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y从出道到解散的全部影碟,电视剧碟,MTV,演唱会,广告,访谈,综艺节目,宣传挂贴,甚至是娱乐八卦。当然解散后家宁的所有所有作品和相关周边也都在。
比如说在图书室的某一本竖版文言文《牡丹亭》里,李蔚华发现一张便签纸,上头随便写着几个半诗半词,伤春悲秋的句子。虽然口气决然不象家宁,但字迹分明就是。
比如说他偶然在陈卓的书房发现他桌上放着几个笔筒,某一个笔筒的某一支笔上挂着一个黄杨木雕的长生锁,上着桐油,看起来还常常被把玩,非常光润油亮。那是他和家宁养的一只金毛“丸子”的颈圈牌,是他亲手雕的。家宁一和他决裂就把丸子带走了,后来听小宇说起丸子很早就死了。就在他们分手后不到两月,家宁为此三天没吃饭。
比如说他如果在点菜的时候专门点到家宁特别爱吃的那几样,就会觉得陈卓那天做的那道菜比别的更精致入味,更漂亮。
比如说他发现藤真对陈卓这里也很熟悉,而且对屋顶的兰花更为关心。每次来过都要去看。而藤真和陈卓的话题很少。一旦开口,十有六七会是“家宁……”
比如说他如果提起家宁是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他们都会听的比较专注。
诸如此类。
李蔚华带着微妙又新奇的感受探寻和发掘着,从中感到某种隐秘的快乐。
陈卓拉过一只凳子在床头坐下,再次拿了药给他脸上涂了涂,递给他一片药片:“可以帮助你尽快睡着。”等他喝了水,接过杯子,然后握住他一只手,“睡吧。已经很晚了。”
李蔚华调整了下姿势,眼睛看着对方的眼睛。握着自己的手温暖干糙,绵软厚实。对方的眼睛沉稳,干净。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这样安心。看着看着,李蔚华眨了眨眼,慢慢合上眼睛。
安静的等待着,陈卓看着这个看起来又坚强又脆弱的漂亮孩子渐渐的呼吸调匀,慢慢睡着,鼻边嗅到的是甜美的果香,手里是一只温软纤薄的手掌,似乎回到了十七年前的某一个夜晚。
那也是一个看起来又脆弱又坚强的漂亮孩子。
漂亮的孩子们,总是会受到这样多的伤害。这就是红颜薄命吧。陈卓想着,目光掠过光洁的额头,黑浓秀挺的眉毛,两排长而弯的黑睫,一个形如玉雕的鼻子。鼻子下头是红润的唇。
四月中的某一天早上,李蔚华从草长莺飞,花枝盛放的小花园里呆了两小时回来,从窗玻璃那隐隐约约看见一楼小客厅里人影重重,大客厅里也坐着好几个人。院子外面停了好几辆车。
李蔚华就没有从正面门厅大楼梯那回去,而是绕到了侧后方,其实侧后方还有两道简单的楼梯上楼。
到二楼影音室刚坐下,陈卓的助理之一小钟就跟了上来:“陈董让我上来问问您,要是您在花园里石头凳子上座过很久,现在最好去洗个热水澡。”
“没有啦,管家有给我送海绵坐垫。不冰的。麻烦您又跑上来说。”
时间久了,李蔚华知道管家姓钟,好像是这位钟特助的父亲。还有一位其他人也称呼杨管家的,不过看起来却是那位钟管家的副手。
佣人很快给影音室里送了牛奶,茶和小食,水果。钟特助说:“您不介意,我陪您坐会。今天陈董的会大概还要不少时间。”
李蔚华很高兴的让他一块坐下,闲聊两句,又担心这样算不算是耽误他的工作。钟特助表示没有关系。有机会出来摸鱼喝茶不知道多幸福。
李蔚华问了个一直以来很好奇的问题:“陈董的助理,加你在内,足有六七个吧。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助理呢?”
