还有两个幸灾乐祸旁观的家伙。 易言作如来状:“阿弥陀佛小施主,哄好老妈惹毛嫂子,善哉善哉,敢问你想怎么办?” 刘铭锐遮住关键部位怒吼:“什么怎么办!你别看!快回头!让我先穿上裤子!” 魏云起老大不小也跟着易言起哄,摇头晃脑状:“惹娘家事小,惹老婆事大,令哥们有难,若有心破译佛门,即可开光消灾……” 刘铭锐泪流满面:“魏先生,您老人家不怕丢了龙华的脸……” 易言竖起兰花指:“佛说,龙华已无脸可丢……” 刘铭锐穿上衣服冷落:“听说你的母亲听闻儿子与男人搞基以后,寝食难安,饭不下咽,终日琪琪度日,敢问佛门有何妙招?” 易言:“……” 魏云起忙朝刘铭锐挥手:“佛门已没你什么事了,走吧走吧,别闹了,自家先想办法把老婆哄回来。” 刘铭锐苦逼着脸奔上楼哄老婆,魏云起则坏笑一下拦腰把易言抱起来扛进隔壁客房,客厅中瞬间安静,只剩方糖一猫不知者无畏地睡得正欢。 刘铭锐一进房间,就看到许诺背对着他正在收拾衣柜,心中一凛,立刻叫出声:“诺诺,有话好好说,不要走啊……” 许诺提着衣服回头看他,一头雾水:“我没说要走。” 刘铭锐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出差匆忙带回来的衣服,断然松了口气,上前抱住他埋头猛啃他的后颈。 许诺觉得不舒服,皱着眉头问:“你属狗的么,一上来就啃骨头?” 刘铭锐抓着许诺的手碰自己还精神着的小小刘:“也知道是谁先点的火。” 听完这句话许诺就火了,刷开刘铭锐扔掉他的衣服转过身去:“所以呢?你打算为糊弄你妈去相亲?然后结婚?抱孙子?再偷偷摸摸和我在一起?!” 刘铭锐瞬间萎了:“这是暂时先让我妈按下心来……” “得了吧吗,”许诺冷嘲热讽,“每次都是暂时你妈安心,相亲也是结婚也是,抱孙子也是,等你妈安心地死了,才想起我了是吧。” 刘铭锐冷了脸:“你怎么说话的,我做了那么多不都是为了你?你居然还咒我我妈死?” “可是你每次都是这样,”许诺沉默一会,又说:“可你说过会为我和你妈豁出去。” 刘铭锐也接上:“你也说过会暂时忍耐一下我妈的诋毁。” 两个人都没声了。谁都会在这种情况下,希望对方为自己付出地更多一点,结果,什么都和说好的不一样。 刘铭锐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上前想要去抱许诺,却被许诺抢先一步推开。 “对不起。”许诺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下一次我会豁出去,”刘铭锐难过地说,“你们不要逼迫我,给我点时间。” 许诺摇头:“不用了。你不是获得出去的人。我也不是受得了侮辱的人。我们不用强迫彼此。” “怎么,你又想分手?” 刘铭锐声音一变,上前惩罚般掐住许诺的腰。 许诺不吭声。 刘铭锐说:“祖宗,不要什么事都用分手解决好么?对付我妈就要温水煮青蛙,给我点时间,相信我能搞定的……我怎样才能给你多一点安全感?” 许诺转过身:“算了,先不提这个,这次出差怎么样,找到他了么?” “找到了根据地,”刘铭锐说,“我们潜进去好几次,没有看到凯利斯本人,倒是看到了几个他以前的,前两天潜进去时,有人在给之前在英国的那宅子发讯号,这是个重大的发现。” “说不定他整容了……或者是毁容了。”许诺分析,“他可以把自己装扮成手下的样子,混进人群里,不容易辨识。” “我们也是这么猜测,”刘铭锐说,“这两天周队回来,直接和那边的史蒂文他们集合,过些日子我们就能得到答案。” “那你还要走?”许诺问。 刘铭锐说:“是的,工作没有结束,这次是特地为了你请个假回来。” 话题又被绕了回来,两个人都很沮丧,小小刘已经没精神了,他们躺在床上隔着衣服抱了会,许诺松开他,说:“我想过了,她是你妈妈,我说话不应该那么冲,对不起,我习惯了,以前的客人就喜欢……” 刘铭锐制止他往下说,只是淡淡地加了句,交给我。 许诺说:“你继续去工作,我想清楚了,光你说没有用,我也得试着和她沟通,让她彻底信任我……” 刘铭锐很惊讶,这不可一世的家伙居然也知道反省自己了? 许诺白了他一眼:“跟你呆久了,谁都会变得软软糯糯……不过别指望我和你妈和好,我给他的印象太糟糕了,她给我的也一样。” 刘铭锐顿时来了信心,抱着他亲了好几口:“诺诺,宝贝,这样就够了,我回来之前只要你不和我妈吵架起来就OK,除了我爸没人治得了我妈,我试着和我爸沟通……” 许诺嗯了医生,刘铭锐来劲了,翻身压在许诺身上:“那么我们把刚刚没有搞定的继续……” 话说了一半,房间的门如同擂鼓般被人敲响。 “怎么?” 刘铭锐只能爬起来去开门,看到门外的魏云起光着上半身靠在门栏上,懒洋洋地摊手:“拿一下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的润滑剂。” 话音落下,隔壁客房里易言的咆哮响彻整栋公寓: “我草你的魏云起!!臭流氓死不要脸!!我他妈夫死你!!!祝你阳痿!!祝你早泄!!祝你不举!!!祝你断!子!!绝!!!孙!!!” 刘铭锐:“……” 许诺:“……” 魏云起云淡风轻地嘿嘿一笑,勾勾手指。 许诺从床上爬起来,拉开抽屉拿出润滑剂和一叠花花绿绿地避孕套,干脆利落地砸在魏云起脸上:“走你的吧!” “……东西给他了,那宝贝儿,咱俩用什么?” 许诺捡起床上的抱枕扔到刘铭锐脸上:“……用你的菊花!” 138.意料之中的来客 他们两个野兽一般做了一个晚上的爱,直到天快要亮时才朦朦胧胧地睡去。 早上九点多时,刘铭锐被手机铃声吵醒,电话是史蒂文打来的,一接通就是叽叽咕咕兴奋无比地长篇大论,刘铭锐总结出中心思想——周弈天到了。 既然周队回了大部队,他也没理由在家里休假,三言两语后挂断电话,看到许诺困倦地窝在自己怀里睡得不省人事,他有点心疼地亲了亲他的耳垂,小心翼翼放下他,为他裹好被子,自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易言估计也还没起,客厅里只有魏云起一个人在抽烟看报纸。 “我得去工作了。”刘铭锐提着行李箱向他告别,“诺诺的事……麻烦您帮我照看下他。” 魏云起放下报纸,比了个OK的手势。 刘铭锐放心不下,又说:“不知道易言有没有告诉过我妈妈你的这栋房子……我怕我妈过来找诺诺麻烦。” 魏云起叼着烟心不在焉地说:“不用担心,这里是龙华的地皮,进门需要登记。” 刘铭锐舒了口气,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说:“你和易言最近能回这里住么,诺诺的身体还没好透,我怕他晚上又发烧……” 魏云起笑了:“阿言说你是保姆还真没说错,你是想把保姆这头衔让贤于我么?” 刘铭锐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便与他告别。 他上得是中午十一点的飞机,登机前打电话回去,许诺已经醒了,见他对自己的不告而别没有太大的责怨,他这才放了心。 飞机两个半小时,到机场时刘铭锐发现史蒂文和温蒂已经过来接自己,同行的居然还有周弈天。 “周队。”取完托运的行李,他快步走到周弈天面前,几个月不见,周弈天似乎又被晒黑了一点,看起来更加结实和精干。 “小刘。”周弈天用手指敲他的头,“说好今天回来你去接机,怎么到头来变成我来接你了?” 刘铭锐挠挠头:“抱歉,家里出了点事……” 周弈天对他的家事了如指掌,立刻挪揄:“老婆又闹离婚了?” 刘铭锐瞪他:“别咒我。” 周弈天大笑,温蒂趁机奚落史蒂文:“你看你!要是你有刘的一般温柔体贴绅士可人我就谢谢你了!!” 温蒂用的名词史蒂文有一半没有听懂,眨巴中眼睛非常无辜。 四个人上了小面包车绝尘而去,他们这次出差的地点在中国的西北部,这里道路广阔,干旱缺水,刚到的时候,所有人都有点水土不服。 不过好几个星期下来,几个人对付风沙已经有了刚劲铁骨,连温蒂都叫嚷着就要被锻炼成一个西北的汉子。 “就是这个人?”车上,周弈天拿出一张头像缩略给三个人,“你们看看,有没有在基地里看到过这样的人?” 画面上是个很普通的中国男性,单眼皮小眼睛,黑色的毛寸头。 温蒂大手一拍,坚决说有,其他两人也不可置否。 “这人应该就是凯利斯易容后的样子。”周弈天收起了画像。 三个人大跌眼镜。 “凯利斯逃出包围后,拿到第一笔资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雇佣了最好的易容师。”周弈天说,“他几乎天天能易容成不一样的外貌,所以就算他每天都在我们眼皮底下,我们也不一定能逮到他。” “怪不得。”史蒂文说,“我们守了他三个多星期,也没有成果。” 刘铭锐问:“刚才那个只是易容后的其中一个样子?” “没错。”周弈天说,“而且他大概也听说我们的人知道了这个外貌,估计以后再也不会使用。” 温蒂道:“那怎么办,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又断了。” 周弈天笑:“没有断,你们只要保证在这里的基地见过刚才那个人,那么就说明凯利斯在这里是有活动的……我从英国带回了一个诱饵,你们一定会有兴趣。” 车子很快到了目的地,还没等四人下车,车门已被人拉开。 “周叔叔!”清脆的童音响了起来。 看到汽车前座钻进一个毛茸茸的黄色小脑袋,刘铭锐眼睛一亮,矢口叫出:“贝恩?!” 小孩儿抬头看到他,大方地叫道:“那时候的哥哥!” 五六岁的小孩变化得很快,贝恩比刘铭锐第一次见到他时要长高了不少,样子也褪去了当时的幼童的稚嫩,出落得愈发好看起来,发色和瞳色是埃洛特家族成员固有的金黄和碧蓝,而五官和轮廓和许诺越发相像。 小贝恩从汽车前排钻到后排,笑嘻嘻得趴在刘铭锐膝盖上,周弈天探过身子说:“别捣乱小愿,先让哥哥从车里出去。” 贝恩嗯嗯啊啊地缠着刘铭锐,了么把他抱着钻出车厢,转身问周弈天:“你刚才叫他什么?” 周弈天从刘铭锐手中接过小孩,让他站在地上:“是这样的,这孩子从凯利斯倒台后就无家可归,一直跟着我们警队,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他送回中国,毕竟中国还有他的亲人。” 刘铭锐说:“是指许诺么。” 周弈天不可置否:“小诺的户口是在Y城还是在C城?我们打算过两天去,把他的户口上到小诺名下。” 刘铭锐对这个提议保持沉默,首先他知道许诺一直不太喜欢这个小孩,其次,自己也没做好心理准备,接受一个平白无故多出来的弟弟。 “我知道你们需要心理准备的时间。”周弈天说,“小诺也没有亲人了吧,这孩子虽然是埃洛特家的,但比较也是小诺血亲,有个弟弟,应该能让他好受些。” “也许吧。”刘铭锐嘟囔道,“如果不是凯利斯的儿子,说不定更好一点。” 周弈天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不过孩子没有错。他和凯利斯不一样。” 刘铭锐望着正在和史蒂文他们玩得开心的小孩,心情很复杂。 “许愿。”周弈天说,“贝恩说这是我妈妈给他起得中文名字,夫人在家里就是这么喊他。” 刘铭锐心里一震,脱口而出:“哪个愿?” “愿望的愿。”周弈天比划了一下,“许诺,许愿,夫人给两个儿子取名,还真是煞费苦心。” 刘铭锐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酸涩。 许诺,许愿,一个是当时年少美好的承诺,一个是时历沧桑后悉心的愿望,他似乎在一瞬间感受到了那位一生都是坎坷的夫人无奈的世界。 也许周弈天说得没错,许诺现在的状态,会更需要一个亲人。 没有了妈妈,弟弟或许也能弥补点什么。 于是他点头:“任务结束了我把小愿带回去,问问诺诺的意思。” “拜托你了。”周弈天拍拍刘铭锐肩膀,转身招呼部下们进屋。 周弈天把许愿带回来的另一个目的,便是咦儿子为诱饵引蛇出洞,很快,所有人集中在会议室商讨计划。 许愿是凯利斯唯一的儿子,若凯利斯不想倒台,那唯一的途径,就是扶持这个儿子登上家主的宝座,所有周弈天他们相信,就算凯利斯知道这是个陷阱,也会为了儿子亲自出马。 他们决定速战速决,计划会在一周后立刻实行。 “首先,你们必须保证不能伤害孩子。”周弈天再三强调,“如果凯利斯那边有任何伤害孩子的举动,那么这次任务就立刻终止,孩子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其次,不要贪小,我们的目标是凯利斯一个人,如果凯利斯不在了,群龙无首,他们的组织自然会倒台……至于怎么辨别易容后的凯利斯,这个交给小愿就够了,他从小在充满替身的家庭仲长大,自有一套辨别父母的妙计。” “再者,这次行动是绝密的,除了在座的个人,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连亲人也不行!” 在周弈天开完会那天,谁也不会猜到执行任务前一天,墓地里出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在那天刘铭锐吃完午饭匆匆忙忙跑出餐厅要和老婆汇报行程时。 看到许诺背着一个小包。 就站在他的面前。 139.再一次潜入基地 看到许诺,刘铭锐以为看到了幻觉,呆呆地站在原地揉眼睛。 许诺觉得好笑,走上前掰开他的手说:“别揉了,再揉变沙眼。” 刘铭锐这才后知后觉地绷紧脸:“你……怎么过来的?” 许诺说:“易言出差做采访,非让我送他去机场,我就顺便买了票,飞过来了。” 刘铭锐嘴角抽搐:“好顺便啊……所以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乖乖待在家里?” 许诺望天:“我来祖国大西北旅游,这你也要拦着我?” 刘铭锐又问:“魏云起呢?他没有看着你?” 许诺横他:“魏先生也有自己的工作好不好。再说,腿长在我身上,他能看得住么。” 刘铭锐又气又急又无奈,但人已经来了,他又舍不得让许诺连夜飞回去,没辙,他只能硬着头皮拉着人去向周弈天报到。 周弈天对许诺的出现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拍拍许诺肩膀笑而不语。 基地的房间不够,许诺便理由当然地住进刘铭锐的房间,他的行李很简单,只有一个背包,里面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刘铭锐的房间收拾地很干净,许诺进去。把包随地一扔,便踢掉鞋子爬上床。 刘铭锐也跟着爬了上去,两人许久没有亲热,单人床正好制造了这个氛围,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刘铭锐搂着许诺的腰,额头对着他的额头,眼含笑意,啄了他的鼻尖一下。 “后来我妈没有为难你?”他问。 许诺摇头:“听说你们明天要有任务?带我一起。” 刘铭锐说:“听谁说的,明天的任务不那么重要,你乖乖留在这里就行。” 许诺说:“别骗我,刚才在食堂吃饭时全听到了,你们要去逮凯利斯对不对?算我一个。” 刘铭锐皱皱眉:“交给我就好,你又不知道我们的计划,怕你把我们大乱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许诺在刘铭锐脖子上咬了口:“把计划告诉我。” “别闹。”刘铭锐说,“才来多久,又不听话?” 许诺窝在刘铭锐肩头,闷声闷气地说:“我就想亲手送那男人去地狱。” “别乱来,就算逮捕了他,也得走法律途径。”刘铭锐说。 许诺点点头,不再吭声。 “乖一点,在这里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回家。”刘铭锐安抚般拍拍许诺的背。 他们在狭小的空间里做了两次爱,然后一觉睡到天亮,刘铭锐起身去任务的出发地,许诺争取做个待字闺中的小媳妇,坐在房间里等待老公归来。 ——当然,事实是,刘铭锐前脚刚走没几分钟,许诺便早有预谋地离开了房间。 周弈天站在操纵台上清点任务人数,温蒂负责控制后台,刘铭锐和史蒂文则都加入了突击小分队,算上他俩,前线小分队一共有十个人,许愿弟弟则提前两天被先头部队送到凯利斯的基地附近保护了起来。 “他们出发了。”温蒂敲击着键盘,指挥室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幅地图。 地图上显示出来的小点,红色的是许愿,旁边三个蓝色的,是护送他过去的三民警察,这四个点,现在正朝着埃洛特基地的方向移动。 “检查一下通讯设备都没问题吧?”周弈天说。 刘铭锐带上了微型通讯器,把迷你麦克风挂在嘴边,他的代号是W02. “温蒂会随时向你们报告目标行动的方向,保持联络,争取速战速决。” 行动令发出后,十个人坐着五辆吉普车分头离开,温蒂面前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十个绿色的小点。 周弈天在温蒂身边坐了下来,双手抱臂,表情严肃。 十多分钟后,绿色的小点们分别在基地的几个出口处就位,而红色的小点也在停在了基地中心。 然而没多久,地图上出现了一个黄色的小光点,黄点形影单只,正在快速朝着某一个入口移动。 温蒂点击黄色圆点放大:“这个人是谁?BUG?” 周弈天目不转睛地盯着圆点说:“不是,是铭锐的老婆。” 温蒂惊异:“怎么是他?!” 周弈天说:“我就知道他不会听话呆在房间里,昨天见面时特地在他的衣服上放了个微型追踪器,他和铭锐应该都没有发现。” 温蒂缩小地图,看着黄色圆点已经很敏锐地绕过了绿色圆点,向基地中心位置靠拢。 “我去通知刘。”温蒂一边说一边拿起通讯器。 “不用。”周弈天拦住她,“小诺在这一点上有出人意料的直觉,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他们看到黄点正缓缓前进,虽然走了不少弯路,却神奇地没有经过任何提示,便往红点的方向移动。 温蒂紧张地握住鼠标:“会不会有危险?” 周弈天说:“多看着他点,一旦有事通知铭锐过去……不过我相信小诺在这方面有经验……” 正说着,红色和蓝色的点停了下来,蓝色的退后了两步,红色的则独自往前。 周弈天突然凑近屏幕:“注意那里,凯利斯应该出现了。” 温蒂点头,拿起通讯器:“各个分组注意,目标已经出现,第一小组留守大门,第二小组往前两百米在第二个路口往右拐……” 温蒂指挥的间隙,周弈天又把目光挪回到黄色光点身上,黄色光点也在一个隐蔽的位置停止不动,他目测许诺和许愿他们离得并不远,然而在绿色光点朝着凯利斯移动时,黄色光点竟转变了位置,向反方向走。 难道他估摸错了,许诺其实没有发现凯利斯? 还是许诺听到了什么重要的言论,回头寻找证据? 看到已经有两个绿色光点接近目标,周弈天命令温蒂打开扬声器。 扬声器开启后,现在的声音能通过队员的麦克风传递到指挥台,很快传出了许愿的童音:“爹地!” 凯利斯的声音嗡嗡作响、非常低沉,远距离的传声器无法分辨出他说的具体内容。 “埃洛特先生,我们希望您能尽快跟我们去做笔录,如果您真的没有做过违法犯纪的事,那么警方的笔录并不会影响到你以后的工作……”这是一名队员与对方交涉的声音。 凯利斯表示同意,前提是要把儿子留在身边。 警方队友表示同意,红色光点快速地向前移动,几秒过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灰色光点。 这是周弈天交给许愿的任务,让小孩手持带微型摄像头的追踪器,趁凯利斯不备装备到他身上的任何地方。 “很好,凯利斯的目标锁定。”温蒂兴奋地放大灰色表,摄像头开启,从这个角度来看,许愿应该把追踪器贴在凯利斯西装的下摆上。 “他们行动了。”温蒂说,“在往更里面的方向走,那里应该是交易中枢。” 周弈天问:“05和06潜进去过一次,带出来一副地图,但是那里的人员往来非常密集,应该有许多我们未曾发现的地方。” “够了。”周弈天拿过通讯器,“各个分组暂时先别跟进去,待会由温蒂来和你们确认路线,A组三人负责保护许愿安全。” 说罢周弈天又回过头看黄色光点,许诺现在已经一个和其他人完全相左的地方,光点时走时停,然后完全停在一个地方徘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这是哪里。”周弈天指着屏幕。 “这是……天呐,办公室?”温蒂突然尖叫,“没错,这就是办公室。08证实过,他潜入时拍到了办公室的照片,但因为外面的保镖太密集再也无法深入了,噢,上帝。他没事吧。快让他回来……” 正说着,黄色的光点突然快速朝反方向移动。 “该死,有人在追赶他。”温蒂手忙脚乱地拿起通讯器。 “别慌。”周弈天按住他的手,目光又回到凯利斯那边,他紧盯小摄像头的摄影屏,凯利斯带着人往仓库的方向走。 仓库的门与门之间的缝隙,闪过一道不起眼的红光。 “各位队员注意,左边拐进有人伏击。”周弈天沉重提醒。 话音刚落,跟着许愿的那名警察走过的那个拐角,便有枪击声传出—— 男人向前扑到,子弹射偏了,而埋伏在角落的保镖终于不用隐藏,屏幕上的点很快向两个方向分散。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周弈天显得很兴奋,“大家听指挥,A01继续跟上,保护许愿,W01、02协助和A0203对于阻击手,其他人听温蒂指挥改变路线,不要慌张,用最快速度制服凯利斯,上!” 140.烟雾弥漫的城市 狙杀开始。 狭小的走廊瞬间变成了两对人势均力敌的较量,枪击声几乎响遍房宇。 “W08,左转,包抄!” “凯利斯去在二楼,W05向前三百米右转有楼梯!” 周弈天一边往温蒂切换屏幕,一边有条不紊地指挥队友的行动,每个出任的警察身上都带着四到五个微型追踪器,便于他们在近身战的过程中接近敌人,安在敌方身上以便确定位置,枪战几十分钟下来,屏幕上已经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几个褐色光点。 “把人制服就好,我们不是黑社会,别置人于死地。”周弈天命令,“把逮到的人道最近的出口,W09和W10在那里接应,剩下的人继续追踪凯利斯!” 己方都是猎鹰计划中身手最了得的队员,在过去的一个月内又三番四次地潜入基地带出交易样品,对立面的地形已经稔熟于心,不出意外,这次行动失败的概率不大。 周弈天放下通讯器,把自己摔在座椅中,又回过头关心许诺这边。 黄色的光点移动的速度比刚刚慢了点,并正在接近出口,看到他已经甩掉了追踪者,打算老老实实回来。 周弈天疑惑,难道这次许诺并不想和凯利斯单打独斗? 那他一个人冒着生命危险独闯凯利斯办公室,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大,现在共抓获保镖九人,员工三人,凯利斯还在逃逸中,需不需要再进去?”通讯器中传来声音。 周弈天瞄了一眼地图,看到黑点和红点一起回到了一楼,大概在大厅附近的位置,周围有三个蓝光点和四个绿光点,刘铭锐和史蒂文也在其中。 人手够了。 “不必。”周弈天说,“已经出来的人现在外面待命。” 很好,凯利斯已被包围了。 蓝绿光点正在向灰色光点靠拢,任务接近尾声,周弈天站起身披上外套:“剩下的指挥交给你。” “Yes,Sir。”温蒂调皮地敬了个礼,周弈天转身离去。 他驱警察前往事发点点,还没出发几分钟,便看到远处升起一股滚滚浓烟,卷得天空晦暗不明。 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通讯器也在同时疯狂响了起来。 周弈天的心情坠落到低端,他阴沉着脸打开通讯器,传来温蒂又快又急的声音:“周队,刘;来点说基地中心地下有东西引燃,现在大厅里全是浓烟,凯利斯带着他儿子跑得不见踪影,要不要继续追下去?” “安全要紧,让他们全都回来!”周弈天一拳锤在汽车喇叭上,“我草他的凯利斯,一定是故意的,他特么连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基地都一毁,行,太行了!” “可是凯利斯带着许愿跑了……”温蒂小心翼翼地说。 “不管了!”周弈天吼道,“他既然能放火,一定会想办法把自己和他儿子安顿好!首先我们的人不能有损失,你指挥他们,赶紧都出来!” 浓烟越来越剧烈,周弈天的汽车被堵在半路上,远远听到了消防车的声音,他猛按喇叭,前面的车一点反应也没有。 “操!”他一脚踹在副驾驶座上。 温蒂的联络又来了:“周队!” “我们的人疏散得怎么样了?”周弈天没好气地问。 “不,不是,”温蒂说,“红色和灰色分开了,凯利斯他,他好像要抛下他儿子——” 周弈天猛然坐直身子,两眼睁大:“那凯利斯他自己呢?!逃了?!” “灰点在一楼厨房附近消失,红点还停在厨房里!” “垃圾通道!”前面的车子动了,周弈天猛踩油门,“让人堵在垃圾通道出口,那混蛋会爬出来!” “可我们没有调查过通道出口在哪里!”温蒂急得直跺脚。 “让他们分头去找!”