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腕喷完了药,靳昶又盯着看了半天,嘴里“嘶”了一声,好像疼得是他似的。盯了一会回头问那个又去翻冰箱的猴崽子,“你爸知道你来吗?”
“知道啊,哪能不说,要不然他该没完找我了。”
我瞅着靳昶的表情,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还是能看出一点微妙的不爽,我心里一乐。
猴崽子从沙发背后趴过来也看了看我的脚,“药味臭死了。”
我刚侧头瞪他,靳昶就站了起来,“我去楼下买菜,中午我做饭好不好?”一伸手,把沾着药味的手伸到那猴崽子的头上一顿揉搓,跟我说,“我马上就回来。”
我点头,乐颠颠地目送他出门。门刚关上,耳边就是一句,“乱亲人的变态同性恋。”
我擦,这几个字落我耳朵里就跟针扎得似的,回头看那死猴崽子已经从沙发后面绕过来了,一脸的尖酸。
我的火气都冲到嗓子眼了,突然想起靳昶来,一口气都泄了,靠进沙发里,“死猴崽子。”
“你骂我啥?”猴崽子的眉都立起来了,跟靳昶在的时候完全两个样。
我刚要再说话,手机就响了。是脆脆的电话,问我要身份证号说去喀纳斯要提前订飞乌鲁木齐的机票,另外再让我看看攻略什么的。我拿着电话半天才反应过来,都忘了有这么一回事了,这么说我当时随口就答应出去玩那么多天了?是不是应该提前跟靳昶说一声,我这突然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了,有时候还想不起来做决定的时候不能像从前单身时候那么随便。
不过再想想可能也不算什么大事,反正看靳昶最近都挺忙的,照这种情况推测他国庆节根本休息不了两天,他应该也不会在意我出去玩两天。虽然说是跟脆脆一起,但是小烨肯定也去的,那就不算是跟脆脆单独出去玩,看昨天靳昶的反应来看,人家是超级成熟的,也不会生气。
我这边就应了脆脆,跟她说了一会,这期间那猴崽子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我旁边吃雪糕,时不时抬起头用那乌黑的眼珠子在我脸上瞟来瞟去,也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电话打完我看他一眼,他大概忘了刚才正在骂他,看我一眼,相顾无言,屋里就消停下来,直到靳昶拎着一大堆菜回来。
他一进屋我就好奇地盯着他手里的袋子看,想知道他到底都买什么了,在他这里住那么久他就只做过一次饭,就那次他还心情挺不好的。我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对不住他。我去跟钟雯约会,他在家给我做饭,我跟女朋友闹矛盾回来,他还像个大哥一样教我怎么去做个温柔体贴的人,如何婚姻家庭才会幸福。现在想,要是没有后来这些事,我也一直没跟女孩分手,他也就那样了,陪我到不能陪的时候,守着我教我看懂人情,学会幸福。
不过我一定会后悔,没有人会比他更好。
我的脚不能动,猴崽子就窜起来挡在面前去接靳昶手里的东西,“昶哥你不是说黄金周假期要跟那小子去玩吗?撒谎!他跟朋友去新疆玩的。你跟我一起出国玩吧,好不好,好不好?”
我还在想着以前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稀里糊涂地抬头,正好看见靳昶越过他的肩头看着我,面上一丝错愕。我呆了,我没法形容靳昶的脸色,先是难以置信,接着就冷下去了,面无表情。低头跟猴崽子说,“我可能还有别的事,要到跟前才知道有没有时间。”
猴崽子不高兴地“哦”了半天,再缠着他说什么我都没有听清楚,就靳昶那个眼神那个脸色就已经把我给冰箱了。
一直到靳昶去厨房,越过我的时候也一句话都没有。我在沙发上如坐针垫地呆了一会,就站起来,连跳带挪地进厨房,看靳昶的脸色比刚才还恶劣,处理鱼的手法倒犀利。我想说点什么,可是那猴崽子就在附近转,我也不敢说,只好低头帮忙摘菜打下手。
最后死猴崽子不知怎么居然把电视柜的东西都折腾出来,然后钻进去拉出一台XBOX来,我居然一直不知道靳昶家里有这个东西。猴崽子自娱自乐也不管我们,游戏机连好了就坐在地毯上抓着手柄打生化危机,满屋的恶心声音,可是我却连掐死他的心都顾不上了。
靳昶突然出了个声,我紧张地赶紧盯着他,他低头说,“我还以为你平时多少会嫌我忙,好容易放假会想一起出去玩。”
我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我……我以为你国庆假也很忙……”
靳昶的手停住了,“那可能你需要问我一声。”
我不知道怎么说好,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可狡辩的,我确实是大错特错了,要说私房软话可那孙子还在狼哭鬼嚎地打僵尸。
靳昶根本不看我,冷着脸吩咐,“去跟他打游戏去吧,别瘸着腿站在这里碍眼。”
57.老二
我吃了靳昶一句话,站也站不下去,憋屈得不行。挪回沙发那坐着不动,猴崽子瞥我一眼,得意地笑笑,还递上来另一只游戏手柄,“被赶出厨房了?一起来呗?”