钟特助笑了,“是这样的,我和薛特助,还有小孙,算是陈董的个人特别助理。其他人分别属于不同的集团公司。那边的蒋助理和小高是欧盛的,杨助理是百盛的,段高助是欧尚的,他们都是公事,我们这边事情会比较杂些,公事私事都有。薛助理是主要的,我和小孙都是他的副手。我是被特别委派给您服务的人之一。您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吩咐我去做。”
“我们两个人说话,还是不要再互相您啊您的了,其实和你也是很久就认识了。你好像偶尔也住这边?”
“是啊。钟管家是我父亲。所以这边也算是我家。不过这里规矩太大,我念大学就搬出去了。现在偶尔陪陈董回来或者第二天有安排的时候会留下来。”
“这么说你小时候是在这里长大的了?”
钟特助看他一眼,小心的回答:“住进这里的时候,是十三年前吧。那时候我刚上初中。不过我的初高中都是在封闭式寄宿学校念的,每个礼拜只回来一天半。”
“是那种所谓的贵族学校吗?那你大学是在哪里念的?”
“算是吧?反正要交不少钱就是了。大学就是本市的某大。”
钟助理说的某大就是本市最有名的大学,在全国来说也是排前五的,李蔚华的三姐也念的这个大学,考上的时候是当时整个地区的骄傲。李蔚华觉得小骄傲的是,三姐念大学全是他资助的。
明白这些特助们都是人精,想套话也不是那么容易,李蔚华也就不再多做试探,顺着口瞎聊起来。
62.
陈卓的公事渐渐忙了起来,现在他有时候会去公司去个半天,回来处理个两小时。每天至少有两顿饭是和李蔚华一起吃的。两三天也必定会亲自下厨房给李蔚华专门做点什么。本来他是天天做一顿,李蔚华央他不要。处理公事加上陪他就花了不少时间,再要做家事,肯定很累了。
小乐每天早上要去参加培训。中午吃完饭才回来。李蔚华在丛恿下曾经和他一起去上过几节课,有时候是商务课,有时候是演讲课,有时候是法律课,甚至还有医疗课。李蔚华被搞的满头大汗,原来在百盛做个艺人助理也这么困难?感觉自己也很有必要学学。不过这些陈卓都随他的意,所以他就碰到感兴趣的就跟着小乐过去听两节。
不过发现现在他就这么出去也完全没有人认的出来的时候他有点感伤,开始很注意吃饭,上午下午还各加一餐点心,慢慢开始锻炼。
小乐每天下午固定陪他,不过也看陈卓在不在,陈卓在的时候他都匿了。方博士虽然也住在这里,不过不会刻意陪他。碰上了一起坐会,聊聊天,或者一起吃饭。象个真正的朋友了。
每周三晚上和马小姐他们的会面还是坚持着,马小姐熟了之后渐渐开始言语无忌起来。介绍了很多虐恋的相关东西。或者发表很多在其他三人听来奇奇怪怪的爱情理论。有时候免不了四个人要争论,观点多少都不同或者差异。
这个会面和周六的聚会陈卓和方博士是必定要陪着的。
姐姐们长久不见他又着急起来。最后李蔚华每个礼拜抽两次和她们视频会面。还是撒谎说在国外休养。
到了四月底的某一天,李蔚华忽然和陈卓说想回一趟老家。陈卓以为他想去见见大姐,原来并不是。
“只是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在的那个小村子,很想回去看看。就去个四五天。”
陈卓让他耽搁一两天,他准备和他一起去。
“前面已经耽误了你很多工作了,现在只是出去一趟。阿卓你不用特别陪我。”
“没关系。这段时间很忙已经把积攒的一些工作处理的差不多了。我现在也很需要放个短假出去走走啊。”
最终决定第四天出发。不过刚好碰上五一小长假,估计人流量大。陈卓本来要订飞机,不过李蔚华说飞机估计只能落周边城市,完了还要换车从城市里出来奔地区市,小镇,然后才去到小山村。那样简直太劳顿。不如坐火车,还只能是慢车那种,在他们村子附近的小镇上就有个小站。
