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乔受宠若惊,“没有的事。我可是巴不得天天来找你呢。”然后邪笑,“我可是出去了这么久呢,隔心,你不想我么?”
正打算进一步欢爱的时候,伴着贺寻的声音,门却是要开了。
两个人赶快坐的端正,贺寻进到屋子里来充满怜爱或是慈爱的问候苏梦乔,“回来了啊?哟,可是瘦了不少。”
苏梦乔嘿嘿一笑,“没有没有,我好着呢。”
贺寻打断他,“瞎说,明明是瘦了。”说完就吩咐丫鬟晚饭布置得丰盛些,“今天晚上,就当是给你接风洗尘。寒酸些,不要见怪。”
苏梦乔谢道,“怎么会?多谢,多谢。呃,只是,‘蹁跹’二字,我实在是叫不出口。可否对您换个称呼?”
贺寻白他一眼,“这名字很难听么?”
苏梦乔道,“当然不是。好听,非常好听。但是您是隔心的义父,我这么直呼其名的,显得岂不是很不懂事?”
贺寻抿抿嘴,“我可是不在乎这辈份什么的,只是,我说过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的。”
苏梦乔隐约觉得戳到了别人的痛处。略带歉意,“莫非他就叫你蹁跹么?”
贺寻否认道,“不,他叫我小寻。”说话间扬起的笑意,让贺寻竟然很像一个青涩的少女,然而那种浓浓的感情溶进他的眼神,竟也美到难以描摩。
苏梦乔点头,“那……这样,好吧,蹁跹就蹁跹。”
贺寻方才的表情淡淡的褪去,换成以往的模样,“这样多好,蹁跹是我的字。”
后来三个人一起享用了“寒酸”的接风盛宴,依旧喝的是亡心,席间聊的东西多是苏梦乔的战争生涯。
当听到他的封赏时,贺寻没头没脑的来一句,“树大招风,这样就好。”
饭吃的很慢,好不容易结束后,贺寻带着深意的留下一句“小别胜新婚”就离开了。
事实的确如此。
苏梦乔差点儿在浴池里把持不住自己,但还是凭着顽强的意志力支撑到了卧室。
继续惨无人道的使用凝脂,苏梦乔简直要疯了。身下人久违的美丽,让他在人间极乐上攀登。
离陌同样神色迷离,事后苏梦乔搂着瘫软的离陌喃喃,“我好想你……真的,我从没有觉得日子这么漫长,没有你的时候,我觉得连太阳的升落,都是在拖延着我们的见面。”
离陌笑的无力,在苏梦乔身上蹭着,“我也想你啊。每天在院子里,总觉得没准儿你哪天就回来了,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一样,那种突然。”
苏梦乔吻着他的额头,“你每天都在等我咯?说真的,我们第一次见面,真是幸福的好突然。”
离陌表示赞同,“嗯。哎呀,你不知道我有多怕。”
苏梦乔反问,“怕什么?”
离陌的手指软软的溜向苏梦乔的胸膛,“怕你出事啊。上战场,想想都可怕。义父可是每天都要拜菩萨替你求平安。”
苏梦乔很感叹,“真是谢谢他了。还有你啊,做棉衣很累是不是?”
离陌在他身上靠着,“没有没有,倒是你不穿它,可就没有用了。”
苏梦乔忙答应,“怎么会?我是真舍不得把它弄脏。”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几句,觉得天实在是太晚了,便相拥而眠。
第二天两个人醒的可是不早,去水里面清洗干净,穿好衣服才发现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
苏梦乔披挂好向离陌道别,“我要去当差了。”
离陌倚在门口送他,“小心点儿,我等着你。”
如此撩人的送别让苏梦乔内心一阵荡漾,一天的工作也随后展开。
手下人热情的招呼着正三品的上司,苏梦乔在大街上溜达的时候冷不丁的想到一句话,“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从马上下来,生活就趋于平淡。
上班,下班,回家,上床。
除此之外,不出意外不会再有任何新意。
不过苏梦乔的满足感绝对大于空虚失落,宁为太平犬,不作乱世人。
那时候的苏梦乔对生活没有太太的追求,随遇而安。唯一和以前不同的是,他不再住在萧府。
尽管每天回家,却从不留宿。
萧隐不愿管他,樊桃云管不了他。
萧宁可能想管,但是再也管不着他了。
苏梦乔回来的恰到好处,度过着平凡平淡的小小的幸福。
第二十章:永远是多远
日子就这么匆匆的流着,慢慢的过着。
苏梦乔和离陌,几乎粘乎了一整个的夏天,又即将缠绵向下一个季节。
北地的秋天过得很是绵柔而细长,不慌不忙。
秋天里树叶由绿变黄,过不了多久可能就零落成泥了,温度一点一点低下去,天气也渐渐变凉。
一缕缕的小风儿打着小卷儿吹着,草叶上也很快开始挂露水了。
但是苏梦乔仍然感叹道,“还是中原暖和哇。去年这时候,西北都快要飘雪花了。那风刮的,跟刀割似的。”
不过也是奇了怪了,今年京城的雪,下得也很早。
而且,非常大。
帝都的一场冬初秋末的好雪飘飘洒洒,下的恍如隔世经年。
可惜了黄而未落的残叶裹素,枯而未干的衰草铺白。
到处皑皑,完全是和以往判若两地的素净。
一天天已经不早了,苏梦乔兴奋异常,飞快的缠了几层衣服,将自己捂得厚厚的,就奔出了门。
小施轻功到了极乐,事实是,当时地上全是雪,大街上几乎也没有人,在雪上要是走到极乐,行迹暴露不说,速度肯定堪比乌龟蜗牛的慢。
天色发暗,昏黄到甚至有些发红。
苏梦乔翻进极乐的后院,几乎是撞进了屋子。
正在写写画画什么东西的离陌,微微蹙眉,挑起眼睛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急成这个样子。”
微微的嗔怪却换来苏梦乔像小狗一样欢快的回应,“隔心,我们一起出去吧!”
