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还有哪里难受?”
“哦——嗯……”手腕用白色绷带缠得严严实实,下颌侧面贴了纱布,眉骨和额头都有涂抹活血化瘀的药。背有点疼,应该没别的大碍了,“没有了,都处理了。”
“那就好。”
好?那为什么你摆一张担心得要死的臭脸啊?玩笑终究没有出口,罗立翔在心底叹了口气,“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流克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罗立翔。
别装傻!“排练,乐谱……等等,你不会被处分吧……”
“噗!”笑了,这家伙竟然笑了,欠揍么!刚才不是还一脸担心?罗立翔刚要问“笑什么”,流克道:“你忘了有肖桐么。乐谱还在的,你看。”
几页A4纸有好多折痕,基本上是完整的,只是右下角被揪扯掉了,罗立翔依稀记得是几个手写的英文字母。
“可是排练……”
“欠一天不会怎样的,”流克恢复往常的淡漠,脸却向罗立翔凑过去,手指勾住他不敢乱动的下巴,“与其担心我……”
“放开啦!”罗立翔欲哭无泪地来回扭头,“放开”这个词怎么今天特别热门,“啊啊好痛!放开我!不行,额头也不行!”
“那这里?”
“不要!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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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立翔意外的弱呢→_→不过既然是受就乖乖被护嘛~
有预感今后流克会再黑化……然后整个变虐文……不,开玩笑啦XD
第八诊:眼中星辰(1)
“敢说不要,我就把你脱到光溜溜的带上街。”
罗立翔透过穿衣镜盯着身后的流克,从他眼里读到这句话。
因为手伤的缘故,已经连续四五天都靠流克帮忙洗漱穿衣,罗立翔还是讨厌赤身裸体只穿内裤地站在镜子前,跟身后拿着衣服的人大眼瞪小眼。
那家伙最近越发恶趣味爆发,有把罗立翔当作芭比,不,当作肯尼的倾向。虽说外套是校规强制规定要穿的学校制服,但里面的搭配显然变成流克发挥童心的舞台。最受不了的是前天穿得差点被教务处主任抓去泡茶——白衬衫就算了,略透明就算了,上面开三颗扣子就算了,可不可以把蕾丝荷叶边剪干净?还有金属项圈是怎么回事!戴上后自己拿不下来,总有“系上链条就可以牵出去遛”的糟糕错觉。
然而流克追求的似乎正是清纯中带着颓废,颓废中带着诱惑,诱惑中……真真够了!这男人难道是锁骨控!
十分钟前——
“太花哨了,不要!”
“这件。还有领带。”
“当我cosplay啊,不要。”
“……T恤。”
“这么低?我又没事业线!”
“……这个。”
“好娘炮!不要!”
“那就这件。”
“请告诉我它不是透视装!”
“……嗯,它是。”
“……我要穿校服!”
“洗了。”
“你故意的!故意的对不对?!我就知道!大烂人!”
“自己挑吧。”流克抱出一沓衣服丢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罗立翔不甘不愿翻找起来。
“也没见你穿过这些啊……买来是干嘛?我靠,要找件正常的还挺难……不如我不穿算了……”
“好啊。”
“怎么可能嘛?!”
最终挑出一件不太起眼的黑色T恤,上面有一些图腾,审查合格,就它了。
“你确定?”流克的眼神有点奇怪。
“嗯,怎么了?”
“没事。”流克着手帮罗立翔脱掉上衣,展开衣服时他忽然意识到流克的眼神为什么不太对劲——兴奋的。
后背的大半部分全都是破碎交织的镂空状,蔽体效果约等于零——是比刚才普通的设计潮了不少,但是罗立翔一点也不想穿它。
透过镜子对峙了不下三分钟,罗立翔搞不懂平时对他百依百顺的流克为何此时顽固不化,让他不得不败下阵来。跟那家伙互瞪,还不如去跟伏地魔促膝谈心来得有建设性。
最后是一身黑衣黑裤没什么出格,加上一粗一细两枚暗银色手环作为装饰,打扮肯尼,不,打扮罗立翔宣告完成。流克自己这才开始更换衣服,明明要演出却穿那么随便,他还以为要来个视觉系什么的……话说回来,这家伙不需要过分修饰,本身的皮相和气场都够强大了……
唯一感觉怪怪的是他手上那个金属手镯,跟罗立翔的不一样,但是有种奇妙的配对感,似乎在某high street品牌的当季海报上看过……
距离高考还有49天。
明天就要进行全省统考,作为高三复习质量阶段检测。今晚却跑到酒吧看流克他们演出,注定要晚归,这还真是……考不好也活该,罗立翔自嘲着。
流克不会在乎这些的,他的想法,罗立翔从来无法确切地探知,即使距离那么近,像一道光,罗立翔置身其中,每一步前行都依赖他给的力量,每一个呼吸每一个动作都有他筑起的结界保护。兄长的庇护从小时候起就是理所当然,罗立翔从未尝试去理解,更不用说试着逃离。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逃离,也不是深究几天前的事,而是害怕被留在原地。
49天后一切都将尘埃落定,自己的将来如何,没想太多,恐怕也会一直平凡下去。而那个如午夜星辰般的男生,他曾经在夜里笼罩着罗立翔,但今后也许要在更黑暗的地方升起,他的光芒,不再仅仅给予他一人。
在无法企及的地方,他只能仰头远望,将绽放在瞳孔深处的光,凝聚成他眼中最亮的星辰。
演出近十点开始,现在刚到九点半,客人稀稀落落散在四周。罗立翔按流克说的找到视野最好的位子坐下,望着空荡荡的舞台发呆。
想到那天英文课上的闲聊,肖桐应该不来了,毕竟明天是场重要考试,考场才是属于她的战场。
本想照例要龙舌兰日出,想了想时间还早,为防喝醉,罗立翔很孬地开口跟调酒师说:“一杯柳丁汁,谢谢。”
“看不出来你喝这个。”
“——肖桐、媛媛?!”
