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宁轻叹一声，说道：“主子们的事情，咱们奴才也没法儿搀和。这件事情，也是叶公子太较真了，崔公子得罪了他，叫皇上施以惩戒也就够了，偏偏就想要崔公子的命，人家也是朝廷命官之子，性命也是珍贵的。”
凌会瞅了一眼屋子，说道：“这段时间那个崔公子怎么样啦？”
“听说是病了一场，然后起来还是生龙活虎的，”齐宁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其实前几天崔公子去过永安宫里，皇上很冷淡，根本没说几句话，这位公子自说自话了也好一会儿。”
凌会撇了撇嘴，还没有说什么，就看见青灵开了门，叫道：“凌会，帮我给公子准备洗脸的水，公子起身了。”
齐宁跟着凌会走了进去，看叶子坐在床头，还没有穿外衣，连忙走过去把椅子上一件大衣那过去给叶子披上，说道：“这么冷的天，公子要注意不要冻着才好。”
叶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奴才是来看看叶公子的，可不是皇上的意思，奴才瞧着皇上的寿辰也快到了，各宫里都有了准备，叶公子这边……”
叶子打断了他，淡淡开口：“皇上身边有的是人，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好拿出手的。”
“公子可别这么说，只要是您送的，在皇上心里就比别人好处许多来。”
叶子伸手掬水，抹了把脸，齐宁拿着帕子递过来，叶子擦了，才说：“到时候再说吧！不是还有几天么。”
“是，是。”
叶子走到桌子前面，坐下，只是喝了几口粥，就放下了调羹。
“公子怎么就吃这么点儿，公子要是瘦了，皇上可是会心疼的。”
“算了吧！齐公公，你就不要在我这里说这么些好听的了，我这边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他那边如何我也不想干涉。”
“这一个月奴才知道公子心里不好受，皇上心里也是啊，自从那次御花园里的事，皇上回了永安宫整日里连个笑影也没有，其实奴才看啊，之前皇上根本没有对那些个人有过一丝半点的心思，公子……是不是也过了？”
叶子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就是过了又怎么样？总之那个人我看了不舒服，就是不想他在出现早我面前，说我狠毒也好，善妒也罢，我都无所谓的。”
“这……公子若是好好跟皇上说说，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叶子低头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其实那天，他敢打青灵，我是一时气不过了，也不知道怎么样就把刀拔了出来，但是并没有要害死他的意思……可是，他不该那样，握着刀，挡在别人身前，你知道么？他不能这样，为了别人，站在我的对面！”
“是，奴才知道公子气什么了？但是皇上当时也是一时情急，之后皇上不是每天都要过来想跟您解释清楚么？只是公子……”
“你走吧！他生辰那天我会去的。”
“这样奴才可就放心了，奴才这就告退，这就告退。”
叶子做到书案后面的椅子上，仰着身子，伸手揉着脑袋。
刚才齐宁说的，叶子都明白。每天裴素安过来，叶子在门内坐着，都有站起来开门抱住他的冲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脑中就是有一股力量拉扯着他，不让他起来。
还有最近，他做什么都觉得提不起力气来，头痛是经常的。每次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被额间的刺痛唤醒，然后一直到清晨，昏昏沉沉。叶子理不清这是怎么了，所有一切都归结为是心里难过，才让全身都有些不爽利。
但是那天拔刀的时候，叶子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看见裴素安流血的那刻，之前，他根本没什么意识，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失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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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宫里四处都忙乱的很，裴素安也没有在傍晚时候过来。
叶子自己写了副字，装裱好了，收进了匣子里。裴素安的生辰，他心里还是很重视的，只是一直没有表现出来。他的一切都是裴素安给的，所以他不想把那些珍宝再拿出来，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写字或是画画，选出最好的来送去。
那日清晨时候，叶子一大早就起来，叫青灵找衣裳，一件件的换了，却觉得怎么穿都不好看，最后，选了一身淡紫色的长衫，腰间青松暗纹，领口襟边都是洁白的兔毛，叶子一贯不束发，今日也拿出裴素安送的发冠戴上了。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这一个月的很不对的，有心在今日跟裴素安回去，却不知如何开口，只想弄得自己好看些，给他看见，明白自己的心意。
