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边安贝在下一站就下了车,然后往会跑。
安贝心惊胆战。这个星期,他居然把学长完全给忘了。他怎么会这样?自从上星期开始录广播剧后,他就很少想到学长了。先是被广播剧的发布兴奋得冲昏头脑,又因为动漫coser的事情快乐得像个小鸟,连YY都不怎么上了。整天一回家就看走位视频,练习造型,试穿服装。之后去M大现场彩排了两次,今晚又过来比赛。明明学长的店就在旁边,他却完全没有想起来。难道自己的喜欢就只有这么一点点,这么漫不经心的吗?
“那我为什么现在这么难受?”
安贝跑累了,喘着气走着。
“怪不得学长只把我当弟弟。像我这样连喜欢都心不在焉,被爱好左右的人,他肯定看不上。”
安贝走了一会儿,又跑起来。终于他跑到了babylun门口。
明明只有两个星期没有来,这扇门看起来却这么陌生。霓虹的“babylun”在墨色的大理石上交替闪耀。这里,光看这盏灯,都感觉到了热闹。
学长身边没有他,什么也没有变化。如果自己也记不得,那么他们之间是不是就什么不剩了?干干净净,好像从来没有发生什么一样。
酒吧的保安看着驻足的安贝,有些奇怪他怎么了?他可是记得这个小少爷,每次来都跟冲锋枪一样,动静特大。
“连保安都没有换,什么都一样。”安贝陷入前所未有的低潮中。
保安头顶黑线,觉得自己这份工作很可能保不住了。他想要开口问安贝要不要进去,忽然在称呼上纠结了。
安先生?他被自己雷到了。
安同学?他可是酒吧的保安,不是老师。
安少爷?现在又不是京城四少小剧场。
安贝?两个字的名字叫起来总是介于“亲切”与“疏离”之间。
纠结又纠结后,他听到同伴问:“请问,你要进来了?”他暗赞,牛人!
安贝抬眼看保安,点点头,慢慢地走进去。
Babylun内依旧灯火辉煌,音乐的旋律悠扬地回荡,客人们絮絮地低语。林静在吧台上用漂亮帅气的姿势调着酒。坐在吧台前的客人有的西装革履,有些穿着或花哨或简约的休闲装,相互调笑。
安贝静静地走过去。他今天因为很重视coser比赛,特地穿了白衬衫和休闲裤,看起来文文静静的,竟然没有人认出他。这让安贝又伤感了一回。
“你好,请问……啊!”林静惊讶地叫了起来,引得旁边的客人望过来,她赶紧道歉。
“安贝,你怎么来了?”
伤感的人看什么都是伤感的。
安贝想,以前她都叫我贝贝,现在变成安贝了。林静好歹是两个星期前见过的,学长却已经超过三个星期没见了。那学长现在对我还有多少感情?我真是太失败了。
“给我一杯……”安贝一时之间想不起自己要喝什么,他拿过旁边的酒单看了起来。
“要不咖啡蜜吧?”林静问。
安贝有些感动,林静还记得他们友情的开始那晚他喝的饮料。“好。”
林静有些迟疑地去拿饮料,同时悄悄地打量微微低头的安贝。她不知道是灯光的原因,还是安贝今天过于文静的气质,总觉得安贝今天有些妖媚。虽然顶着一头寸头,但是五官隐隐却透露出一种挑逗的暧昧气质,眼睛细长,眼角上吊,吧台各处酒杯和吧面玻璃的反光打到眼角,明显可以看到一条桃红色的眼线。天呐,他的眼珠居然还是琥珀色!
她被自己的发现吓到了,她定睛一看,安贝的脸颊微微泛着红,嘴唇颜色略浅,看起来便有些寡情的薄,配上琥珀的瞳孔和桃红色的眼妆,在头顶红色灯光的照耀下,看起来简直媚到极点!
安贝抬头发现林静在看他,他以为林静是在考虑要不要和自己亲近点。安贝主动地对她一笑,说:“我的咖啡蜜怎么还没来?”
他不像以前那样傲气十足,因为情绪原本不高,现在还又讨好的意思,因此便有了些撒娇的感觉。在加上处在变声期,声音略带沙哑,竟染上性感暧昧的味道。旁边的有些客人注意到他,很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嗯……好。”
安贝把酒单放到一边,微微皱眉,歪着头问:“酒单上好像换了几种酒。”
林静端着咖啡蜜过来,把杯子推倒他面前。按理说,调酒师调酒给客人后都要退回原来的位置,以免听到吧台客人的谈话。但是安贝和普通的客人不一样,而且安贝主动搭话,她便没离开。
“嗯。老板换了几个供酒商。”
安贝低头摇晃着杯里红色的咖啡蜜,纤细的手指在汁液后面时隐时现。“哦。”他来回小心翼翼地倾斜酒杯,让红色的液体总在离杯沿三分之二处流动。他现在脑袋空空的。“他,不在这里吗?”
林静见他光玩不喝,也猜到他有话要问。她回答道:“老板最近都回家睡的。”她想了想,道:“其实,只在你常跑来过夜的那段时间,老板才睡在这里。”
安贝眼珠一动,低头沉默了半响。
14.不想走
他安静地侧着头赏玩着红色的咖啡蜜,玻璃杯的光芒时不时打到他脸上,让人觉得他有些烦躁和不安。林静见他不说话,忍不住问:“你最近在做什么?”
