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斜风吹着雨丝，飘洒在发梢，脸颊，吹进眼眶和眼中努力抑制的泪水混杂。
飞舞的微长的发丝，遮蔽了视线。
路子棋深呼吸冬季寒冷的空气，降低鼻腔内过高的温度。紧了紧风衣的领口，拨了拨额前的发丝。逆着风，迎着雨迈开步伐走在寂寂的街道上。
雨越下越大，干爽蓬松的碎发早已被雨水浸湿。偶尔几辆车经过，带起雨水的声音，轮子经过的地方带起一串水花，整个世界都蒙上一层死寂的灰。
“哗——”又是一阵车辆经过带起水痕的声音。
但是这声音不是终止在远方，而是终止于路子棋的身边。
车门从里面被人打开，车内传来醇厚的男人声线，“上车。”
路子棋停住了脚步，转头看了看停在身边的车。在雨中伫立了片刻，这个声音他认识，听过一次以后就不会忘记，同他的主人一般给人深刻的印象。
甩了甩湿湿的衣袖，看了看车内干净整洁的空间，自己无论是与车的主人还是这辆车都是格格不入的。
大雨稍稍地压住了心底的突然爆发的情绪，路子棋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谢谢齐先生，不过一会我怕把您的车弄脏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此刻路子棋发现自己说话又有些吞吐，为什么每次和齐先生在一起，他的表现都会不受自己控制……明明已经不会再说话吞吞吐吐的了啊……
“上车。”这次的声音语速稍微加快，微微带着主人迫人的气势，容不得路子棋拒绝。
路子棋心里默道，为什么每次遇到齐先生都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候……
路子棋看了看车内的人，靠坐在后座上，看都没有看着自己，但是声音里不容拒绝的强硬，让路子棋心里有些虚……每次看到齐先生，路子棋总有股说不出的感觉，那种感觉总让自己觉得违逆齐先生是错的，他不该违逆，也不敢……如条件反射一般……
这种感觉好像很久以前就潜在心里形成了这种意识，这种感觉是重生后才有的……对齐先生他总有种又敬又畏的感受，还有仰慕……
现在车上经过的车辆很少，打车也不一定打得到……而且再这样下去，明天一定会生病的。度量利弊之后，路子棋做了最明智的选择，上车。
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路子棋坐进了车内。还好只有外套湿的比较厉害，裤子和毛衣还不是很湿，至少不是和外套一样可以拧出水来。
带上车门，路子棋视线转向齐臻。齐臻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谢谢您。”路子棋由衷地说道，鼻音有些重的声调，视线微微下垂。
齐臻依旧没有说话，至少面无表情，目光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看了路子棋一眼。
chapter 27.
向黎透着后视镜看着两人，然后将车内的暖气开到最大。有些事是不用人安排，自己就能看情况做好的。
路子棋也端正的做好，用衣袖将脸上的雨水擦干，再擦擦还在滴水的发丝。
车内开足了暖气，路子棋也不感觉那么冷了。齐臻不发话，向黎安静的开着车，路子棋有些局促地看了看齐臻，然后将视线定格在窗外，车内安静的可以。
只有车轮带起的哗啦哗啦的水声和车内机械运作的轻微声响。
齐臻用余光看了看安安静静坐在自己旁边浑身湿漉漉的路子棋，对路子棋他总有股亲近的感觉，就像亲人一般互相吸引，忍不住想要亲近的感觉。但是他和路子棋无亲无故，这种感觉又是从何而来？
“每次看到你，你都那么狼狈。”这是齐臻开口对路子棋说的第一句话。
“好像……是的。”路子棋感到自己又有些紧张了，偷偷地用余光看了看旁边的齐臻，然后里面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好像做错事情的小孩一般。
“你怎么会在这。”齐臻再次发话了，虽然是问句，但却不是询问的语气。
“扫墓。”路子棋诚实地回答。
“你不是w市的人？”好听磁性的声线低低地回荡在车厢内。
“嗯……”路子棋模模糊糊地回答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齐先生可以麻烦您载我去车站吗？”路子棋忽然想起，再晚点就没有回w市的车了。
“车站？”
“嗯，我赶着回w市。”路子棋解释到，其实齐先生让他上车，他已经很感激了。再提要求路子棋也不好意思，可是他必须得赶回去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上班？”齐臻的话都是短语问句。
“是的，就是上次遇见您的那间咖啡厅。”路子棋继续应道。
“哗——！”平稳行驶在马路上的车忽然停了下来。
向黎看着前面半路拦车的人，脸色不算好看。
拦车的是个外国人，看到车停下来了。
那个外国人急忙跑到车窗上敲着车窗，“please help me！I need your help！”
