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家觉得这樱花草送给战友有些不太适合,然而,再想想觉得是不是老人的战友喜欢樱花草呢?于是也就没人去提醒老人樱花草的花语是:除你之外,别无他爱。
老人迈着矫健的步子都到一处墓碑前,他看着墓碑上青年温和的笑容,一时间还是有些失神。天天看,日日看,怎么还就不习惯呢……
“顾孝景,我来看你了。”
老人将花束摆放在墓前,伸手擦了擦墓碑,摸着那张早年的照片。然后,他看了一眼旁边那个自己在四十年前就已经买下的墓穴,对照片上的青年动了动唇,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四十年过去了,他都老了,而他还是这么年轻。等到不久之后他下去陪他的时候,他是不是已经不认得他了呢?
老人脸上的神情岁没有什么变化,可是眼底的感伤却浓得让人揪心。
回到自己在监狱附近的家,没事的时候他还是喜欢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望着不远处的监狱,回忆生命中,有顾孝景的那几个为数不多的片段。
以前,他很害怕自己哪天会忘了那些记忆,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那些记忆不仅没有淡化消失,反而却越发清晰起来。有好几次他从回忆中惊醒,差点就觉得顾孝景回来了……
老人拉开抽屉,很宝贝地拿出一个用手帕包起来的笔记本。有些年头的笔记本,书页已经泛黄。笔记本封面上的图案一看就不是老人所喜欢的那种风格,老人翻开笔记本,上面原本用铅笔写的稚嫩字迹现在已经被碳素墨水描了一遍。
老人看着上面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由于翻看的次数太多了,那页纸早已经有了脱胶的迹象。
“高畅的哥哥生日快乐,顾孝景祝。”
老人摸着上面的字迹,他能够想象到一个小学生正愁眉苦脸地咬着铅笔头写下这一行字时的样子。那个时候的他应该很可爱吧……
抬手摸了摸眼角,很干,可是却很痛。
老人捂着胸口,忍耐下阵阵窒息般的感觉,拿起笔,在那本笔记上写下一些东西,他觉得他想留下些什么。
他提笔写道:“我叫高逸,一个七十五岁了还是孑然一身的老男人。
我从来不觉得我和其他男人有什么不一样,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我这一辈子就只有一个遗憾,没能亲口告诉他,我喜欢他……
关于我的前半生,我没有什么想说的。出生在军人家庭,注定了我以后将要走什么路,我不怨天也不怨地,更不会怨我的父亲。他是骄傲的,但他更希望我和高畅能成为他的骄傲。我想,我和高畅都做到了。
关于我的后半生,我并不后悔,能够陪着他四十年,我觉得知足了,虽然我确实有过贪心的想法,但是他却连贪心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
我只想在这里说一说我喜欢的那个人,我不太会说话,这辈子除了报告之外,就再也没写过别的东西。就连给母亲的回信,返来复去永远都只有那么几个字。
我喜欢的人,叫顾孝景。
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我也不清楚。或许现实比我自己认为的还要早。
这本笔记本不是我的,是顾孝景送的,虽然是高畅打着我的旗号骗来的,可最后还是在我手里。有点遗憾,没有能够看到那个年纪的顾孝景,我……挺羡慕高畅,唯一的一点。
我第一次见到顾孝景,很有趣。
我当时就在想一个男孩子为什么要摆出那么一副扭捏的样子?可是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我明白了。但是还是有点不理解,为什么他要不好意思,这些不是很正常的东西吗?
我第二次见到顾孝景,并不是真人,而是母亲寄来的信中夹着的照片。
照片上那个跟高畅站在一起的男孩就是顾孝景,我认得。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叫顾孝景,是高畅的同班同学,看着信里母亲说起顾孝景来我家吃饭时的趣事,我忽然开始部队的生活有点枯燥了……
虽然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有过……
我第三次见到顾孝景,是在他们大学的训练场上。
那么多人的训练场,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是缘分吧,我觉得。
不过可惜我不是他们的教员,要不然就可以亲自指导他了。在旁边看了一下,相对于那些穿上军装也像痞子兵的学员,顾孝景倒是有模有样,不错。
我第四次见到顾孝景,距离上一次也有好几年了。
那次正好他所在的监狱有枪决,而我这边又正好有需要练胆的新学员。所以我就带着学员去了他那边,不过这一次我还是没能和他说上话。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说不定并不认识我。
不过这一次,我有新的发现。他不是母亲口中认为的那种乖宝宝,他其实很狡猾,看着跟谁都说得来,其实根本就不会对人掏半分心,这点我看得出来。
不过他这样的人,要是真对人好了,那一定是掏心掏肺的。
我第五次见到顾孝景,就是我出最后一次任务的那次。
那次,我真的既开心又担心,能够离他那么近……
他穿着狱警制服的样子很好看,有气质。
他注意到我了,说实话,当时我有种心脏想要从胸腔里跳出的感觉。
那次的任务,是我最不喜欢的,我讨厌拖拖拉拉的事情,可是我不能违背命令。最后果然还是出事了,那些人怎么就不长脑子?为什么要把顾孝景这么一个无辜的小狱警给牵扯进来?