又一个红灯,周弈天停下车,几乎在咆哮,“或者让他们祈祷,是那吃屎的把西装脱下来扔进垃圾桶了!!” 温蒂切断通讯去发布指令,周弈天只能无所事事地等红灯。 “周队,史蒂文和刘跑去找孩子了!”温蒂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让他们回来!!”周弈天几乎要抓狂,“让那小孩学他没良心的爹,从垃圾通道爬出来!!” “其他队员说现在里面全是烟雾,根本睁不开眼睛,火已经堵上了很多通路,地图已经失去作用了!”温蒂的声音带着哭腔,“噢,天呐,上帝。我该什么办,怎么把他们指引出来?” “温蒂,你把他们的频道接通,我亲自和他们讲!” 几秒钟后,周弈天听到了火场噼里啪啦爆炸的声音。 “臭小子!听到我说话了么!!”周弈天简直是在咆哮,“听到了就立刻根据温蒂提供的路线回来集合!!” “糟了,刘。是周队!”史蒂文的声音。 “先挂了,让温蒂告诉我们厨房在哪个方向?”刘铭锐的声音。 “铭锐!!”周弈天咆哮,“你们都自身难保了,知道么!!先出来!!现在不需要你做好人!!” “我们……” “别说大话!消防车过去了,让消防队员解决这个问题!凯利斯会把他儿子放在那里,说明那个地方足够安全,你们别自作聪明!” 绿灯终于亮了,周弈天把油门踩到底,横冲直撞地往前开车。 “我分钟内赶到!别让我发现你们俩还在里面!” “可是周队,我们已经非常接近厨房……” “刘铭锐!!”周弈天接近歇斯底里,“你想死么!!你想让你老婆伤心一辈子??!!” 对方不出声了,周弈天疯狂的打着方向盘,警车和消防车聚集的地方已非常接近,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烧焦味。 通讯器在此刻突然又发出了尖利的声响。 “周队!!”温蒂的尖叫声传来,“他进去了,进去了!!” “谁!!”周弈天烦躁地踩了刹车,摔开车门冲了出去。 “刘,刘的……许诺,许诺!”温蒂语无伦次,几乎要哭出来了。 周弈天二话没说就把通讯器摔在地上,狠踹车门。 好啊,这一对,一个两个都来添乱! 他怒气冲冲地奔向事发地点,入口处一片混乱,火舌舔着地板,不时有深灰色的浓烟喷吐而出。 “人齐了吗?”他冲着带队的警察大嚷。 “还少了两个……不对,齐了!” 远处,刘铭锐和史蒂文两人蓬头土脸地走了过来, 周弈天快步走了上去,恨不得一人给他们一拳,然而突然想到温蒂刚才的话,脸色一变:“刚才是不是有人进去了?” “有!”立马有人回答。 “就是昨天刚来的那个人,压根拉不住,直接跑进去了!” “小刘,哎呀,小刘你怎么不早点出来?你媳妇跑去找你啦!”还有人口无遮拦地朝刘铭锐喊。 刘铭锐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二话不说,外套一脱有再往里面冲的架势。 周弈天当机立断反剪住他的双手:“冷静点,别添乱。” “我操!!!”刘铭锐挣扎地很剧烈,“你丫撇手!!诺诺在里面,让我进去找他……” 周弈天控制住刘铭锐,一边不停朝两边使眼色,两边的警察明白他的意思,纷纷上前制住他前进的步伐。 “小刘!铭锐!冷静点!”配合着其他警察,周弈天连拖带拉地把刘铭锐向后拽,“这边那么多消防队员,不差你一个,你进去能干什么,啊?能知道他在哪么?!你安分点!他不会有事的!” 刘铭锐争不过他们,一步步向后退,眼眶瞬间就红了。 周弈天呵斥旁边的警察:“你们也是!里面那么大火,怎么就不拖着他点?!他说进去你们就让他进去?!”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说:“周队,小刘,真的非常对不起。那时候火才刚刚烧起来,外面乱的很,我们哥们还有好几个在里面没出来,他就来了,把东西往我这一塞就往里跑,那劲头和小刘没差,说视死如归也不为过……” 另一个说:“昨晚我们也都知道他和小刘的关系,小刘不也没出来么,他急,我们也急,心想让他进去找找也成……” “心想!你们随便想想就放人进去了?!那是条人命你们看不到么!!亏你们还是警察!!”周弈天吼。 几个人被周弈天吼得哆哆嗦嗦,一人小心翼翼地开口:“……这个我们也考虑过,特地帮他向消防队员借了防毒面罩,还有特制的外套,就让他进去转一圈,一看有什么问题马上出来,我想应该不会有事……” “我的通讯器也给他了,迷路了能联系温蒂,周队、小刘,你们先别急,说不定一会儿就出来了……” 141.灼伤着他的内心 刘铭锐已经缓过一口气,示意几个人松手,他深吸一口气扶着警车,满脸惨白。 周弈天宽慰他:“是全身武装好进去的,里面还有消防队员,不会有事。” 刘铭锐摇摇头:“他不是应该呆在本部么?怎么会来这里?” “是我的错,”周弈天说,“没看住他……你们出发后没多久,他就跟去了。” 刘铭锐无力地点头:“猜到了,他要是能乖乖等着,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他找了些什么?” 一个警察立刻递给刘铭锐一个文件夹:“他在进去前交给我的。” 刘铭锐接过,打开,发现里面装着几叠文件,抽出来后,从底部掉下了一只戒指。 刘铭锐瞳孔缩小,把文件扔给周弈天,自己快速蹲下身捡起戒指,上面刻着XY,正好是几年前,自己在许诺房间里见到的那一枚。 周弈天翻看文件,叹了口气说:“居然是凯利斯和夫人的结婚财产公证……还有夫人的遗嘱。” “以及夫人的戒指。”刘铭锐咬紧嘴唇,“那白痴专程来找凯利斯要夫人的东西。” “他没告诉过你?”周弈天问。 老男人摇头难过地说:“他只说想要亲手结果凯利斯……他还是不相信我。” 周弈天拍拍刘铭锐肩膀:“相信我,小诺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压抑而沉闷的气氛在一片“有人出来了!”的惊呼中瞬间沸腾,刘铭锐惊愕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出口赶。 周弈天也跟了过去,他们隐隐约约,能看到浓烟中走出一个人—— “诺诺——!” 刘铭锐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他看到许诺的脸已经被熏得乱七八糟,头发乱蓬蓬地翘着,脸上压根没带什么消防面具,橙色的消防队专用服松松散散地披在身上—— 不对,他的背上背了个人! 刘铭锐看清楚了,许诺的背上的确有个孩子,许愿似乎已经丧失意识,伏在他哥哥肩膀上,身上被消防服裹住,脸上带着的正是消防面具。 医护人员围了上去,许诺喘着粗气,把孩子抱下来放在担架上。 刘铭锐拨开人群走上前,看着许诺被熏得黑漆漆的脸,不知道该抱他还是该打他。 倒是许诺见到刘铭锐平安无事,冷冽的眼光柔和了下来,唇角也终于微微上扬,伸手去摸刘铭锐的脸颊。 “……白痴。”刘铭锐握住许诺贴在自己脸上的手,鼻子一阵酸涩,“跑进去做什么?你当你自己是超人?还是那么不相信我?傻不傻……” 一边说,一边搂住许诺的腰,把他圈在怀里。 许诺松了口气,任由他抱住自己,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深深吸两口气,肩膀猛烈颤抖了下。 他什么话也来不及说。 刘铭锐就感到怀中的人身体一沉,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他的大脑猛然间一片空白,双腿一软,跟着许诺一起坐在地上,再抱起许诺,他早已双眼紧闭,满脸是不正常的红,身体抽搐地厉害,一点意识也没有。 “……诺诺?”他颤抖着把人抱得更紧,小心翼翼地探许诺的鼻息,“诺诺?你怎么了……诺诺,喂,医生……医生在哪里?!有人晕倒了,医生呢?!” 医护人员刚把许愿送上救护车,又忙不迭地回来,从几乎崩溃的刘铭锐怀中抢出人,抬到担架上。 刘铭锐跌跌撞撞地跟着后面,钻进救护车,呆呆地望着爱人又一次连上呼吸器,打上高压氧,依旧呼吸困难浑身抽搐的模样。 为什么呢…… 好不容易好一点了。 为什么到最后,总是会出状况?! 这一次又一次的惩罚,他真的是受够了,他毒咒法师,却丝毫无法拯救爱人一丝一毫。 为什么躺在上面的不是自己! 为什么吃苦的他妈永远都是许诺! 自己就不能代替他么? 就算能分担一点也好啊…… 他痛苦地一头撞在救护车的车壁上。 等待手术结果的过程漫长而痛苦。 刘铭锐坐在手术室门外,弯着腰,双手插进头发中,旁边是同事买给他的午饭,他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周弈天陪着他,一直搭着他的肩膀。 寂静无声。 许愿的手术半个小时前已经结束,小孩子被保护得很好,只是吸进2了一些有害气体,身上有小范围烧伤,昏迷是因为惊吓过度,醒来就没事了。 但许诺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再这么一折腾,不知会变成怎样。 光是想想,刘铭锐就心疼地无法呼吸。 半小时后,医生匆匆忙忙地出来。 “病人没有生命危险。”医生的话无疑是一颗定心丸,刘铭锐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他吸入大量有害气体,暂时还不会醒,身上没有大面积烧伤,不过由于吸入高温气体,咽喉、气管都有不用程度的灼伤,病人醒来后可能会……比较痛苦,请家人做好思想准备。” 刘铭锐的拳头又狠狠蜷了起来。 周弈天安慰性质地拍拍刘铭锐肩膀,起身与医生商量转院的事宜,刘铭锐不知所措地踱到病房门口。 许诺还在昏睡,灼伤了气管容易造成吸入式感染,他现在被安放在无菌病房中,外人不得随便进入,刘铭锐只能趴在窗外,透过磨砂玻璃分辨里面的人影。 北京时间下午四点。 手术过后两个小时,兄弟均脱离危险,由警方护送转机转到Y城治疗水平更高的医院,专程逮捕凯利斯的猎鹰计划小分队也回到Y城。 抓获凯利斯部下十二名,收缴大量违法交易物品及交易清单2,得到记满数据的磁盘一份,凯利斯的所有手下难逃法网。 但主谋凯利斯?埃洛特逃逸,不知去向。 任务宣告中断。 刘铭锐向周弈天告假,正式搬进医院,许诺救出人质,算做工伤,警方负责所有医疗费用,并提供了医院顶楼的单人病房。 麻醉剂的作用让许诺昏睡了近十个小时,夜深人静时,他睫毛终于略微地开始颤抖。 他要醒了。 刘铭锐还没来得及欣喜,下一刻许诺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全身紧绷弓成一个虾米,双手痛苦地抠进脖子抓出两条深深的血痕,喉咙里发出了低沉又嘶哑的哀鸣。 “诺诺——?!” 刘铭锐扑上去扣住他的两个手,许诺扑腾了一下,刘铭锐差点被甩下床,他立刻调整姿势,半跪咱床上用膝盖压制住许诺的双腿,用半身的力量掰开许诺抠紧脖子的手指。 “松手,乖,松手……靠,流血了,别抓……” 他从来不知道许诺能有那么大的力气,两手抓紧脖子不放,身体还左右不停地翻滚,没呼吸一下,就剧烈地抽动,就像刚丧失氧气的鱼,用力地弹起身子却无法从痛苦中挣脱,慌乱之中,床板剧烈地震动,输液管砰啪作响,差点倾倒。 刘铭锐艰难地翻了个身,一只手抱住他,另一只手疯狂地按护士铃。 两分钟后护士赶到,看到刘铭锐用扭曲的姿势把人半抱在怀里,控制住许诺双手的手青筋暴起,另一只手臂则伸进许诺口中,被他咬得鲜血淋漓。 “快——”刘铭锐满头大汗,“快打镇定剂,他快痛死了……” 一针下去,好几秒钟后,许诺才像断了电的人偶,慢慢丧失力气,又一次昏睡过去。 两个人都大汗淋漓,刘铭锐喘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调整了姿势,抱着许诺躺下。 “给他包扎一下。”他指着许诺淌着血的脖子。 护士应声而上,在许诺脖子上缠满纱布后,她看着刘铭锐同样在流血的小臂轻声问:“也帮你……包扎一下吧?” 刘铭锐点点头:“麻烦了。” 白色的纱布一圈圈缠上胳膊。刘铭锐皱紧眉头,许诺的牙齿毫不犹豫地咬住那里的感觉记忆犹新,皮肤几乎在一瞬间就被咬破了,血流如注,这种痛,和许诺比起来,到底相差多少。 142.他脾气可大着呢 “喉咙灼伤有多痛?”刘铭锐问。 护士说:“他这是吸入性咽喉灼伤,算中度烧伤,伤在气管、食道、声带,你想象一下,吞咽,呼吸,说话都会痛的感觉有多难受。” 刘铭锐神色凝重地沉默了一会,给许诺掖好被角,又问:“会持续多久?” “一般三到五天。”护士说,“得看个人体质,这段时间过后还会痛,但不会像刚才那么剧烈。” 刘铭锐叹了口气。 护士又说:“他去救火了?幸好呆在火场的时间不长,没有伤到肺部,放心吧,这个虽然疼,但没什么大危险,最多也就是小感染发几天烧,别担心。” 进来重新帮许诺输液的护士抬起头说:“病历上说他以前有服用安眠药的历史。” 刘铭锐点头:“有点时间不用药会睡不着。” 护士皱眉:“医生吩咐过,他的身体依赖安眠药,不能多用止痛针和安定,副作用很多,怕出意外。” 刘铭锐说:“那他下次醒了,再痛得厉害怎么办?” 护士说:“让他扛着,要是闹得太厉害,我们也会来帮忙,不能总是依赖止痛剂,有些痛忍一忍就过去了。” 看刘铭锐的脸色不太好,小护士又宽慰道:“刚才他还没完全醒透,眼睛都没睁开呢,那样才感觉特别疼,要是醒了,你哄哄他,分散下他的注意力,就没那么疼了,一个大男人,这点痛一定抗得过去。” 刘铭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两个小护士收拾下东西出去了,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静得只听得到许诺轻轻的鼻息声。 宝贝,你又得吃苦了。 刘铭锐在床边坐下,弯下腰,贴着许诺的额头,动动嘴唇,发现自己难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安定的效果只持续了四五个小时,许诺又一次清醒的时候果然闹腾得如出一辙,这次刘铭锐做好了心理准备,压制住他的双手,禁锢牢他的身体不让他乱动,直到许诺挣扎地没;体力,睁开眼睛失神地望着前方,浑身颤抖着呼吸。 刘铭锐心疼地掰过他的头,让他看着自己。 许诺张张嘴想说什么,刘铭锐捂住他的嘴巴,摇摇头:“乖,先别说话,你的声带受伤了。” 许诺抿紧嘴唇把话咽了下去,又一个吸气,痛得全身发抖。 “忍着,过一会就好了。”刘铭锐一下一下拍他的背脊。 许诺点头,伏在刘铭锐肩膀上,眼眶红红的,他没办法控制呼吸,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 一分一秒,时间竟然如此漫长,刘铭锐需要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左右看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塞给许诺:“给我写些什么吧。” 许诺点头,屏幕的光亮了起来,许诺窝在刘铭锐胸前打字,把打好的页面放在刘铭锐眼前。 【疼】 刘铭锐鼻子一酸:“我知道。过两天就好了,我陪着你。” 许诺扔开手机,作势要去抓脖子,刘铭锐忙按住他的双手:“已经抓破了,你想感染么?” 许诺把手机捡回来:【可是疼】 刘铭锐露出幼儿园阿姨的标准笑脸:“宝贝别撒娇,咱就忍一天。” 许诺没心情跟他争,有气无力地趴在他身上写道:【饿了】 刘铭锐皱着眉头说:“糟糕,医生说你暂时不能吃由口下咽的东西,让他们给你打营养针?” 许诺崩溃:【吃了你得了】 刘铭锐半开玩笑地左手:“已经吃过一次了。” 许诺瞄着他的右手:【再给我吃一次】 刘铭锐好脾气地把右手伸到许诺嘴边:“任君享用。” 许诺张开嘴,这次只是轻轻咬了口,留下一圈牙印,就恹恹地趴在刘铭锐胸口上。 “怎么不吃了?”刘铭锐磨砂他的头发。 许诺把手机扔给刘铭锐,上面俨然一行:【呸,没心情。】 刘铭锐笑,换个方向把许诺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诺诺,我们来玩游戏吧?” 许诺挑眉。 刘铭锐说:“两只小蜜蜂,小时候玩过么?” 许诺瞪他,眼中赫然写着“白痴”俩字。 刘铭锐装作没看见:“就是石头剪子布。” 许诺用口型问:然后呢。 “来玩吧。”刘铭锐兴致高昂地握着许诺的手,“来,两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啊,左飞飞,右飞飞,飞啊……” 见许诺单手握拳,刘铭锐出剪刀:“你赢了,打我。” 许诺哭笑不得地看刘铭锐,刘铭锐抓着许诺的手往自己脸上做了两个打耳光的动作:“啪,啪,飞啊……” 见许诺的手呈摊开的样子,他又出拳头:“你又赢了,来,打我,啪,啪……” 幼稚,许诺心想,这人是真把自己当幼儿园小孩了,可惜喉咙痛得厉害,他只能任由刘铭锐折腾。 “两只小蜜蜂啊,飞刀花丛中啊,左飞飞,右飞飞,飞啊……我赢了。”刘铭锐作势拍拍许诺的脸,许诺打起精神跟他玩幼稚园游戏。 “飞啊。” 两个人度出拳头,刘铭锐啄了许诺的嘴唇一下。 “飞啊。” 许诺毫不留情地左右出击。 “……飞啊。” 安静的楼道里只有刘铭锐一人低沉而温柔的声音,昏暗的灯光投影出两人依靠的床上的影子,虽然幼稚得不像话但是…… 很温暖…… 这个人,正在绞尽脑汁缓解自己的疼痛,虽然他的眼下,也已经是青黑一片。 在这种小心翼翼的爱护下,那一点点疼痛,变得不值一提。 无止尽的夜晚很漫长,有个人能陪着自己一起失眠,三生有幸。 三天后终于忙完了工作报告的周弈天走进医院,正看到刘铭锐被一只枕头砸出病房。 “怎么了?”周弈天惊异。 刘铭锐的头发乱糟糟的,尴尬地笑笑,附身捡起枕头:“没怎么,他的心情很差。” “然后你每天陪床,还得忍受他的坏脾气?”周弈天揽着刘铭锐的肩膀坐到病房外的椅子上。 刘铭锐无奈地摇摇头:“不要怪他,他三天不吃不睡,疼得没完没了,换成谁都会感到心情恶劣。” 周弈天问:“那你呢,睡了多久,那么重黑眼圈。” 刘铭锐耸肩:“这不一样,我身强力壮,躺两天就好了,你去看看他,又瘦得不成样子……” “别担心,”周弈天说,“这只是暂时的,会好起来。” “我也知道。”刘铭锐说,“我摘掉……可是我不能停止地感到难过……” “你要照顾他,更得有振奋的精神。”周弈天从刘铭锐手中拿过枕头,“听上司的话,去吃个午饭,然后你会发现一切都好起来,食物会让人心情愉快。” 刘铭锐沮丧地说:“或许你说得没错。” “去吧。”周弈天说,“我帮你照看他,没问题。” 见刘铭锐垂头丧气地下楼,周弈天抱着枕头推门走进病房。 许诺刚结束一天的常规检查,有气无力地靠在床头,盯着吊瓶里的液体看得出神。 周弈天走近他,笑着打了个招呼,许诺注意到他,没法说话,便得点点头,勉强挤出一点笑意。 他瘦得很明显,几乎快超过了回国以前那段时间,脸颊明显有点凹陷,显得他凤眼看起来比平常大,目光逼人。 周弈天坐下寒暄:“身体怎么样?还很疼?” 许诺低下头打字:【比开始好】 “什么时候能吃东西,得让铭锐好好给你补补。” 许诺写:【铭锐呢】 周弈天笑道:“被你气跑了。” 许诺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旁边帮许诺调整输液瓶的小护士碰碰他:“先生你长得那么好看,笑一个嘛,看你朋友等着嘛……” 周弈天笑道:“我们俩还没那么熟,如果是刚刚出去的小刘就不一样了。” 小护士冲着周弈天叽叽喳喳:“先生,许先生是你的弟弟?他长得真好看,怎么都不笑的,我们几个护士天天盼着他笑一个呢,您逗逗他呗。” 周弈天笑道:“他喉咙疼,脾气差着呢,你要像他一样躺在那,哭还差不多呢。” 小护士说:“那个刘先生对他比我老公对我还好,我还真希望躺在那的是我呢……” “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么?”周弈天假装指责,“让你老公听到小心挨揍——跟我说说,小诺他现在怎么样啦?” “恢复有点缓慢,但是不错。”小护士翻开病历本,“这两天如果指标合格,就能进流食了——不过许先生的睡眠质量不太好,普通人恢复到这个阶段,疼痛已经不会影响睡眠。” 小护士小心翼翼地去看许诺,许诺冷着脸把头转向窗户。 “他,是不是生气了?”小护士战战兢兢地用口型问。 周弈天说:“怎么可能,他就看起来比较难伺候。” 小护士趁机大倒苦水:“这哪里只是看起来,您不知道这个病人有多难伺候,对我们姐妹几个从来都是爱理不理,还成天对,那个……刘先生大发脾气……也就刘先生脾气好,从来不生气,先生你知道么,我们几个护士天天打赌,啥时候许先生会对刘先生笑,啥时候他又发脾气……” 突然看到许诺狠狠瞪她,小护士不敢说话了,周弈天想象着许诺向刘铭锐撒娇耍脾气的样子,眉开眼笑:“小诺,我们真是谁都比不过铭锐,就让他一个人去遭罪吧。” 被揭穿了老底,许诺有点恼羞成怒,用被子盖住脑袋在床上挺尸。 周弈天大笑:“我们家小诺害羞了,你去工作吧,我和他商量件事。” 小姑娘应了声撒欢跑了,周弈天忍笑掀开许诺被子:“真害羞了?” 许诺抓过手机在上面写:【麻烦你们别拿我开玩笑了,好么?】 “好好好,不开不开。”周弈天一边说,一边打开包把那天许诺留下的文件夹递给他:“喏,你的东西,一直没机会还你。” 143.无法同时去爱他 许诺接过文件夹,里面的纸张和戒指都完好无损,少了两张遗嘱的原件。 周奕天解释道:“遗嘱我帮你拿去给律师公证了,过两天才能拿回来。” 许诺点点头在手机上打上谢谢两个字。 “不过夫人的大部分财产还在凯利斯手上,你可能要不回来。”周奕天加了句。 许诺显得兴趣缺缺,只是在手机上写了没事两个字。 周奕天叹了口气:“凯利斯现在是逃犯,过两天我们会在全国范围内通缉他,你好好养伤,别再打他的主意。” 许诺点头:【你怎么管的比铭锐还多。】 周奕天抓抓头发,转移话题:“对了,你弟弟今天出院。” 许诺毫无反应。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弟弟现在怎么样么?” 许诺耸耸肩,直接地表示了他的毫无兴趣。 周奕天有点讶异:“可是他是你唯一的亲人。” 许诺停顿了下,垂下眼睑,快速打上【所以我救了他。我们俩仁至义尽。】 正在周奕天思索着该怎么接话时,刘铭锐拿着一个保温饭盒回来了,他把饭盒往床头柜一丢,直接坐在许诺床头,揽过他的肩膀:“在聊什么?” “没什么,”周奕天说,“在问小诺的病情,看起来好多了。” 刘铭锐扯扯许诺的脸颊:“哪里好多了?看他的脸瘦的。” 许诺拍开刘铭锐的爪子狠瞪他,周奕天大笑:“你们小俩口别在单身人士面前秀恩爱,小心被扎小人哦!” 刘铭锐讶异,“周队,你不是结婚了么?” 他霎时发现周奕天在英国时一直带在手上的戒指不见了,正想问什么,便瞥到许诺快速地写:【别多嘴,周队该和你告辞了】 “行了,我还有很多案件要处理,先走一步,小诺,过两天再来看你。”和许诺说得一样,周奕天起身告辞。 刘铭锐郁闷,咬着许诺的耳朵:“你们俩什么时候那么有默契了?” 许诺轻笑:【我和周队同居了两个多月】 刘铭锐拍他的脑袋:“都学会耍我了?让你胡说八道。” 许诺写:【真的。我们俩之间有你不知道的秘密】 刘铭锐皱眉:“真的么?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可别耍赖不说哦,让我发现了有你好看。” 许诺很喜欢刘铭锐这种佯装生气的模样,他想起几个月前在英国地下,周奕天褪下戒指时那壮士扼腕地决绝,写道:【那是我们两个的秘密,你不能知道】 刘铭锐愣了愣,然后怒了,正要发作,病房的门被人推开,随即一个小小的身影冲了过来。 “哥――” 刘铭锐几乎本能反应地把许诺护在怀里,一手轻轻推了下危险来源,反应过来后才看见一个金发小孩委委屈屈地坐在地上控诉:“……我看我哥,你干嘛?” “小愿?”刘铭锐手忙脚乱地把小孩从地上扶起来抱到床上,“你怎么来了?” “今天出院,我哥呢,你别挡着他。”小孩穿着警队给他买的新衣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不安分地想越过刘铭锐去抱自家哥哥,样子纯真而无害。 “你哥身体还没好,别瞎折腾,等他好了有的是时间抱他。”刘铭锐皱着眉头充分发挥保姆本色。 小孩子脚没有大保姆长,看自家哥哥被保姆护在怀里,立刻狠瞪他:“你干嘛老占着我哥,哥哥是我的,你算哪棵葱,我长得像哥哥,你像么?” 刘铭锐无奈,一年前这小孩还人畜无害,长了一岁就学会和他哥一样对着自己吹胡子瞪眼了,一家师傅出山的娃,真是大同小异。 见刘铭锐挪了点位置,小孩又来劲了,飞扑起来想再熊抱一次,这次是被许诺亲手推开。 “哥哥,你不要我么?”小孩可怜巴巴地说。 见许诺不吭声,刘铭锐连忙代劳:“你哥哥喉咙受伤了,不能说话,他刚打完针,累了,我们让他休息一下好么?” 许愿看了许诺一会,见他哥哥没有反驳,只能垂头丧气地应了声:“我哥什么时候能好?” “只要你不吵着他,过两天就好了。”