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护国将军帐外的两个守卫士兵见那两人进去后没多久里面就暗了灯,早就习以为常了,正要换个轻松的姿势,里面突然一声:“哇,你真咬啊?成忠善!我杀人啦!啊呜……”
“我的妈啊!我哪有咬得这么狠?快松开你的狗牙!我的手断了!真的断了!呼……”声音小了下来,看样子是夏将军松了口。两个士兵脸上冒出古怪的笑容。
里面一阵低语,又是一声:“喂!你果然是恶狗!咬死人了!救命啊!”
成将军也会喊救命?
一个士兵用眼询问另一个:要不要进去救?
另一个用眼回答他:你不想活了吧?
“哇啊!我错了!你饶了我吧!真的不敢了,你饶了我……”
天啊!山崩地裂了!夏将军……也会求饶?
两个士兵张大了嘴,你瞪我我瞪你。
那帐里突然又安静下来了……
两个人唇齿贴合,舌间纠缠,沉醉于这绕指柔肠不能自拔。
许久,忠善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满城的双唇,挪到他的眉间,挪到他的发际,停了下来。“满城,你头发的味道很好闻。”
“有什么好闻的,不就是血腥味?”满城抽了抽手,无奈双手都被忠善钳得牢牢的。
忠善在满城发间闻了又闻,“我都帮你洗那么多遍了,怎么会有血腥味?”
“有啊……不管洗多少遍都有,我一直都闻的到,怎么洗都洗不掉……”
“没有。”忠善亲吻他的头发,滑到他耳边的发鬓,柔声道:“一点点都没有,你好闻得要死,我都想一口把你吞到肚子里去。”
“嗤!”满城不由发笑,又使劲抽手。
忠善得意地低笑,却不肯松开手上气力。
满城挣扎着,嗔道:“你起来啊!压得我都喘不过气了!”
“你求我。”
“我求你了,成将军……”要有多嗲有多嗲。
“我不答应!”
“你!”
忠善知道再逗下去满城就要生气了,于是嬉笑着松了手,挪到旁边支着下巴看他。
满城揉着手腕,黑暗中一对水灵的眼睛直视着忠善。
“看什么?又在寻思咬哪里?喉咙不能咬,一咬我就死啦!”
“嘻嘻……”满城粘上去环抱忠善,道:“不咬了,睡觉!”
忠善反倒警觉起来,“满城!你很反常啊!难不成是要趁我睡觉的时候咬我喉咙?啊!我好怕我好怕!”
“哈哈哈……”满城在忠善怀里开怀大笑,等笑够了,摸了摸忠善手臂上的牙印,轻声道:“不咬了,咬你我心疼。”
忠善全身一僵,猛地用力搂紧了怀里的人,幸福得不能言语。
满城不再笑了,眼里铺上一层朦胧的水气。
忠善,我不过是说了一句这样的话你就如此感动,如果你听到我说我爱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姐,我清醒了,其实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对我情深似海的人,从不利用我的人,全心全意都为了我的人,愿为我舍弃一切的人,就在我身边……
我为什么还要对那个一辈子都在嫌弃我的人执迷不悟啊?
今后,我会好好珍惜我的忠善,好好爱他,好好疼他,让他不要再起伏于这血雨腥风中。
忠善,再过一周就是你的生日了。从来没有人记得你的生日,是不是连你自己都忘了?以后,我会替你记得。
今年,我会送你一个大礼,我要让你苦尽甘来,让你欣喜若狂。等我们退了永兆军,我就和你一起离开这杀戮和煎熬,和你一起过自由平静的生活。
你喜欢雄州的那个小渔村,我还记得,我们就去那儿,今后,我就属于你一个人,我还有多少年就会让你幸福多少年。
你……再等等我。
第五十五章:承诺
1.
芝郡一夜之间被夺回去,何明培懊恼不已,却见楚木传来的书信急迫万分:圆辽威震军如狼似虎,我军已退至牌城,损失惨重。
何明培心下恼怒:威震军杀得广达一步都不能再靠近邓国,就因为一个成忠善!不过广达浮躁性急,而楚木沉稳冷静又通晓兵法,守年虽年轻,却是永兆第一神勇,况且还有百万大军,这样都敌不过一个鬼神无敌?怎么会轻易让圆辽军得手?想必是圆辽军半夜偷袭,搅得那两人手忙脚乱才退出芝郡。
想到此,何明培一笑:在静等几日,他两人定会夺回芝郡。
哪料没几日,捷报没盼到,让人心惊肉跳的消息来了:永兆军死伤十几万人,丢了牌城也就罢了,如今一退千里,死守在鎏乐城,幸而圆辽军不再强攻,只是在城外对峙。
楚木也失了往日的沉着,传来消息请求支援,信中一句话让何明培惊得变了脸色——守年身中刀伤,不得不卧床修养。
军中几员大将一听“刀伤”二字,也铁青了面色,更有人失声道:“是夏满城来了!”