谁也不能明白我亲手把他打晕的感觉,谁也不能明白我割破他手腕,看着血一点点流出来的感觉。我这辈子见过的血太多了,可是顾孝景的血,如果可以,我永远都不希望看到。
也就是那一次,我吻了顾孝景。虽然是形势所迫,但那也是我的私心。
吻着他的那一刻,我忽然很想什么都不要了,就这么带着了他一走了之。我自信自己有那个本事带着他一起走。
可是我不能……
害怕自己真的会冲动犯错误,所以我迅速把他推下了海,希望救援能够快点来……
我第六次见顾孝景,看到的是冰冷的墓碑,还有墓碑上他的照片。
那一刻,我差点疯了,冷静下来,我就开始迅速找他的死因。可是当我得到的结果是溺水的时候,谁能明白我的感受,我觉得那和我亲手杀的没什么分别。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个星期,直到心理鉴定说我不能继续留下的时候,我终于离开了部队。
可是已经晚了,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了我向往的地方。
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直到有一天,无意间看见高畅在顾孝景墓前哭。一个快要成家的男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样的高畅,我第一次见到。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高畅曾经喜欢过顾孝景或许现在还是喜欢的。
那天,我没有去看顾孝景,我不想被高畅知道我发现了他的秘密。
没有了顾孝景,日子还是按部就班的过着。
然而,没有了顾孝景,对于我来说确实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后来高畅结婚了,不久之后去了国外。家里人也都催着我结婚,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热心大妈,一个个给我介绍对象,父母也说了不少次,都被我无视了。不用我说什么,只要摆着一张脸,就没人敢说话。
我在想,顾孝景走的时候是一个人,我有责任陪着他。
在他的墓地旁边买了一块给自己,就算活着没能够在一起,死了能够当邻居也不错,至少可以离得这么近看着他,陪着他。
这么写下来,要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上顾孝景,我也不知道,大概喜欢就是一种感觉,感觉对了,就喜欢上了。没有理由,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叮铃铃——电话铃声打断了老人的回忆,他起身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很欢快,“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之后就挂了电话。那是高畅女儿打来,说是他父亲近期就要回国了。
高畅要回来了?回来也好……
高逸走到书桌前,翻到笔记本的最后那页,写上几个字,然后他将那本笔记合上,他打算将这个交给高畅,等他不行的时候,将这本笔记连同他的骨灰一起埋葬。
不过,高逸终还是没能够亲手将笔记本交给高畅,高畅拿到这个本子的时候,已经是高逸过世五天之后的事情,当他感慨万千地翻完这本子,最后一行字却让他潸然泪下。
高逸最后写的一句话是:顾孝景,吾爱,终不悔。
26.聪明自误
果不其然,高逸一过来这些学员们便立刻闭了嘴一个个目不斜视,一派正经模样。看着他们这个样子,那姑娘低着头抿着嘴笑着跑开了。
在高逸的全程监督之下,他们按部就班的完成了上面所要求的一项项检查,等到倒数第二项抽血的时候,他们看着采血处的年轻姑娘,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挽起袖子展示自己健壮的手臂。本来一直排在队伍前头的高畅,这一次却是很意外的把自己从大家眼皮底下挪到了最后。
高畅什么都不怕,就是害怕打针。看着那细长的钢针戳进人体里,他就会精神紧张,因为小时候由此生病打针,肌肉注射,结果在打针前抹棉球的时候,冰凉的棉球一刺激,他屁股上的肌肉一紧,愣是把针头给崩断了。
医生冲他爸笑笑,说:“高师长,你家这小子了不起啊,才这么大点的人居然肌肉这么结实!”结果高师长黑着一张脸,一巴掌拍在高畅的脑袋瓜上:“你个混小子!”
所幸,高畅身体素质好,极少生病,不过这害怕打针的毛病倒是一点都没改。
“这位同志,请把袖子往上卷一点好不好?”姑娘想自己动手去卷袖子,可是看见高畅那一脸的凶相,当下就没有了勇气。
“嗯……”高畅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才将左手的袖子卷上去,然后就看他眼睛一闭,跟上刑场似的把胳膊往姑娘面前一伸:“抽吧!”
“……”姑娘拿着棉球轻轻地抹在高畅的手臂上,冰凉的感觉顿时让高畅手臂乃至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姑娘好奇地多瞅了高畅两眼,心想这群当兵的还真是有意思。“同志,已经抽完了。”等抽完血,要不是姑娘提醒,高畅还僵在那里不敢动呢。
等到了最后一项的时候,上面没有写明具体是什么,只标注了一个地点,而那个地点却是每一个当兵的都不愿意去的地方——军法处。
“教官,这最后一项是什么?请指示!”
