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说(生子)——小狗子少爷

作者:小狗子少爷  录入:02-18

“兴庆十五年七月廿八……取新生儿血五百升,辅以十八头陀,断魂草,蝎子王,九松,朱砂,每日哺喂,然此子嚎哭不已,咳逆呕吐……兴庆十五年九月初一,血闭阴蚀而亡……

兴庆十八年八月初三,得二子,兄以妇人哺乳,不到十日,妇元气耗竭而亡。弟以生血肉喂之,啖之啧啧有声……兴庆十八年十二月十六,二子皆手足生利爪,匍匐而行,然只知索食,全无神智……兴庆十九年十月廿三,击杀二子……”

白华越读越是心惊,这个一清阁主人简直是丧心病狂,他似乎为了某种目的,不停地做试验,残害人命也浑不在乎。白华连忙问阿悔:“这书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阿悔道:“我捡的,怎么了?”

白华把上面的内容和他说了一遍,道:“这样残忍的方法,真是闻所未闻。”

突然他住了嘴,因为他发现阿悔的脸上出现了极其恐惧的表情,一瞬间各种事情在他的脑海里联系起来:女人皮,血药汤,阵法……他颤抖着问:“我们也是试验品,是也不是?”

阿悔不说话,白华问:“什么时候?”

阿悔道:“我和你……圆房以后……”

白华问:“之前我在床下发现过整张的女子皮,是不是你们……”

阿悔道:“是。”

白华问:“为何?”

阿悔尖叫道:“我怎么知道!我生下来,就没有人告诉我外面是怎么样的!为什么!为什么!你问我!我能问谁呢?!”

白华问:“你的父亲呢!他在哪里?!”

阿悔诡异地笑了:“父亲……呵呵……你别想了,他和我一样……他和我一样!哈哈哈!他让人给我喂什么,我就得吃!他让人教我怎么做,我就得做!哈哈哈!老怪物!老怪物!”

他一边大笑一边后退,突然转身窜进红纱帐中不见了。

白华连忙掀开层层纱帐追赶上去,他的笑声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白华不停地奔跑着,所触到的只有那面无边无际的巨大镜子和如血海一样的绯色纱帐。

第11章

他猛然醒过来,过了很久才回过神,

不能再这样下去,这个怪梦越来越诡异,他不敢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天才蒙蒙亮,白华躺在床上思索,虽然太子未必和这一切有联系,但他仍然直觉地不愿意去问赵玉生,突然他想起一个人,昨天刚认识的方棠溪。

白华立刻跳起来,悄悄打算从偏门出门,不料被守门的仆役拦住了:“白小公子,赵大人有吩咐,不可让你乱跑了。”

白华不动声色道:“我是要去拜见国子监祭酒潘大人,太子殿下昨天已经与他说好了,我如何能失约?还望小哥行个方便。”说着偷偷递上一块碎银。

那仆役犹豫片刻,让他出了府。白华心中疑惑,然而想不出个头绪,他加快脚步,赶到南市时,各家商店正好开门迎客。

白华跳进方棠溪的小店铺,他还是如昨天一般懒洋洋地坐着,门口的曾祖母不在,让他松了口气。

方棠溪看见他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道:“客官你可来得真早,开门第一桩生意,算你八折罢!”

白华被他逗得笑起来,在他身边坐下道:“我最近碰上件怪事,你见多识广,帮我看看。”

方棠溪道:“别的不说,我十五岁出海,远至暹罗,交趾,安息,有一次到了大食,遇上风暴滞留,足足两年才得以返航。什么稀奇古怪的没见过,你尽管说就是!”

白华便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梦境说了,但是略去太子一段不提。

“你说,这是不是某种巫蛊?”

方棠溪沉吟片刻:“巫蛊能控制人神智,为下蛊之人所指挥,但我看你这种情况不像巫蛊,倒似换魂。”

“换魂?”

方棠溪点点头:“我在占城一带的时候,听说有种秘术,可以让两个人交换魂魄。你梦中所见所触之物是不是无一不像真的?也许,它就是真的。但是白天的时候,你们俩的魂魄又调换回来,所以你以为自己只是做梦。”

白华惊讶道:“那么说!天下真的有一个叫阿悔的侏儒,真的有如此残忍的实验?”

“没错,很有可能。”

“那么他们在哪里?怎么把他们救出来?”

方棠溪道:“这就要靠你了,也许就在天子脚下,也许在天涯海角,下回你再做梦时,多收集一点线索。”

白华答应了,又道:“为何我会被移魂?是什么人在做这种事?”