军师冯照紧锁眉头道:“大王,夏满城已有近半年没有出征,各国谣言四起,说夏满城谋权篡位,被圆辽王软禁了。如今这威震军猛如虎狼,怕是那妖魔复出了!”
何明培闷哼一声,正要质疑,冯照又说:“大王,这夏满城从没吃过败战,度东有他们的援助,想必我们是寸步难行。”
永兆军中大将孔放听了冯照的话,急不可耐道:“照冯师爷所言,还是劝两个王爷停在鎏乐做缩头乌龟了?”
冯照摇头道:“若能如此也就罢了!我听说这夏满城性急暴躁,都是先发制人,而且他刚愎自用,军中从不带军师谋臣,全凭手中两把刀冲前搦战,嗜血如命。大王,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劝两个王爷撤回来,我们非但要归还鎏乐,还要归还柯戍,全部军队退出度东……”没等他说完,何明培就瞪圆了眼,怒道:“这怎么行?”
冯照苦笑,“大王,那我们便要抽走所有兵力立刻赶去救援,与他们决一死战了!”
何明培沉着脸,道:“冯师爷太夸张了吧?”
“一点都不夸张!”冯照满脸严肃,“如不尽快,只怕两位王爷性命难保!”
听了这话,何明培等人哪里还敢怠慢,急忙领着停留在柯戍的百万大军前往鎏乐。
一路马不停蹄,兵不卸甲,赶到鎏乐。唐守年身上的刀伤虽无大碍,但看得出原本都是瞄准要害,要不是守年武功了得,刀刀避开,否则死几次都不够!问起那伤他的圆辽统领将军,守年却冒出一句:“那人长得倒是不赖。”
众人哑然了。
楚木一巴掌拍在他的蠢脑袋瓜子上,急道:“谁问你他的长相了!”
守年皱眉道:“四哥,你也是看到的,他的确是长得很好看!”
众人张大了嘴,心里都想:这心高气傲的小王爷想必是第一回如此惨败,居然神志不清了。
何明培来不及安慰几句,城外已有人叫嚣搦战!
众人上了城楼观望,见圆辽军已排开阵势,几个赤色铠甲的威武大将骑在马上立于城下。
楚木低声道:“二哥,这几个是威震军右都将巫连横、前锋将高旋、副宗将魏寺虎,还有武涛军锐锋将常进禄……”
“怎么不见度东军?”
楚木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是立在度东的领土上,可是这几日都不见度东的裳蓝旗帜,放眼望去全部都是圆辽的赤红镶金旗。
何明培不再追问,道:“他们不过几十万人而已,立即开城门迎战!”
楚木一脸惊恐道:“何二哥,万万不可大开城门!夏满城和成忠善还没露脸!”
何明培横一眼过去,心下恼怒:这小子何时变成这一副孬样!
冯照在一边也劝:“大王,还是谨慎为好。”
何明培点点头,指派手下几名大将下城楼去应战。
哪料城楼下几个圆辽将领个个身手不凡,巫连横以一敌二战成一片,魏寺虎更是两三招就将对方砍下马,掉头冲去相助高旋。战了片刻,何明培派去的大将死了几个,剩下的落荒逃回城里。圆辽军旗开得胜,呐喊震天,永兆军大煞军威。
何明培沉着脸,又指派一拨功夫更加了得的大将下城楼去迎战。
2.
忠善掀帘进了满城帐内,见他已戎装挟刀,却坐在毯上发呆,于是问:“你怎么了?”
满城还是坐着不动,望着忠善笑了笑:“忠善,明天好像是你生日呢。”
忠善一愣,不由哑然失笑,“谁会记得这东西?”说着,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他们已经杀起来了!这回威震军可以放开手脚杀得永兆军七零八落,就是杀不了何明培,也叫他十年都不敢再往南一步!”
“忠善!十年以后的事我也管不着了。”满城轻轻说:“我们忘了时间,闭着眼一天天混,马上就到二十四岁了!”忠善心里有一丝颓然,满城又说:“我的命,不到六年了。”
忠善用手指熨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想劝,却不知如何劝才能不让他害怕。
“忠善,我第一次和你说这事的时候,还有十二年的命,对吧?”
忠善点点头。
“转眼就浪费掉了一半!”满城叹了口气,有一丝温柔的微笑却溢上眉目,“我不会再浪费了。忠善,这是最后一次了。”
两人相顾不语。
忠善眼里都是怜悯,终于还是忍不住,伏身搂着他,喉音苦涩却柔和:“满城,你留在他身边,怎么可能会有最后一次!满城,我带你走吧。你想到哪去玩都行!就算你还有六年的命,那也还有两千多天!我陪在你身边,这两千多天,我一天都不会让你伤心,好不好?”
满城颤声道:“你这傻瓜!那两千多天以后,你怎么办?我死了,你还有什么?”
“不是说好了么?”忠善目不转瞬地注视着他,“我发誓,到了那个世界,我也决不会让你一个人!我陪你!”
满城靠着他的肩,眼里盈上了泪。
忠善,你这傻瓜!这一回,这最后一次,不是他对我的承诺,是我对你的承诺。
可是,我还想再帮他一次!最后帮他一次!
