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Online(第三部)——初行

作者:初行  录入:03-08

祈佑南彻底沉默,唇色苍白,气若游丝。

他无法否认,祈洛希由程式建构而成,一听到他叫“X4416”便乖乖会遵从命令,连半点个人意志都没有。

他无法否认,祈洛希的爱情也由一层层程式码堆砌而成,“专一”或“多情”都必须事先设定,否则祈洛希可能在此刻对这人深情,下一刻被另一个人轻易地掳走了心。

忠于主人是AI的必然设定。

只有一个爱人也是祈洛希的合理设定。

“现在看来,小希的对象根本不喜欢小希,所以让小希崩溃。既然如此,只好改动小希的感情系统,让他能够爱上别人,找合适对象!这恐怕需要删除部份记忆,到时候请你们有准备。”

路医生擅自下了决定,祈母茫然点头。

祈佑南黯然伤神,嘴唇跟随心脏的律动颤抖,双手悄然握成拳状。

他不愿看见哥哥好不容易终于懂得爱情,却可以被轻易抹杀,甚至连爱的记忆都能删除。

然而……

若不这样做,一辈子深爱着不会爱上自己的人,绝对不会有幸福。

******

13. 爱的观点(节2)

希洛祈回来《迷路》时,人已在BOX-9E。他猜,这里应该是这特殊剧本的最底层,因为他能见到的只有一片漆黑,自己的身体也被黑暗完全鲸吞,他好像成了瞎子。

如果《迷路》播放的只有过去,那么这片黑暗必然属于他的从前,比如说,他这个AI程式还未被镶嵌到任何人的身体的时期。

“哎呀呀!没想到希洛祈还肯继续来《X Online》,我真是太高兴啦!”

虚无中冒出管理员份外刺耳的话音,回旋于辽阔无际的空间。

声音来源于上方,但希洛祈也不打算抬头,因为黑暗必然也将管理员的身体完全隐藏起来。

“我要怎样做才能走出这剧本?”

“哟,你想离开《迷路》吗?你还要继续玩《X Online》?”

“我不会玩下去。处理一些事情后,我会离开游戏。”

至少,他必须让亚沙离开自己,回去宙斯身边或许更合适;再跟南佑祈解除夫妻关系,叫弟弟乖乖回家。

那么,自己的归处在何方?

希洛祈漫无目的地在无尽黑暗中探索,找不到入口,摸不着出口,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或许,这种没有色彩的世界才是AI的归属。

真正的祈洛希早就死了,作为冒牌货的他从来不应该存在。

“不过,你不玩下去,我伟大的毕业专题怎么完成下去呢?不准不准!”

“你的毕业专题是‘网路恋爱能否牵动现实世界的心灵’?”

“呵呵!AI的记忆力果然够长久!”

希洛祈双脚一震:“你?……怎会知道,我是……”

“看过你的回忆当然知道啊!这样也猜不到我便要插烂自己的双眼啦!”

希洛祈的双手紧抓住长裤,继续在这浩翰的黑暗世界中行走,只为寻找那方向不明的剧本出口。他怀疑剧本是否坏了,在这儿兜兜转转十数分钟,竟没有任何通道。

游戏的管理员明明在他身边,偏偏没有解决他的难题,像幽灵一样自说自话:“如果你不继续玩《X Online》,我就让你的弟弟夜夜被奸!嘻嘻,不过他不是蠢材,发现异状肯定会罢玩吧!真伤脑筋!”

希洛祈停下来,平静地反问:“你想我继续玩下去?”

“当然啊!你是我最佳的研究对象!”

“那好。你帮我实现愿望,我就继续留在《X Online》。”

“哎哟?没想到你还懂得讨价还价呢!好,你继续留在《X Online》,我就送你三个愿望!不过限定是我能力范围,而且是我愿意做的事喔!‘GM赶快去死’这种愿望我绝不会干!”