这个外国人的语气很焦急，脸色也是很急切的。
向黎脸色有些难看，怎么会碰到个拦路的。
路子棋看着齐先生和向黎没有什么动作，但是看着那个外国急迫的样子。
过了一会，齐臻还是没有什么表示，路子棋又不忍心忽略掉，万一人家真的是很紧急的情况怎么办？
于是路子棋自作主张地放下了车窗，开口对那个外国人问道，“What can I do for you？”字正腔圆的外国语调，外语说的十分流利。
齐臻此刻饶有兴味地看着认真与那个拦车外国人交谈的路子棋，目光微微一暗。
……
……
和外国人一番交谈之后，路子棋此刻的脸色也有些急地堆齐臻说道，“齐先生，那位外国友人说他需要我们载他一程，他的朋友出车祸了，需要他，他得马上去医院。但是他打不到车，希望我们可以载他一程，他会十分地感激的。”
齐臻淡淡看了路子棋一眼道，“为什么我又得帮他？”
“齐先生出门在外谁都会有急事，予人方便，举手之劳为何又不做？再说……”路子棋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认真地满脸真诚地对齐臻说道，“再说……我一直觉得齐先生是个好人……”
齐臻微微挑眉，嘴角一挑，满是调侃的语气，和路子棋对视着。“是吗？”
成熟男人的魅力总是在不经意间在举手投足间表现出来，路子棋看的脸微微发烫，“是……是的！”
“向黎，让他上车。”齐臻对向黎说道，然后目光微带戏谑地看着路子棋。
路子棋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好像是被经验丰富的猎人盯住的猎物。向黎通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两人，脸色变得不明所以的深沉。
“thanks！！”外国友人上了车，十分感激地对车里的车主说道。
齐臻此刻的心情仿佛很好，还语调轻快地回了外国友人一句，“It‘s my pleaseure。”
……
将外国人送到医院之后，车子又再次行驶在道路上。
“你外语很好？会哪些外语？”齐臻再次开口问道。
“额，不是很好。正在学习中。”路子棋谦虚地说道。
“你的口语很流利，语调也把握的不错，再加以练习会更好。不像初学者。”齐臻一字一言地说着。
“嗯，以前学过一点。”路子棋也不隐瞒，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现在心情好像舒坦了一点……
“会哪些外语？”齐臻问道。
“嗯，英语，法语，印度文了解稍多些……其他语言……都有接触一点。”路子棋说道，并没有炫耀其他什么目的，只是尊重别人，诚实回答别人的话而已。再说在齐先生这样的人的面前，并没有值得炫耀的东西。
“会的挺多，有兴趣做翻译没有？”齐臻问道，既然自己对他有那么些兴趣，何不暂时放到自己的身边，这是齐臻的想法。
“才疏学浅。最近正想找份和专业相关的工作。”路子棋心中有些雀跃，得到别人的肯定，任谁都会开心，更何况是齐先生这样的人呢……
“那么来我这做翻译怎样？”齐臻建议道。
“谢谢齐先生的好意，但是……我怕自己不能做好……”言下之意就是自己怕做不好。无论从哪个方面说，自己都需要学习。
想从比较基础的地方做起，齐先生那种大地方恐怕暂时不适合自己，而且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虽然很吸引人，但是路子棋想了想还是拒绝。
“哦？”齐臻随即又说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只是给你一些普通国外的信息资料。”齐臻是理智的人，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而给未来埋下隐患，或者落人口舌。你有什么样的能力，你就能坐到相应的职位，一切靠实力说话，这一直是齐臻做事的原则。
番外一：Extra
路子棋在记忆里就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是母亲充溢着品质低劣的廉价香水的呛鼻气味。
耳边也总是母亲那些恶毒的话语。
……
“你个赔钱货，以为生了你会捞到些好处！想不到什么都得不到，害得老娘多了一个拖油瓶，还得供你白吃白喝！”
……
“瞧你那副窝囊样，看了就让人心烦！”
……
“哭！你有什么资格哭！”
……
母亲咒骂的同时，拳脚也会同时打在他的身上。
在他的记忆中，似乎和母亲就没有温馨的记忆存在。
狭窄的屋子里，没有光线，总是黑漆漆的，窗帘也总是掩的严严实实，一丝光线都难以进入者阴暗潮湿的小屋子里，即使在白天没有一丝阳光的味道。
路子棋从有记忆就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每次看到母亲摇摇晃晃地走进屋里，路子棋都会殷勤的迎上，想要扶住自己的妈妈。
但是迎接他的几乎都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然后一股浓郁闷人的香气从身边飘过。