我没好气地接过XBOX的手柄,电视上一只僵尸刚把他吃掉。可是靳昶竟然有这东西,我都不知道,我稍微想想就觉得是真不了解靳昶,我对他的最大认知就是他很喜欢我,这是不是只能说明我是个头脑简单的傻逼?
我拿过手柄,脑子里乱的不行,发泄似的按着手柄,一路奔跑对着僵尸不停射击,电视画面不停闪现僵尸的烂脸被爆头的画面。一直打到猴崽子抓我膝盖,我才从机械操作中醒过来,“你干嘛?”
那猴崽子坐在毯子上,仰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瞅我,看得我一哆嗦,“擦,看什么,看我也是卖艺不卖身。”
猴崽子就爬上沙发凑过来,“你怎么打得这么好?是不是手柄有问题,你能跟我换一下手柄吗?”
我丢给他,拿了他的手柄,打游戏没手感赖在手柄身上这不是小屁孩的行为吗?他换了几个游戏,我一直闷头打,这些我都玩过,都不是最新版游戏,靳昶很久没更新过游戏了。想着眼角又瞥他,他靠在橱柜边上,抱着手臂等锅,我只能看见他一个侧影,他一直在看着锅,一次也没回头。
怎么就生那么大的气呢?我说不出的沮丧,本来觉得等小崽子闪了我跟他承认错误就行了,本来就是我的错,我想得少了,他骂我也是应该,他要是不乐意那我就跟脆脆说我不去了。可是现在看着靳昶,他也太安静了,静得我心里不是滋味。我现在再说什么,像也不是那么回事了。
猴崽子什么游戏都打不好,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在旁边不停地说,“教教我,教教我,这里怎么过去的?”
我瞥着靳昶,一边无意识地跟他说,“叫大哥,叫大哥我就帮你。”
死猴崽子狡猾地笑笑,“大哥在那边做饭呢。你在这里也就能混个二哥当当,要不然把大哥放在哪里呀?一会我还得吃饭呢。”说完一口一个“二哥。”
靳昶已经把做好的饭菜往桌子上摆了,叫我们去吃饭。猴崽子立刻就丢开游戏了,虽然那脸上有点舍不得游戏,不过看来好像更怕靳昶,看来真是打小就认识的,规矩都立下了。打小就认识?我回味过这句话来,真有点不舒服。又瞅那猴崽子,虽然性格有点乖僻,但是在靳昶面前那也是一等一的乖,而且面皮也挺漂亮的,该不会是个备品吧?还是靳昶就喜欢这种调调,一收集就是俩?