离陌的樱唇一撇,“大冷天出去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面好大的雪。”
苏梦乔的回应却愈来愈执着,“不要。出去嘛,隔心,就是因为有雪才要出去啊。我们一起去看雪吧?”
离陌看着眼前人死皮赖脸的撒娇一般的模样,实在是没有办法将这个人,与弱冠之年的正三品征戎将军和武状元之类的名头联系在一起。
果然,男人在爱人面前就像是个孩子。
离陌心里嫌他无聊,但是又想到自己也很是烦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里却开始漾着温柔,“好。出去就出去。”
苏梦乔感动的赶紧大献殷勤,一面叨叨着天冷,一面帮美人穿上外出的衣物,系好雪白的斗篷,细心的蒙上面纱,“千万可别吹着。”
收拾停妥之后,苏梦乔便放心的揽了他出去。
外面还在飞着细碎的雪,本来路上积的白色就已经很厚重了,有些偏僻的小街上,更是没有一个行人。
连雪上都没有踩过的痕迹,两个人的身影在天地间显得也非常渺小的相伴而行。
苏梦乔紧紧抓着离陌的手,生怕他跌倒。
离陌走的自然也慢而小心,尽管外面天寒地冻,尽管朔风并不停止步伐,尽管雪花狂舞不歇,但是,此时的苏梦乔,觉得自己就像是走在通向婚礼殿堂的地毯上。
尽管那应该是热情火红的红地毯,而脚下却是纯净的白,然而即使颜色不对,苏梦乔心里一样能装的满满的开心。
权当漫天飞舞的是花瓣或是烟火,没有花童伴郎神父观众又怎样,两个人的婚礼,要那么多旁观者干什么。
他不是个贪婪的人,很容易满足。只要能让离陌在他身边就好,没有合法婚姻的保护也不要紧。
也许他们此生都不能披红挂绿的大操大办,一辈子都没有红烛喜服的风光与祝愿,并不能冷却苏梦乔的热忱。
没有就没有,不要就不要。
得一人,以天下易之而不为。这就是苏梦乔当时的信念与资本,赌的就是全身心的爱意,能不能换来相同的结果。
即便一利万本,那又如何。
身边的离陌时不时伸手指点漫天飞絮,两个人都不说话,静静的向前走着,那时候天地也是静的,世界仿佛都空了。
时间在流逝,却步履凝滞。
只听得空气中沙沙的雪落声,脚下咯吱的踩在松软落雪上的声音,走着走着,离陌忽然轻声发问,“你,到底叫我出来干什么?”
苏梦乔一脸正经,“看雪。就这样。”
离陌的嘴角莫名其妙的微微勾起,“哦?的确是很美没错。不过,你若是真的没有事,我们还是回去吧。毕竟在大雪天这么走着,很是辛苦。”
“隔心,”苏梦乔突然唤他一声。
“嗯?”离陌不明所以的应着。
苏梦乔的表情一时间认真到甚至带上了悲伤的色彩,“隔心,我不希望,只有在下雪的时候,我才可以和你携手白头。”
离陌愣愣的抬手,苏梦乔的长发上盖着薄雪。
有的已经融化,发上显得有些湿湿湿漉漉的。
离陌的指尖滑过这些碎雪,脸上看不出清楚的表情,好半天闷闷的开口,声音不可自制的颤抖,“怎么会呢?我们,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永远,永远……”
苏梦乔跟着他重复,“嗯,永远。我们会的,一定会的。”
然后苏梦乔喜滋滋的抄起离陌,回到了极乐。
在大冷天的室外打kiss,不排除两个人都会被冻成猪嘴的可能性。当时的苏梦乔乐颠颠的美的找不着北,才不会深究这承诺到底会不会实现。
苏梦乔早就忘掉了很久很久以前,睡在上铺的兄弟的教导。
那天那哥们儿刚失恋,愁肠百结的教育苏梦乔,“兄弟呀,千万不要相信永远这回事。去他妈的生死相许,滚他娘的永远爱你。什么是永远?永远的有效期限,就是分手的前一天。”
那时候的苏梦乔还是无敌的情圣一枚,从来不许什么永远的诺言,也没有任何誓言。
誓言,因必然违背而立;承诺,以无法实现故许。
可是现在的苏梦乔,爱上离陌的苏梦乔,早把这些东西忘的一干二净了。
他全身心的投入,这次没有为自己留任何备胎与后路。
把离陌填到心里的角角落落,再没有一点空隙容下别的什么,甚至是自己。
有个段子很狗血,但是说的好像挺在理儿。
“你相信永远的爱吗?”