病房的门又一次被推开,周奕天一边说一边走进来拉起小孩的手,“走了,告诉过你你哥在休息,把他吵到了他就不喜欢你了哦?” 许愿被周奕天拉出房门,一边走一边嘀咕:“我就想看一眼哥哥么,看完我就自己会走的,你烦不烦……” 声音渐行渐远,刘铭锐关上房门,看见许诺松了口气,半倚在床头。 “累了么?” 许诺点点头,半躺在刘铭锐胸膛上。 “不想看到你弟弟?”刘铭锐问。 许诺写:【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我以为你愿意救他,就是愿意接受他。” 许诺摇头:【那时候不一样】 在濒临绝境地火灾现场,看到一个在烟雾中几乎奄奄一息的孩子,无论他是不是自己母亲和仇人的所生,人的本能都会指引自己把他救出现场。 然而灾难过去,待到真正要面对那人时,一切嫉妒、仇恨、无奈又会繁杂而生,他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喜欢那个孩子,就算他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告诉过你没有?你妈妈叫他许愿,和你的名字多像,”刘铭锐说,“那是你的亲弟弟,和凯利斯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他爱你,你爱他,以后你们将是相依为命的亲人。” 许满还是摇头:【别把你的圣母逻辑强加在我身上】 刘铭锐无奈,换个姿势抱住他说:“那我们换种说法你弟弟的妈妈去世了,他的爸爸又是通缉犯,现在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如果你不能照看他,他就得被警方送进孤儿院――你想他和从前的你一样?” 许满写:【那又怎么样。既然我们是兄弟,就应该平等地吃苦,为什么同样是失去父母,我非得遭受这种事,而他可以什么也不知道地享受别人的照顾?】 刘铭锐夺下手机擦掉刚才那段话,差点气笑了:“哪有你这样的哥哥?强盗逻辑。” 许满无置可否,不吭声地转头。 刘铭锐耐心地劝他:“想想他是你亲弟,你舍得看他没亲没故一个人在孤儿院遭罪?咱把他带回家一起过日子,多了个人,还能热闹点,对不对?” 许诺沉默了很久,拿过手机写道:【我妈那时候还活着。为什么她就能看着我一个人遭罪?她能,我也能。】 刘铭锐心疼地吻了吻许诺:“宝贝,我知道你委屈,你心里不平衡,都过去了,现在你有我了么,咱忘掉那些事,啊?” 许诺写:【对不起。我试试看。可我没你那么圣母】 刘铭锐抱紧了他:“我不逼你,我们可以把他先寄放在魏先生,或者阿言家里,你试着慢慢接受。” 许诺点点头,放下手机不说话。 刘铭锐趁机又说:“而且宝贝,你不要总让自己陷在过去了,现在你有我,有周哥,魏先生和阿言,在英国的阎先生和薛医生,大家都很爱你,往前看,你也要学会爱别人。” 许诺点点头,写到:【是的,我爱你】 刘铭锐哭笑不得:“我不是说这个爱。” 许诺又写:【我和你不一样,没办法同时爱那么多人】 刘铭锐想了想,说:“诺诺,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想接受小愿不是因为讨厌他,而是因为怕因为他付出更多的感情?” 许诺安静了一会,写道:【我不知道】 “没关系,别急,你再也不会回去那里了,我陪你慢慢适应。” 刘铭锐亲亲许诺的嘴唇,他知道许诺从小没有朋友,看到的只有黑暗中的尔虞我斗,只知道踩着他人向上爬才是生存法则,抓到一点光亮,他只会盲目地去追寻,疯狂地去爱,他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可刘铭锐又很高兴,起码他正牵着许诺,努力从一个世界,攀爬到另一个世界。 144.邮差叔叔辛苦了 许诺翻过身,回应他的亲吻,两个人吻累了,搂在一起头挨着头闭上眼睛休息。 许诺难得睡着,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刘铭锐挨着自己躺着,已经醒了,开着手机上网。 “醒了?”刘铭锐感到许诺的动静,放下手机回头看他。 许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拿过手机,看到上面的页面还停留在几天前的新闻,大致意思是中国西部某个走私基地被c市警察一举踹翻等等。 许诺关掉页面,写上【臭美】两个字还给刘铭锐。 刘铭锐笑,打开日光灯,扶着许诺起来穿上外套:“你睡着的时候医生来检查过,说是如果嗓子不那么疼了,可以稍微进点流食,现在还痛不痛?” 那么多天,许诺早就疼习惯了,见他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刘铭锐便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保温盒。 【这是哪来的?】许诺从下午开始就看到它放在那里。 打开盒子,里面的汤还冒着热气,刘铭锐拿勺子搅拌了下,舀起一勺送到许诺嘴边:“尽管吃吧,别的就甭管了。” 许诺挣扎着把汤咽了下去,嗓子还是火辣辣地疼:【别蒙我,这不是你做的味道,哪来的?】 刘铭锐若无其事地说:“哪来的那么重要?还怕我毒死你不成?” 许诺皱紧眉头,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你妈送过来的?】 刘铭锐举着勺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许诺飞速打字:【真的是你妈?他知道你回来了?】 刘铭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勺子凑到许诺嘴边:“……我妈是来过,你别多想,她没有别的意思。” 许诺立刻联系到了中午刘铭锐不在的那段时间,所有前因后果串成一条线,他一边喝汤,一边写道: 【你妈妈今天中午来医院给你送汤么,她知不知道我的事,她骂你了么?】 刘铭锐笑道:“喝你的汤,瞎担心什么,自己的妈,我还能搞不定么?” 许诺躲开刘铭锐的勺子,又写: 【她知道住院的人是我么?】 刘铭锐深吸一口气,放下勺子说:“实话告诉你,诺诺,小愿出院了,我让周队先把他接到我家去,让我妈带带他。” 许诺睁大了眼睛,显得不可置信。 “你不要生气,”刘铭锐抚摸许诺的头发,“我和我妈说的是,这孩子是被告方留下的小孩,暂时无家可归,先寄放在我们家里,等案子搞定了再把他接走。我爸带年出差,妈一个人在家挺寂寞,让小愿去陪陪她。” 许诺想了想写道: 【如果她知道那孩子是我弟弟,不会被气死?】 “说什么话呢,你以为每个人心眼都只有你那么大?”刘铭锐揶揄,“别看我妈一副很凶悍的样子,她其实很喜欢小孩,小愿也挺擅长讨大人欢欣,咱妈不是不能接受你么?我在想,我劝不成,干脆让小愿从内部瓦解她。” 许诺懂了刘铭锐的意思,心里有点忐忑不安。 刘铭锐仿佛看穿了他,笑嘻嘻地用勺子堵住他的嘴:“怕什么,反正都出柜了,我妈由我搞定,过程什么样你别管,你只要知道,最终结果是她接受了咱俩就够了。” 许诺将信将疑地把汤吞了下去: 【那但愿你妈别把我弟教成第二个保姆】 刘铭锐乐了:“别瞎说,我那是天生的,生下来就是为了伺候你。” 一边说,一边俯身吻了许诺一下,又给他灌了一勺汤。许诺才刚能开始进食,他不敢给许诺喝得太多,一小口一小口喂,过了大半个小时,小半碗终于下去了。 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魏云起带着一股外面的寒气,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哟,打扰到你俩甜甜蜜蜜卿卿我我了?”他大大方方地坐在床边,捞起放在床头柜的苹果啃了下去。 许诺皱眉望刘铭锐,刘铭锐无辜地耸肩。 “这汤不错,给我尝尝,你自己做得?”魏云起看刘铭锐。 刘铭锐说:“我妈熬得……你确定你要喝?” 魏云起没皮没脸地捞起许诺用过的勺子喝了口,啧啧嘴称赞道,挺香。 刘铭锐无语,干脆直接把整个保温盒塞到魏云起手里:“……都给你吧。那么晚还过来,真麻烦你了。” “应该的嘛,”魏云起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地样子,“阿言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看小美人儿唇齿皓白,想必恢复地不错。” 许诺直接举起手机:【所以说你来我这里蹭饭?】 魏云起大笑:“家里做饭的不在,求赏一口病号饭。” 刘铭锐问:“阿言呢,还没回来?” 魏云起耸肩:“那小子三天两头出差,估计不敢回家见他妈妈了,躲在外面不肯回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喏,小家伙人来不了,心意你们先收着。” 刘铭锐拆开信封,里面散出几张明信片,上面贴着易言自己的照片。 看起来他人在海南,照片上都是碧蓝的海水和高大的绿色植物,易言身体被晒得黝黑,穿着花衬衫傻兮兮地笑出一口白牙。 翻过照片,一张的背面写着: “祝嫂子身体健健健健健健康!!爱嫂子!!!”外加一个巨大的爱心。 另一张背面写着: “大尾巴!!照顾好我嫂子!!!要让嫂子胖十斤!!!爱大尾巴!!!”外加一双手绘的金鱼眼。 刘铭锐哭笑不得地把两张照片都扔给许诺,问魏云起:“他没给你寄?” “寄了。”魏云起拿出被丢进垃圾桶的信封,指着信封背面的一行字: 【帮我拿给铭锐和嫂子,大灰狼我爱你!】加一个飞吻的表情。 刘铭锐嘴角抽搐。 “可是前面还写着这个。”魏云起又翻过信封,只见邮戳下还写着一行字: 【邮差叔叔辛苦了!我爱你!】外加两个大爱心。 “原来你和邮差是一个待遇。”刘铭锐同情脸看他。 “不用你提醒我。”可怜的信封在魏云起手里啪啪作响。 谁让易言就是那么个哥们大过天爱情靠边站的家伙,魏云起的脸再黑也没有用。 “不教训下他真不知道自己是谁。”魏云起把信封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五秒钟后,又怏怏地把纸团捡出来,撕下背面乱涂鸦的那句话塞进口袋里。 “好了铭锐,”他清清嗓子,“我得和你谈点正事。” 刘铭锐也知道,魏云起大晚上的光临,不应该只是送信那么简单。 “警方目前找到凯利斯的消息了么?”魏云起坐回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刘铭锐说:“暂时还没有。” “我们这里有一部分消息,”魏云起说,“不知警方有没有和龙华合作的意向。” 刘铭锐惊讶:“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去找邢老师商量……” 魏云起一笑:“你是老邢的学生?把它托付给你也没问题,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刘铭锐慌乱了几秒,立刻拾回镇定:“合作条件是什么?” 魏云起说:“如果答应的话,我们出去谈。” 刘铭锐看了看许诺,许诺做了个出去的手势,他才像得到了应允,冲魏云起点点头。 病房里很快安静了下来,许诺半身斜倚在床上,一手磨挲着易言寄来的几张照片,心里想着另外一件事,丝毫没有睡意。 这个在照片里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子,是第一次见面时就能义无反顾地把自己拉出困境的人。 许诺下意识地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然而若是让他知道当初自己对他的所作所为,不知他是否还会用这样毫无理由的信任来看待自己? 果然,空闲的时间太多,适合让人胡思乱想。 许诺胡乱把信件塞回床头柜的抽屉中,被太多温暖包围反而让他反应不过来,他的脑子一片混沌,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那群温柔而善良的人。 幸好刘铭锐很快就进来了。 魏云起看起来已经先离开了,刘铭锐一个人坐到他床头亲亲他的眉心:“在想什么?眉头又皱得那么紧?” 许诺轻笑,写道:【在想你的朋友,和你一样都是怪人】 刘铭锐说:“那是因为你的疑心病太重……别想东想西的,我们对你好,不是想索取什么,快睡吧。” 许诺写:【合作谈得怎么样?】 刘铭锐说:“过两天得去和周队商量商量,最近我得忙了,不能随时照顾你。” 许诺眉宇间露出一点失望,任由刘铭锐扶着自己躺下。 “别像个小孩子,我也不能无时无刻看着你,”刘铭锐戏谑地抚过他的脸颊,“不过为了补偿你,我答应,最后的任务带你一起去。” 许诺的眼睛亮了亮。 “所以……快点好起来。”刘铭锐俯下身,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吻。 145.是他唯一的亲人 伤愈合了一部分后,失眠了太久的许诺变得非常嗜睡,一天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昏昏沉沉的,这倒是让刘铭锐空出了大把时间处理自己的问题。 把许诺哄睡下后,他便动身回家。 许愿在自己家住了近一个星期,自己却一次也没有回去看过,他不可能离开许诺,想起母亲的态度,他多少有点忐忑不安。 必须在许诺出院前把母亲的态度弄清楚,和平共处,或者干脆分家……总该有一个选择。 到家时已是夜晚,夏天又一次悄悄到来,天暗得很慢,阴暗的光线中有许许多多出来散步的三口之家,然而本应该亮起的房间,却在万家灯火中成为了黑暗的小小一隅,刘铭锐叹了口气。 他徒步爬上五楼,手里拎着买给母亲的水果,出门那么久后第一次回家,手心竟沁出了点点冷汗。 他和母亲冷战了将近五年,上次离开家门还是翻窗下楼,他从没想过,回一次家的心情,竟也可以如此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家门。 没有开灯,房间里一片黑暗,母亲并不在家,他把水果丢在了茶几上,换上拖鞋缓步往里走。 “刘哥哥?”突然响起的声音把他吓了一大跳。 回头,看到许愿倚在房门口,这流着一半西方人血液的小孩,长得非常迅速,有两个星期没见,便好像又长高了点,他身上随随便便地穿着自己小时候的旧衣服,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精致的脸上略带倦容。 “小愿,”刘铭锐蹲下来拍拍小孩的头,“一个人在家?” “我在睡午觉,阿姨去加班……现在几点了?”他揉揉眼睛,看到茶几上放的苹果便伸手去拿。 “这个要洗过。”刘铭锐抢过许愿手中的苹果走进厨房,“我妈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许愿摇头,跟着走进厨房,小脑袋刚够得上流理台,歪在上面看刘铭锐。 刘铭锐很有耐心地洗完苹果,削皮,又切成小块,装在碗中插上牙签递给小孩:“饭点都过了,你饿不饿?” 小孩没回答他的问题,捧着碗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刘铭锐:“……我什么时候能去看哥哥?” 刘铭锐有点头疼:“过两天,他出院了,我会接他回来。” 小孩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可是他看起来很疼,我想去医院看看他,为什么你们都不让我去看哥哥?” 刘铭锐无法向他解释许诺的心情,想必小孩也一定不能理解许诺这种既爱又恨的态度,亲情是一种很奇妙的感情,它自然形成,毫无理由,无法割舍不能抗拒,于是它总能给人带来矛盾的情愫,就像许诺和许愿,自己和母亲。 他只能说:“你哥哥很累,等他病好了,一定会来看你。” 许愿有点生气,放下苹果碗反驳:“是我想看哥哥,不是想让哥哥看我。” “我知道,知道。”刘铭锐摆摆手,示意他安静。 小孩沮丧地抱着苹果碗走回小房间,过了没多久又拿了个小书包走了出来:“那……帮我把这个给哥哥好不好?” 刘铭锐接过书包,有一点疑惑。 小孩抱着膝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我想把这些给哥哥……他是不是不喜欢我?那你帮我给他。” 刘铭锐打开书包,里面全是花花绿绿的小玩意,麦当劳儿童套餐的玩具,稀奇古怪的糖纸,崭新的玩具小机器人,小幅拼图,贺年卡,居然还有装压岁钱的红包。 刘铭锐拿出来把玩了一会,想起了小时候易言给他的那些东西,心里突然有一阵酸涩。 看到刘铭锐的苦笑,小孩突然很紧张地绷直了身体:“不帮我就算了,包还给我,我自己给他,你别拿走它们……” 刘铭锐盖上书包盖,站起身:“不,我改变主意了……我带你去看他。” 一些事总该有面对的那天,兄弟俩的事情,自己无法帮他们解决。 他帮许愿背好书包,带着他下楼直奔医院。 现在已经过了探视时间,刘铭锐让许愿先乖乖站在病房外,自己进去看许诺的情况。 许诺还在睡,像要把以前失却的睡眠补回来那般,不过刘铭锐觉得他的脸色比以前好了许多,两颊有了淡淡的红晕,身体也比以前胖一点了,这些都是好转的迹象。 他坐在床边看了会,许诺被他带进来的冷风弄醒了,微微睁开了眼睛。 刘铭锐便干脆俯下身亲他,亲得他彻底清醒了。 “你怎么回来了……现在几点?”刚睡醒的许诺打了个哈欠,不自觉地揉揉眼睛,看起来和许愿非常相像。 “天快黑了,”刘铭锐说,“又从上午睡到现在?小心晚上再失眠。” 许诺咂咂嘴:“你滚吧,我还困得很,你滚了我就不失眠了。” “别总想着睡觉,”刘铭锐不由分说地把人抱起来,“多做做运动,有利于康复。” “做什么运动……是你想了吧,别那么色情。” 刘铭锐哭笑不得:“我又没说是那个运动,你的脑袋里装得都是什么?” 许诺撇撇嘴不说话了,任由他帮自己穿上外套,头**地搭在他肩膀上,像个撒娇的孩子。 刘铭锐摆正他的脑袋:“坐好,少说点话,别撒娇,越养越小。” 许诺的声带刚恢复,声音带了一点磁性的沙哑:“让我靠一会也不肯,小气。” 刘铭锐无奈,这次许诺是工伤住院,自己有了特批的陪床假,算起来是和许诺的这几年里,陪他时间最长的一次,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许诺不光难伺候,还特别粘人,要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随时应付他说风就是雨的坏脾气,要对他惟命是从,不能打不能骂,还要像对个幼稚园的小孩一样时不时哄着宠着。 可见在变故发生前,许诺完全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 那些黑暗的往事过去后,变的只有他对外人冷冰冰的横眉竖眼,对刘铭锐,那些骨子里的大少爷习惯只会变本加厉。 也就只有保姆先生能忍得了他这种脾气。 “好,坐好了,乖一点。”刘铭锐扶着他坐直,帮他拉了拉被子,想到等在外面的许愿,心情有点复杂,“诺诺,告诉你件事,外面有个人……嗯,很想看看你。” 许诺沉默了一会,眉毛立刻挑了起来。 刘铭锐知道这是他要发脾气的前兆,赶紧先给他顺毛:“那是你弟弟,不是什么仇人,他就是想拿点东西给你……” 他一边说,一边专心致志地观察许诺表情的变化。 见许诺挑起的眉头渐渐放了下来,他立刻调高了点音量:“你比他大了几岁?和一个小孩子吃什么醋,乖,怎么说他也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许诺的表情很别扭,拧巴了很久才吐出一句:“我这不是吃醋。” “行了,你不想看见他,不还是吃你妈妈的醋么。”刘铭锐亲了他一口,“那你答应了?我去把小孩带进来。” 许诺点点头,刘铭锐眉开眼笑,起身出房门。 不过这次,许愿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大呼大嚷着冲上去,他慢慢走近病房,显得有点怯生生的,站在门边看着许诺。 刘铭锐拉着他进去,他甩开刘铭锐的手,可怜兮兮地望着许诺。 “……哥?”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许诺愣了愣,摇摇头,挥手招呼他过来。 他这才像得到了特赦,慢慢挪动到许诺身边,一双小手紧紧攥着书包带,看起来有点紧张。 许诺也没好到哪里去,这对年纪差距过大的兄弟俩,用相似的不知所措的表情互相注视,最后是许诺伸出手,小心地在弟弟头上摸了一下。 仿佛流连于许愿长长软软的金发,许诺抚摸了下,又抚摸了下。 就是这样子的感情,想起来时,觉得生气、委屈、难以接受,但在真正见面后,那流淌在血液中的相似的东西,会忍不住让人想上前触碰。 因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146.心知肚明却沉默 刘铭锐悄悄地退到一边,拎着热水壶去打开水,静悄悄的病房里只剩下兄弟二人。 许诺的手放在许愿的头顶上,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办。 倒是小孩见哥哥不排斥他了,乐呵呵地放下书本心满意足地扑了上去。 许诺不习惯和人太亲密,搂着一直往自己胳膊肘里钻的弟弟,全身上下都不自在。沉默了半天,他眼睛瞟向窗外,堪堪开口:“……在铭锐家,住得习惯么?” “哥,你什么时候出院?”小孩回答的却是另一回事,“我想和你住一起。” “我和铭锐住一起……”话说了一半,许诺的心里咯噔一下,想到如果自己有了弟弟,那个保姆会不会扔下自己回去和他妈妈住?想到这里,他差点没把小孩直接推下床。 “为什么你要和刘哥哥住在一起?”小孩依旧一脸无辜,“你们两个真的是那种关系?” 许诺松开小孩的手,坐得离他稍微远了点,满脸警觉:“哪种关系?” “就是爹地和妈咪的那种关系。” 许诺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孩当他默认了,眼睛发着光,接着问:“那你和刘哥哥也能生出个弟弟么?” 许诺:“……” 于是刘铭锐提着水壶回来,就看到小许愿趴在病床上,兴致勃勃地问:“哥哥,你给我生个弟弟好不好?” 许诺则一脸抓狂状:“许愿同学,你妈妈没教过你么,我是男人,没办法生孩子……” 刘铭锐失笑,倒了杯水,顺势坐在床上,一手揽住许诺肩膀。 许诺趁机把小孩塞给保姆先生:“看好了,这个人才是老婆,要生弟弟找他去。” 许愿:“??” 许诺拉着小孩的手摸刘铭锐的肚子:“他坏了我的种。” 许愿:“可刘哥哥不也是男人??” 刘铭锐插话:“行了别听你哥胡说八道,男人都不能生孩子。”说罢又把水杯凑到许诺嘴边,“来宝贝喝点,嗓子都哑了。” 许愿不满于刘铭锐对自家哥哥的占有,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翻身下床,把小书包抱在怀里。 “哥,给你看点东西!”小孩兴致勃勃地爬上病床,拉开书包拉链把包直接倒了过来。 哗啦一下,一堆乱糟糟的小玩意立刻掉到被褥上,还有几颗弹珠丁零当啷地滚落在地。 刘铭锐立刻制止了去拉第二层拉链的许愿,手忙脚乱地蹲下来捡东西。 小孩努努嘴,把书包一扔,挑出一个崭新的机器人模型炫耀:“哥,你看,新款,去年的生日礼物!” 许诺别开眼睛,哼哼唧唧地嗯了两声。 小孩又翻出几张游戏光碟和一个掌上游戏机:“哥,过来,我教你玩游戏!” 刘铭锐忙说:“别给你哥玩这些刺激性的东西,他不喜欢这种。” “没有刺激性,”小孩说,“我下载了钢琴大师,还有太鼓达人……对了,我还带了这个。” 他从书包第二层翻出一盒CD,刘铭锐接过来一看,竟诧异地发现里面都是轻音乐:钢琴小提琴协奏曲,睡眠音乐,森林奏鸣曲,还有很多听也没听说过的。 “你收藏的?”刘铭锐对这个半大的小孩会买这种CD感到怀疑。 小孩点头:“买来送给哥哥。” 刘铭锐瞥见许诺的表情也非常诧异,便继续问:“你在这里买的?我妈带你出去买的还是……” 小孩摇头:“不是,是还在家的时候,有时候妈咪带我出去……” “你妈妈?”许诺忍不住脱口而出。 “嗯,”看见许诺的脸色又开始变得阴沉,小孩像做错了事般抱着书包缩在床尾,小心翼翼地说,“我总是弹不好钢琴……妈咪说我哥哥弹钢琴很好听,我就想……买给哥哥,让哥哥弹给我听……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妈妈还说什么?”许诺置若罔闻,继续质问。 小孩咬着嘴唇,抱紧书包不说话了。 刘铭锐戳戳许诺小声道:“诺诺,你把孩子吓到了。” 许诺面无表情地低下头,一双眼睛深不见底。 刘铭锐悄悄握住许诺的手,替他问:“小愿,你哥哥他就是有一点着急,没有不喜欢的意思……你妈妈还说了什么?” 