希洛祈环顾四周,爽快地道出第一个愿望:“我要离开这个剧本。”

“这么简单?好。”

管子盼打了一个响指后,黑暗被迅速驱散,白光刺入眼内,让希洛祈忍不住阖眼。待到逐渐适应,眼睑微张,他确定自己已经离开剧本,回到空无一人的天蓝色小屋内。

这时候,他收到一封短讯:

<系统讯息:很遗憾,你的男宠清遥已经跟你解除主宠关系!>

他立即回首,猛然发现清遥的床不见了,木柜里属于清遥的装备和道具全都消失,屋子怎么看都没有清遥存在过的痕迹。

受伤的少年痛恨地咬着牙,许下第二个愿望:“我……我不准你复活青!”

管子盼当场吃了一惊:“这……不能!我答应过一定让青复活!我是游戏里的神,可不是大魔神啊!”

“那么,将青复活,再删掉青的所有记忆,让青永远不能爱清遥。”

“这也不能!好端端的我怎么可能把青的记忆重设掉?”

“那么,让清遥和青永远不能见面,即使走在同一条街道,也永远见不到对方。”

管理员没有即时反驳,他眯起细细的眼尖儿,暗自低语:“暴走比我预想中还厉害啊……”

希洛祈没有听见,只冷着脸追问:“办得到吗?”

“办不到!”管子盼飞身至暴走玩家身前,指着他的额头教训起来:“我再告诉你,我不是大魔神喔,棒打鸳鸯的事我才干不出!要当大魔神你自己去当!”

“……好,那让我升到Lv 10。”

“欸?变成Lv 10大魔神,亲自对付小情人?”

希洛祈来到原本放着清遥单人床的那片小空间,慢慢吸气,寻找最后残留的丝丝气息:“清遥跟青的目标是升上Lv 10,我要比他们先抵达这个目标,再压制他们的等级。我不会让他们升上Lv 10。”

“这样喔?你的选择太正确啦!”管子盼绕起双手点头:“《X Online》呢,只能有一个Lv 10,只要你好好坐在这个至高无尚的位置,守护你的名号,他们绝对不会升上Lv 10的!成为万人之上,你应该会快快乐乐玩下去吧?哈!”

管子盼的手指陡变成纯金色,如玩魔术般往希洛祈的头顶一敲,玩家看似完全没有改变,但升级讯息明确地弹出来:

<恭喜你,希洛祈!你成为《X Online》的最高等玩家,也是独一无二的Lv 10玩家!你的名号将会散布到全世界喔!>

13. 爱的观点(节3)

希洛祈调出个人资料再看,除了等级改变,连属性点数也照比例大幅拔升许多,足以使用大部份技能和参与许多剧本。但他并非无人能敌,因为他的技能、装备维持在低等级,这些须玩家自行锻链。

他没有多看,关掉选单。

管理员又凑到他的后面,笑呵呵问:“最后一个愿望!你要什么?嘻嘻,大量的金钱吗?虽然你已经Lv 10,手上的钱却少得可怜啊,这样只能在第四层打地铺睡觉喔!呵!”

第四层?希洛祈飞快忖度,《X Online》每提升三个等级便能前往更上一层。

Lv 1至Lv 3玩家只能待在第一层。

Lv 4到Lv 6玩家可以前往第二层。

Lv 7到Lv 9玩家有资格抵达第三层。

那么,第四层便是只住着一个Lv 10玩家的凄清宫殿。

他忽然感到有些寒冷,双手搓了搓鸡皮冒现的手臂,费神思考颇久。

待到窗外云朵飘到太阳之下,滤走光芒,他终于下定决心说出第三个要求:“废除垃圾场这个设定。AI若是被人抛弃也不会被送入垃圾场,他们只会流浪,他们可以在游戏的大地上寻找自己的新住所,继续过自己的日子,不必束缚在玩家身上。”

“哦?即使他们一辈子都无法获得爱,你也不给他们进入垃圾场死亡的权利吗?”