“是的,我相信。”
“你拥过永远的爱吗?”
“不,还没有。”
“那你为什么相信?”
“因为,相信的话,比较幸福。”
相信一个还真的不一定存在的东西,也许是在未来等自己,那种感觉,就是幸福的。
即便是一种非常绝望的幸福。
幸福在自己编织的自以为的幻境中,而终有破灭的事实到来,就会非常非常绝望。
苏梦乔就是这样。
他相信离陌说的每个字,相信他们的未来一片光明,相信他们即使不能光明正大的得到承认与祝福,至少还有悄悄在一起天荒地老的权利。
即使那时候的离陌,还从没对苏梦乔说过半个爱字。
苏梦乔也没有介意,将离陌抗抱回极乐的苏梦乔很不客气的和离陌一起沐浴。
这次是真的没有压制住人欲,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两个人在水中便开始了一阵颠倒。
离陌的身体也渐渐适应了这种欢爱,因变得更加敏感而愈发显得可爱。
苏梦乔不停的吐露着由衷的赞美与爱语,然后两个人又转战地点到了床上。
落雪成白的雪中白头,到底还是会融化的。
世间事本来就是无常,抓住一时,就要绽放到极至。
离陌在苏梦乔的身上欢愉的尖叫,同时身体也在诚实的剖白着内心的感受,但是眼角偶尔滑落出的点点液体,却是苦咸的默默自问,“永远,是多远?”
第二十一章:灯火阑珊处
永远是多远,这句话深陷激情中苏梦乔并没有听到。
当时的他,自然也就没有回答。
这答案太沉重太复杂,说不定一辈子都没有给出的可能。
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就像快进一样的播放着,白驹过隙般。
一转眼又到新的一年,新年伊始,正月里除了新年普天同庆之外,灯节亦盛。
上元灯节,满街花火,路上熙熙攘攘。
辛弃疾的一曲《青玉案元夕》,超凡尽得灯节风流。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只是苏梦乔没有料到,他在灯火阑珊处遇到的人,却是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因为满街都是人,所以离陌反而不用担心什么,大大方方的带了面纱出来,任由苏梦乔牵上他的手。
离陌的衣服一向偏女气些,于是看起来并不扎眼,况且冬天穿的又不薄,捂得毛茸茸的一小团,更是雌雄莫辩。
苏梦乔就这么牵着离陌,两个人埋在人海里,平凡而温情。
天上的月亮很远,很圆。中原的明月和塞外边陲看起来就是不一样,那种空旷和苍凉,带了悲壮的感觉,一时间都能激出泪来,尤其是月圆人未圆。
恨君不似江楼月,
南北东西,南北东西,
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
暂满还亏,暂满还亏,
待得团圆是几时?(《采桑子》宋吕本中)
那种滋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感觉的如此真切。
两个人指指点点的路边的风景,品评着哪盏彩灯更加精巧,听着此起彼伏的吆喝,慢慢地走着。
苏梦乔拉离陌走到路边,在一个小摊子上要了两碗元宵,都是粉粉糯糯的白,那年代没有那么多骇人的食品添加剂,纯手工制作的北国的元宵筛的不是特别的圆,汤中带着薄薄的粉糊以及相应的好料物,有着很香浓的馅子和好汤水。
两人吃的仔细,苏梦乔执意要喂给离陌,离陌摘了面纱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羞涩的红晕,在朦胧的夜色间看不甚清,却一样迷人。
吃完之后结了还算是物美价廉的帐,两个人继续前行。
只是走到一处卦摊前,苏梦乔突然不淡定了。
依然是昏暗的光下看得有些模糊,那张脸却仿佛似曾相识,而且似乎是略带玩味的睿智却好像是在不久之前真的见过。
那张脸看不明了五官,苏梦乔却像过电一样想到了那个夜晚。
那时候有一群人正围住一个人拳脚相加,骂不绝口,那人的面貌看不太清,只有轮廓,听声音约摸是个中年人,含含糊糊吵着,像一只被捉住的鸡,徒劳无功的扑腾挣扎,或是还手。
颇为狼狈的样子于眼前的摊主好像正在重叠,苏梦乔走近他,那人再一开口,那声音就完完全全和印象对上了,“萧大人。”
苏梦乔微微一愣,然后又很有风度的克制住自己想骂人的欲望,“是我没错,在下萧琦璠,您是……”
那摊主倒不推辞,“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既然萧大人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自当万死不辞报之。”
说话间那人整好笔纸快速写下了些什么,苏梦乔淡笑,“大可不必如此。”
那人却将纸塞到苏梦乔手中,“大人若不嫌弃,等到明处看了这纸,再做决定不迟。”
苏梦乔身边的离陌低声道,“这位先生看起来绝非凡夫俗子,你还是认真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