在决定几个人出去的时候他们遇上了分歧。本来陈卓自然以为会带上小乐,薛春雨和小钟。恐怕再找两个安全人员最好。李蔚华心说这样搞的话成什么样子了?最终定下的出行人员只有陈卓和他,加上藤真和小钟。藤真说他可以顺便采风。
定下来的时间过于紧迫,薛春雨只给他们搞到了四张硬卧,还不在一个车厢。只能到时候再行调换。
上车前的那段路可谓艰难。碰到的正是4月29这个节前的出行小高峰,火车站已经完全是人山人海。显然其他三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在汹汹的人潮中皱紧了眉头。李蔚华倒是表现的似乎颇为熟稔,自在的带着他们随着拥拥的人群一路朝里头挪步。连一直以来的忌讳:拒绝和别的人靠的过近或者有身体接触,也似乎完全被他忘记了。
当然,陈卓和小钟一直在他旁边避免真的有人压挤到他。些微的碰触倒是难免的。
进了大厅找到软卧坐席的特别入口后情况就好的多,他们提前四十分钟上了车。
调换卧铺床位的事情碰到了困难,最后他们只说服了一个年轻的学生做了调换,将陈卓和李蔚华的铺位调整到了一起。而小钟和藤真,一个只得到了和他们同一车厢的一个上铺,小钟只能在另一个车厢和两对带着孩子的夫妻呆在一起。
某种程度,李蔚华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他和陈卓一个下铺一个中铺,并肩坐在床上,聊聊天或者看看窗外,水,奶,果汁,三个保温杯放在桌上,陈卓时不时问他喝点水还是果汁,又削了一个苹果递到手里,真有点情侣初次出门的感觉。
或许是陈卓这种关怀备至的态度太过惹眼,对面下床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靠在父亲的怀里问李蔚华:“哥哥,你也是去S市看病的吗?”
这应该是一家四口:一对小夫妻,孩子和孩子的爷爷。
李蔚华瞄瞄自己瘦出骨节来的手腕,点头:“是啊。弟弟你也是看病的噢?好了吗?”
小男孩的头发剃的光光,左半边的头上覆盖着纱布。
“嗯!我好了噢。医生说我回去再休养三个月就可以回去上学了。我得的是脑瘤,从我脑袋里头割出的瘤子有鹅蛋那么大。可怕吧!可是做完手术就没事了。哥哥你是得的什么病呢?”
李蔚华想了想笑着编个名词告诉他:“我得的是心因性肌肉萎缩。不过我也快好了。现在只好好好吃饭就会好起来的。”
说着又从放在桌下的抽斗小便携箱里拿出备好的吃食点心让男孩和他的家人吃。那边推脱了一下,见李蔚华实在坚持,就也不再往外推,而是也拿出一些自己备的零食水果来相让。李蔚华见一个大饭盒里装着泡椒鸡爪,虽然颜色白白的让人很不放心,可是勾起了多年以前的馋虫,就拿了一只捏着啃。
陈卓也从对方手里接了一个橙子拿在手里。
两边慢慢攀谈起来,他们以为陈卓是李蔚华的叔叔一类的。李蔚华说是哥哥。又解释自己这病其实不常见,也说不出原因。得了也就得了,好了也不知道是那剂药管了事。现在也就是注意不要受风受寒,多吃点饭就好了。
话匣子打开,男孩的父母和爷爷也就七嘴八舌的说起了男孩的病:
“开始以为是感冒。吃了药不好,打了针也不好,老是叫头疼,有时是眼睛疼,鼻子疼,耳朵疼”
“时疼时不疼的,一直疼也就注意到了早点去看了。”
“我们这孩子学习最好,向来听话,从来不会装样。说他可恶,扯谎也不象。”
“到我们那县城医院那天她妈还说看了病要逛街,想买双高跟鞋。原来那双都穿两年了。嚄!!X光一照,脑瘤!!!有拳头那么大了。天都塌下来了。问问你还想买高跟鞋不?还想逛街不?”