“不要果汁,麻烦三杯蓝玛格。”肖桐点完酒,向罗立翔轻轻一笑,“干嘛这么惊讶。”
“你不是说考前不来?”
“肯定精彩,不来岂不可惜?省考又不是高考。你说是吧,媛媛。”
罗立翔扶额,忘了丁媛媛这个头号粉丝,就算肖桐不想来,媛媛也会把她绑上老虎凳塞进的士送来1806——这是打比方,没人敢对肖桐下这狠手,除了她的同类——甄嬛和慈禧太后。
上次JOSS街舞社的几人,无一例外被警告处分,其中棕发男记一过,流克却安然无恙。罗立翔跟肖桐道谢。
“别谢我,是他们理亏。你还是去谢流克,下手重是重,没留伤口,那人起码白白痛上半个月。”肖桐呷了一小口酒,淡淡回答。
身边传来闷闷的声音,“快说谢谢。”
“呃!”罗立翔差点把酒喷出来。流克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旁边,恶劣地笑着。
“快开始咯?”丁媛媛上演一秒钟变花痴戏码,“都准备好了?”
“嗯,再过二十分钟。”
“加油哦。”“加油~!”“加油。”三人同时为流克打气。
“那我去酝酿一下,你们先玩。——Jimmy,这边再来份果盘。”流克招手向吧台那边要了餐点,不怀好意地靠近罗立翔耳朵附近吹气,“你还没说谢谢。”
“去死……”罗立翔怕痒地缩起肩膀,“谢……”
“我先走啦!”流克却满不在乎地朝两个女生一笑,大步离开。
“……烂人……”
肖桐歪了歪头:“什么?”
“没啦!”
“手好点没有?”
“好多了,没什么问题。”
肖桐的目光不经意落在罗立翔的伤手上,意外地眨了两下眼。
“怎么了?”罗立翔看女王变了脸色,顿时发慌。
“没事儿……”杏眼一弯,肖桐在心里掩嘴偷笑,那对手镯分明是Top Secret的新品情侣款……
第八诊:眼中星辰(2)
背景音乐全部关上,酒吧内安静不少,只听见顾客零星的交谈声。
紧接着灯光也调暗,最亮的光源摇晃着投向集装箱状的舞台,五个年轻的身影嵌在背景墙打出的刺眼逆光中,仿佛默片被时间定格。
静谧的片刻,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舞台吸引。下一刻鼓手清脆明快的开启节奏,空气被唤醒,接着激昂的贝司、吉他、键盘错落加入,托起主唱男生锐利鲜明的声线,击破昏暗与茫然,拖拽着听觉坠入不知名的深渊。
那把声音击中罗立翔的意识深处,刺入某个脆弱的地方,低声黯哑地吟诵,又在高音处挑动吉他的尖啸,飞旋而起,在节奏与旋律激进中逼向副歌高潮。
无暇顾及身边森林般高举的手臂,在胸膛中,下意识地跟着哼唱。
love’s the funeral of heart
and an ode for cruelty
when angels cry blood
on flowers of evil in bloom
the funeral of heart
and a plea for mercy
when love is a gun
separating me from you
she was the sunshining upon
the tomb of your hopes and dreams so frail
he was the moon fainting you
with its glow so vulnerable and pale
气氛非常好,近乎狂热,罗立翔看到台上的黑发少年,那么熟悉,每一个漠然的字句,每一次恼人的玩笑,每一个面红耳赤大呼小叫的场景,此刻都格外鲜明。
女dancer更是跳得很high,少年回应的动作恰到好处,既不过分挑逗又足以掀起新一波尖叫。罗立翔又觉得那个人好陌生,他在台上,他在台下,相背而去,越来越远。他苦笑着招呼调酒师,不要命地点了一杯马汀尼,倚在座位上一口接一口喝下。
“耶!演出大成功!庆功去咯!”听到掌声和尖叫中透出丁媛媛的叫喊,罗立翔醒过神来,跟两个女生一起离开座位。
庆功会在包厢里举行,之前热闹的气氛延续到包厢中,几个人都兴奋不已。特别是乐队成员,对于敬酒或饮料简直来者不拒。罗立翔因为有创作一首歌词,也被他们拉过去狠灌了几杯,呛得眼眶泛红。