第二十七章：错乱
出门的时候叶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门槛绊住了，青灵忙扶起他，看他脸色不好，就说道：“公子不舒服，今天要不然就不去了……”
叶子摇头：“我不能不去的。”
“奴才去告诉皇上公子您不舒服，等宴会结束后就叫皇上来看您，这是一样的。”
“不用了，我没有什么大碍，大约是没有休息好，你不要多心了。”
青灵觉得不过一天的功夫，也出不了什么事情，也就没有再拦着。
叶子到的时候，很多人都已经到了。
裴素安坐在上首，身边是杜玉桥。两侧左下首是叶子，右下首是王雅若，再往后的是其余几个男男女女。
叶子眉目淡淡，一声不响的坐在那里，只是坐下的时候，瞥了杜玉桥一眼。
裴素安看着叶子，然后微侧身，笑道：“你来了。”
叶子笑笑，点头。
像是这么一个月，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杜玉桥坐在一边，神情有些不自然。
叶子坐在那里，低着头，一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眼角瞥到青灵手上捧着的东西，才说道：“我送你的字。”
齐宁忙去从青灵手中接过去，裴素安展开，笑道：“我很喜欢，你辛苦了。”
叶子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有些恍惚。
桌子下，裴素安握住了叶子的手。叶子觉得有些冷，却不想打破这份宁静。
宴会开始时，各宫开始呈上礼品，齐宁一个个的念过去之后，开始说外围朝廷官员的东西，叶子在那里边听边笑，各类的东西加起来实在是太多，想不到一个生辰裴素安能赚这么多。
裴素安宠溺地看他一眼，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
叶子点点头，手上用了些力气，示意自己知道了。
叶子眼角忽然瞥到一人身影，眉不由锁住。
崔诺抱着一把琴站起来，走到中间去，说道：“前些日子偶得了一把名琴，今日见贺礼全是珍宝字画，便想为皇上奏一曲，以表心意。”
叶子轻哼了声，看裴素安。
裴素安却笑道：“岑公子有心了。”
那笑容太过刺眼，以致叶子根本没有多想，没有想清楚如今满朝文武都在的情况下裴素安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可是明明，刚才他一句“珍宝字画”，很像是一句讽刺。
叶子抽回了自己的手，默不作声的喝茶。
裴素安又想继续握着，但是叶子闪开了。
前些日子叶子刚摔了的凤尾就是天下的名琴，崔诺正在用的也不差，琴音流畅，婉转悠长，崔诺也长得好看，任何琴，都像是画一样。
“想不到岑公子也有如此琴艺。”
叶子看了杜玉桥一眼，没有说话。
“臣妾以前听闻，叶公子才艺无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若有洞箫和鸣，想必这曲子要美妙的多。”
叶子笑了声，说道：“我从不给旁人弹琴吹箫，皇后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请我。”
裴素安在桌下又重新握了下叶子的手，示意他说话不要这样，而后道：“皇后若是想听曲，随便叫一个伶人进宫演奏就是了。”
叶子看了一眼崔诺，说道：“皇后想听，有的是人愿意。”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只剩下崔诺弹奏的声音。杜玉桥身边有个宫女躬身说了几句话，杜玉桥说道：“皇上，臣妾宫中有些事情，望陛下恕罪，臣妾先行告退了。”
“既然这样，你就下去吧。”
杜玉桥走后不久，崔诺的曲子就演奏完了，之后内外一篇称赞声音，叶子喝了口酒，冷眼看着，不动声色。
再次举杯，叶子不知为何，觉得自己与裴素安的距离，像是远了些。
崔诺举着琴，走到裴素安面前，跪下：“为皇上献的曲子，不知您满意吗？”
“曲子好，人也不错。”裴素安赞道。
崔诺笑了一下，颇有些得意地看了叶子一眼。
叶子眨眨眼睛，觉得眼皮有些干涩，看东西也有了些模糊。
裴素安把崔诺的琴抬起来放到一边，伸手拉他起来。
叶子抬眼去看，嗤笑，真是一对璧人。继续饮酒，不知谁说，岑公子琴艺了得，相貌也是上品，所以在深得君心吧……
裴素安带崔诺在自己身边坐下，含笑不语。
他没有看叶子，桌子下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己经松开了。什么时候呢？叶子有些记不清了。
崔诺接了赏赐，就从裴素安身边站起来，走回自己身边的位置。路经叶子的身边。
一切都太模糊，模糊了叶子的眼睛。
“啊——岑公子——”
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尖叫，然后此处都是走动奔跑的声音，还有兵器拔出来，次啦一声的响动。
叶子低头，看见自己满手都是血。但是他不知道发什么什么事情。
身边围了很多人。
叶子还是很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做，张口，发不出任何声音来，身体很冷，他抬头，却看见所有人都带着恐惧、厌恶的眼神看他。
“叶子……把刀放下……”是谁的生硬那么轻柔，那么催人落泪。叶子伸开手，任刀掉落下去，然后扑进裴素安的怀里。