他们跟着高逸来到了这个他们永远都不想进来的地方,这里是军法处进行惩戒的禁闭室,十一个人被分别关进独立的禁闭室。每一个禁闭室的只有四平米大,除了一扇只能由外边才能打开的门之外,什么都没有。
在这个禁闭室里,他们要待满二十四个小时整。而且每一个禁闭室里都装有监视器,高逸坐在监控室里,他面前的大屏幕上就是十一个房间的即时画面。
这十一个人,有的四仰八叉地躺地上睡觉,有的就做做伏地挺身消磨时间。一开始的几个小时都还可以,每个人的精神状态很饱满。而是被困的时间越久,个人表现的差异也开始慢慢体现。这时,高逸才给张文杨打了一通电话,他需要张文杨在这段时间内按照他们的表现所做出的分析报告。
在一个封闭的黑暗空间不吃不喝待上二十四小时,听起来似乎不算太难。但是这个小空间没有任何可以让人消磨时间的东西,也不允许人带东西进去,没有任何时间的提示,甚至是连其它的声音都没有。很多心理承受力弱一点的,都会在这样的封闭空间崩溃。
接到电话的张文杨很快就赶了过来,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画面,他在高逸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边拿出记录本写着,一边问道:“你不是才带他们从戈壁回来吗?这么突然能行吗?”
高逸淡淡道:“我要他们做到的事情,他们就必须得做到。”
张文杨带着眼镜认真的观察起他们的情况,时间过去了八个小时,十一个人都选择了睡觉来消磨时间。有人的睡眠周期短,很快就醒了过来,几次反复,很快就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诶?”当张文杨开始顾孝景的时候,发现他似乎从一开始就维持着这个趴在地上的动作没有变化过分毫,“这个他没动过吗?他这是睡着了吗?”由于顾孝景脸朝着地面又背对着监视器,所以张文杨无法看到他的脸。
高逸微微昂起下巴看着屏幕上属于顾孝景的那一小格,然后他动了一下操作盘,属于顾孝景的那一格立刻放大填满了整个屏幕。
“他动过,幅度很小。睡着的,但是意识很清醒。”想起每天晚上睡着了都能把蝎子拍走的顾孝景,高逸心里略微还是有些满足的,就像是某个饲养宠物的主人,在看到自家宠物在自己孜孜不倦地教导下终于学会了某一个特定行为时的感觉。
高逸的话令张文杨有些惊讶,但是令他更惊讶的却是高逸此刻的神情,虽然外人看不出来,但是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张文杨再一次将目光移到屏幕上的顾孝景身上,羡慕又嫉妒着。
忽然,屏幕上的顾孝景站了起来,他面带异色地朝监视器看了两眼,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两步,似乎像是在找监视器的死角。
“他这是想做什么?”张文杨不得不承认顾孝景在那十一个人里头确实是很与众不同的一个,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意识到了禁闭室里有监视器。一个还没跟社会有什么接触的学院生居然会有如此多的心思,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高逸一开始见顾孝景站起来他也觉得奇怪,可仔细看了一下他脸上的神情之后,高逸明白了……
顾孝景这是想方便吧!虽然很不愿意这个猜测变成现实,但是很快就从音箱里传来嘘嘘声。张文杨立刻笑弯了腰,他忍不住拍着桌子说道:“高逸,这个……也太……哈哈,笑死我了。”
其实,顾孝景也很郁闷,人有三急,他一个大活人总不能被尿给憋死吧!
在监狱待过的他当然知道这种禁闭室里一定会有监视器,所以他一进来的时候就开始寻找了,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可却不能不接受,所以就只能努力少暴露点自己的隐私。
可是天算不如人算,他怎么就能这样……唉,这是第二次了吧!当着高逸的面解手,虽然这次他本人没跟自己在一个空间,可这和上一次有什么两样。此刻,他就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他不会是独一份,别人一定也有憋不住的!
尿完了,身体是轻松了,可是精神压力一下子就曾加了不少。
顾孝景没有继续趴着,而是盘腿闭目坐下,嘴里头还念念有词地嘀咕着些什么。
高逸这次没有开外音而是选择了戴上耳机,他调了一下音量,想要听听顾孝景在说什么,可是却没有任何声音。高逸盯着顾孝景的唇,结果却看到了这样的句子:“4785,要是哪天你栽我手里,我不仅要推你下水让你也感受一次,然后……对了!我还要收罗一大堆片子让你明白什么才是男人真汉子!羞愧死你……”
4785……
高逸这下子明白了,原来那四个数字只不过是顾孝景给一个男人的代号,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个男人是谁?他的恋人?
高逸的脑子转得太快,他将这些话综合到一起处理之后,就有了以下三个推理结果:
第一,顾孝景有一个同性恋人,两人的感情很好,经常打打闹闹。
第二,顾孝景是一直想要反攻的零号,可惜一直没成功。
第三,顾孝景的恋人不是高畅。
虽然无法表现,但是高逸真的很不舒服,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才十八岁的男孩子就找恋人了,自己那弟弟也是,早恋是不正确的,过早的接触性生活更是不正确的!这些绝对要改!不能姑息纵容!高逸决定找顾孝景好好谈一下他的个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