许愿如梦初醒,爬到许诺面前把PSP递给他:“这是我最喜欢的,送给哥哥做生日礼物。” 许诺怔怔的望着他,小孩又有悻悻地收了手:“妈咪说哥哥的生日在十一月份,现在才七月……是不是太早了,过两个月,我再给你……” 感到许诺的手指又颤抖了一下,刘铭锐忙问:“没事,小愿,东西你收着自己玩吧,告诉哥哥,你妈妈还说过什么?” 许愿被突如其来地严肃的气场吓了一跳,反倒脑子一片空白:“说什么?没说什么啊,每年妈咪都会给哥哥买礼物,这些是妈咪买的,这些是我送的……” 许愿把床上乱糟糟的东西和几盒整齐的东西放在一起,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哥哥喜欢什么,就……买了我喜欢的。” 床上摊开了很多东西,一看就知道不是一年两年的生日的量。 刘铭锐的心如擂鼓,怀中的许诺更是话都说不出来,他一边轻拍许诺的背,一边追问:“这么说来中国前,你就一直知道你有个……亲生哥哥?” “对啊,”许愿反问:“这很奇怪么?” 两个人都沉默了。 许愿又说:“其实我有很多堂哥表哥……可他们都是外国人,嫌弃我有一半中国血统,又比我大好多,玩儿都不叫上我……妈咪说其实我也有真的哥哥,我还高兴了好久……” 几乎可以想象。 在势力强大的埃洛特家族,纯正的血统是多么重要,而小小的许愿是正房的孩子,偏偏却拥有一半的中国血统,被这种不纯正的成员强占家族的财产,足够引起其他兄弟姐妹的仇视,这个孩子虽然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却也并非拥有过那么美好的童年。 血亲的嘲笑,大家族中纷涌而来的歧视和压力,已经足够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许诺深呼吸,缓解下情绪,接过小孩手中的PSP笑道:“结果你哥是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失望?” 小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才不失望,哥哥还带我吃了冰淇淋!” 他想到了他们的第一次相见,小孩毫无原则地跟在自己身后,自己烦得要命,可又没舍得把他丢在脑后。 血缘就是那么奇妙的东西,它能把相隔千里的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许诺不说话了,垂头想着些什么,病房里有着尴尬的沉默。 许愿心跳地厉害,揣着几个小红包,小心翼翼地挪到许诺身边:“……妈,妈咪说,在中国过年,要送红包,这些是妈咪留给哥哥的……哥哥……要不……” 没说完的话被许诺锐利的目光堵了回去,小孩的声音不由有点发抖。 “我不要。”许诺深吸了一两口气,慌忙摇头,目光闪烁不定。 “哥,你是不是讨厌妈咪?”小孩轻声问。 许诺没有回答,他蜷起膝盖,把头埋进被褥里。 小孩等了他一会,突然扔掉红包,大哭了起来。 刘铭锐慌了神,忙要把小孩抱走,不想小孩拽着被子大哭不止,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地说:“哥哥,不要讨厌妈咪,不要讨厌妈咪,妈咪……妈咪……” 刘铭锐抱着许愿小声地哄着,许诺把脑袋埋得更深了一点。 “哥,你别讨厌妈咪。”小孩哭得声嘶力竭,“是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抢走哥哥的妈咪……” 被说中了心事,许诺的眼圈刷得一下红了。 “别乱说,你哥不怪你,他只是和你一样想妈妈,啊?”刘铭锐拍着小孩的背,一手为他擦眼泪,“好了,不哭不哭,乖孩子。” 小孩还是一抽一抽地哭,许诺摇摇头不耐烦地道:“好别哭了,没事儿了吧,那就把东西收走回去吧。” 话音一落,刚止住哭泣的小孩一下子又放声大哭。 许诺猛得抬起头,双眼通红。 刘铭锐当机立断,抱着小孩快速走出了病房。 147. 打开心门的彼端 刘铭锐出门后没多久,许诺便下了床,披上一件外套偷偷跟了出去。 夏天的夜晚凉风习习,他跟在两人身后,看到大保姆给小孩买了个冰淇淋,成功地止住了小孩的哭声。 大保姆陪许愿坐在医院楼下的长凳上,他便悄悄躲在长凳背后的树丛后,透过树枝看小孩一口一口地舔雪糕。 迷迷糊糊地,偷听两个人的对话。 “你妈妈是什么时候认出你哥的?”刘铭锐冷不防开口,问得正是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他从未想过,看似刀枪不入的夫人,竟早已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什么什么时候?”小孩含含糊糊地说,“我哥第一次去时妈咪就看出来了啊?” 许诺皱起眉头,拉了拉胸前的衣服,觉得有点冷。 “第一次?”刘铭锐皱起眉头。 “妈咪还给哥哥做了桂花莲子羹……”小孩嘟嘟囔囔,“是哥哥自己没认出妈咪,哥哥走后妈咪都哭了。” 想到那时候的甜汤,许诺鼻子一酸。 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要和那时候一样,冷眼旁观自己的儿子被人糟蹋?许诺不知不觉地咬紧了嘴唇。 刘铭锐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诺诺一直不知道你们认出他了……你们没有告诉过他么?” 许愿的声音略带赌气,“哥哥怎么会不知道?他认不出妈咪么?反正我不可能忘记妈咪的样子……” 后面的话许诺没有听清,他已经无法抑制身体的颤抖,缓缓蹲在了地上。 原来母亲没有忘记自己,原来弟弟一直明白自己的存在,自己隐瞒难过了那么久,却是因为可笑的尊严和误解…… 错过的感觉,比从未得到过,更让人揪心。 她一直都看在眼里么? 否则她为什么能对着自己放下身为夫人的身段?为什么会准确无误地为自己端来那碗甜汤?为什么要保护一个名不见经的保镖的性命? 仿佛一直以来的迷雾突然找到了出口,自己能够假扮成夫人大摇大摆地出现于凯利斯的庭院中,并不是因为凯利斯没有认出来,而是夫人背着自己偷偷与凯利斯斡旋。 是母亲一直在暗中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儿子,为什么自己还一直自负地认为,这双单薄的手,能掀翻凯利斯那强大的势力? 夏天本应凉爽舒适的风突然有种彻骨的寒,他不知该怎样才能停下身体的颤抖。 可是妈妈啊,为什么偏偏你不说呢。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那个答案越来越清晰,但他使劲劝解自己不去听不去想,唯有恨意能筑起坚实的堡垒,而被爱填满后,那些故意做出来的顽强便会全线崩溃。 “我们已经逃出来了……”小孩抽抽噎噎地哭,“妈咪想去救哥哥……不救哥哥,妈咪就不会死……” 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了夫人的影像。 那时自己铁青着脸对她进行最后一次交涉,命令她住在刘铭锐在英国的家中,阻止她回凯利斯的宅邸。 那时她说了什么来着? 她说要回去救儿子……对啊,那时自己怎么会这么笨,许愿是凯利斯唯一的骨血,凯利斯害谁也不会害自己的儿子,那么除了他许诺,还有谁会是夫人的儿子? 是他拼命渴望肯定的同时否定了自己的存在。 于是他也忘记了那时母亲看着自己的眼神,锐利的背后有担忧有坚定,隐藏的更多的是深深胆怯。 就像自己害怕母亲看透这已经肮脏的皮囊一样。 母亲也在害怕着自己。 天下有哪个母亲能心甘情愿地看着还未成年的儿子如此艰辛地活在人世上? 只要母亲能活着一天,他受的苦,就原封不动地在她身上重演。 答案越来越清晰,他却越来越无力,牙关不受控制地猛烈颤抖,嘴中传来了浓浓的血腥味,那些过去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回放,母亲总是那样强势,那样冷漠,小心翼翼地筑起冰冷的防备掩饰内心的样子,和自己又何尝不相似? 为什么不相信她还记得自己? 为什么不相信她还爱着自己? 为什么没能主动上前获得那久违的拥抱? 为什么没能主动开口呼唤出那声妈妈? 他看到了最后那一刻,那颗子弹明明朝着自己射来,却落入了母亲的胸膛中,她倒在自己的面前,却张开了双臂。 “妈……” 他双手抱胸,颤抖着叫出声。 “……妈……” 他终于明白,不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夫人,是夫人甘愿把自己的身体挡在儿子面前,在那么多年后,终于了却心愿。 他不敢,也不愿想象母亲的心情,甘愿认为是母亲忘记了自己。 原来他还是躲避在母亲襁褓中的孩子。 “妈……” 他的视线一片模糊,扶住树枝才能保证自己没有摔倒。 枝桠碰撞出了轻微的沙沙声,仿佛心电感应,很快,就有双有力的手把自己拉了起来,身体陷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 刘铭锐把许诺紧紧搂住,用力揉搓他的双手,一边温和地亲吻他的脸颊。 “乖,别哭,小愿看着呢,别和个小孩儿似的,没事没事了,不哭啊。”他说。 许诺摸摸脸,已经湿成一片。 “哥!”许愿也闻声赶来,刚才还在抽泣的他,看到许诺脸上的泪水,反而不哭了。 “……哥哥,你哭了?谁欺负你了?”小孩的小脸一下子鼓了起来。 许诺摇头,想努力停下眼泪,奈何身体抖个不停。 “他欺负你了?”许愿反目看刘铭锐,“哥哥,别哭,我帮你打回去——” 许诺忙伸手拉住许愿,努力弯了弯嘴角:“别……乱来,和他没关系……” 小孩一下子皱起眉头,踮起脚,小手触了触许诺的脸颊:“哥哥……刘哥哥说你的嗓子受伤了,你是不是嗓子疼?” 许诺不知所措地点头。 “哥,不哭,不疼不疼,”小孩踮着脚搂着许诺的脖子,“妈咪说吹吹就不疼了……” 许诺又摇头,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 “哥,是不是特别特别疼?”小孩的眼睛红了,他手忙脚乱地放下书包,从中抓出一把糖果,“哥哥,吃糖,吃了就不疼了。” 见许诺没反应,他急急忙忙地拔开糖纸往许诺嘴里塞:“哥,不哭,给你吃,很甜,真的,你吃……” 一边说,一边把一大把糖塞到许诺手中。 许诺推了一把,糖哗啦哗啦地洒了一地。 小孩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哥,妈咪说你喜欢吃糖……是不是真的很疼,哥吃糖,别哭,别哭……” 许诺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蹲下身,轻轻抱住弟弟。 许愿搂着哥哥的脖子,上下揉搓着,带着哭腔小声说:“哥哥别哭,不疼了,不疼了……” “不疼。”许诺的声音哑哑的,“”小愿,妈妈还说了什么? “妈妈让我对哥哥好。”许愿说,“哥,我喜欢你。” “嗯。”许诺抱紧弟弟,“哥哥错了。哥哥也喜欢你。” 天色已晚,刘铭锐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把病房里临时搭的床让给了许愿,自己和许诺两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 小孩睡着了,病房里开了一盏床头的小灯,许诺整个人靠在刘铭锐臂弯中,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刘铭锐正小口小口喂他喝粥。 “这下还讨厌你弟弟么?”刘铭锐戏谑。 许诺说:“先别这么问,现在我的心灵很脆弱。” “就知道你硬邦邦的样子全装的。”刘铭锐笑道:“遇到正经事就全露馅了。” 许诺白了他一眼,却说:“铭锐,我觉得好多了。” “什么?”刘铭锐又喂了他一口粥。 “知道我妈没有抛弃我……突然觉得,轻松了一点。”他垂下眼睑,轻轻地说,“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 这么多年疲惫无望地奔波过后,第一次驻足发现,原来有些东西并不是徒劳。 第一次觉得松了口气,肩上的担子,突然轻了不少。 “知道妈妈救了我……明明知道她代替我去死,心里却突然好受了很多,我是不是很忘恩负义?” 刘铭锐叹了口气,抱紧他:“你妈舍不得你死,她想让你好好活着,你别说混话。” 许诺低着头,想了很久。 终于缓缓闭上眼睛,轻声说: “铭锐,我突然觉得,没有那么累了。” “坏到极致,会有惊喜,会有感动,会有温暖。” “人活着,其实挺好的。” “铭锐,谢谢你。” 148. 反面是漠不关心 七月中旬,许诺出院了。 他们依旧借住在魏云起和易言的房子里,周奕天开车来接他们,许诺比刚回来时胖了不少,脸颊鼓了起来,上面出现了淡淡的红晕,漂亮的凤眼里有了少见的活力,眼波流转,整个人鲜活了很多。 他和刘铭锐坐在后座上,看窗外烈日炎炎,正是一年中最为活力四射的季节。 “你不用考虑工作,”刘铭锐还在絮絮叨叨,“先在家休息几个月,医生说你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老毛病,别逞强知道么?” 许诺耸肩:“知道了。” 刘铭锐继续说:“该吃的药我列了张单子,饭前饭后一天几次别弄错了。” 许诺看窗外:“真是越来越啰嗦……” 刘铭锐问:“眼睛最近怎么样?” 许诺摇头:“好了点,不过只能分辨出轮廓,看不清楚。” “过两天带你去看中医,”刘铭锐说,“得好好调理一下。” “不要。”许诺一口否决。 “别任性,中药对身体好。”刘铭锐无奈,把人拉到自己怀里,“咱先不谈这个……你出院了,要不要把小愿接回来一起住?” 许诺反问:“你妈妈怎么说?” “我妈她——挺喜欢小愿,不过小孩的意思还是想搬来住一起。”刘铭锐说,“你是老大,我们都听你的。” 许诺笑道:“得了吧,你妈就不听我的。” “这个交给我搞定……安顿下来后,和我回趟家见见妈妈好么?” 许诺眉头紧皱。 “我知道你不愿意,其实我也堵得慌。”刘铭锐亲了亲他,“早晚都得面对,就当是为了我。” “那现在先说好,你妈要再把我赶出来?” “不会的,”刘铭锐说,“我让小愿给她做心理工作……她现在没有以前那么排斥这个,应该……吧。” “哦?”许诺挑眉。 刘铭锐没了底气,握着他的手:“总之不管我妈怎样,你都不许自作主张消失。” 许诺没有说话。 刘铭锐急了:“你答应我,别因为我妈离开我……诺诺,我们去结婚好不好?” 许诺没有惊异也没有感动,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结就结,反正吃亏的是你。” 刘铭锐说:“那我们不能总住人家魏先生的房子,诺诺,如果我们自己买房,你喜欢住在Y城还是C市?” 许诺踹他:“就你?能买得起一个卫生间我就谢谢你了。” 汽车在一个大甩尾过后紧急刹车,两人冷不防向前倾。 刘铭锐顺势抱住许诺:“撞到没?” 许诺推开他:“别肉麻。” 周奕天很不爽地重重地按车喇叭。 刘铭锐无视司机,玩上瘾了,贴着许诺不放。 “刘铭锐我命令你别在单身人士面前秀恩爱!” 许诺乐了,拉过刘铭锐的领子肆无忌惮地吻上去,周奕天只得苦着脸把反光镜朝向车顶,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费了好大劲周奕天才把这两个人运到家,心里被堵得慌。 许诺心情舒畅地吹着口哨回房,刘铭锐无奈道:“诺诺他就是小孩心性。” “你别向我解释。”周奕天大手一挥制住了刘铭锐的发言,“你的私事我管不着,现在我们来谈谈工作,明天是我们和龙华合作以来第一次会议,我希望你能出席。” 刘铭锐满口答应,一边不自觉避开周奕天的视线,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小心思。 果然第二天,周奕天便无奈地发现刘铭锐的身边多了个许诺。 许诺也像模做样地穿了一身警服,头上滑稽地戴了顶过大的警帽,帽檐快要遮住他半张脸,一看就知道,这身行头是刘铭锐的,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他倒也不避嫌,大大咧咧地在办公室里招摇过市,跟在身后的刘铭锐,反倒更像个小跟班。 “你的办公桌在哪?”许诺问。 “在C城那里,”刘铭锐说,“在这不光顾着照顾你了么……这个是周队的桌子。” 许诺瞥了一眼,拿起放在桌面上的相框。 看到那两个年轻警察的照片,刘铭锐惊异:“这不是在C城那边也……周队把他带回来了?” “你认识这个人?”许诺指着照片上那个带黑框眼镜的青年问。 刘铭锐摇头:“C城那里周队也放着一张一样的照片,我见过,有点惊讶。” 许诺喃喃自语:“……难道就是这个人……” 正好一个警察前辈过来招呼两人:“小刘,还有十分钟会议就开始了……这位是?” “这位是我今年带的实习生。”刘铭锐随口胡诌。 警察愣了愣,也便笑道:“这么快就开始带实习生了?干得不错。”一边说,他的目光移到了许诺手中的照片上,“哟,这不是当年的小天么。” 许诺顺势问:“……那这个人呢?” 对方叹了口气:“这是倪中队长,他还在的时候,和小天两个人是我们队的顶梁柱,好像从大学起就是师兄弟,一个善文一个善武,配合天衣无缝……可惜小瑞心太高了,可惜啊,可惜了。” 连叹三声,刘铭锐和许诺默契地看了看彼此,刘铭锐先开口: “听说这个倪中队长调到省里的总部工作了?” “听小天说的吧?”男人说,“一开始我们也以为他只是调到了省总部,要是那样就好咯,可事实呢?唉,年轻人就是心高气盛,干什么不好,为什么非得做出背叛这种事情呢?” “背叛?”刘铭锐倒吸了口凉气。 警察摇摇头:“按理说也不该这么说他的不是,可我们警局哪里对不起他倪瑞了,埃洛特家族哪里值得他出卖我们的机密?真是想不通哦唉。” 三人各自唏嘘了一会,然后刘铭锐问:“那么这个前辈……现在还在埃洛特家族工作?” 警察摇头:“当然是被警察发现了呗,自然是两头不讨好,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自作孽不可活……真是的怎么会和你们提起这个,当我没说过吧,快开会了,我们收拾收拾赶快过来。” 警察挥挥手,脸上依旧留着惋惜,转身离去。 刘铭锐和许诺面面相觑,各自回忆起了一些过往,陷入了沉思。 过了倘久,刘铭锐才弯弯嘴角说:“……和我听说过的,不一样。”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会议室前,周奕天正靠在门框上和一个龙华的成员聊得起劲,警服的袖子向上撸起,前胸襟大敞着,丝毫不修边幅。 原本在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现在和另一个一起串成挂坠,垂在他的胸前。 “喂,你们俩,还在等什么?”他朝两人招招手,“进来开会了。” 刘铭锐应了声,伸出手和许诺的紧紧扣在一起,两人相视而笑。 不再奢求,若能相守,就应学会感恩。 这次会议非常官方,警方这边的代表人是Y城分属的负责人,周奕天坐在他右边,板着脸不发话;龙华这边,代表人是个金发美男,魏云起没有出现,坐在他右边的也不是什么生面孔,而是吴烬。 开会时许诺显得兴趣缺缺,歪在座椅上用警帽遮住脸打瞌睡,冗长的会议一结束,他便站起来目的明确地向龙华的金发美男走去。 刘铭锐站在后面远远地看着,看到许诺并没有绕开吴烬,反而和他握了握手,寒暄了两句。 他突然感到松了口气。 吴烬也看见了他,向他点点头,走了过去。 “N看起来精神好多了。”吴烬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谢谢,”刘铭锐说,“他的身体还在恢复期。” “他的夜盲症好点没?” “没有光线的时候能勉强看到一点,多谢关心。”刘铭锐笑道。 吴烬有点尴尬:“我向一些医生打听过,这里有几个医生的电话,你可以——” “麻烦你了,”刘铭锐打断了他,“他不太喜欢打针吃药,我打算过两天带他去看中医,调理下身子。” “……这样也好。”吴烬点点头,一双眼睛始终追随着许诺的背影,若有所思。 刘铭锐心里有点不舒服,清了清嗓子:“吴先生,他现在很好——” “我知道……我知道。”吴烬自言自语,“我想他已经不需要我的道歉了。” 真正的放下,是不再心怀恨意,也不渴求得到弥补,而是真正的漠不关心。 149.我去帮忙怎么样 许诺大步走到龙华总裁面前,挑起眉毛,仔细观察这个男人的五官。 很久后他才承认,这个总裁长着一副不亚于自己的好皮相,而更重要的是,他的肤色和发色,像极了某个家族人员的集体特征。 “你看了我六分钟零二十秒,”路易斯回头,“是不是爱上我了?” 许诺失笑。 路美人又说:“你也是零号?很可惜,我是纯零,对你没兴趣。” “不如做个朋友。”许诺说,“我叫许诺,贵姓?” “路易斯。”路美人和他握了握手。 许诺没有等到下文,不免皱了下眉,“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我姓路。”路美人显得有点不愉快。“还是说你想要听到三个让人恶心的字?” “我也不想,”许诺舒了口气,“只是本来还以为我们可以变成半个亲戚。” 路易斯笑:“那个姓氏的亲戚?那我宁愿做个孤儿。” 两人好像达成了什么共识,满意的相识而笑,很快便相见恨晚的谈论起了什么,旁若无人。 龙华的总裁和许诺一样有心高气盛说一不二的性格,同样仇视着埃洛特家族,仿佛在一瞬间便能成为同盟军,总裁先生和许诺聊上瘾了,便对外界的应酬不管不顾起来,留下一干部下辛辛苦苦和警方列计划书。 日暮时分终于散会了,刘铭锐站在车边等许诺。 “穿这身真热。”许诺一出现,便忙着抱怨身上的警服。 刘铭锐把人塞进副驾驶座,打开车内的空调:“和那个总裁聊得很开心?” 许诺摇头:“没什么,只是一起唾骂埃洛特那帮老混蛋而已。” 刘铭锐发动汽车,不信任的看着许诺因兴奋而略显发红的脸颊,在心中感叹吴烬说得没错,比起以前半死不活的冷冰冰的样子,他确实开朗了许多。 “他说凯罗恩是他妈的哥哥的儿子……” “宝贝那是表哥。” “凯利斯是他妈的哥哥叔叔的儿子。‘ “宝贝那就是舅舅。” “今年他吞了凯利斯三分之二的资产,看来他才是那个家族最有野心的家伙。” “所以你们商量了什么?” 许诺眨眨眼睛:“不告诉你。” 刘铭锐很不满,冷不丁踩了下刹车,许诺差点被飞抛下座椅,和车窗来个亲密接触,于是两个人同时高呼起来—— “臭警察你谋杀?!” “你又没系安全带?!” 刘铭锐张牙舞爪的扑上去,用安全带把许诺扣在座椅上,不由分说的狠狠的啃了他一口,才摸摸嘴心满意足的端上方向盘。 “少和那个姓路的在一起,他不是好东西,以前还和阿言抢魏先生。” 许诺瞟了他一眼,漂亮的凤眼转了一圈眯起来说:“你吃醋?” 刘铭锐加快车速:“他一看就是零,吃谁的醋?” 许诺的美艳狡黠的弯了起来:“你就是吃醋。” 刘铭锐虎着脸:“别瞎说。” 许诺乐了,半个身体粘到刘铭锐身上:“凯利斯只是个落败之兵,那个姓路的根本没打算收拾他,他想吞并整个埃洛特家族,问我要不要去帮他忙。” 刘铭锐心震了震,面不改色的问:“怎么帮?” “当然是吹枕边风,诱敌出洞。”许诺说,“否则你说我这个样子,还能干什么?” “不可以!”刘铭锐猛地弹了起来,面色铁青。 许诺忍不住笑:“还收你没吃醋!” 刘铭锐哭笑不得:“这和那是两码事好么,老实说,你们两个商量了些什么东西?” “没你的事儿。”许诺转了转眼珠,“他说你们警察保守又腐朽,只知道围着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老贼打转,说实话他还真不想和你们合作下去。” “然后呢?” 许诺望车顶:“说我一看就和你们不是一伙的,问我有没有兴趣加入龙华。” 刘铭锐蹙眉:“你答应了?” “那不是废话,”许诺翘起二郎腿,“龙华有钱有势的男人大把大把,哪个都比你强。” 刘铭锐的脸由青到白,又由白泛红,许诺忍着笑又说:“其实吧,你这人挺不错,就是太笨太木头,人总得往高处看,我幸福了你也一定会祝福我吧?” 刘铭锐半天才颤抖着嘴唇吐出半句:“许诺……你给我说清楚……” 许诺拍拍他的肩膀:“要是想我了就对我弟发情吧。过个几年给他染个黑头发,他长得和我还是挺像的……唔——” 刘铭锐一个恶狗扑食,直接把许诺框在了座椅上。 许诺好不容易从他暴力的吻中挣脱出来,一把踹在他腿上:“发什么疯!” “我还要问你呢!”刘铭锐满脸通红,气势汹汹的把许诺按在身下,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想怎样,嗯?” 许诺看了眼窗外,太阳还没落山,汽车停在闹市区的马路边上,周边人来人往,重点是连个遮光布都没有……这笨狗不会是想玩车震吧,口味还真够重的。 