第二十八章：陷害
“素安……我不知道……”叶子颤抖着，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着，“我不知道……”
此刻永安宫外围已经是话声一片，许多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来的太医扑在地上查看多时，才颤颤巍巍的说：“崔公子，殁了……”
何萧和方青君都赶了过来，看着惊魂未定的叶子和紧锁眉头的裴素安，各自低头不语。
这时一个中年的男子忽然冲了过来，看着崔诺的尸体就开始大哭：“我苦命的儿啊，诺儿……”
出了事情不久，杜玉桥就赶了回来，看了一眼，就说道：“在场的人，可是都看见了……”
叶子紧抓着裴素安的襟口，不断的重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陛下，该如何处置呢？”杜玉桥轻叹一声，问道。
裴素安抱着叶子，环视四周，然后开口：“这件事情，朕自会有处置。青君——”
“臣在。”
“你叫所有人都退下。”
“是。”
杜玉桥提高了声音道：“皇上。”刚才，几乎是所有人都看见叶子捅了崔诺一刀，所有人都看见了！
裴素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抱着叶子说道：“这件事情朕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现在……废除叶子所有称号，打入冷宫，再行调查。”
叶子颤抖着，轻轻说：“你别……我不要去……”
裴素安没有说话，拦着叶子的肩膀转过身去。
一路走到冷秋宫门口，跪了一路的人，美人敢抬头看一眼。
“我不进去，我不……求求你，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这样，求求你……”叶子拼命挣扎着，抱着裴素安的腰不松开。
“叶子，听话……”这样的叶子，从来没有过的可怜，但是情是如此，已经由不得他选择，“我会接你出去的。”
“不要不要……”
裴素安捂着叶子的眼睛，叶子平复了一下呼吸，继续说：“我不想……在这里。”
裴素安低头看着他，感觉到从自己的指缝间一片的湿润。
“皇上……”几个在冷秋宫的侍卫犹豫的开口了。
深深了吸了一口气，裴素安抽回手，会退一步。
“素安素安素安……”
“最迟三天。”裴素安说道。
“叶公子，得罪了……”有个侍卫上前一步，拖着叶子往后走。
叶子没有再说话，神色间还是恍惚的，他朝裴素安点点头，颤抖着说道：“你要记着……”
冷秋宫的门，种种的，再次被闭上了。
裴素安揉揉额头，疲惫的回想刚才的一切。叶子一直安安稳稳的坐在身边，一直到崔诺献曲，结束之后就回去坐下，在路上……叶子忽然站起来，拿起刀来就刺了过去。
中间，还发生了什么？
杜玉桥说的没错，所有人都看见了。所有人……是有人想这一切要被那么多人见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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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素安面色阴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
“事情，像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的确是，没人能看出其它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备受宠爱的叶公子因为前段时间岑公子的重伤一直怀恨在心，一月未出门之后终于得了机会，诛杀他与众目睽睽之下。但是裴素安知道，叶子不会这样，他讨厌一个人，或许会真的出手，但叶子不是傻子，不会莫名其妙的在那么多人面前出手。
这种事情，罪妃是死罪，最好不过是赏全尸。
何萧看他脸色不好，问道：“皇上您还有朝政要处理，这件事情，我与青君——”
裴素安摇摇头：“朕没有事情，朝政可以放在一边，叶子的事情……他不能呆在那里。”叶子之前为了他已经吃了太多的苦，如今他不能让叶子有丝毫的闪失。
“臣知道了。”叶子出事，何萧自然也是十分忧心，但是他心里还牵挂着朝政，名单之事尚未解决，后宫有出了乱子……
“我倒是想，皇上，后宫诸人……”方青君道。
裴素安点点头：“朕明白你的意思。”
一个无眠之夜后，第二天一大早裴素安就去了冷秋宫，进去叶子住的房间，心里猛地一下缩紧了。
叶子神色呆滞地坐在床头，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没有解开过……他就这样坐了一夜？
“叶子……”
叶子听见声音慢慢抬起头来，再看见裴素安的一瞬间，有些喑哑的声音慢慢从干裂的唇中传出来：“素安……我害怕。”
裴素安跪在叶子脚边，伸手顺着他的头发，强挤出笑容来，问道：“我在这里，不要怕了。”
叶子扑到他的怀里，颤声说道：“我不敢在这里，我害怕……你带我出去吧。”他忘不了，是他逼死了司徒静，还有，莫名被自己杀死的崔诺……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总是环绕不去，侵扰他的神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