我看着猴崽子跑过去洗手,出来就眼睛亮晶晶地吸鼻子,一通溜须拍马说最喜欢吃靳昶做饭,比他妈他奶奶做的都好吃,那叫一个嘴甜,说的靳昶都面露微笑。
我叹口气回头继续打游戏,也不好意思直接就过去,尴尬极了。还没按几下,人影就挡在头上了,我抬起头,靳昶面无表情地俯身过来搂我,想把我扶起来。我不知怎么想的,一下就伸出手臂搂住了他脖子,搂得还挺紧的靠在他身上。他转过头来看我,我松了松胳膊,改成勾着他的肩头,跟他到卫生间洗手。
回到饭桌边我就大吃一惊,刚才闻到阵阵香气我就有点感觉今天要看到神迹了,果然,那一盘盘的都特么是什么啊,这种级别的大手还咽得下去我做的那些破烂?那猴崽子还要嘟嘴,“不过我不喜欢吃鱼。”然后他就换了个位置,离那盘非常鲜美的鱼远了很多,好像鱼味就让他很不舒服,“好腥,好腥。”
我喜欢吃鱼,从小就特别喜欢。
我们都坐下,靳昶拿起筷子挑了鱼肚子上最好的肉放我碗里,“你尝尝看。”我偷偷看他一眼,还是一脸严肃,面无表情。可那鱼真的非常好吃,我感觉他好像是想找机会露一手的,可惜竟然赶上这么个气氛。这气氛还是我一手造出来的。
猴崽子瞪着眼睛看我们看了良久,忽然开口,“老二,喀纳斯好玩吗?真的有喀纳斯水怪吗?”
我真想掐死他,一声不敢出地看靳昶,他神色没什么变化,夹了菜给那猴崽子,“你慢点吃鱼,不会扎到的。”
猴崽子吓得端起饭碗,死活不让他往自己碗里放。一看就是惯坏的小孩,鱼都不会吃,可能小时候都是人家给摘鱼刺,大了集体生活偶尔独立吃一回鱼,就扎出心理阴影来了。我突然觉得我对他还挺了解的,家庭环境的缘故,像猴崽子这样的小孩,小时候很多都是我的玩伴。瞅那小子的模样,他的生活历程我都能看出来。
靳昶不知怎么的就不放过他了,特意挑了一条鲫鱼,放在他的小碟子里,我看他苦着一张脸,又不太敢违逆靳昶,就觉得他真是苦逼。可是怎么就觉得靳昶是故意的?丫不会是心情不好,正在发泄吧?
我其实倒也能理解猴崽子的不敢,他看着虽然无法无天,那是父辈身边的小喽啰宠出来的,我们这样的小孩,很多都是外强中干,其实对于力量和威严感觉得更强烈,这两种东西其实在我们的生活里无处不在。靳昶这人气场就跟我们父辈一样强大,不要说那猴崽子,就是我也会习惯性地不敢逆龙鳞。可是不敢归不敢,我这怎么就一路逆过去了啊?特么的,怎么搞的?
猴崽子扁着嘴慢慢地摘那鱼,一时没人说话,不过他很快就又憋不住了,“老二,你说喀纳斯湖到底有没有水怪?”
我擦,最好你家洗脸盆里就有水怪。
我不答他,他就去问靳昶,“大哥,你去过喀纳斯吗?”
猴崽子还认真玩起一家三兄弟游戏了?那怎么靳昶那是大哥,到我这里就叫老二?
靳昶平静地说,“我没有去过。”
猴崽子就来了兴致,“那要不咱们俩跟老二一起去喀纳斯看看?反正我看秋天的旅游项目也就是‘金秋喀纳斯’,再没别的了。”
我正烦他烦的不行,“死猴崽子,你再叫一声老二,我就把你的老二拧下来。”
猴崽子一缩肩,还特么皱皱眉,“吃饭呢,跟我的老二什么关系?你再说大哥都吃不下去了,忒恶心,忒龌龊。”
说完又怂恿靳昶,“去吧,去吧,我想去喀纳斯我想去喀纳斯!咱们一起去不是人多好玩嘛?”
擦你妹的人多好玩,靳昶这正为这事生气呢,去个屁。我刚要骂他,突然看见靳昶也转过头在看我,我吓坏了,赶紧表决心,“我不去了,我马上就跟脆脆说,让她把机票退了。这事是我错了。”我看着靳昶的眼睛,“真是我错了。”
“原来你是要跟脆脆一起出去。你都答应了人,机票又都订了,那边行程也安排好了,你现在又突然说不去,你有什么借口啊?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家?”靳昶说。
我心里操了一下,就没想到他怎么这么不好哄,刁死了。
我想了一下也没想出什么借口,就随口说,“随便找个借口就得了。”
靳昶又看了我一眼,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来了,最后淡淡地说,“算了。”
我愣住了,手指夹着筷子都没了感觉,说算了是什么意思?这种寡淡的口气说算了,到底是什么算了?把我算了?那还不如往死里骂我呢,要不然给我两巴掌都行,我宁可要个激烈的处理方式,也不想被算了。
耳朵里仿佛远远地听靳昶说了句,“你跟脆脆说,帮我和老三加订两张机票吧。”
我半天才晃过神来。啥?靳昶还真要去?