方棠溪道:“不知道,我在占城的时候,有艘船翻了,船上的人溺水,结果抢救回来以后,有两个人说自己是对方,只是互换了魂魄,但是为什么他们会换魂,没有人清楚。”

白华道:“还有件事情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那个一清阁主人,兴庆三十年的时候他还活着,现在人肯定是不在了,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手稿流传出来。”

方棠溪答应了,转身从一个木盒中拿出一条五彩丝线编织成的手链,十分漂亮:“这是我曾祖母手编的,虽不值几个钱,但据说有驱邪避凶的功效,你带着吧。”

白华非常感动,方棠溪和他只是萍水相逢,但是却是真心关心他。白华接过手链细看,只见各种颜色交织,形成一串串花纹,纤毫可见,精致优美,材料非麻非绸,十分舒服,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做的?”

方棠溪神秘地笑了笑:“鲛绡。”

白华正要问他,突然门口一声响动,进来一个青衣男子,方棠溪立刻变了脸色:

“都说了已经卖出去了,还来做什么。”

白华认出这男子正是昨天吵嘴的那个,有些紧张,但那男子只是拱了拱手道:

“我家主人说了,既然已经卖出,只能怪自己手脚不够快,但是贵店以后的所有鲛珠,我们都定下了,还请方老板不要再卖与别人。”

方棠溪哼道:“一颗鲛珠价值千金,你们要怎么定?”

那男子道:“如果是千金,那就好说了。我们定下从现在开始到贵店的十颗鲛珠,不论好坏,不论什么时候到,请方老板开个价。”说完把手中的包裹放在柜台上,居然发出了金属相击的声音,那人把包裹打开,里面沉甸甸的全是金锭,满满铺了一柜台。

白华完全被震住了,彼时一户中等人家一年的费用也不过一百两白银,这人居然一下子就拿出了几千两黄金!

方棠溪的神色也有所松动:“小店也不是天天有鲛珠卖的,南海商队成立三十余年,也不过得到过两颗鲛珠,你一开口就要十颗,我却是从哪里找来给你?”

那男子道:“无妨,我家主人说,实在寻访不到,就当给方老板做辛苦费了。”

方棠溪却冷冷道:“说得好听,你家主人财大势大,我可得罪不起,也罢,看在你们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便暂时收下了。我方棠溪言而有信,有消息会通知你们。”

那男子没说什么,行了礼便告辞了。白华看他虽然年轻,但目含精光,龙行虎步,仪表不凡,必然不是寻常人,却甘为仆役,难以想象他的主人是个什么人物。

而方棠溪只是慢慢把金子收起来,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样子。

“你,你……”白华一时不知道说他什么好。“要是没有货物卖给人家,怎能,怎能生受如此巨款……”

方棠溪满不在乎地说:“对他家主人,不过是九牛一毛!不要白不要……白华小弟,你淡定点儿。”

白华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又好奇地问:“鲛珠是什么?”

“鲛人的眼泪所凝成的珍珠。”

“真有这东西?”

“你信它有,它便有了。”

“哎!”白华顿足,真是拿方棠溪没办法

方棠溪大笑道:“你想看看吗?”

白华诧异道:“你不是卖出去了吗?”

方棠溪得意地笑:“若不这么告诉他,怎能钓住这天下最肥的大鱼!”

方棠溪带着白华走到店后,一边和他说着一些鲛人的传说,一边翻找着乱糟糟的货架,贵重的金珊瑚,剔透的青花瓷,都像大白菜一样横七竖八得堆在一起。

“这儿呢!”方棠溪翻出一个檀木鎏金的小盒子递给他,白华打开,华贵的紫貂皮衬里,上面静静卧着一滴透明的水珠。

看起来并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白华小心翼翼地用手触碰它,突然,一种深重的悲伤席卷了他,那仿佛在寂静的海中孤独地寻找了千万年,没有光,没有声,只有遥远的海平面上投下的一丝微光,他孤独地漂浮着,不知道去往何处……

不知不觉中,白华已经泪流满面。

方棠溪拍他的肩膀:“吓到了吧,我第一次见这玩意儿也这样。”

“这是……”

“这是那条鲛人流下这滴泪的时候的感觉。”

“……真可怜。”

“要说苦的话,众生皆苦,人之一生短短数十载,拘于柴米油盐,庸庸碌碌,难道就不可怜吗。”

白华赶紧拿袖子擦了眼泪,把盒子盖上还给方棠溪;“怎么会有人要买这种东西。”

“谁知道呢。”

白华想起来自己又是偷跑出来的,不知道太子会不会怪罪,于是谢过方棠溪,便回去了。

因为着急,白华挑偏僻的近道快步走着,突然一个青色的身影拦住了他:

“这位小公子,能否和在下走一趟?”

白华道:“你搞错了,我和方老板昨天才认识,今天只是有些事情来请教他。”

青衣男子和气道:“您误会了,只是我家主人与你一见如故,特邀您一叙而已。”

白华暗道:你这是请人的样子吗。他用余光偷偷打量四下的环境,这块区域是花巷后街,出乎意料地十分安静,灰色的院墙上透出翠绿的竹林。

“我不认识你家主人,对不住了。”

“青鸾,既然这位小公子不愿意,就让他走罢。”一个声音低低从院内传来,似乎十分疲倦似的。

“是,主人。”那青衣男子对白华拱了拱手,“多有得罪,请。”

白华走了几步,却又好奇起来:“你是想要那鲛珠么?”