小小的路子棋不会大哭也不会大闹，虽然母亲对自己很凶，但是路子棋知道妈妈心里还是爱着他的，记得很久以前妈妈妈妈也会亲亲他，抱抱他，带他去街上，还会买好吃的糖果给他。妈妈只是现在心情不好而已，太辛苦了而已，所以他要乖乖的，不让妈妈更加的烦恼。
妈妈对他凶的是在两岁的时候开始的，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老是说自己是拖后腿的，是废物。他明明很乖的，妈妈不在家，他还会整理房间……本来想做饭的，可是他太小了，也没有人教……路子棋不怪母亲，因为他觉得妈妈还是爱他的，偶尔妈妈还会从外面带好吃的给自己。
偶尔还会温柔地看着他……那种温柔的目光，让路子棋觉得心里很舒服，让他感觉到，母亲还是爱自己的，于是伸出手让妈妈抱抱，但是却被母亲狠狠地推开……
从两岁到现在，他已经五岁了，妈妈变本加厉，每天浓妆艳抹地出去，然后回来以后有时会一回来就倒在床上睡觉，有时会怒气冲冲的回来，然后他又会成为母亲发泄的途径。
路子棋开始的时候还会哭，但是这样会招来母亲更加暴力的对待，唤声妈妈，一巴掌又会结结实实地甩到脸上。
于是久而久之，小小的路子棋便学会了安静，安静的承受母亲的暴力……几乎整个童年被关在小小的简陋的小房子里，一天到晚都是黑的，没有人陪伴，路子棋心里很害怕，蜷缩在床脚，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很久路子棋很久都不会说一句话，因为只要一说话，就会惹得妈妈不高兴，然后又是……
小小的路子棋对于母亲的拳打脚踢早已经习以为常……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他不够乖……？
长期的暴力，让后来路子棋看到自己的母亲回来就会蜷缩在阴暗的角落中，希望母亲不要发现他……但是再如何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也总会被母亲揪出来，本以为母亲还是爱自己的，但是这么长时间的暴力对待，路子棋已经心灰意冷了……
不能反抗就默默地承受着一切，身上经常是旧伤未愈，又添心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长期没有人和他交流沟通，小小的路子棋已经忘记该怎么说话了……
看到母亲的身影，总会迅速地躲在床脚……衣柜中……
有时母亲会带着不认识的叔叔到家里，本来狭小的空间就显得更加拥挤。
当第一次看到母亲和不认识的叔叔赤条条地在乱糟糟的床上翻滚，母亲还发出不知是愉悦还是痛苦的呻吟声，路子棋躲在角落中，脸色苍白，忍不住发出了惊叫声……
“别管他，继续。”母亲的腿缠到身上陌生叔叔的腰上，催促道，语气中是满满的不耐。然后又凶狠地瞪了路子棋一眼。
那个陌生的叔叔也狠厉地瞪了自己一眼，像是恨不得把他杀掉一样……
然后狭隘黑暗的空间里又是放浪的呻吟声。
自此之后，路子棋一看到母亲带着陌生人来到家里，总会躲到衣柜里，用衣服塞住自己的耳朵。
看到陌生人总会躲得远远地，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觉得恶心，看到陌生人塔就会想起母亲和他交缠的画面……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路子棋快七岁那年。
那天母亲脸上一直挂着开心的笑容，然后穿上了最漂亮的衣服，长发也成发髻在脑后，这天是路子棋见过的最漂亮的妈妈……
母亲那天难得一直挂着笑容看着路子棋，然后还给他买了一套很好看的新衣服给路子棋换上。
“呵呵，终于要摆脱这种窝囊的生活了。”
……
他记得母亲那天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那天也是路子棋出生以来看到母亲笑容最多的时候。
那天，母亲给他换好衣服后就带着他出门了。
难得出一次门的路子棋双眼被耀眼的阳光刺得有些不适应，忽然他有种缩回那个黑暗角落的冲动，看着拥挤的人潮路子棋身上冷汗涔涔，不停地贴近走在身边的母亲。
他已经不知道多么久没有走出那间狭小，潮湿终日不见光明的小屋子了。再次入世，他感到自己已经很难和这样的世界融入了。
头一直低低地看着地上，双眼带着惊惧，像个木偶似的被母亲牵到了一家看起来十分豪华的建筑前。
母亲一直牵着路子棋走进里面的一个房间，房间很漂亮，是路子棋从来没有见过的。面对陌生的环境，路子棋总有躲回本属于自己的那个阴暗的角落。一个小小的角落就够了，他不想再光明的地方，他要属于自己的世界！
路子棋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陌生的环境，这是一间很宽敞华丽的房间。
“喏……这就是你儿子。”母亲把他往一个穿着西装的长得很威严的叔叔推去。
那个陌生的叔叔用很复杂的目光看了路子棋，路子棋呆滞地盯着一个角落看，在别人看来就和智障没有什么两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