良久,满城低声道:“忠善,我答应他了……”
忠善,你不要急,我一定和你一起走!你再等等我!最后等我一次!
忠善勉强一笑,眼里怆然之情却无法掩饰。
满城将手腕上的佛珠摘下来,塞进忠善手里,“忠善,它本来就是你的,你戴上吧。”
忠善愕然:满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我们好合好散了?满城,我没有说我爱你,我没有要你背负什么压力。我们还当这是游戏继续下去好不好?满城,我不再要求你什么,别和我一刀两断好不好?
满城见他眼里哀求之意甚浓,像即将遭主人遗弃的小狗一样无助莫名。“忠善!”满城没等他开口央求,便取笑他:“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只是借你两天,等我们退了永兆军,你就还给我!”
忠善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好乖乖地接过来戴上,一脸的忧心忡忡。
满城笑了笑,也不说安慰的话,只是凑上去,轻轻吻他。
这一吻,有一丝小心翼翼,融化了一切肮脏的欲念,如初吻一般青涩,如初恋一般纯洁。
任外面的喊杀喧闹震天动地去吧。真想让这一刻停下来,让我的忠善永远这么贴近我,永远这么温存地注视着我。
忠善,你这傻小子,今后会有幸福的日子等着你,你知不知道?
等我们挫败了永兆军,我们就离开这些纷纷扰扰,我们从相爱开始,我们重新来过。
忠善不知道他这一吻的甜蜜深情,以为这仅仅只是安慰,这才松了口气,安稳下心来。
两人亲吻温纯许久,难舍难分。
忠善明明在他的眼睛里扑捉到了些许幸福,可却依然不敢揣测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满城垂眼拉着忠善的手,轻轻说:“我们走吧。”
忠善点头,像往常一样温和地笑了笑,像往常一样说着那句说了几千遍的话:“你要小心。”
满城动了动喉咙,那句“你也小心”却没好意思说出来。
忠善,我不敢再答应你什么,上回答应你,却又反悔,我看着你的眼神,心比你还痛。
等我们退了永兆军,我自己主动和你说:忠善,我们不要再回圆辽了。
你听了这话,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听到我说我爱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不会再辜负你了!你再等等我!最后等我一次,以后,我就是你的了。
忠善翻上马背,回头看满城,满城的嘴唇微启微合,虽然听不到满城说什么,忠善却霎时红了眼眶,他知道满城在说:“你要小心。”他急忙转过头去,不敢让满城看到自己眼里的泪水,拍马先出了营。
满城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忠善,我把那佛珠给你了,它会保佑你的。这是最后一次了,你千万要小心。
第五十六章:命劫难逃
这回永兆军派出的大将都不是等闲之辈,进禄被三人缠住,其中一人使着长钩,正是进禄平日最为心悸的兵刃,他一边应付其余两人,一边还要留意自己的铁链别被使长钩的人给套住,于是打得缩手缩脚。回眼却见连横也是被好几个人缠得不可开交。寺虎那对手更是了不得,竟与忠善一样使的是大锤!高旋砍下对手,冲去替巫连横解围,进禄心下大骂:他妈的这个死小子!怎么不替老子解解围?
城楼下杀了许久未见分晓,城楼上永兆军众将脸色却是越来越阴沉:永兆以多欺少,居然还与多方打得不分上下!
唐守年此时已由部下搀扶着上了城楼,只看了眼楼下局势,便与楚木嘀嘀咕咕起来,孔放凑上去听,一会儿嘻嘻笑,一会儿大摇其头。
何明培瞥他们一眼,孔放指着守年道:“大王,小王爷说我们不如退出度东,与圆辽交好得了!这圆辽军我们是敌不过的,而且……”
“胡说!”何明培不等他说完便喝叱道:“也不分清状况再开玩笑!还在这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守年,你回去休息!”
守年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还是驻足观望。
突然,圆辽军营里窜出两匹快马,前面一个提着两个大锤直扑过去替寺虎解围,后面一个张开两把阔刀冲向进禄。
唐守年失声道:“啊!夏……”
楚木横一眼过去,守年立时住嘴。
旋风刮过,城楼上众将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原本对抗寺虎的永兆大将虎口鲜血直流,拔马就逃,他手中的大锤炸开了花,早已飞出老远。忠善巍然不动,也不穷追,冲寺虎使了个眼色,两人扑去替连横和高旋解围。
这边与进禄打斗的永兆大将命就没有那么好了。只见满城斜冲到使长钩的大将右侧,刀起刀落,那人只听到冷飕飕的风声,长钩没有脱手,只是整个胳膊从肩上甩飞出去,还没来得及惨呼,满城已一刀贯穿他的心脏。
“不痛吧?”满城偏了偏头,以一副无辜的表情询问马下的死尸。
其余两个大将倒吸一口冷气,拔马就逃。满城追上去,只几刀便结果了这两人性命。
忠善大锤刮过,个个对手都是血肉模糊地掉下马,立时毙命。
城楼上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