“当时医生就说了,那么大的瘤子,怕是不行了。回去准备准备吧。他爹他妈脚都软了,在医院坐着就打个电话给他叔叔和姨父。”
“全家人凑钱啊。他姨父才开的铺子,规整规整盘掉了。他叔叔攒好的钱准备去镇上买房子,也泡汤了。镇上的亲朋好友,一家一家敲开门去求,去借钱。”
“在我们那医院都跑遍了。从县城到地区市到省城里。个个见了片子辣手,摇头。眼泪也哭干了,钱也拿出去十几万。没个结果。”
“后来有人告诉我们说,还是去那些大城市里去看。在地方上水平有限,没得结果。”
“来到这个TT医院,人家看看片子,不当回事情。就说先检查检查。条件合适排队做开颅手术。手术出来后切片看是良性恶性。恶性接着化疗。良性休养一个月就可以出院。”
“得亏这一做手术。一哈子好了。第四天就醒了。半个月就下床仿没事人一样。”
“救回一条命来。这个家也保住了。不是该,这个日子简直过不下去了。”
“他要是有个什么事,反正我是活不成了。”
“现在有个四十几万的债,没得事。我们结婚早,我才34,还有二三十年可以苦钱。”
……
李蔚华听着,不时询问和附和两句,手伸到陈卓身侧碰了碰,陈卓将他的手握在身后。
看起来是乐观开朗的一家人。尽管爷爷深皱的眉头里隐含着愁绪,母亲也有不少担心写在眼里,仍然都开朗的笑着。连小孩子都说:“再读两年初中三年高中,我也可以出来上班。”
“瞎说八道。你不上大学了?不上大学现在出去苦不到钱。”
“等你爹我老了,就到你苦钱的时候了。”
“你也算是经过了人生的大波浪了。好好读书,二日成器点,才算没有白从阎王爷那里打个滚又活了过来。”
小孩子不知忧愁的得意的笑着:“那当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63.
他们同坐了一路,一夜之后李蔚华他们下车特别和这一家子做了告别。李蔚华细心的记下了他们的小镇的地名和孩子以及他父亲的名字。
下了火车薛春雨准备的周全,早有人和车子侯在小站门口等他们。
吉普车顺着山路走了有将近四十分钟,来到了小镇。
小镇的建筑是沿着一条公路排开的,向公路的两边延伸了一点点的附属街道。给他们安排的是镇上一户人家的旧房子。这户人家刚盖了新房子搬过去。虽然只住三四天,给了半个月的定钱。
房子里收拾的还算干净,床铺都是新的,其他地方面上都过的去。细心一研究自然有些旮旯尘灰久积。李蔚华瞄着陈卓的脸,生怕他不习惯。小钟却着急进去看厨房的情况。
厨房一样,锅碗瓢盆调料盒什么的都是新的,台面上也收拾干净了。细看煤气灶和油烟机却是有积垢清洁不掉。小钟连忙电话安排人马上来全套换新。
这样一来吃饭成了问题。李蔚华小心的说:“镇上有家面馆的面不错。刚才我看见还开着呢。让小钟去买回来吃吧。”
“面一泡都陀了,不好吃。就去面馆吃吧。”
李蔚华笑着看他:“我怕你过去不习惯。地方很小的,人又多又杂,忙不过来吃完了就是随便收收桌子,不会擦干净的。”
“不要瞧不起人啊!”
四人一起到了面馆,藤真看了看就决定还是端一碗回去吃。小钟也决定一起,于是李蔚华和陈卓就在外面支着的歪歪斜斜不太稳当的桌子上坐下。
桌子上放着的是各种调料辣椒等等。陈卓学李蔚华,花生香菜葱花脆皮辣椒麻椒油酸萝卜丁等等都放了些进去一拌合,大口吃起来。味道真的很不错。坐在他们旁边人的吃的很快,吃完了又叫了个小碗加上。
李蔚华等吃完了也叫两个小碗加上。两个人都慢了下来。旁边的人也走了,留下两个碗。
“味道很好吃吧?虽然看起来不太卫生。”
“是啊。很特别的感觉。规范一下可以放到餐厅里头去。”
李蔚华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