希洛祈抿紧下唇,缓缓道:“我不知道。不过,我不想他们死——最起码,我不想看见他们因为‘被主人抛弃’这种蠢原因而死。”

“蠢原因?哈哈,对于AI而言,这的确很蠢呀,可惜没用的东西就扔掉是人类的法则!好好好,依你所愿!我会在这个礼拜删掉垃圾场的设定,另外追加一条新规例:流浪AI的原主人无法再接收该AI!”

“随你吧。”

三个愿望许下了,这意味着希洛祈答应继续玩下去——尽管他已失去清遥,对弟弟不再如同当初那般在乎,对亚沙的担忧也随着第三个要求而化解。他首先解除了他跟亚沙的主宠关系,再跟南佑祈离婚,但离婚必须在双方同意下才能进行,只能暂且搁置。

他戴上大帽子,换过褐色长袍,简单收拾行装便离开天蓝色小屋。管子盼跟着出门,目光依恋地在对面的糖果屋逗留了几十秒,然后飞到希洛祈身边。

“喂喂,你以后打算怎么做呢?”

“怎么做?”

“哎呀,你要继续玩下去,总该有个目标吧?你要向清遥和青报仇?”

希洛祈静思片刻,否定了:“不,我根本不想看见他们。我……我会找一个与我相爱的人,重新开始。”

这是路泉临走前说的话。

——不要爱我了,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即使被背叛,他依然无可救药地想起路泉秀气的脸,相信路泉说的一言一语。

——希洛,去找个跟你相爱的人吧。

脑内的程式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不能继续爱路泉,没有好下场的。

他必须寻找另一段感情……

******

默子悠决定先去见见他的小甜心祈佑南。他一边步出地下列车一边想,说不定,那狡猾的南小子已经舒舒服服地坐在哥哥两腿之间,美腰前后摆动,根本不想再见他。

既然如此,他更要在祈家两老前好好推销自己,必要时无视祈佑南的意愿,大大方方抢先自我介绍:“我是小南最爱的男朋友,这段时间我们甜蜜同居中!”

这样祈佑南再狡辩,在祈父祈母眼里,也不过是傲娇小孩在闹脾气而已。

想着想着便笑了出来。但再细想一层,搞不好祈家父母跟希洛祈站在相同的立场:他诱使未成年少年离家出走。

越过I市独有的“Welcome You!”大拱门,默子悠双手插袋,继续思考。

若是祈家两老不在家,那就请祈佑南把未交待完的故事说清楚,例如希洛祈跟清遥闹分手,他赶着回家之事。默子悠有理由相信,祈佑南是趁着哥哥失恋寂寞之际,刻意回到哥哥身边加以呵护,乘虚而入,让哥哥成为囊中物。

他脑里也闪过数十种祈佑南拒绝他的画面,但脸上没有半分焦虑,因为他发达的脑袋不断运转出制衡之道,誓要把祈佑南泡上手。

这男人对祈佑南没有深厚的爱,但是有强烈的好感,他彷如陷入名为“祈佑南”的赌场一样,赢了固然开心,输了反而更想赌下一场,看看能否反败为胜,直到手头上的代币用完才会甘心。

对他而言,祈佑南能够带给他无穷的征服感。

祈洛希又如何?

因为久久没回来I市,不大认得路的默子悠乱晃到公园内,竟给他看见祈佑南朝思暮想的哥哥。

这位哥哥大人衣着整齐干净,看一眼便知是个温顺的好学生类型,偏偏他有椅子不坐,却傍在圆桶状的打扫机器人身上,蹲在地上啃面包,可疑得很。

默子悠原本对平凡的祈洛希没有兴趣,不帅气的人造人他根本无意多理,更何况他根本不相信人造人会啃面包。

但如今见到祈洛希的反常模样,他忍不住凑上前搭讪。

默子悠跟游戏里长相不大一样,因此希洛祈认不出他,当他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正因为是陌生人,他才敢放胆展露自己的想法。

“我……离家出走,暂时不想跟他们见面。”

“为什么?”