有人提议“来唱K吧”,立即得到众人赞成,于是又打开音响,叫了饮料,流克第一个上去唱。舞台上长时间演唱对他不成问题,声音依然收放自如,有强悍的爆发力。
罗立翔坐在彭江和肖桐中间,精神状态还可以,动作就只剩下喝饮料、寒暄和鼓掌,无聊得屁股要爆炸了。
丁媛媛早就黏在流克身边兜兜转转,只是流克对她若即若离,不甚热情。罗立翔鼻子里妒忌地哼了一声,转头想和肖桐聊天,发现晚了,女神怎么可能甩脱搭讪魔咒?一个素未谋面的青年男人正在和肖桐打着哈哈,酒一杯接一杯,好像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对肖桐的意淫,醉得那人一副猥琐满足的笑意。
自讨没趣,刚要去跟彭江讲话,眼角余光瞟到肖桐的动作,她从搭讪者手里接过一杯饮料。罗立翔思忖了一秒又转回去盯紧那人。
“我不喝酒。”肖桐的语气礼貌又坚定。
“这不是酒哦,我怎么会拿酒来为难妹妹?”男人谄媚地笑着,“只加一点点点点朗姆,不会醉的。”
“真的不好意思,我很讨厌酒味耶。”
Good job肖桐!罗立翔暗暗称是,这种怪蜀黍的东西怎么能喝。
“哦哦,那这个我喝。这给你,是纯果汁。”
罗立翔注视着男人又端来一杯橙色液体,这次肖桐嗅了饮料,放松了一些。
“要不要我喝给你看?”
“不用。”肖桐笑道,把杯口送到嘴边作出要浅尝一口的姿势。罗立翔眼尖,捉到了男人嘴角的笑。
“等一下!”
“立翔?怎么——?!”
在肖桐和那人双双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罗立翔夺过杯子。
“你干嘛啊小子?”
倒掉的话,会搅场的。罗立翔犹豫半秒,一仰脖把液体喝掉三分之二,“真的是果汁……”他直视着男人的眼睛编起台词,“不该放嘉士伯调味的,虽然很少。我朋友有酒精过敏症,所以麻烦你不要这样。”
众目睽睽之下,罗立翔推着肖桐出了包厢,后者察觉到了什么,“你干嘛抢那杯……”“他有放酒啦,你别在这玩了,快回去。”罗立翔冷静地扯着谎,抬手拦下的士,把肖桐塞进车后座目送她离开。
脚步飘忽地回到包厢,流克的歌声还在回旋。罗立翔靠在沙发背上,指甲掐进手心,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小子,很聪明嘛。”耳后响起男人的调笑,丑恶而令人作呕,“你是英雄救美……还是当替罪羊?”
喝了不少,酒精刺激到声带,声音有点不在状态了。
流克按下选歌键,他想最后唱一遍终场的《Being The Flame》,然后就该回家了。
包厢很吵,他不自觉地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寻找刚才送肖桐出去的少年,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继续移动目光搜寻,刺入眼睛的画面,击得他胸口一阵疼痛。
少年倚在陌生男人的怀里,白皙的面容上泛起病态的红晕,醉眼迷蒙,凝视的不是他,而是那个露出得逞笑容的男人。平时淡淡的唇色因酒精和亢奋而变成诱人饱满的鲜红色,微启的薄唇竟接近男人的侧脸,后者不安分的手绕过肩头顺着侧腰下滑,探向了少年的腰际。
——放开那个少年。
他是我的。
三步并两步冲向沙发,一手粗暴地推开男人,一手从腋下穿过把少年搀扶起,“立翔,我们走。”
“你谁啊你?管什么闲事?”男人不知好歹地嚷嚷。
“你以为你是谁?”流克火了,展开外衣给罗立翔披上,“滚远一点!”
“你们要回去了?”看到气氛不妙,彭江他们挤过来插嘴。
流克点头,用点力扶稳怀里的人:“很晚了……”
“……哥。”
“怎么了——”刚要询问却被绵软的手掌勉强推开。
“别碰我。”
罗立翔抬起双眼想要瞪人,在药物的作用下眼神融化得失焦迷离。他皱着眉头,举起没有受伤的左手,动作轻浮,纤细的身体却美得妖异。“——别碰我。”
又是轻轻一推,他失去平衡,往后倒向陌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