许诺试探着抬起头,碰了碰刘铭锐嘴唇,立马收获到了狂风暴雨般亲吻,吻得他脸涨得通红,几乎要喘不过气。 “打,打住——”许诺七手八脚捶打刘铭锐的后背,心中暗道糟糕,想不到这只笨狗脑筋转不过弯,占有欲还那么强,玩笑开过头了。 他花了好大力气才推开身上的人,气喘吁吁的瞪他:“发什么神经,跟你开玩笑呢——” 话没说完,刘铭锐又展开了新一波攻击,这家伙在警局锻炼了几年,身体素质绝对不是许诺能比拟,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便牢牢的禁锢住了许诺的动作,一只手直接扯开许诺衬衫的扣子,惩罚般的逗弄起他的前胸。 许诺的脑子里弹出了警服诱惑四个字,看着穿着整齐肌肤的刘铭锐禁欲的样子,咽了口口水,一下子就硬了。 车震就车震,他就不信一个MB还玩不过一个小警察。 于是他挣扎着伸出手,努力解开了刘铭锐胸前的扣子,仰头在他的胸肌上舔了一口,然后在对方的敏感点到处点火。 他感到刘铭锐似乎无奈的低吟了一下,双手向下扶住小小诺,心里一下子烧起一把火,立刻卖力的吮吸起来。 小小诺很久没有扬眉吐气过了,现在精神盎然,离着眼泪等待刘铭锐的抚摸,可下一刻,刘铭锐竟然冰着脸站起身,从车座后拉出安全带压在许诺身上扣牢,正好用一个别扭的角度压制住小小诺。 许诺眼神迷离的喘着气,觉得很难受,双手去接安全带的扣子,被刘铭锐按住,三下五除二的用解下的皮带绑在座椅背后。 许诺懵了,断断续续的问:“……怎么了?” “以后别开这种玩笑。” 刘铭锐终于笑了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回到驾驶座,专心致志的开车。 许诺总算清醒,这次轮到他铁青着脸问候刘家祖先,唯一能活动的脚动不动就踹一下车给刘铭锐捣乱。 好不容易开到家里,汽车熄了火,小小诺早就变得无精打采,许诺满脸通红,正想破口大骂,却被刘铭锐先一封住嘴唇,被缚住的双手没有解开,人反而直接被对方横抱出车门。 许诺泪流满面,心想以后再也不和这开不起玩笑的某个笨家伙玩了!闷死他!憋死他! 刘铭锐踹开房门,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迎面扑了过来,他没来得及看它一眼,直接甩开,抱着许诺径直走上二楼。 房门大敞,床铺上传来了剧烈翻腾的声音,然后是衣物落地声。 不用看就能猜到,许诺已经失去了对警服的所有权,与刘大保姆坦诚相见了。 刘铭锐难得一言不发,而许诺自然也憋了一口气,可怜的床铺承受着两个男人的互相征服,吱呀吱呀的叫得厉害,仿佛两人已经打了起来。 又过了不久,传来想断断续续的喘气声,模模糊糊的认错道歉。 又是一段时间,满是旖旎的水声和浅浅的呻吟声有规律的传了出来。 再后来…… 一道黑白色的闪电猛然间闯进虚掩的房门,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喵呜——!” 150.金丝猴大驾光临 奶牛色的猫咪哀叫着跳上床,扑到刘铭锐的胸前—— 刘铭锐正处在兴头上,不免惨叫一声,重重砸在床上。 一起被连累的许诺随即大声呼痛,抓着床单的手臂俨然承受了刘铭锐身体的重击。 刘铭锐慌忙弹起来,提起猫脑袋往旁边一扔,俯身看许诺手臂的情况。 许诺疼得眼泪差点出来,挥手没轻没重地给了刘铭锐一拳,刘铭锐心疼地不得了,手忙脚乱地捧起他的手臂。 许诺又给了刘铭锐一拳:“快出来!” 刘铭锐这才注意到两个人依然别扭地维持着相连的姿势,只是被打扰地完全没有了性欲,他退出来后,许诺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蹿下床冲出房间,气势汹汹寻找罪魁祸首。 阿糖同学喵呜一声,蹿出房门,全身的毛全竖了起来。 许诺一把抄起墙角的扫帚,像个骂街泼夫。 刘大保姆举着外套跟在后面:“——诺诺先把衣服穿上!” 阿糖同学喵呜一声,蹿上壁橱顶,又蹿进厨房,许诺跳脚地跟上去,拼命一扑,乒呤啪啦,锅碗瓢盆掉了一地。 刘铭锐哭笑不得地追过去,许诺又跟着猫蹿出厨房,奔向客厅。 “诺诺!”刘铭锐连忙转身,就在此刻门铃不死不活地响了起来。 “有人来——”刘铭锐说。 许诺没理他,一扫帚甩到猫咪身上,猫喵的一声扑上去,和许诺滚做一团。 “诺诺,有客人!”刘铭锐左右为难。 门铃丁零当啷响了半天,没人开门,门锁便传来转动的声音。 刘铭锐慌神:“快起来,魏先生他们来了——” 许诺抬头,阿糖趁机抓了他一脸。 啪嗒,门开了。 刘铭锐趁机把外套往许诺头上一罩,把人挡在怀里,就剩两条不老实的腿露在外面,阿糖喵呜一声,从外套中钻出来,蹿到门外的易言面前。 易言揉揉眼睛,竖起大拇指:“客厅play!铭锐好样的!” 两次好事都被打断,许诺郁卒了,他挣脱出刘铭锐的怀抱,毫不掩饰地披着衣服站起来,漂亮的眉头很不爽地纠结在一起。 易言看着许诺胸口和腿上斑驳的红痕啧啧称赞,刘铭锐则暗自庆幸给了许诺一件长外套,正好盖住了他的下身,现在,他自己盯着他外套下若隐若现的屁股轮廓,小小刘又悄悄行起注目礼。 “阿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尴尬地站起来转移注意力。 易言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坐:“大爷我专程来看嫂子!” 猫咪阿糖咪咪呜呜地爬上易言的膝盖,被许诺抓住后颈扔了出去。 易言大惊小怪:“铭锐,嫂子不喜欢宠物?!” 刘铭锐吚吚呜呜说不上所以然。 “卧槽,老子还想送礼物给嫂子呢,那不是全黄了?!” “礼物?”许诺抬头。 “恭喜嫂子顺利出院!”易言拍拍胸脯,“出院礼!” 话音刚落,玄关的门又被打开,魏云起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不认识的人。 许诺连忙闪进房间穿衣服,刘铭锐和易言留在客厅里对陌生来客行注目礼。 大部队哼哧哼哧地扛着一架旧钢琴,魏云起指挥他们上了楼梯。 刘铭锐惊讶:“钢琴哪来的?” 易言撇嘴:“他在做音乐老师时用的,就他不要脸,把用剩下的东西送给嫂子。” 刘铭锐大跌眼镜:“魏先生……送钢琴给我们?!” “对啊,”易言嘟嘟嚷嚷,“你不是说嫂子会弹钢琴么?反正老子没那艺术细胞,留给我也是浪费,干脆拿给嫂子弹着玩。” 刘铭锐半天才吐出一句:“这也……太贵重了吧?”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和易言解释,他正计划着要从这房子里搬出去的事情。 许诺穿着宽松的大款T恤走出房间,易言带着他去看钢琴,看得他表情复杂。 “铭锐不是总想让人和他合奏嘛!老子不想糟蹋他的小提琴,嫂子果然还是你比较适合啊!”易言大大咧咧地拍许诺肩膀。 许诺平常伶牙俐齿,一碰到这种事直接变成哑巴,盯着钢琴半天说不出话。 “他很感动。”刘铭锐替他说。 许诺横他一眼:“多嘴。” 易言则满脸苦恼:“死定了死定了,嫂子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宠物?你可千万别嫌弃我送的东西……” 刘铭锐疑惑:“你要送他什么?” 易言苦着脸:“待会你们就知道了……” 不出一刻钟门铃又响了,易言抱着猫在沙发角落焦躁,刘铭锐开的门,一下子被一只巨大的犬类扑倒在门边。 许诺揉揉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只大型金毛伸出舌头舔刘铭锐的脸颊。 魏云起打发了宠物店的人,许诺则轻手轻脚的向前,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摸摸大狗的脑袋,又挠挠他的下巴。 金毛不怕生,又很粘人,一下子就和许诺亲热了起来,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发出满足的声音。 易言抱着猫也走了过去挠金毛脑袋,阿糖挥舞着爪子大声向巨型犬示威。 “阿糖别闹,”易言把猫脑袋塞进自己臂弯里,“嫂子给它取个名字?大黄?二黄?” 魏云起笑:“不错,和你的智商很般配。” 易言不屑:“这叫贱名好养知道么?头发长见识短。” 大金毛也跟着易言汪汪汪,摇着长尾巴看起来很兴奋。 “叫汪汪?”刘铭锐明显更没创意。 易言说:“还是和我家阿糖取个情侣名?” 许诺对这个提议嗤之以鼻,猫咪阿糖挥舞着肉球表示抗议,只有易言一人还在津津乐道:“我家猫大名啊咪奶糖——” 阿糖非常不满,一举蹿出易言的怀抱,竖起全身的毛对占领它领地的大金毛表示抗议。 金毛对这只猫非常不满,同样立起身子,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警示声。 冷不丁地阿糖突然跳起来,直接扑到大金毛背上,金毛嗷呜一声,全身疯狂地甩动起来,向屋子里狂奔,撞倒了客厅的茶几,上面的瓶瓶罐罐乒呤啪啦地落到地上。 “阿糖,下来!”易言气急败坏地追上去。 啪!大金毛碰倒了大果篮。 砰!易言撞翻了小音箱。 金毛狂吠着向易言扑,易言小腿上缠着音箱的线,躲过金毛的临门一击,只见电线带着音箱凌空飞起,绕过大金毛,缠住了大狗的尾巴,大狗向前冲,易言被惯性带倒尖叫着摔倒在客厅中央,大狗则全身缠绕着电线动弹不得,背上的猫飞了出来重重掉在沙发角落。 魏云起扶额,箭步上前扶起狼狈不堪的易小朋友。 许诺则怒气冲冲地走进客厅,左手拎起猫扔了出去,右手重重打了大狗两下,看得刘铭锐只能咋舌。 金毛知道自己做错事了,老老实实地趴下来,小眼睛可怜兮兮地转着。 “铭锐我决定了,”他说,“这货就叫金、丝、猴,” 刘铭锐:“?” 魏云起:“……” 易言:“金丝猴奶糖!” 许诺拍拍双手表示很满意,丢下啊咪奶糖和金丝猴独自去二楼看钢琴,魏云起和易言带着猫脚底抹油开溜,剩下可怜地刘铭锐留在客厅收拾一片狼藉。 叫了必胜客的外卖,扔掉了一大堆破铜烂铁,刘铭锐脱得只剩一件汗衫,上楼看许诺。 钢琴放在主卧中,琴盖开着,许诺则仰面躺在床上,双手举着那本已经翻烂了的相册,脸上却再也不是从前的那种抹不去的绝望。 刘铭锐上床趴在他旁边。 许诺侧过身子:“你看,以前我们家也有这么一条大狗。” 刘铭锐点头,这张照片他见过,年幼的许诺抱着比他更高的金毛,半个身子埋在他柔软的毛里。 “像回到了以前的日子,和做梦一样。”许诺轻声说。 刘铭锐轻抚他的头发,眼中尽是如水的温柔。 “它叫布鲁托,我进了孤儿院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它。” 刘铭锐失笑:“原来那个叫布鲁托,现在这个叫金丝猴?” 许诺说:“贱名好养……这样他就不会和布鲁托一样,最后不知道死在了哪个角落。” 刘铭锐符合:“的确,阿言说得话也挺有道理。” 许诺瞪他:“那是当然,老姘头说什么都是对的。” 刘铭锐无奈:“诺诺,你吃醋的时间可真长久。” 许诺把他踹下床:“一身汗味,别在这里污染床单。” 刘铭锐拉起许诺屁颠屁颠去洗澡,顺便在浴室继续早上被打断的事。 浴室的雾气迷蒙了双眼,许诺慢慢沉沦在他给的温情和剧烈的情欲之中,萤火的光芒,如初生的太阳,带来了万物光明。 这次再也不会磨灭。 151. 寻找另一条出路 小两口的日子真是步入了正轨,刘铭锐在Y城警局本部正式报到上班,许诺则呆在家里心安理得地过起了被包养的生活,睡睡懒觉溜溜狗,打打电脑游戏,有一搭没一搭地研究菜谱,等着大保姆下班回家做饭。 魏云起虽然成了醉夜的挂名老板,但龙华大大小小的事务仍得交给他亲自处理,而易言大学刚毕业,找了份杂志体育记者的工作,三天两头出差跑新闻,只要回Y城休息,他就不敢回自己家,搬着行礼和刘铭锐拼住。 易言粗神经,和谁都能打成一片,没过多久他就和许诺称兄道弟,还帮他在院子里移植了一颗月桂树,争取把这个房子改造得和他从前的家。 只要易言休假,两个小零就会结伴上街遛狗遛猫,或者拿着长长的水管在院子里浇花,一起帮大金毛洗澡。 过去提心吊胆的日子仿佛在一夜之间完全远去,有时候看着易言和金丝猴追逐打闹的样子,许诺会突然恍惚起来,疑惑这只是一场太过于耀眼的梦境,而一睁开眼睛,依旧是阴沉无边的天空。 刘大保姆近期的工作非常繁忙,警察们抓住了逃窜中的凯利斯的尾巴,顺藤摸瓜,却是摸出了埃洛特另一桩跨国案件,据说牵扯到了十多年前的龙华大楼火灾。 那场被当做意外草草处理的灾难,几乎毁灭了所有龙华员工的家庭,但若旧事重提,必将扯出更多的利害关系人。 况且案子早已过了法律追诉期,警方的意思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龙华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甚至是步步紧逼。 警方和龙华的第一次合作便遭遇了尴尬,被夹在中间的中立分子更是进退两难。 高层举棋不定的决策简直要了小辈们的命,刘铭锐在警局连续加了五天班,也忍不住叫苦连天。 “让你赶紧转交通警你不听,这不自作自受了。” 刘铭锐趴在沙发上,许诺有一搭没一搭地拿着小锤子给他捶背,口气中满是不满。 “你难道不想先收拾了埃洛特的烂摊子?”刘铭锐说,“原以为凯利斯早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想不到竟然还能牵扯出一堆事。” “家族的纷争,财产的争夺,这些事情都不是一句两句话能搞定的,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那么天真?”许诺说,“如果你不想加入这些事,不如早点退出来,把情报留给我,我帮你……” “就知道你在想这个,”刘铭锐说,“这次你可不许插手。” 许诺直接把小锤子砸在他背上:“当初是谁说要让我参加下一次行动的啊?” 刘铭锐嗷得叫痛,从沙发上翻了下来,躺在地毯上看着许诺。 他又想反悔了,行动一次比一次危险,况且这次实实在在地关系到许诺的切身利益,他可以用脚趾头保证,到了现场,许诺一定不可能全凭自己冷静判断。 他看着媳妇的脸色,唯唯诺诺地支吾:“看……看情况吧……现在八字还没一……” 许诺马上变了脸色,抬脚就踩。 关键时刻门铃帮了大忙,不用猜也知道,蹭住二人组又一次出现了。 “说起来我们才是房子的主人吧?”魏云起一边泡咖啡一边戏谑,“为什么每次回家反而要按门铃?” 刘铭锐赔笑:“我打算和诺诺搬到C城去住,正在看房子。” 许诺抓紧时间讽刺:“你有钱么你,你想买个小卫生间天天挤在浴缸里么你?” 魏云起也说:“这里不错,怎么非得去C城?你家长同意了么?” 话音刚落,一直没有说话的易言更萎了,好像要把自己一头扎进饭里。 魏云起拎起小孩的头,用力揉乱他的毛:“今天陪小家伙回了次家。” 易言吸吸鼻子,自暴自弃地一头扎在餐桌上画圈圈,不用说,肯定被易老妈轰出来了。 魏云起说:“别沮丧,一回生二回熟,过两天咱们再试试。” 易言鼻尖红红的,嘟囔道:“尼玛的老子现在烦得很,别特么给老子添堵。” 魏云起又笑道:“不就是想让我们结婚么?你妈妈看起来年轻漂亮,选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还不如和她结婚呢,小家伙,我做你后爹怎样?” 易言顿时暴走:“卧槽你妈的你敢!!” 魏云起抓住空隙,准确地挖了一勺饭塞进他嘴里。 “咿咿呜呜&×¥%¥#¥#¥¥……”易言手舞足蹈。 “先吃饭!”魏云起敲敲碗边。 易言好不容易把一大口饭吞了下去,又萎了:“她连我做得饭都不吃了……” 魏云起轻轻叹了口气,一口一口喂媳妇吃饭。 刘铭锐皱着眉头看了一会,想起了自家母亲大人还没被搞定,顿时又头痛欲裂起来。 许诺出乎意料地提了一句:“要不明天我们也回去看看你妈妈吧。” 刘铭锐刚想拒绝,许诺又说:“反正是早晚的事,难道你想一直拖着,拖到你不得不去相亲了为止?” 刘铭锐表情纠结,还是魏云起说:“带点礼物过去,认个错,表明态度,一次不行就多去几次,多缠着她绕着她搞晕了就好了。” 易言有气无力地说:“你别以为铭锐会和你一样无赖。” “有力气说话还是先吃点饭吧。”魏云起毫不客气地又挖了勺饭堵住了他的嘴。 刘铭锐接受了两个人的建议,第二天特地请了假和许诺去逛超市。 不过易言至少能做一手好菜讨母亲开心,许诺完完全全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除了随时生病这个特殊技能外,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是处,送亲手做的礼物这条建议,立刻就被否决了。 许诺用在醉夜工作积下的存款给刘母买了条手链,小气鬼刘大保姆肉痛了好久,也不知是心疼钱还是心疼自家媳妇。 然而回家的结果是惨烈的。 易言家的老妈好歹会把两人请进家门,再用扫把把两人打出去,而刘铭锐家老妈,直接换了把新锁,把两人晾在门外。 刘铭锐硬着头皮叫了声妈后,她干脆故意捧着手机走到门边大声打电话。 “诶哟是我家那个小白眼狼噢!有了媳妇忘了娘!” “我当初就该知道哦,他和他爸一德行!对媳妇那是唯唯诺诺半个屁都不敢放,吃苦的全是我这个老妈哦!” “可不是么!他早就被那人踩在头上了!那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哪还能听得进我说的话!” “做妈的命苦啊,他喜欢的还是只鸡!你说我能不担心么,能不担心么?” “铭锐那么好的孩子,这可怎么办哦……” 见许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刘铭锐没敢站下去,拉着老婆蓬头垢面地回去了。 两人在离家不远的西餐厅吃饭,许诺的脸色一直不好看,几次想把手链盒子掏出来扔到地上踩两脚。 刘铭锐耷拉着脑袋说:“我妈就是那脾气,下次我自己去就行了,你跟来,添堵。” 许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猜也能猜到,这烂泥性格的大狗最多会在家配老妈大人说一天自己的坏话。 “我这不先让小愿给她做心理工作么,”刘铭锐讨好地给许诺切牛排,“别生气,我妈他嘴硬心软,一回生二回熟……” 许诺哭笑不得:“是你妈给小愿做心理工作吧亲爱的?要是你妈弄得我弟弟都没了那我向谁要去?” 大保姆先生没了脾气,只能先哄媳妇吃点东西,许诺一给刘铭锐脸色看,席间的气氛就沉闷地令人说不出话来。 刘铭锐埋头想了很久,才顿时想到。 维也纳的音乐节要结束了。 也就是说,他父亲要回来了。 刘父和他自己很像,都是老好人一个,就算生气也会照顾到对方面子,不会直接摆脸色,起码能让许诺不那么尴尬。 既然搞不定母亲,那只能从父亲手上开刀,只不过想起上次父亲在电话里的态度,他依旧忐忑不安。 152. 身心俱疲的谈判 一星期后刘铭锐算准了父亲归家的日子,决定什么也不要告诉许诺,直接带着他去飞机场接人。 这是夏天的末尾,刘父刘振帆穿着灰色的呢子大衣,背着大提琴,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拎着公文包出现在机场大厅里,男人到了四十岁,反倒更显得风度翩翩,儒雅干净。 许诺第一眼就认出了刘振帆,心中咋然,不由自主地想背身离去,却让刘铭锐一把拉上,不由分说地往前走。 “爸。”刘铭锐上前接过父亲的行李箱,许诺拿过了刘父的公文包。 刘振帆认出了许诺,他果然没有给许诺难堪,而是礼貌地向他点点头。 父子俩走在前面,讨论着音乐,工作方面的问题,许诺跟在后面走,心里想象着刘铭锐二十年后的样子。 他和刘父的气质相似,一看就是温文尔雅,艺术气质浓厚,只是刘铭锐后来做了警察,眉宇间比父亲又多了一丝刚硬顽强,这一半遗传自他的母亲,还有一半是因为自己逼不得已而形成。 他甚至想象到若是刘铭锐遂了父母的心意,一定能娶到一个相同温柔的女子,男弹女唱,花好月圆。 想到这幅画面,心中有一点自嘲。 三个人没有直接回答,刘铭锐早已安排好,带着父亲走进了车站附近一家中餐馆。 刘振帆在欧洲呆了大半年,对西餐早已腻味,刘铭锐便帮他快速点了几道家乡特色的小菜,又给喜欢吃甜食的许诺点了几个糖醋小食。 气氛自然不像和刘母接触时那样剑拔弩张,一直抵御着对方的许诺悄悄松了口气。 刘铭锐自然知道自己父亲应该早已听过母亲的抱怨,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甚至不敢去直视许诺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气,起身给父亲倒茶。 许诺一手挡住了他,接过了他手中的茶壶,满上了刘振帆的茶杯。 刘振帆笑:“我还记得你……这个是以前来过家里的徐同学,对吧,铭锐?” 刘铭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表面上不动声色地点头。 刘振帆喝了一口茶,道:“许同学好像比那时候要胖了一点。” 刘铭锐想起彼时许诺也是大病初愈,必定看起来瘦和孱弱,看样子现在的身体真的有所改观,便轻轻松了口气。 许诺轻笑:“都是托了铭锐的福。” 菜上来了,刘振帆给夹了一筷子给儿子,又夹了一筷子给许诺,笑道:“那时候铭锐说你挺腼腆,这么多年,看起来老练了许多。” 刘铭锐忙说:“许诺这几年一直想往好的方面发展,他——” 许诺踩了他一脚,掐断了他的言论。 刘振帆又说:“我家铭锐像我,见不得别人过得不好,从小就喜欢劫富济贫,想不到这性子,到现在都没变。” 许诺说:“叔叔,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坏习惯,您现在一定也这样温和、慈悲、善良,是不是在国外,也和铭锐一样,被许多美女所倾慕追随?” 刘铭锐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盖住许诺的话头,而刘振帆不怒反笑: “我家铭锐也被许多姑娘追随?怎么现在还没讨一个老婆回来?” 许诺笑道:“叔叔您不也一样,即使远在欧洲,心中人请寄着刘阿姨,再多的美女也比不上家里的糟糠之妻。” 菜一盘一盘地摆上桌,刘铭锐自觉地变成倒酒夹菜的那个人,心说许诺原来那么能说话,若不是母亲的态度太过咄咄逼人,他们说不定早就谈妥了。 陈年的葡萄酒倒入杯中,刘振帆和许诺碰杯,各饮一杯后道:“我有了妻儿和家庭,再在外头招蜂引蝶,于情于理都是不允许的。不过铭锐不一样,他正是刚踏入社会的男人,是最需要一个支持他的妻子的时候,你帮叔叔把把关,那么多追随他的姑娘,哪一个适合陪伴他的一生?” 许诺顿了顿,给刘铭锐夹菜:“叔叔,铭锐上得是警校,毕业后做得是刑警,警察院里本来女生就少,警校的男人,又是刚毅强势的居多,会选择铭锐的女孩,一定也是看重他的稳妥和包容,大多会任性骄纵,让铭锐忍让照顾她们,叔叔,我认为这些女孩都不适合他,他虽然温和,但也不能一味付出,双方不能平等的爱情,总有一天会崩坏。” 刘振帆低头想了想,说道:“说得不错,我和铭锐他妈妈就是这样,他妈妈的性格非常强势,年轻时在一起,也是我忍让她居多,两人还会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不过后来还是磨合得很好,结婚了,有了儿子,磕磕碰碰那么多年……这些都是刚开始时的小事,只要铭锐和女孩互相磨合,没有不平等的爱情,你说呢?” 许诺弯了弯嘴角:“可是叔叔,既然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还要绕远路去找一个不了解的姑娘互相磨合呢?” 刘振帆似乎很感兴趣,眼中有一点盈盈的亮光。 刘铭锐完全插不上两人的对话,于是干脆闭嘴,只负责帮两人满上空了的酒杯。 许诺敬了刘振帆一杯酒,说道:“想必叔叔也知道我和铭锐的一些事情,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和铭锐从认识到现在,差不多快六年,他为我改变了志向,和他妈妈闹翻,离开了国门,还差点在行动中丢了性命……我知道你们不待见我,是因为怕他受伤害,怕我的目的是为了讹他,讹他的钱他的命他的前程……不过事到如今,你也知道,他并没有因为我丢失了什么。叔叔,我斗胆问一句,因为未来不确定的损失,而丢失他前几年拼了命的付出,这样子,值得么?” 这番话听得刘铭锐心惊肉跳,忍不住伸到桌下握住许诺的手。 手心上,早已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刘振帆道:“叔叔也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说的的确句句在理,铭锐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自然相信他的选择。