“因为我被他们当成傻子……不,是被当成机器。不想当机器,必须远离那些人。”

默子悠心里叫妙,怎么弟弟才刚结束离家出走之旅,哥哥就要离家出走啊?而且还把“机器”二字放在嘴边,活像自己真的是机器人,祈家这对兄弟实在太微妙了。

所以,他一瞬间便扬起最亲切的阳光笑脸,拍拍胸口说:“这次换你来我家吧!哥哥大人,这次别说我拐带未成年男生了!”

直到祈洛希跟他来到K市的双人住所,看他玩《X Online》,瞧他不断说“小南”跟“哥哥大人”,这才知道默子悠等于黑悠。

14. 总攻帝王(节1)

自希洛祈成为《X Online》的Lv 10已经有一个月。

这也意味着青已经复活超过一个月。

同时,这也表示青已经超过一个月没有好好享受小受们娇嫩嫩的屁股了。

此事说来话长,总之青一醒过来便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旧型AI只剩下他一个,曾经的AI好友全部联络不上,全都在一年前的“AI屠杀事件”中死亡。

世界变了,他的居所跟着变了。

以前住在青镜湖旁,景色多优美啊!他们的屋子与青青湖畔紧密相连,一个足以站两个人的露台建在湖面上。他最喜欢坐在露台边缘,屁股贴着地板,一双赤脚浸在凉冰冰的湖水中,舒服地伸个懒腰,在那片绿水蓝天间浑然忘我。

现在他们住的地方也不逊色。在第三层离岛区的一座无名巨湖,秦天遥特别在湖的中央架了一个小木屋,每天醒来,将头伸出窗外,只见巨湖犹如一块澄蓝色的明镜,倒影出他们与木屋的面貌,正好拿来洗洗脸、照照镜。

不过,屋子建在巨湖中央,周围根本没有桥,他们除了“飞”或“游泳”两个选择,就没有办法回归岸边了。

青的属性及潜在技能仍在,但装备、道具、种子全都没了,除了秦天遥留给他的犬装备以外,他什么都没有。犬装备允许他使出小狗式,绝不会溺水,但眼前这片大湖广阔得几乎没有水平线,要游不知要游到何时。

他曾经向秦天遥要求飞行道具,秦天遥却说:“这些日子你别往下面跑。”

每次看到秦天遥穿上飞航靴离开,青都恨得咬牙切齿,还曾经跳下湖追着那靴子猛地游。

青没钱没道具,却有朋友,请朋友送对飞行靴寄过来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

于是他趁着秦天遥下线了,便打开礼盒,套上飞行靴越湖而出,参观他久违的《X Online》世界。话虽如此,他仍乖乖地留在玩家数目稀少的第三层看看情况,不敢忤逆秦天遥。

不过,即使他能忍,他天天都跃动的小弟弟拼命在抗议,从死亡到现在,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干男人的小菊花了。

为此,他在一星期前偷溜到第一层,急不及待地挑了个高H剧本来做。

今天正是剧本开演之日。

他在第三层巨湖的水中木屋,小脑袋倒在枕头上。秦天遥正坐在屋子的木椅上,青知道他待会儿会离线买下午茶与晚餐,决定先装睡待机。

装睡的同时,青也不忘睁开半只眼,观察秦天遥的行动。

秦天遥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挂墙的羊皮地图。

除了看书,秦天遥最常看的便是这幅小地图。这个“追踪地图”是他从特殊剧本获得的罕有物,故名思义,可以显示出一个人的所在位置——

没错,只能显示一个人的资料。

青认为这地图最适合用来追踪恋爱对象,曾经大声质问:“你贪新忘旧!你有了新欢!”

当时秦天遥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如同绯闻偶像一样极其暧昧地笑了笑。

如今他动不动就会抬头看看地图上的红点,念书时看,讲话时看,临下线也要看——

推书 20234-03-08 :叶沙曼德魔法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