青衣人一愣,院内的男子先回答了:“不错。”

白华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对这种东西如此执着,但是求而不得必然是很痛苦的,他迟疑片刻道:“你多花点钱,会有的。”

那男子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多谢。”

白华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但是听那男子的声音,却有一种深深的倦怠,便忍不住劝道:“身外之物总是不必太过执着,无欲则刚

。”

那男子沉默了片刻,叹道:“好久没有人这样劝过我了,无欲则刚,我确实有一个愿望,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实现。”

白华的心一跳,仿佛回到了触到那颗鲛珠的时候的感觉,无限的孤独和苍凉。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那男子也沉默了,两人隔着一堵墙,竟是相对无言。

第12章

白华恍恍惚惚地回了太子府,出乎意料地赵玉生居然没有问他,白华一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还是一模一样的摆设,只是手边多了一本残卷,白华想起来这是阿悔留下的,虽然对里面的内容不适,但为了多收集一些线索,白华还是打开了这本书仔细研读起来。

内容多是实验的记述,一直到兴庆二十五年为止,后面的不知道是丢失了,还是他没有继续下去。

但是他和阿悔依然被关在这里,说明这个实验还在继续,也许是别人继承了他的工作。

但是实验中,能活到七八岁的孩子都实属罕见,大多都是一两岁就发生了变异,被处理掉了。而他现在的这个少年和阿悔,最少也有十三四岁了,看来这三十几年中,他们找到了什么方法。

但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白华又仔细研读了一遍,发现他们似乎在尽力使这些孩子变异,变异后试着把他们恢复正常,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而且并不是任何婴儿都可以拿来做试验品,隔一段时间才有一个,字里行间似乎有一定的选择性。

有一条记录引起了他的注意:

兴庆十六年八月初五,得一子,白肤深瞳,极肖之,又聪明伶俐,不满白日,咿呀学语,指余曰:“父耶?父耶?”余每见此子,瞻顾遗迹,如在昨日,令人长号不自禁……兴庆二十年十一月廿五,气血逆行,哭叫不止……兴庆二十年十二月初二,卒。

白华有些诧异,因为除了序以外,这是唯一一篇流露出感情的记录,他又读了几遍,那个一清阁主人看着这个孩子,想起了别的什么人,触动了他心底的记忆。这个孩子活到四岁,似乎是唯一一个曾被当成人看待的。

那个他怀念的人,也许是他自己的儿子,这就是说,他可能还有后代在这世上。

但是无论如何,除了“一清阁主人”这个称号,他没有发现任何具体的人名或地名。惟有一条:兴庆二十二年七月廿三,大水,诸子骚动,啮索且断,惟有扑杀……

那一年那个地方发过大水。无论如何这是一条线索。

还需要问问阿悔。白华等待着,但是阿悔一直一直没有来,那种饥饿的感觉如影随形,但是他不敢再碰旁边的那碗汤。

时间缓慢得仿佛凝固住,他四下探索,被子和褥子都被他扔到地上,红纱帐也被他扯下,他用拳头击打着那面无边无际的镜子,发出叫喊。

白华猛地惊醒过来。外间有小厮听见响动,给他端来水,白华还没回过神来,一把抓住那小厮的手腕:“大水,大水……兴庆二十二年有大水……”

那小厮吓了一跳,差点跑出去请郎中,白华忙说自己没事,就是梦见兴庆二十二年不知道什么地方发了一场大水,很想找出是哪里。

那小厮笑道:“公子,你可算问对人了,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兴庆二十二年,启光发了场大水,我爷爷就是那会儿家里的田地房屋都被冲垮了,才卖身进了这宅子,都三代了,他前些年还在的时候,都一直念叨着这事呢。启光里上了年纪的人,都记得。”

白华愣了一会儿,问:“可是七月?”

小厮道:“不知道是不是七月,但是夏天没错。”

白华疑惑道:“这里不是太子外宅么?”

小厮道:“对,以前是太祖赐给女司徒顾柳的,但是她过世之后,就给了她娘家,顾家是淮东大族,没什么人住在这。前些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全部翻新了一次,给了太子爷。但是太子爷也很少在这住,主要是安置几个门客。”

白华问:“那顾柳的孩子呢。”

小厮道:“也没活下来。”

白华默然,顾柳的故事他可算是从小听到大,开国元勋里唯一的一名女性,乌发红衣,戈戟云横。后来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死于难产后血崩。

不过不管怎样,他至少知道了启光在那一年发过大水。

推书 20234-02-18 :非暴力不返音+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