你以前那些事,叔叔就当是过去了,我们既往不咎。可是年轻人,你们有没有想过两个男人的未来,你们没有孩子,没有婚姻,没有任何保障。你也知道,铭锐需要的并不是你一个人,而是一个完整的家庭。如果他妈妈不承认你们呢?你想让铭锐永远地失去家庭么?” 婚姻,未来,家庭。许诺深吸了一口气,果然,家人都会生搬硬套出这样的理论,就算是自己的母亲,若是还在世,一定也会阻止自己喝一个男人谈恋爱。 他又敬了刘振帆一杯,不想多做解释,只是说: “叔叔,这就是我今天来找您的主要原因……我爱他。” 已经记不清这是许诺第几次说爱,但每次刘铭锐听到,都能感到满满的情深意重,如此信誓旦旦的语调,如同一个人,把他全部的信任和生命托付给了自己。 刘振帆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陷入了深思。 许诺又说:“我的生活,生命,亲人,朋友,都是铭锐带来的。如果没有铭锐,许诺将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爱他,和婚姻、后代、家庭,你们是否同意都没有关系,我的生命就是他的所在,就算你们把我们分开,我还会和原来一样。叔叔,你可以找到一个铭锐更爱的人,可以找到一个能跟他相守一生和繁衍后代的人,可你不可能找到一个跟我一样爱他的人。” 许诺的声音坚决,笃定,一锤定音,话落,他将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脸上已经出现了微红,刘铭锐被他说得心里绞痛无比,不顾父亲的眼神,从背后揽住了他。 “别醉了。”他轻声说。 许诺轻轻推开他,刘铭锐抬起头,正对着父亲,一字一句地说:“爸,我也爱他。” 年轻人的爱,总是勇敢地义无反顾。 不顾艰险的前途,认为拥有爱情就能拥有一切。 只是许诺有关生命的发言,确实刘振帆悄悄震惊,他思索了很久后,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招呼服务员又点了几个热菜,晚饭终于正式开始。 一餐毕了,刘铭锐开车送父亲回家,许诺空腹喝了太多酒,有点头晕,一个人坐在车后座发呆。 刘铭锐似乎在喝父亲聊着什么,他却没有兴致去听了。 只是恹恹地望着车窗外,夏天的夜晚,红灯绿酒,穿着大胆的年轻女孩,气息干净的年青少年,抱着孩子的母亲,颤颤巍巍并肩行走的老人,还有一幕幕的往事。 自己似乎与刘铭锐,真的认识了很久。 好像自己的两辈子,都耗费在这个男人身上。 他从没让人失望过,反倒是自己一直令自己失望透顶,无论是性格还是出身,都再也无法和那人齐头并肩。 他突然感到非常疲惫,说了那么多话,耗尽了他那么多年的感情。 他从没给过铭锐什么。 值得么。 他喃喃自语。 铭锐,同情心过后,守在我身边,值得么。 他困倦地闭上眼睛。 153.往事正近在眼前 在一阵颠簸中,许诺惊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他发现刘铭锐正把自己从后座上横抱起来,往家中走。 他微微摇了摇头,耳边便传来刘铭锐的声音:“醒了?别乱动,你喝醉了。” 许诺眉眼弯了起来:“没醉,放我下来。” 刘铭锐没理他,依旧抱着他走进屋子,径直抱到沙发上放下,蹲下身给他脱鞋。 酒劲上脸,许诺的脸看起来通红,他第一次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没醉,自己来。” 刘铭锐脱下他的一只鞋子,笑道:“刚才不还说得头头是道么,怎么现在突然害羞了?” “你爸妈就是担心我把你当成佣人使。”许诺弯下腰脱下了另一只鞋子。 刘铭锐好脾气地笑着,拎着他的鞋子走出客厅,几分钟后,端着一杯热水回来了。 “喝口水,”他说,“我去找找魏先生有没有醒酒药。” 许诺喝了口:“我说了,我没醉。以前经常陪客户喝酒,锻炼出来了。” 刘铭锐坐到他身边,亲亲他的额头:“现在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许诺双手捧着水杯问:“回来的时候,和你爸说了什么?” 刘铭锐说:“说了点以前的事情。” 见许诺不吭声,他又说:“不要生气。” “不生气,”许诺说:“你爸他怎么说的?” “他没说什么,”刘铭锐说,“我爸还算通情达理,他没有明确拒绝,就表示我们两个还有希望……你说呢?” 许诺抿了一口水,说道:“铭锐,那么多年,都是你一厢情愿地给我那么多东西,而我却什么也没给过你。你爸说得没错,不能让你因为我再失去什么……” 刘铭锐有点紧张:“我觉得这样挺好,真的,诺诺,我照顾你一辈子都可以。” 许诺摇摇头:“其实你爸说得很多话都有道理,爱情这种东西总有一天会灰飞烟灭,我不能指望他过一辈子,总有一天你会想要一个完整的家,要有孩子,和父母生活在一起……” “别说了。”刘铭锐打断了他的话,觉得有点难过。 许诺很想问,铭锐,我能给你点什么?除了微薄的爱,他竟然一无所有。 “我应该去找份工作。”最后许诺下结论。 “我的工资养得活我们两个,”刘铭锐说,“你不用着急,听我说,龙华那里的待遇虽然不错,可我不想让你涉及任何危险……” 许诺笑道:“那天是在和你开玩笑,我不会去龙华,我要找份说得过去的工作,这样你的父母就找不到理由挤兑我。” 说罢,他放下水杯上楼睡觉。 刘铭锐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点欣慰,又有一点落寞。 果然,从第二天起,许诺便翻起了就业杂志,他从小就被送进醉夜,几乎没有接受过学校教育,但六岁以前的家教却保持地很好,去英国的这几年,又练就了他流利的英语。 他开始三天两头地跑面试,空闲下来时,便翻翻大学课本,他非常聪明,在学习方面,总是一点就通。 他的形象好,在谈吐方面也没有曾在社会底层的那种无知和市侩,很快他就在一家小培训机构找到了一份钢琴教师的工作,每周上三次班,教小学生弹钢琴,工作不算繁忙,正好可以打发时间。 而刘铭锐那边终于和强硬的龙华达成共识,翻案重新调查当年的龙华大火事故,前提是不伤害警方元老们的利益。 刘铭锐自愿成为调查组的一员,每天加班到晚上八九点,回到家还要接着分析案情,只能休息上三四个小时,案子毕竟已经过去太久,二十年前的卷宗有些甚至没有在电脑上备案,只能在档案室一页页地寻找,这花费了不少人力脑力。 许诺的厨艺被刘铭锐锻炼得有所长进,易言不在的时候,两人总算不需要靠外卖和泡面度日。 难得的双休日,许诺又一次陪刘铭锐看着火当年的录像带。 这卷录像带是当年龙华附近的大楼六楼监视器录下的,几乎有从着火到火势渐熄那六七个小时的全部过程,只可惜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楚。 许诺并未亲历这场大火,只觉得那满屏的鲜红刺目而遥远,绝望地从大厦高层坠落的人触目惊心,他甚至无法辨认出那些人里面有没有一个称为父亲的回忆。 而刘铭锐每次看,都会非常紧张地搂紧许诺的胳膊,怕一不小心触及到他的回忆。 这卷录像带已经被俩人翻来覆去把它看了许多遍,进进出出的人群中,并没有可疑的黄发碧眸的身影,同样,从黑暗中的大楼在前几分钟燃起青烟开始,并没有人为外部纵火的迹象。 两个人想找出一点和凯罗恩或者凯利斯有关的消息,最后还是空手而归。 “案卷上写得是由仓库失火引起,但我们发现当年的仓库设在地下,地下失火,如果能及时发现,一定不会波及到更高的楼层——况且你看这里,”刘铭锐按下暂停键,“最开始的青烟是从大楼中间的窗户中冒出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纵火犯的办公室就在那里,”许诺依偎在刘铭锐的怀里,又按下播放键,“三四分钟后火势突然变大,甚至连顶楼也出现了烟雾,也就是说那个纵火犯自己不逃命,还从下到上一楼一楼地放火,不对铭锐,这是自杀性纵火,埃洛特家的人都那么惜命,这太不现实了。” “把犯人杀人灭口也不是不可能,”刘铭锐说,“宝贝我们再来研究一下大楼结构,或者说不定会有紧急逃生出口。” 许诺耸肩:“整个屏幕都是烟雾——这个距离根本看不出结构如何,你们没有把当年的设计图弄出来?” 刘铭锐说:“史蒂文他们还在找,这幢楼差不多是三十多年前建的了,那时的资料遗失得厉害。” 许诺赌气般靠在沙发背上:“不找了不找了,一点头绪也没有,犯人。” 复仇的对象从龙华变成凯罗恩,又从凯罗恩变成凯利斯,现在又告诉他凯罗恩和凯利斯都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真是没完没了。 “有人神出鬼没地把当年的图纸藏起来了。”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们当然再怎么费劲也找不到。” 两人回头,看到客厅外魏云起笑着朝他们勾勾手指,身边还站着个金黄色长发美人。 “路总裁!”刘铭锐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路易斯朝两人点点头,径直走到许诺面前:“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刘铭锐一个激灵,伸耳朵偷听。 只听许诺说:“可以,没问题,把时间告诉我。” 刘铭锐正想起身说什么,却见路易斯反客为主坐到大沙发上,随手关掉电视:“警方还在看这卷没用的录像带?怪不得效率如此让人无法恭维。” 刘铭锐反驳:“是你们让警方从追究事故真凶做起,难道不该录像带切入正题?” 路易斯耸肩:“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证据早在几十年前就被他们销毁了,卷宗、案底都是没用的,你们应该抓获所有嫌疑人一个个审问。” 刘铭锐失笑:“路先生,这个叫滥用职权。” “路路开玩笑,”魏云起说,“你们想知道当年的什么事,尽管问我。” 刘铭锐讶异:“魏先生你——” 路易斯插嘴:“阿云当年就在龙华大厦里。” 许诺和刘铭锐的目光一霎那全投向了魏云起: “——你怎么不早说?!” 魏云起望天:“是你们自己没有把计划告诉我。” 许诺问:“龙华的顶楼有安全通道么?” 魏云起说:“当年我被我爸从九楼的垃圾通道扔下来,多的记不清了。” 刘铭锐和许诺面面相觑,表示无奈。 魏云起又说:“现在的龙华大厦还是当年的楼改建的,多少有些当年的痕迹,你们没想过过去看看。” 154. 身临其境以制敌 第二天几个人便直接前往龙华大厦,现在的龙华大厦早已和当时的大相径庭,但通过魏云起的话语,众人难能发现了与过去相似的蛛丝马迹。 “这就是当时我逃生的地方。”九楼现在变成了员工会议室,魏云起把挨着墙壁的椅子一把把搬开,露出了一个不高的小门,打开来外面是深不见底的通道。 “以前这里是垃圾通道,估计现在连着楼下餐厅的厨房,”魏云起笑得露出小虎牙,“想不想试试?” 路易斯蹲下来:“能在这种地方活下来,你的命还真大。” 刘铭锐问:“当时只有你一个人出来?有没有别人也通过这个逃生?” 魏云起说:“这里本来是我老爹的办公室,老爹为了救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说还会有第三个人么?” “这样的垃圾通道,顶楼有么。”刘铭锐皱眉。 “你们可以到处找找看。”魏云起丢给他一个进出许可证,“不过就算查出了又能怎样?” “至少能证明纵火犯现在还活着。”刘铭锐接过许可证,“谢了,诺诺……” 他回头,看到许诺正在和路易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心里突然感到非常别扭。 魏云起上前一步拍拍路易斯的背:“路总裁上班了,别摸鱼~” 刘铭锐趁机抓住许诺的手,一声告辞迫不及待地带着他离开了办公室。 许诺把出入许可证放在手心里把玩,一边心不在焉地问:“有目标了么?” 刘铭锐说:“还记得视频上最开始的起火点在哪几层么?去那些地方找找,如果有安全出口,那么纵火犯现在一定还活着……” 许诺问:“说说我的意思吧,起火的时候魏云起大概也就十来岁,身形不大才能从垃圾通道逃生,如果纵火犯是个成年人,那么这个线索毫无用处。” 刘铭锐显然同意这个看法,陷入了沉思:“……当年的凯罗恩也就只有十来岁,我们假设纵火犯就是凯罗恩,那么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到底明不明白家业和财产的重要性?到底有多大的仇恨,会让他烧掉龙华这一整栋大楼?” “龙华着火那年,不管是魏云起还是凯罗恩,都还是半大的孩子。”许诺瞬间恍惚了一下,“是我的问题,那个时候光顾着复仇,居然没想清楚这个……” “埃洛特的元老不会像凯罗恩那么好对付。”刘铭锐轻轻牵起他的手,“幸好你找错了对象,才没有酿成大错。” 两人默不作声地下楼,挨个排查了垃圾通道口,果然不出所料,着火的房间里都有隐藏的暗门,而且清一色地只容许一个半大的孩子通过。 “我们终于有了一点头绪。”两个人走进上楼的电梯,刘铭锐的脸上带着难能的兴奋。 许诺点头:“我有点同情凯罗恩,他们的家族太可怕了。” 刘铭锐翻看着手中的通行证许可,突然问道:“刚才你和路易斯在商量什么?” “我去做诱饵怎么样?”许诺反问。 “不行!”刘铭锐下意识地拒绝,“路易斯呢?!他自己怎么不去?你的复仇计划已经结束了,给我乖乖呆在家里,别动那些歪脑筋。” 许诺失笑:“就知道你不答应,放心吧,我已经拒绝了。” 刘铭锐被许诺弄得神经衰弱,压根不敢相信他说的话:“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许诺安慰般的拍拍大保姆肩膀,拿过他手中的进出许可证塞进他衬衣口袋中,“收好了,小心魏先生问你要时拿不出手。” 刘大保姆一脸不放心地收紧握在许诺肩膀上的双手,表情一直紧绷着。 以防夜长梦多,两人打算去总裁办公室交还许可证后,马上前往C城监狱。 然而魏云起和路易斯都不知所踪,办公室中空空如也,窗户也被紧紧地锁了起来,仿佛它的主人一整天都不在,大门带上好,里面还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味。 外国人都喜欢用香水么,刘铭锐还在疑惑,就看到走在前面的许诺突然腿一软,直直地倒了下来。 他终于意识到这股味道代表什么,来不及大叫,四肢就已经不听使唤,眼前一黑,丧失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她的四肢被绑了起来,嘴巴被什么东西堵了起来,四周一片漆黑,大概在一辆车上,颠簸得厉害。 许诺躺在他身边,已经醒了,呆呆地望着车顶,眼神空洞。 刘铭锐试着向旁边挪动了一点,许诺恢复了点意识,扭过头,嘴里同样被塞了一团纱布。 刘铭锐三下五除二地把口中的东西弄掉,又用接吻的方式除去许诺口中的纱布,迫不及待地吻了吻他的眼睛:“别怕。” 许诺弯了弯嘴角:“不害怕,就是眼睛又看不见了,有点恍惚。” 刘铭锐说:“这里光线很暗,我也看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情况?我们一起被绑架了?” 许诺摇摇头,刘铭锐立马又说:“是我的错,我大意了,没有注意到那是乙醇的味道,只是在总裁办公室被绑架太蹊跷了,听说龙华有很多保镖,那些人是怎么溜到办公室绑人……” 话说了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许诺自始至终保持沉默,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刘铭锐明显已经等不下去,他挣扎着坐了起来,迅速寻找能弄断绳子的利器:“诺诺,能动么,帮我蹭掉手上的绳子……” 许诺费劲地坐起来,正在此时,车子停了,有人正在打开车后盖。 两人瞬间屏住了呼吸,可能是因为害怕,许诺的身体悄悄地贴紧了刘铭锐,被捆住的腿缠上了刘铭锐的双腿。 啪嗒,车后盖开了,外界刺目的阳光刺得两人双眼一闭,然后在下一刻,他们便被人拉住头发,眼前一黑,一条黑布裹住了他们的视线。 刘铭锐低吼一声,却因为许诺不自觉地依偎,丧失了反抗的最好时机,跌跌撞撞地被人拉下车,口中又被堵上一团棉絮。 刘铭锐忍不住捶胸顿足,一个刑警居然那么容易就被绑架,太特么窝囊了。 压制他们的几个人也不说话,他们沉默地在烈日下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走进了什么建筑,好像被带到湿冷的地下,黑布下的光芒不再那么明显,视线更是一片晦暗。 又不知过了多久,刘铭锐感觉被人推进一个房间,跌倒在地上,然后听到了重重的关门声。 四周安静了,他才挣扎着爬起,弄掉口中的棉絮,小声喊许诺的名字。 回应他的是一阵磨砂地板的声音,他松了口气,挪到发出声音的地方,找到许诺的嘴唇,摸黑弄掉了眼罩和塞在他口中的东西。 “这是什么地方?”刘铭锐低下头,让许诺用嘴巴弄掉他自己的眼罩。 “看起来是个郊区的仓库,”许诺低声说,“好了,看得清楚么。” 刘铭锐晃晃脑袋,甩掉眼罩,看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个不大的仓库,墙上只有一个高高的窗户能透出一点亮光,角落里摆了几个灰蒙蒙的箱子和一把长板凳,他庆幸现在还是夏天,否则以许诺的身子,在这里呆上几天就又该病了。 刘铭锐用牙齿为许诺松了绑,重获自由的两个人在仓库中搜罗了一圈,除了房子顶端的一个小监视器,没有发现什么别的东西。 “这种监视器没有监听功能。”刘铭锐从凳子上跳下来,“我们终于可以放开嗓门说话了。” 许诺点头,坐在他身边,任由他搂着自己。 “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我们……”刘铭锐低下头,脸上露出深深的疑惑和不解。 过了半晌,许诺终于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铭锐,把你也牵扯了进来。”他说,“对不起。” 155.有你之处是天堂 “铭锐,把你也牵扯了进来,对不起。”许诺低声说。 刘铭锐下意识地松开了揽着他的手,脸上竟是不解。 “通行证还在?”许诺伸手摸了摸刘铭锐衬衣的口袋,摸到一张硬邦邦的磁卡。 刘铭锐想把它拿出来,却被许诺按住了手。 “放着吧,”许诺咬着他的耳朵说,“这里有监视器,别被发现了。” “它是什么东西?”刘铭锐问。 “龙华门禁的进出磁卡,”许诺说,“不过你手中的这一张,被魏先生安上了一个信号发射器,现在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位置。” 刘铭锐有点恼怒:“然后呢?!” 许诺立刻咬着嘴唇装可怜,把自己弄成一个彻底做错事的小孩。 “你——算了……”刘铭锐发不起脾气,只得别过眼睛不看他,甩开他的手:“反正你压根就不听我的。” 许诺难得低声下气:“铭锐你别生气,我真的错了……” “先斩后奏很有意思?!”刘铭锐没好气地说。 许诺低垂着眼睑可怜兮兮地说:“铭锐,你知道我没办法放弃复仇……” 刘铭锐的心软了一点,不再甩开他的手,语气还是硬邦邦的:“然后呢?!你还打算怎么玩?!” 许诺说:“不说了……说了你肯定更生气。” 刘铭锐七绝:“你和那个姓路的什么时候开始的?” 许诺不依不饶:“我告诉你你别生气。” “我——”刘铭锐深吸一口气,“不生气不生气,说吧。” “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你说了你不生气!” 好吧,忍耐,忍耐……刘铭锐好不容易把一口气憋了进去,咬牙切齿地道:“说吧,你们俩是怎么打算的?” 许诺拉过刘铭锐的手,靠着墙坐了下去,掰开他的指节玩他的手心。 “事实上凯利斯一直背着警方和龙华有联系,”他平静地说,“那只老狐狸看人很准确,他吃准了路易斯不可能真的借助警方之手,便抛出条件与龙华周旋,却始终对他所在的方位闪烁其辞。” 刘铭锐的手心痒痒的,心情又平和了点,声音也柔软了下来:“路易斯不想借助警方之手,这是什么意思?” “说来话长。”许诺瞥了眼仓库角落的监视器。 刘铭锐心有灵犀,侧过身子半拥着许诺,从监视器的角度来看,正好是两人半拥而眠的样子。 许诺靠在他的臂弯里,舒服地眯着眼睛,慢悠悠地说:“上个星期我和路易斯吃过一顿饭,得知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和埃洛特家族有关?”刘铭锐说,“那个总裁也是英国人吧。” 许诺点头:“埃洛特家族的掌门纷争一直都很乱,光是现在掌门老头子的情妇一只手就数不过来,明里暗里争家产的人数不胜数——听说老头子的正房有三个儿女,是掌门人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凯利斯也是?”刘铭锐问。 “嗯,凯利斯排行第二。”许诺说,“凯罗恩是他大哥的儿子,排行第三的是个女儿,也就是路易斯的母亲,不过那个女人生完路易斯没多久就去世了。” 刘铭锐一下子睁大眼睛:“也就是说路易斯现在也是埃洛特家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应该是,”许诺说,“不过路易斯那人似乎对弄死了他亲娘的埃洛特家族没好感,也对那份家产没兴趣。” “路易斯的母亲是被家族弄死的?”刘铭锐又一次惊异。 许诺眨了眨眼睛:“她的母亲远渡重洋,嫁给了中国路氏家族的次子,路氏和埃洛特本来就是竞争对手关系,凯利斯就以这个为借口,弄死了自己的亲妹妹——这些是路易斯推测的,你知道,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凯利斯对着掌门人的位置觊觎已久,有可能抢走自己位置的人——就算是血亲——他也要想办法排除,路易斯妈妈的死暂且不说,就算是凯罗恩从得势到失势,也是他的把戏。” 刘铭锐下意识地握住许诺的手,轻轻十指相扣。 “是凯利斯建议他大哥,让凯罗恩接管自己在中国的事业,”许诺说,“他吃透了凯罗恩残暴无情又毫无头脑的个性,借他的手毁了自己大哥的事业……以及凯罗恩争夺掌门的可能性。” “龙华的火真是凯利斯放的?”刘铭锐觉得背部有一点点发凉。 许诺面无表情地道:“说实话,前两天魏云起就去过一次监狱,那火确实是凯罗恩放的,而且那里的垃圾通道,也就只适合凯罗恩通过。” “那……” 想到凯罗恩残暴易怒的个性,他几乎马上可以想到凯利斯用了什么手段激怒一个孩子,指示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做出残忍的事。 那个在幕后推着他,狞笑着看着那个孩子走进万劫不复的男人,更是恶魔中的恶魔。 “那场火毁灭了太多人……路易斯的父亲,魏云起的父亲……他们都死在那场大火中,”许诺说,“我并不是一个人,他们所有人,都希望埃洛特能早点下地狱。铭锐,这种希望,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的。” 刘铭锐点点头,又赶忙傻乎乎地摇摇头,焦急地默念:“我懂,诺诺,你的心情我都懂。” 许诺奖励了他一个吻,笑道:“你不懂……不过我不怪你。” 刘铭锐又说:“我大概明白路易斯为什么要请求警方帮助……又什么也不告诉我们了。” “他想走一个合法的渠道,”许诺说出了他的想法,“他特地招来警察,让警察深入调查后,争取警方特批,把一些不够光明正大是事弄得合法化,他和魏云起就有这个本事。” “他们比凯利斯聪明很多。”刘铭锐蹭了许诺一下,心里又安定了点,这次,就算是复仇,许诺再也不是单枪匹马地一个人。 “凯利斯是做贼心虚,”许诺总结,“路易斯则要为民除害。” “没错,那么现在呢,这个绑架是什么情况?” “龙华总得找个正当的理由踹掉凯利斯,”许诺轻笑,“那家伙狗急跳墙,只要简单地利诱和欺骗,逼他绑架我们还不容易。” “这样路易斯就有理由放开手脚推翻他们,还是借助警方的力量。”刘铭锐抱着许诺,慢吞吞地往地上蹭。 “而且还能轻易找出老家伙的狗窝。”许诺说。 “而且还不用担心自己的行为犯法。” “而且凯利斯一定特别恨我,说不定早想着把我干到死。” “那我就先去把他干到死。” 刘铭锐一边说,一边顺势让两人躺在光秃秃的地板上,脱下外套盖在两个人身上。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一抹淡银色的月光,正好照射到两人的脸上。 许诺的视线慢慢清明起来,看见刘铭锐的脸近在咫尺,他的五官分明,眉毛刚毅,大大的眼睛闪烁着充满温柔和正义感的光芒。 