死猴子,“哦哦”了两声,从裤兜里掏出张身份证就丢给我了,十六岁的小犊子,估计是刚领的身份证,正是得意的时候。我云里雾里半天,看他身份证上的大名——陈一鼎。
猴崽子又笑一声,“看老二的样,脸都吓白了。该不会是以为自己失宠了?”
“滚你妹,用不用我宠爱你一下?”我被说得尴尬,撩眼皮瞥一眼靳昶,发觉他脸色奇迹般地好了许多。这男人心,也他妈不比女人心好猜。女人要是小心眼那还好猜,里里外外就那么点事,总能蒙对一个。男人心太大,尤其是靳昶这趟号的,就那么电石火花的一瞬你都不知道他能想出多远去,扯了多大的网在那张着。我想了半天不得明白,索性就不想了,我看横竖我是要往他那栽了,还是放弃挣扎,躺平算了。眼下的关键是一会关起门来要把他哄好是要紧。那装乖是一定了,要不然就说脚疼让他多揉一会?
58.
当晚回了卧房我就把门关死了,死猴崽子倒是乖,自动抱了被子去书房搭铺位,就是那去柜子里翻被子的动作太熟练了,也知道拿哪条,连问都不带问的,倒是特么的给靳昶省心,都不用费心当客人照顾的。
我悻悻地想了一会,往床上坐的时候就开始打腹稿,怎么跟靳昶解释才能把我的事解释成无心之失。这时候靳昶在他那边也上了床,他一般的习惯是上床会开着灯看会书,而这个时候我惯常的行为都是在旁边干扰他,躺在床上天马行空地跟他扯一些有影没影的事,说一些闲出屁来的废话。他看书这事也渐渐就成了做做样子,看不了几行就被我牵着走了,精神头都在我身上,就这个时机哄他最好。
我想着就回过头,兴冲冲地张开嘴,床头灯“啪”地一下就被关了,丫也消失在黑暗里,接着在床上翻了个身,这是背朝我睡了。可怜我特么傻在黑暗里脸上还挂着死蠢的笑。
看来他是不想理我,我在黑暗里瞪着两只眼睛一点困意都没有,也不敢随便乱翻身怕吵了他。这么僵尸似的死挺了一会,我突然觉得自己挺傻逼的。我睡不着他就能睡着么?这特么才九点,放在平时他可能还在外边瞎胡喝呢。
特么给我脸色看也就罢了,连话都不让我说,我就那么十恶不赦吗?小爷我也想撂脸子呢,干什么家里无缘无故就多了个电灯泡,一进门就一副主人公的架势。可惜我白撂了半天脸子,黑暗里也没人看。
我烦躁的在床上翻来翻去各种烙饼,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正翻着,突然靳昶一个转身,就在我头顶沉声一喝,“有完没完?不知道脚不能活动吗?”
我吓得立刻瘪了回去,僵在床上一动不动。靳昶在黑暗里沉默着,似乎不再理我,但是好歹是平躺的,没有再拿脊背冲我。我想要不要再动一下,贴到他怀里,枕他肩膀上,恢复我每晚的正常睡姿之一。
又躺了一会我实在忍不住了,贴着他手臂轻轻摸了摸,他没反应,我在他手臂上摸了一会,忍不住又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肩头。正啃着他小肩膀,猛然视线偏一偏,就看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张开眼睛了,正看着我。
我讪讪地后退,看他还看着我不出声,又抬起手帮他擦擦肩膀上口水,“嘿嘿,嘿嘿嘿嘿。”
他猛地就翻身起来,我心一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压在身子底下,本来身上就一条小裤衩,还被他一把扯开。我羞热难耐,虽然他一动我也起火,可是那外边毕竟还挂着个电灯泡呢,也不能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