他为自己改变了那么多,和刚认识的时候相比……他要坚强了许多,勇敢了许多,他的肩膀,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一堵坚固的墙,撑起了自己半边天空。 也是因为有了他,在路易斯提出绑架这个计划时,他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从前的绝望,转化成了现在的信任。 因为知道他一定会陪在自己身边,才会毅然决然地不再害怕。 “想什么?”大型犬捏了捏许诺的脸。 许诺啄了他的手指一下,戏谑:“想你以前有没有被绑架过。” 刘铭锐笑:“我是好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被人绑架?” “那你把第一次送给我了。”许诺笑。 “没错。”刘铭锐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窝里,“我所有的第一次,都是你的。” 他身上好闻的香气,能让狂躁的心快速安定下来。 “早点睡了,明天还得想着怎么对付那些家伙。”刘铭锐哄孩子那样拍着许诺的背。 睡了,睡了,许诺闭上眼睛,嘴角难以自抑地微微上扬。 从此再也不用害怕。 有你的地方,便成为天堂。 156.等着我,不要死 天蒙蒙亮,在仓库中已经有了四天,凯利斯那边毫无动静,而龙华也让他们两人放任自由。 除了一天的三顿饭,所有人仿佛都已经把他们两人遗忘。 今天的午饭又是土豆烧牛肉和青菜叶,刘铭锐把挑出来的牛肉丁塞进许诺嘴里,还是抵挡不了许诺的暴走。 “路易斯不管我们死活也就算了?”他满脸郁闷,“凯利斯怎么不管了,他不是应该很恨我么。” 刘铭锐塞了两片菜叶到许诺口中:“要搞定你还不容易?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冻上两三天,不给吃不给喝,看你还能精神到哪里去。” “你眼中的我就那么弱?”许诺不满地嚼着菜叶。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刘铭锐趁他不注意把一块大蒜也塞进他嘴里。 “谁说的……噢刘铭锐你给我吃的什么!”许诺面部表情扭曲。 刘铭锐按住他的腮帮子:“别吐出来,给你杀杀菌。” 许诺表情痛苦,正想糊他一脸,仓库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刺眼的阳光透过门缝照射进来,两人被刺得直闭眼睛,刘铭锐发射性地把许诺挡在身后,却听进来的男人嘶哑着嗓子说: “警察是哪个?” 许诺拔开刘铭锐的手高声说:“是我。” 刘铭锐皱着眉想说话,被许诺从背后踹了脚闭了嘴。 那两个长得不三不四的男人歪着嘴,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了一下许诺,流里流气地说:“不是你!” 许诺上前一步,被其中一人打了一个趔趄。 刘铭锐忙扶住他,沉着声音道:“是我。” 那人上前也欲推刘铭锐,却被他抓住手腕,三下五除二地摔在地上。 “我就是警察。”他拍拍手掌,姿势有着说不出的英气。 地上的人拍拍屁股爬了起来:“那好——就是你,出来,我们老大要找你。” 刘铭锐皱眉:“那他呢?” “你先出来!” “不许伤害他。”刘铭锐不依不挠。 两个人作势要来推搡他,刘铭锐做出了抵挡的姿势。 还是许诺不耐烦地把头一脚踹了出去。 “别担心,出去后,在凯利斯老窝的大门口等我。”他悄悄在刘铭锐耳边说,顺手摸了摸他胸口的通行证。 硬邦邦的还在——看来,路易斯他们也应该开始行动了。 刘铭锐的背影渐渐消失,仓库的门冷酷无情地合上,留给许诺的又是一屋子的黑暗。 他踱回窗边,靠着墙坐下来,捡起扔在地上的他的外套,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两个人吃了一半的饭。 有一点紧张。 却又是说不出的安心。 不要害怕,和凯利斯有仇恨的是自己,他不会被那老东西怎么样…… 他的味道还在自己的怀抱中,那个人一直都在,不会远离。 自己,也一定不会走到离他太远的地方。 大概过了两三个小时,仓库的门又吱吱呀呀地打开,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许诺半倚在墙边,像在打瞌睡。 闭着眼睛也能知道谁来了,败家之犬的气息,只要嗅嗅就能非常明显。 脚步声停下了,有个人伫立在自己面前。 许诺这才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皮,仰视眼前的男人—— 哟,是什么让你变成了现在这样? 左眼被黑色的眼罩覆盖,想必另一面是血肉模糊的场景,身体不协调地往左倾斜,右边的袖子空荡荡的。 许诺忍不住嗤笑了一下。 凯利斯的脸色冷冷的,带了一点戏谑: “看看,你的杰作,”他说,“是不是很满意?” 许诺忍着笑,认真地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凯利斯说:“你没必要赖账,我也不想跟你追究这个——不过听说你死了?” “没错,”许诺站了起来,“我死了一次,我们扯平了。” “不,没那么简单,N。”凯利斯竟轻轻地笑了起来,“你很自豪?你成功了,你毁灭了我的家庭,我的生活,还有我……” 他的笑容阴森可怕,然后许诺只是觉得可笑。 “看,N。我的右手已经没有了,这个手——”他伸出左手,手指僵硬地弯了弯就不动了,“也就只能活动到这个程度,N,你还能活着看到这个,是不是很有快感?啊?” 许诺收敛起笑容,连看也懒得看他。 “现在我什么也没有了,你呢?是不是很满意?说话啊!”他的声音逐渐升高。 许诺耸肩,轻声说:“你自找的。” 凯利斯面部表情突然扭曲,歪歪扭扭地向前,狰狞地伸出左手掐向许诺的脖子,看起来如同一个僵硬的尸体。 许诺简单地闪身而过,这个男人再也不是他的对手,他们互相毁灭了彼此的生活,仇恨却无法两消,只有在互相叠加中,变得越来越深不可测。 许诺轻轻一个转身,把凯利斯踹倒在地。 啪得一声,仓库大门大敞,外面站着整整齐齐地两排手下,不由分说地闯进仓库,前前后后地控制住许诺。 然后许诺完全没有愤怒亦或是恐惧,他冲着倒在人群中的凯利斯笑。 “你要倒台了是不是?”他说,“龙华已经抓住你的尾巴,你很快就得意不起来了是不是?” 凯利斯如同濒死,一手撑地,表情痛苦,睁大眼睛瞪着说话。 “你给我等着,”他几乎在咆哮,“如果我死了,你也不会有好下场,你要下地狱,要和我一起下地狱——” “不要再自我安慰了,”许诺说得很笃定,“我会活得比你好很多。” “带他去那里!”凯利斯别过眼睛,唯一的一只手在空中绝望地挥舞,身体失去支撑,难看地摔在地上。 许诺不再说话。 何必呢,去和一个失去一切地老男人争抢话语权,真是一件无聊至极的事。 落井下石这种事,他不屑于去做。 他倒要看看,在这个人倒台前,还会对自己做什么。 许诺跟随着那群人穿过一个阴暗的走廊,漫无目的地往前。 这个人这次是真的没有退路了,他们所在的地方,昏沉,黑暗,有明显打斗后的痕迹,墙上有凌乱不堪的弹痕,货物零零碎碎地散落在角落,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却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到处都是破败后应该有的样子。 他为凯利斯的歇斯底里找到了理由,刚才的那种狂喜过去了,内心只感到释然,他突然想赶快结束这种无聊的生活。 比起复仇,现在他找到了更重要的事。 人生一旦变得光明完满,就会对曾经心心念念过的,散发着黑暗和腐臭的过往不屑一顾, 走了将近四十分钟的路,他们在房屋群的最尽头停了下来。 凯利斯命人蒙上了许诺的眼睛,捆住他的双手。 熟悉的黑暗的感觉纷涌而来,随即他被人从背后狠狠一推,跌入到一个阴冷潮湿的房间里。 许诺心道不好,踉跄了一下转身冲向出口,门却被从外面锁上。 “这是哪?”他忍不住问,“好歹告诉我你们想怎么样?” “老大对你没兴趣,”外面的人冰冷冷地说,“等老大处理了那个警察,就会把你放出来。” “你等等!!”许诺的心脏狠狠下沉,“喂!你说清楚!铭锐在哪里?!那混蛋把铭锐怎么样了?!!” 回答他的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他颓然坐了下来,深吸两口气,发现双手竟然又在不自觉地颤抖。 冷静,许诺,要冷静。 他对自己说。 分析一下,凯利斯现在已是墙倒众人推,和警局结仇,对他有什么好处?顶多会令他罪名加重,并且更快地暴露自己的行踪而已…… 可是那老东西有的就是这样不讲情义的冷血,既然早就注定了锒铛入狱的命运,还会怕再杀掉一个不想关的人? 冷静……许诺,再仔细想想。 追踪器现在在刘铭锐手上,目标动了,龙华那边应该采取了行动才对,刘铭锐的行踪现在被路易斯所掌握,要救,也是先救他。 可是对方完全可以一枪崩了他,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别人救援。 许诺的心中像是有两个完全相反的小人互相对抗,你一言我一句地吵架,悲剧的是,占上风的一直是唱反调的小人。 这让他手脚冰凉,大脑最混乱的时候,就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周身寂静的可怕,那种相似的感觉又重新袭来,黑暗如同潮水般,慢慢,慢慢侵透心脏。 还记得小时候在醉夜时,那里最可怕的惩罚,便是绑住人的四肢,蒙住双眼,堵住口鼻,在完全与世隔绝的小黑屋中关三天禁闭,从中出来后的人,感官会完全丧失,彻底沦陷为醉夜的狗。 就算已经过去了十多年,那样的经历,还是永生难忘。 在太过安静的黑暗里,他的身体完全不受心里的控制,不管有没有在思考,恐惧仿佛上了发条,如影随形,愈演愈烈。 铭锐,救我。他脆弱地喊。 铭锐,不要死,等着我。他勇敢地呼唤。 各种各样的情绪撕扯得他将近疯狂,他终于猛地站起来,焦躁地在小屋子里来回踱步,寻找出口。 157.应与你并肩作战 另一方面,刘铭锐和许诺的待遇相差无几。 同样是眼睛被覆盖,双手被反缚,他被丢进另外的一间小黑屋中,不一样的是,屋子里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初次见面。”凯利斯的声音响起,刘铭锐判断他应该坐在离自己三四米远的地方,他的声音嘶哑并且虚弱,理论上不是自己的对手。 “初次见面。”于是他也面无表情地回应。 “呵,找了我那么久,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凯利斯带着一点自嘲。 刘铭锐的声音还是不亢不卑:“听说你易容了,还真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到底顶着一张谁的脸?” “N见到过,你可以去问他。”凯利斯笑道,“不过,想是应该没机会了。” 刘铭锐心中一凛,面不改色道:“许诺现在在什么地方?” 紧接着,他感到自己的下巴被枪托顶起,凯利斯阴森的笑声出现在耳畔: “比起他,你不想担心担心你自己?” 胸口一轻,刘铭锐知道,衬衫内袋中的通行证被他抽走了。 “这是什么?龙华内部员工通行证?”凯利斯拿着东西在手中把玩一圈,“就知道你们勾结在一起,以为我没发现么?我可没你们那么幼稚。” 说罢,他把磁卡往空中一抛,随手开了一枪。 还真是不吝啬子弹,刘铭锐心想。 “好了,现在龙华那帮人找不到我们,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心。”凯利斯拍拍手掌,“你是警察我是逃犯,本来就没什么共同语言,看看我们都认识的人是谁……嗯,来谈谈N怎么样?” 刘铭锐倒也从容,点头道:“可以。不过你不许为难他。” 凯利斯笑:“只要我现在下个死命令,他就会立马没命,事到如今,你还想跟我讲条件?” “是我逾越,”刘铭锐改口道,“好吧,你想和我谈什么。” 椅子拖动的声音,凯利斯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好像真的要和自己开茶话会。 刘铭锐一边草草应付他,一边思忖着逃掉的方法。 “不要妄想逃走。”凯利斯突然说,“你的配枪早就被我们搜出来……我也是个快要完了的人,和我聊聊天,有什么不好?” 刘铭锐在心中问候了下他的祖宗。 “刚才讲到哪里了……”凯利斯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是的,说到我最讨厌别人背叛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们警察最喜欢干这种事情,安个卧底,哈哈,真好笑,他真以为卧底能测出什么东西?” 刘铭锐口中嗯嗯地应和,一边慢慢摸清楚了状况。 凯利斯在他前方五米左右,旁边应该还有两个人,距离凯利斯不远,暂时看不出有没有携带枪支,直接冲上去吧……好像有点太冒险了。 “以前你们的那个自以为是的卧底,最后不还是被我搜出来了?最后还是被警察打死的,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你们卖了一辈子命,得到个这样的下场,警察比我更猪狗不如哈哈哈哈哈哈哈。” 凯利斯疯了般大笑。 刘铭锐试探着向前迈出两步,右手边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 很好,至少右边的人带着枪。 他的嘴角妙不可言地上扬。 许诺在黑暗中独自等待了很久,周围安静地如同死了般。 所有镇定在缓慢流逝的时间中逐渐瓦解,那种久违的焦躁不由分说地侵入脑细胞,他忍不住来来回回地踱步,咬牙抑制着用身体撞房门。 冷静,冷静,房门不像车子,没那么容易撞开,现在只有静等别人从外面带自己出去。 他终于体会到了那样的无助,不甘心,却只能忍受着无能为力。 铭锐,铭锐,铭锐。 他默念他的名字,仿佛在从中寻找某种坚实的力量。 相信他,相信他,相信他。 在这种时候,需要的便是这样无条件的信任,铭锐曾经说过,他最不满意自己的,就是永远的不信任和自以为是。 那个人看起来又弱又老实,不也在那么多的腥风血雨中挺了下来? 没问题,他说过的等待自己,就真的等了自己七年,他说过的守候,就真的无时无刻守护在自己身边,他值得信任,没问题。 许诺深吸两口气,剧烈搏动的心中慢慢恢复了跳动的规律,竟惊奇的发现,这是第一次,他一个人挨过了黑暗的折磨,没有歇斯底里到崩溃。 果然,心中盛放着一个人,便会让自己变得无比强大。 他开始等待出门的契机。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或许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当回忆再也不只有黑暗,那么独自等待的时间,便再也不会是漫长。 砰砰砰! 门外隐约的枪响终于宣布着等待的结束。 外面顿时嘈杂了起来,他尖叫着站起身,开始用力捶门。 若是铭锐出了事,那么凯利斯的手下绝对不会那么慌乱,他一定是逃走了,铭锐! 他狠狠撞着铁门,只要引起铭锐的注意,怎么样都可以! 门外似乎正在进行一场厮杀,那些人用含含糊糊地外国词汇叫骂,他从中分辨出刘铭锐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发现自己了,他来了! 酝酿着力气再冲撞出去,下一刻迎接他的便是刺目的光线,清晰了声音,门被人打开了!身体因为惯性冲了出去,踉跄地摔在地上,手肘在地上蹭出一条长长的血痕,绑着手肘的绳结松动了下,许诺立刻挣脱出束缚,随即扯下眼前的黑布。 阳光太过明媚,他闭了闭眼,没有寻到刘铭锐,反倒是看到不少黑压压的人群向他挤压而来。 “诺诺!”铭锐在很远的地方呼喊自己。 身体马上有了力气,他支撑着站起来,一拳打在来着的下巴上。 冷静,好好回忆,他每一个出招的样子,军体拳的每一套动作,还有找到那些人腰间的配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我再也不要做拖铭锐后腿的人,反抗,其实很早就在持续,只是当时,一直没有找到教会自己怎么去做的那个人而已。 许诺站直了身体,扬起嘴角,笑容魅惑而美丽。 铭锐,让我们并肩作战。 刘铭锐一个转身踢飞一个侍从,回头看见许诺从人群中脱身而出,虽然显得有点狼狈,手中却握上一把明晃晃的枪,冲着自己得意地笑。 刘铭锐也朝他挥了挥手中抢来的枪支,用口型示意他,检查下子弹,不要随便上膛以防走火。 很快迎面而上的手下又冲散了两个人,那块地方像是闹哄哄的电影片场,想不到以为凯利斯树倒猢狲散,却还拥有如此忠诚的愿意为他卖命的狗。 刘铭锐没头没脑地朝一人腿上开了一枪,在人群中寻找许诺的影子。 总之定位仪已经没有了,只能期望着龙华他们赶紧找到自己的方向,他还不想在这个时候滥杀无辜。 他没有教过许诺该如何开枪,但愿那家伙别自作主张惹了什么麻烦才好。 刘铭锐抹了一把冷汗,追到了许诺的身影,他正用枪托狠狠砸着某个男人的额头,表情竟带着明显的惊恐和慌张。 别怕。 刘铭锐用口型和他说。 但许诺的惊恐却越来越醒目,他正在拔开人群朝自己的方向逃过来。 刘铭锐联想到自己第一次出任务,也是一样,跟在队长身后,独自一人总是束手无策的。于是他努力拔开人群,张开怀抱迎接许诺。 然而回应他的,竟是用尽力气的狠狠地一推——随即,枪声响起。 荒原中孤独的枪响,惊起山中飞乱了的野鸟。 刘铭锐踉跄一下摔倒在地,回头一看,竟是许诺双手握枪,枪口冒着丝丝青烟,凯利斯双目圆睁,缓缓倒在地上的场景。 “诺诺!” 他快速爬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前,那天在英国草地上的场景快速回放,他干脆地从许诺手中夺过枪支扔在地上,制住他的双手。 许诺浑身是汗,裸露的双臂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嘴上却是带笑的。 “别担心,”他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却比想象中的好了很多,“别担心,铭锐,你没事就好。” 警笛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响着,凯利斯还没有死,许诺打中了他的小腹,他正趴在地上气若游丝地挣扎。 刘铭锐抱着许诺的手又紧了紧,轻轻松了口气。 结束了。 终于。 阳光洒在两个人身上,紧紧相依的感觉,是如此温暖。 158.豁然开朗的出口 周奕天带着警察小分队迅速控制了凯利斯的余党,刘铭锐拉着许诺走到路边,找出红药水擦他胳膊上的伤痕。 许诺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 “为什么我没能再早点遇见你呢?”刘铭锐有点心疼,自言自语。 许诺轻轻摇头:“不……你已经够早了。” 他是在自己最绝望的几年里,给了自己光明和勇气的人。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最初的那几个月,那些浮现在黑夜中的幻影般的笑容,那曾是孤身一人的时间里最奢侈的念想。 “还有哪里受伤的,给我看看。”刘铭锐顺势去撩许诺的衣服。 许诺按住他的手:“回家吧。” 刘铭锐失笑:“你还会不好意思?” 许诺的脸微微有点红了:“你和他们不一样。” 刘铭锐看着自己脸皮越来越薄的老婆,喜欢得不得了,贴着他的额头轻声说:“宝贝,我抱你回去好不好?” 许诺嗔他:“想抱你就抱嘛,还和我请示什么,真没主见。” 刘铭锐打断了老婆的话,横抱起许诺,慢慢转过身。 凯利斯伤得太重,反正也跑不掉,反倒没人管他,可怜巴巴地伏在地上喘气。 许诺让刘铭锐直接踩着他过去,刘大保姆善心大发,还是绕道而行。 许诺掐了大保姆的脸一下,抬起头,冷眼撇着伏在地上的人还在抽搐的身体,他肮脏的血液,沾湿了刘铭锐的裤脚。 与这个人周旋的时间比想象中漫长,然而打败他的瞬间,竟让人回不过神来。 “会死么?”许诺问。 “不会。”刘铭锐把他抱得高一点,让他下垂的双腿沾不到地上的血迹,“死了也是他活该,和宝贝没有关系。” “我不是害怕,”许诺说,“他死的那么容易,反倒有点不可思议。” 刘铭锐贴着他的额头,在他唇上印了一下,皱了皱眉头:“山里冷……是不是又病了,好像有点发烧,带你去医院看看?” “习惯性发烧,你怎么还不习惯。”许诺有点不爽。 刘铭锐笑:“宝贝一天没有我,身体就会不舒服,我习惯了。” 许诺踹了他一脚,又在他的脖颈上咬上一圈牙印。 不疼,还有点痒,刘铭锐笑道:“你属猫的?” 许诺懒洋洋地趴在他怀里不吭声,任由他抱着自己走进长长的走廊,有他的怀抱,就算自己没心没肺地睡着也没有关系。 真好,好得让人鼻尖酸涩。 穿过阴暗的长走廊,不出所料,他们出来的那个仓库门口,聚集了一大堆人,混乱不堪。 成功地拘捕了凯利斯的余党,路易斯带着几个龙华的手下正和警方交谈着什么,易言没有来,魏云起作为代表抱着猫站在人群中抽烟。 让他惊讶的是,自己的父亲,居然也焦急地站在魏云起身侧。 “——铭锐!” 先看到自己的是刘振帆,而刘妈妈看见儿子,更是一句话也来不及说,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 “铭锐,哪里受伤没?”她的双眼通红,双手半悬在空中。 刘铭锐想起自己“被绑架”了那么多天,没有联系一下父母,心中顿时全是愧疚。 “我没事。”他一再重复,“妈,我很好,没受伤。” 有点瞌睡的许诺被惊醒了,看见刘母,下意识地动动身子,试图从刘铭锐怀中下来。 然而刘振帆突然按住儿子的手:“让他不要动……铭锐,小诺是不是病着,脸那么红,带去医院看看吧,车就在那里。” 一语毕了,不光是许诺,连铭锐自己也觉得惊讶。 “太容易发烧可能是某种病症的前兆,带去医院查一查。”刘母板着脸说,“铭锐,听你爸的,先带他过去看看,严重就不好了。” 父母态度的突然转变让两人措手不及,许诺戳戳刘铭锐背脊,慢慢下地,双腿还真有点发软,不会是A了吧,他懒洋洋地想。 而铭锐则激动地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们……你们答应了?” 刘母的脸色冷冰冰的,刘振帆叹了口气,示意儿子先送许诺去医院。 “等好起来了再谈谈。” 这是父母给他们的答案。 模棱两可,却看到了某个出口,正向豁然开朗的方向发展。 输液管中的液体缓慢下落,刘铭锐调了调吊瓶的位置,挨着许诺坐下来,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许诺睡了一觉,刚醒,双颊通红,还有一点发烧,不过精神还不错,挨着他的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他的手指。 “你爸妈怎么说?”他问。 “他们让你先养好身体。”刘铭锐小声说,“查了一下,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抵抗力弱,吹了两天冷风,感冒了。” “没有A?”许诺半开玩笑地说,“看来醉夜的措施还不错。” “说什么鬼话,”刘铭锐生气地弹了下他的脑袋,又说,“诺诺,这次你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谢天谢地。” “是你让我相信你。”许诺靠在他的肩头,“看起来我没有信错。” “有点受宠若惊。”刘铭锐笑道,“都习惯你做出格的事儿了。” “那我以后还是继续我行我素吧。”许诺非常不满地给了刘铭锐胸口一拳,刘铭锐笑嘻嘻地用手掌抱住他的拳头。 敲门声响起,刘母端着一个保温盒走了进来。 “妈,放在这里就可以了,”刘铭锐笑道,“诺诺刚醒,没什么胃口。” 刘母依旧板着脸,看也不看许诺一眼,然而许诺认出了那个保温盒,心中顿是百感交集。 “有点饿了。”许诺说,“你喂我吧。” 妻奴先生立刻坐直身体,一只手去勾饭盒,刘母见状冷着脸帮他拿过盒饭:“里面烫,我来,铭锐去削个苹果。” 许诺轻轻推了推刘铭锐,自己坐直身子,刘铭锐见势,很懂事地出门洗苹果去了。 刘母坐在许诺对面,表情依旧挨不住地阴森,握着汤匙地手,却习惯性地舀起一口粥。 许诺没有接,而是轻笑:“那时候的汤,非常好喝。” “我没有答应你和铭锐,不用跟我说好话,”刘母一边说,一边把勺子塞进许诺口中,“铭锐是一定要结婚的,至于他和别人怎么玩,我这个做妈妈的也管不到了。” 许诺却说:“我的妈妈在大半年前死了,她为了保护我而死,我却到那时,还因为她忘记了我这个儿子而恨着她。” 刘母挑出一块瘦肉片,夹在粥中喂到许诺口中。 “我不怪您的想法,”许诺说,“我现在已经知道……保护儿子是母亲的天职,铭锐被你这样保护着,我应该为他感到高兴。” 刘母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两个人安静地一口一口喝粥,没有人继续说话,房间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粥香,非常安静,窗外偶尔有一两只飞鸟,天高地远,蜚短流长。 秋天到了,这既是凋零的季节,也是收获的季节,既是离别的季节,也是相逢的季节。 过去,窗外的那棵金桂,也应该早已开出满树金黄。 母亲留下的那晚桂花莲子羹,其实那晚早就提前吃过,只是自己陷在仇恨的囹圄中,迟迟没有发现。 “许诺……”刘母开口叫他。 许诺应了一声,身体轻不可闻地颤动了一下。 “你的身体需要调理,要不……身体好以前,先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 许诺霎时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尴尬地别过头去。 “铭锐又要工作,又要照顾你,太辛苦了,你搬过来住他爸爸正好在放长假,可以照应一下,还有你弟弟……可以一起住。” 许诺还是扭头看着窗外,过了很久才艰难地点点头。 刘母站了起来,快速收拾饭盒:“铭锐那个孩子……削个苹果怎么那么慢,我去叫他过来,你,你好好休息。” 她匆匆忙忙转身,许诺这才像进行般转过身,几乎脱口而出: “那个——” 刘母背对着他停了下来。 “谢谢,”许诺揉了揉眼睛,里面是从未有过的温暖的笑意, “谢谢——谢谢妈妈。” 159.幸福是如此简单 自从那个人走进了他的生活。 他带来了笑容,带来了温暖,带来了光芒,带来了朋友,带来了亲人,带来了爱情。 所有的一切,都因为那个人。 梧桐叶铺满了整个街道,刘铭锐牵着许诺的手,踩着碎碎的叶子,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让你转成交警,现在呢?”许诺问。 “我得和人交接吧宝贝,直接撒手走人,周队会疯的。”刘铭锐说。 “你都交接一个月了,”许诺白他一眼,“就不会换个理由?” “我以为你会相信。”刘铭锐无辜的笑,“——宝贝,我真的很喜欢现在的工作,我答应你,不会有危险的,好不好?” “我和你一起怎么样?”许诺说,“埃洛特家族还没有完全倒,路易斯又来邀请我进龙华了,我正在考虑。” “不许。” “就许你一个人强权?” “我们不一样……宝贝,我都向你保证多少次了,不会有危险——” “我已经答应他了。”许诺打断了他的话。 “快去拒绝!”刘铭锐拉着许诺停下脚步。 许诺哑然失笑:“你紧张什么,我还没说答应他什么。” 刘铭锐:“?” “魏云起以前在C市的大学做钢琴课讲师,现在他又要处理龙华的事务,又是醉夜的老板,忙不过来,就把讲师的工作让给我了。” 刘铭锐眼睛亮了亮,许诺又说:“我不要在家里做吃软饭的,被你妈看不起。” “谁说你是吃软饭的,”许诺说,“我要去C市工作,你答不答应?” “怎么敢不答应?”刘铭锐眼睛弯弯的,“我的编制本来也在C市,那正好,我也可以跟着周队去复职。” “就知道你背着我在搞这套,”许诺说,“如果我不主动提出来,你打算怎么办?” “那我哪敢跟周队回去,宝贝儿,你在哪我就在哪。” “你就骗我吧你!”小区大门就在眼前,许诺踹开他,大步往前迈。 “宝贝你听我说——” “停!”许诺转身,“不、许、肉、麻!” 大尾巴狗摇着尾巴不说话了,笑嘻嘻的扑到许诺背后,从后面拥住他往大楼走。 许诺很头疼,自从他搬回刘铭锐家住以后,这个大家伙越来越无法无天,完全把自己当成未成年人在养,粘人的要命,在父母面前肆无忌惮的和自己亲亲抱抱。 在发现了自己在他抽屉里做的手脚后,更加变本加厉,一口一声宝贝。 他就不怕他爸妈翻脸,把两人赶出房子? 金丝猴都比他可爱点。 许诺打开房门,刘父刘母还没回家,被唤作金丝猴的大金毛飞扑着上来,贴在许诺胸前求抚摸,这一前一后两条大狗,粘得他简直要抓狂。 “够了,走开走开,热死了。” 他扔掉胸前的那条小狗,甩开背后那条大的,才刚脱下外套丢在沙发上,房间里就蹦出一个更小的。 “哥——” 许愿小朋友毫不犹豫的把亲哥在沙发上扑了个四脚朝天。 金丝猴汪了一声,不亦乐乎地跟着许愿一起扑上去,压在主人胸口上贪婪的用鼻子蹭许诺的脸,刘大尾巴狗不乐意了,哀嚎一声宝贝是他的,也一样扑了上去。 有完没完! 许诺在各种犬类动物的攻击下艰难的换衣服,洗脸,列采购清单,扔到刘大尾巴手中打发他去超市,查看冰箱的食物,把肉骨头扔到金丝猴面前打发它去吃东西,在走进弟弟的房间检查他的作业,把他打发到书桌面前。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是在五年前,他绝对不会相信,自己能变成一个家庭主夫! 一大家子搞定的差不多,许诺才腰酸背痛地回到房间,心想老了老了,以前一个晚上便能游刃有余的伺候许多雇主,现在光对着几只人形犬就应接不暇。 他懒洋洋地锁上房门,趴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抱着枕头看窗外的夕阳渐渐落山,红的醉人的光洒满整间卧室。 传来开门的声音,金丝猴汪汪大叫,应该是刘铭锐回来了,很快,厨房就能飘出饭菜的香气。 普通的一天又要过去了。 如此平凡,谁也不知道,就算是这样的生活,从前也只能出现在他的梦里。 许诺翻身下床,拉开书桌最后一个抽屉,底部的白纸上,“刘铭锐是许诺的”这几个大字还滑稽的留了下来,旁边还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爱心,一看就是某只大笨狗的杰作。 只是这个抽屉,现在已经不是空荡荡。 里面多出了许多许诺送给他的小物品,有的是他随手买来塞给对方的,有的是他无聊时画的涂鸦,写的字条,那些不经意间得来的小物件,都被大保姆细心的保存下来。 这个地方,盛放着他给她的,很多很多的爱。 许诺从包中掏出一份房契,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 他没有告诉刘铭锐,自己也收到了来自警方的一大笔补贴,加上钢琴家教零碎的收入,已经过去十年在醉夜赚的血汗钱,他在C市付了一间小公寓的首付。 前几天,他还背着刘铭锐去C市看了房子。 他们的家在公寓顶层,没有小花园,却有一个连着阁楼的天台,不大,视野却非常空阔。 他想好了,三个房间,一个是自己和铭锐的,一个给弟弟,一个能随时留给父母和朋友。小阁楼留给金丝猴,天台里,可以摆上好几盆花,夏天,能和铭锐依偎在一起看星星。 这是他能给刘铭锐的唯一一件东西。 既然那个人喜欢做警察,那就不要阻止他了。 这条又傻又笨的大狗,难得有个爱好,不能随随便便剥夺。 许诺又忍不住上扬了嘴角,以前满是噩梦的人生,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能够躺在他的怀里迅速入睡,即使是做梦,也可以笑着醒来。 刘铭锐在门外喊着吃饭,许诺一边应声,一边匆忙的吻了吻房契,关上两个人的抽屉。 铭锐,这些简单的事物,却是我所追求的极致。 太幸福了。 就像在梦中。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许诺坐在中间,刘铭锐挨着他的左手,殷勤地给他剥虾仁,夹排骨。 许诺顺手把剥好的东西夹到右手边弟弟的碗里,把排骨丢到地上给金丝猴吃。 刘铭锐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许诺挑出里面的胡萝卜丝,嫌弃的塞回刘铭锐碗里。 大型犬也不生气,先是苦口婆心的说教了一番,然后含着胡萝卜丝开始都弄许诺的嘴唇。 父母加班的晚上,餐桌也成了他俩调情的天地,许愿蹲下去和金丝猴玩,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 又过了一会儿,门铃响了。 这个时候有客人?刘铭锐依依不舍的离开许诺的嘴唇,满脸不情愿地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竟是久违的易言,还斜跨着一个巨大的行李包,一看就是出差刚回来的样子。 “yoooooooo~!嫂子!!” 他忽略刘铭锐,蹦跳进房间:“金丝猴!好久不见!还记得大爷我是谁么!!” 金丝猴摇着尾巴汪汪汪,绕着易言的小腿打转。 又看到许愿,他没轻没重的大吼:“不会吧!嫂子!这是你儿子?!” 许诺一口饭噎在喉咙里。 “哇靠!你儿子长得真特么好看!和嫂子真像!私生子吧,怎么一点也不像铭锐?嫂子,你不会和路美人也有一腿吧!!” 许诺开始咳嗽,易言兴奋高呼:“被我说中了?铭锐!你被戴绿帽子了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铭锐一筷子敲在易言脑门上:“别瞎说!东西放好,洗手吃饭!” 易言随手把包往地上一丢,霸占了刘铭锐的位置,捞起刘铭锐的筷子,夹了一口排骨就往嘴里塞。 在筷子快触碰到他的嘴唇前,许诺眼疾手快的抢了过来塞进自己嘴里。 易言嘴巴成O型:“嫂子你自己不也有?” 刘铭锐哭笑不得得拿了双新的筷子:“你用这个,你嫂子他是醋坛子。” 很快他的脑门上也挨了许诺一筷子,同时被一脚踹离了餐桌。 刘铭锐心不甘情不愿的挪到了许诺对面的位置,一脸哀怨的看着自家老婆被人一左一右的包围,还完全无视了自己。 “阿姨让你和铭锐结婚啦?”易言说话口无遮拦。 许诺反问:“还在和你妈妈吵架?” “不知道,没敢回家,没敢打电话,没敢在我妈面前出现……”易言的表情千变万化。 刘铭锐插嘴:“阿言,你总是不出现,阿姨以为你失踪,都快急疯了。” 易言叼着筷子:“你别糊弄我,我妈才是被我气疯了,恨不得我去死呢。” “我要是你爸,肯定先拿扫帚抽你一顿。”许诺黑下脸,没好气地说。 “卧槽!!”易言朝许诺嚷嚷,“这样老子就更不敢回家了好不好!!!” 刘铭锐好脾气的劝他:“你先给阿姨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再说。” “不要!我妈要和我秋后算账,老子我还不被他打死!!”易言宁死不屈。 刘铭锐又劝:“你妈打你,就让魏先生拦着她,你还怕魏先生对付不了你妈?” “他谁啊他!顶个毛线用,老子才不要他管呢!”易言叼着一块排骨含糊不清地嚷嚷。 许诺头疼,谁也没有告诉他,嫁给刘铭锐,就得跟着他一起做居委会大妈的工作啊? 行,一不做二不休,他给巨型犬先生使了个眼色,溜下餐桌,走进卫生间锁上门给魏云起打电话。 打完一个,又要来了易言家的电话,拨通,面无表情的走回餐厅。 彼时易言正可怜兮兮的干吼:“老子就是喜欢男人怎么样了,我妈不答应大爷我就跟她断一辈子!老子不怕!!” 只听许诺的手机扬声器中传来更惊天动地的一声: “易言你这个小兔崽子那么多天不来个电话你做死么!!被狼崽子叼走么!!你没良心不要妈妈了,妈妈就当从来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刚刚还在放豪言壮语的小家伙立刻萎了,撅起嘴唇,砸吧着口中的排骨,始终咽不下去。 啪嗒,电话挂断,他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紧接着门铃响起,魏云起来了。 萎了的小猴子一边嘤嘤呜呜的叫嚷着妈妈不要他了他不稀罕,一边欲拒还迎的投送进大灰狼的怀抱。 大灰狼奸笑着抱着人闪身告辞,留下房主人面面相觑无奈耸肩。 这是非常平凡的一天。 连吵吵闹闹,简单的烦恼,看起来也如此平凡。 刘铭锐走上前抱抱许诺,吻了吻他的嘴唇,转身去洗碗。 许诺一边吃苹果一边抱着金丝猴看电视。 所以幸福,看起来也一样,如此简单易懂。 160.向着未来而举杯 当年的冬天,刘铭锐和许诺告别了Y城,搬进了C市两个人的小家。 C市不仅有他们的工作,还有他们的朋友。 龙华的总部便设在C市,周奕天在警局的档案也属于这里,易言从C大毕业,决心跟着魏云起扎根在这片地方,就连薛楚仪新开的小诊所也在C市的城郊。 因此这个地方对于两个人而言,非但不陌生,反而比家中更让人找到归属。 他们把许愿接到了C市上小学,而刘铭锐的父母则坚持留在Y城。 也好,Y城是他们相遇的地方,没有办法随便割舍。 搬家当天来了不少帮忙的朋友,大部分三大五粗的老爷们,周奕天特地带上了史蒂文和温蒂,难得来了个女孩子,乱糟糟的房间能够整齐不少。 房间收拾的差不多,魏云起和易言才抱着猫姗姗来迟,一副踩点蹭饭的表情,奶糖一见到金丝猴就嘤嘤呜呜的扑上去挠脸,金丝猴和他爸一个个性,老实憨厚的吐舌头,任由奶糖趴在自己身上打滚。 访客围了一大桌子,两个男主人反而没有座位,刘铭锐带着许诺去厨房开小灶。 乔迁礼品和果篮堆了一沙发,魏云起掏出杜蕾斯套装,叠在沙发上的那堆东西的最上方,看起来像小山的尖端。 易言蹦跳着把他的礼物直接贴到大门上。 于是忙了一天的许诺走出厨房,差点没被门上大红色的“囍”字气晕过去。 “易言,不是所有东西都能贴这个,我们只是搬家好么。”许诺无力掩面。 刘铭锐却挺满意家中这个新装饰,用食指堵住许诺的嘴,拍着易言的肩膀力挺:“挺好,不错,看起来像结婚了。” 许诺不得不炸毛:“刘铭锐!快把这个东西弄下来,你和谁结婚了?邻居问起来怎么办?” 刘铭锐看起来很无所谓:“宝贝你连我妈妈都不怕,还怕什么舆论压力?” 许诺扶额:“你是警察,要给别人树立光辉高大的形象。” 刘铭锐正色:“警察也是人,也要结婚,我要什么样的媳妇没人管得着。” 许诺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刘铭锐压着坐在餐桌前,塞了一双筷子在手里:“宝贝先吃饭,我有件东西给你。” 刘铭锐摇着尾巴进去了,所有人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赶紧闷头吃饭。 魏云起夹起一块鱼在易言碗中:“阿言,先吃饭。” 易言顺手把鱼夹给许诺:“对,先吃饭,嫂子你吃。” 许诺顺手把鱼丢给地上的奶糖:“好吧,先吃饭。” 一桌人人叮呤当啷地吃了一阵后,刘铭锐捧着个小盒子出来了。 许诺叼起一块骨头满脸不屑:“不是吧,难道要求婚?别那么老土,我可不嫁你。” 刘铭锐停在路中央,满脸可怜相:“诺诺,你不能这样。” 许诺口中的骨头没形象的掉在桌上:“……还真那么老土?” 刘铭锐抓抓脑袋,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就是……那么老土,诺诺,给你丢脸了?我错了,别生气,我这就把戒指放回去。” 许诺更加状况外,完全是一副脑残言情电视剧中灰姑娘女主角的嘴脸,说话都要结巴了:“……你,你你,你爸妈怎么说?不是让你结婚生孩子?” 许愿插嘴:“哥哥交给我,等我长大了交个女朋友,生个孙子给刘阿姨。” 许诺看着弟弟,无语望天。 开放的外国友人立刻带头翘起筷子起哄:“噢噢!求婚了!!” “铭锐好样的!”周奕天跟着起哄。 餐厅一下子热闹起来,狐朋狗友们幸灾乐祸的上蹿下跳求洞房。 对着敌人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对朋友却是超级薄脸皮的许诺完全当机,左右不知道该说什么,被自家弟弟拖拉到刘铭锐面前,简直像个初恋中的羞涩少女。 刘铭锐也没经历过这种状况,原先准备好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几乎傻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易言同学看不下去,一手拉一个人,把两人拽到客厅中间,反客为主得打开刘铭锐的小盒子—— 盒子里是两枚亮晶晶的男士对戒。 一枚上面刻着“诺”,另一枚上面刻着“铭”——简单的谁都能猜得到,果然是刘铭锐毫无创意的风格。 易言思忖了一会,把写着诺的那枚塞到许诺手中:“你愿意和他结婚么好的你愿意。” 又把带着铭的那枚塞到刘铭锐手中:“你愿意和他结婚么好的你也愿意OK三二一你们结婚成功快接吻啊卧槽!!” “别添乱!”魏云起眼疾手快的把他家小孩拽回饭桌。 刘铭锐总算当机完毕,脸涨得通红,慌慌张张的说:“不对,错了错了,戒指反了反了……” 他手忙脚乱的拿过许诺手中的戒指,又把自己原来的那枚带到许诺手指中指……不对,无名指上。 “这是我对你的诺言。”他指着自己手指上亮晶晶的诺字,磕磕碰碰的说。 “而你……只要铭记就好了。” 许诺无名指上的“铭”,闪闪发光。 从此以后,把这个人刻入自己的生命中,永不分离。 许诺终于慢慢从当机模式中回过神来,听到身边闹哄哄的声音,还有眼前的人,用又傻又呆的笑掩饰内心的不知所措。 真是狗血的笨东西。他笑话他。 “戒指,什么时候买的?” “趁你不注意……偷偷订的。”刘大保姆有点点紧张,“你背着我买了房子,我想也应该表示点什么……不会是不喜欢吧,我错了应该带着你一起……” 许诺简直无语,气急败坏的摇摇头,直接揪住他的衣领,毫无章法的吻了上去。 “噢!接吻了接吻了!!” “结婚了结婚了!快发喜糖!” “什么喜糖啊,求洞房!” 餐厅里炸开了锅。 如果是五年前。 若是想到这样的场景,一定会为丰富的了想象力自己笑自己。 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可能性。 上帝,会在赐予你人间极致的痛苦之后。 赐予你人间最极致的幸福。 天地一直很公平,谢谢你的降临。 “妈,我结婚了。” 许诺跪在墓前,亮出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和一个男人,你……不会怪我吧,他有点笨,死脑筋,没什么胆识,怕老婆,又不会赚钱,做爱前还要问我喜不喜欢,白痴的要命。” “可是妈,没有他的人生就没有意义,我爱他,爱了他七年,要爱他一辈子。” “妈,我特意买了顶楼的房子,如果有一天他不爱我了,我就从天台跳下去,让他一个人活着也不能安心……” “诺诺你在和咱妈说什么那么久?”刘铭锐远远的喊道。 牵着金丝猴的许愿说:“他在说刘哥的坏话。” “他怎么说?”刘铭锐弓身在墓前放下一束花。 “他说你又呆又笨没前途,”许愿转了转眼珠,“还说他跟了你,简直像从天台跳下去……” “许愿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许诺抓狂。 许愿扮了个鬼脸,带着金毛犬大笑着跑开。 刘铭锐走到许诺身边,吻了吻他的鼻尖,在夫人墓前跪了下来。 “妈,我和许诺结婚了。”他也亮出自己的戒指,“我这人没什么用,但是我保证,保护好他,让他幸福一辈子。” “行了别那么肉麻。”许诺敲他的脑袋。 “妈妈,保佑我家诺诺身体好一点,别再三天两头生病,保佑诺诺的未来别吃苦,能过得很幸福。”刘铭锐点燃墓前的香,虔诚的扣了个头。 “幸不幸福还不是你说了算?”许诺心里不舒服,催促他起来:“行了,走吧,别让我妈听了闹心,我身体好着呢。” “嗯。”刘铭锐起身,整了整许诺的衣领,牵着他的手绕过几排墓碑又停了下来。 “侯成霖的墓。”刘铭锐的声音沉了下来。 许诺点头,虽然只见过他几面,听到这个名字,他依旧感到难过。 “尸体……找到了么?”他问得很艰难。 刘铭锐摇摇头:“沉入大海了,搜了两天也没有搜到……” “别难过,”许诺说:“说不定他自己游泳到岸边找了户人家收养了他……小说里都是那么写的。” “小胖子福大命大,可惜遇到了我……是我对不起他。”刘铭锐笑得很难看:“他也不适合做警察,说不定在天堂能过得更好。” 许诺拿过刘铭锐手中的花束,蹲了下来,又在墓前放上几碟糕点,闭上眼拜了拜。 谢谢你,他默念。 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谢谢你保护了铭锐,也在同时保护了我。 冬天在慢慢过去,冰雪消融,又是新的一春,那些已经逝去的人,在人生的途中失却音信,却永远不会令人淡忘。 许诺站起来后,刘铭锐又蹲了下去拜了拜,香火跳动着微弱的光芒,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走吧。”刘铭锐深吸一口气,牵住许诺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以后每年都来一次,”许诺说,“陪陪他们。” 刘铭锐点头:“说的没错,别让他们寂寞……小愿呢?” “他和金丝猴还在妈妈那里。”许诺小声说,“真可怜,如果没有我,他起码还有个完整的家。” “你不是他哥么,”刘铭锐牵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现在我们是他的亲人,他不会怪你的。走,我们去看看周哥。” 许诺被刘铭锐拉走,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墓边的许愿,唏嘘不已。 周奕天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墓区,坐在一座矮矮的坟前抽烟,一言不发,两眼通红。 墓碑中间放了几盘水果,下面的泥土里,也插着一支一样的烟,缓慢的燃烧着。 他们注意到,他的左手再次戴上了戒指,而另外一枚,安静的躺在墓碑的祭台上。 “倪瑞之墓。” 墓前的照片上的那个男孩,与办公室照片中的一样,穿着挺拔的军服,带着黑框大眼镜,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两个人停下脚步,从远处看着周奕天,空气湿淋淋的,有一点哀愁。 过了很久周奕天才注意到他们的到来,揉了揉眼睛站起来,丢掉手中的烟招呼他们过去。 刘铭锐把手中剩下的花束放在墓前,跪下来祭拜。 许诺小声问周奕天:“你把他……带回来了?” 周奕天笑笑,摇摇头:“那里爆炸了,带不回来,里面埋得是他生前穿过的警服。” 许诺沉默,他想告诉他,对方并不会怪他,奈何怎么也说不出口。 许愿牵着金丝猴走到三个人身边,眼圈也毫不意外的红,墓区总是悲伤的场所,在走向希望的途中,总有那么些人,用自己的身躯为他们铺路。 生死由命,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始终该坚强。 车轮马达声停下,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来的是路易斯和龙华的一干人。 “今天吹得哪阵风,”周奕天戏谑,“到这个地方来聚会。” 路易斯代表龙华,向逝者鞠躬,魏云起告诉他们,他们为英国回来的薛楚仪接风,顺便来墓园看看朋友。 “虽然在墓园洗尘的感觉一点也不好,”薛楚仪还有旅途过后风尘仆仆的感觉,“不过你们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易言抱着猫咪奶糖,背了个大旅行包跟在后面,帮他们拿出祭品,一件件摆到墓碑上。 祭品摆的差不多后,他突发奇想,卸下背上的旅行包,铺开野餐布,把零食和饭盒也拿了出来,摆了一地。 “来来来,吃饭吃饭!”他不顾众人讶异的神色,拍手示意。 魏云起第一个明白了自己小孩的意思,席地而坐:“饭菜是我家阿言做的,来尝尝他的手艺。” 水壶里装着烧过的黄酒,他拿出几个一次性纸杯,摆在每个人面前,同样也在逝者的牌位前摆了一份。 刘铭锐明白了他的意思,拿了个纸杯,放在空地上倒上酒:“这个给成霖。” 许诺也明白了,同样摆了一个纸杯,是给夫人的。 所有人都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席地而坐,打开饭盒,好几份,都默契的摆在了那些已经不在的人面前。 “大家,欢迎薛医生回国,干杯!”路易斯带着众人举杯。 “恭喜铭锐和嫂子结婚,干杯……那个大灰狼,我们俩啥时候结婚?” 刘铭锐笑道:“也恭喜即将结婚的阿言和魏先生,干杯!” 干杯。 一次性纸杯碰撞在一起,却特意留出了几个空位,仿佛那些人一直在占领着这些位置,他们和自己坐在一起,共同分享着来自这个世界的悲哀与快乐,从来未曾离开。 太阳从云端中露出脸来,照耀清晨的墓园。 黑夜已经过去,黎明在悄然降临。 戒指闪耀起光芒,折射出幸福的颜色。 刘铭锐和许诺相视而笑,在阳光下轻轻接吻。 让活着的人,代替逝去者过更好的新生活。 你好,未来。 让我们在饮一杯酒。 干杯。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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