安贝被这个问题惊到,略略直了身体,有些怯弱地否认道:“没做什么。”
刚好这时来了一位客人,林静只好先去招待他。安贝趁机离开吧台,跑到沙发区那里。旁边都是一对对的,安贝虽然很不好意思,还是快速钻进了一间沙发间。
这间隔间前面有一只木质盆栽箱,高度到安贝的腰部,加上舒展挺拔的植物,刚好遮挡了这件隔间的三分之一。只要里面的人是靠里坐着的,外面大部分的人便看不到,包括吧台。
安贝之所以知道这个位置,是因为他以前坐过。在他第一个踏进babylun的时候。
在上个学期初。
那一天,他第一次走进babylun。天花板洒下暧昧的红色灯光,悠扬的音乐丝丝缕缕回荡耳边,男人们絮絮地交谈着。他看了一圈,觉得有些不对劲,半响才恍然觉察,客人全是男人,惊愕的他鬼使神差地寻了一个隐秘的位置坐下。旁边沙发上两个男人旁若无人地接吻。安贝那时就坐在那个隔间,脸色惨白。
这是多么荒唐的事情,他却像被人抽干了力气一样,瘫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一半坐在那里,手紧抓着椅子,撕心裂肺;一半飘在空中,昏昏沉沉,神思恍惚。
他感觉到手掌的钝痛,梦回惊醒,咬着唇看着周围的人,脑海中上演着他的往昔。他终于醒悟,自己与别人格格不入的地方在那里。他的手用力地掐着自己脸颊,害怕地浑身发抖。他和这里的男人一样。
安贝想,自己只是好奇过来看看学长的酒吧,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原来如此,学长才不告诉他酒吧的地址。他觉得自己真是好笑,还以为是自己身体有问题,兜兜转转担惊受怕。不过因为自己是gay。原来男人也会喜欢男人。
他完了。他这样想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哭出声的,直到服务生发现了他。
“如果觉得恶心,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葛乐把他拖出babylun,叫了一辆车,告诉司机他家地址。
安贝看着葛乐冷到零点的表情,脑袋却开始发热。他从车上冲出来,冲进babylun,坐在他之前的位置。
葛乐怒气冲冲地走回来,身后跟着两个保安。
“把他拖出去。”
“你不能赶我走!”安贝抹掉眼泪,理直气壮地说。自己还没完,如果自己走出去了,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想在这里闹场吗?”
两个保安拽着安贝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办。安贝甩开保安,坐在沙发上。“闹场的是你自己。我只是想坐在这里。”
“随便你!”他转头对保安说,“如果他不老实,就把他丢出去。”
因为之前的纠纷,客人们都十分注意安贝。安贝的手抓着沙发,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接二连三投在自己身上。他想忽略他们,却又受尽诱惑似的,去注意他的同类是怎样生存的。
安贝之后便经常来,虽然每次葛乐看见他都冷着脸,但安贝没有闹事,便没人赶他。
安贝现在回想,那真是一段煎熬的时期。他从来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的人。那段时间,所有的宠爱都和他无关。他敬爱的学长开着一间gay吧。自己原来是gay。学长变的很厌恶他。他怕出现在别的gay吧会被人发现,不得不去他的酒吧去了解gay。没有人意识到,他心里正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从小受尽宠爱,一身傲气,若不是如此,怕早就崩溃了。
就这样直到高二上半学期结束,他春节回家。
那一年除夕,漫天烟火。那是他出生以来过的最期待最虔诚的一个除夕。今岁今宵尽,明年明日催。新年便是新的一年了吧。
新学期开始,安贝又来到了babylun,他笑嘻嘻地拍了一下黑脸葛乐的肩膀。“既然你是gay,就应该爱护同为男性的我嘛。”
他跳上吧椅,转头对林静说:“小二,上啤酒。”他虽然来了这么多次,但是从来没有点过酒,自己也只喝过啤酒。
林静看了一眼葛乐,待葛乐点头,她才给安贝拿了一杯酒过来。
葛乐无视安贝,自顾自做自己的事。安贝却不准备放过他。
“学长,我以前很尊敬你,觉得你很帅很酷,还没毕业就开了酒吧当老板。”安贝一本正经地说。他知道葛乐现在不待见他。他回想自己上学期的行为,的确很胡作非为,大概葛乐希望他砸一次场也不想看到他一次一次像跟踪狂一样来。
葛乐淡淡地说:“那真是抱歉,让你失望了。”
安贝看着葛乐,认真地说:“我从来没有失望。”
葛乐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一声。
安贝捏着啤酒杯。他没有这样的经验,有些不安。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先道歉。“上学期,对不起。”
葛乐顿了一顿,问:“你今天过来想做什么?”
“想和好。”安贝急忙说。
葛乐看着他,说:“我是gay。”
“我也是……”gay。安贝咽下自己的话。现在表达同志友谊太早了。“男人,能理解。”
“理解什么?”
安贝咬咬牙。“理解男人。”
葛乐被逗乐了,说:“你把话完整的说一遍。”
安贝嘟囔道:“我也是男人,能理解男人。”
“这句话什么意思?”
“想和好的意思。”安贝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自己说的都是什么东西,风马牛不相及的。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葛乐虽然这么说,但是脸色已经缓和很多了。
“我已经想通了。虽然你是gay,但是和别人也没什么不一样。你还是我的学长,还是毕业前就开了一间酒吧。我还是很尊敬你。”
葛乐点点头,进吧台拿起酒杯开始擦拭。“我知道了。”
“那我以后还能来吗?”
“我这里不接待高中生。”
安贝抓着吧台,有些紧张地问:“那我来找你。”
葛乐看了他一眼,然后换了一个酒杯。“你找我做什么?”
安贝呐呐许久,说:“来看看你怎么管理的。”
葛乐说:“和你现在看到的差不多。即当老板又当服务生,偶尔还是进货员、搬运工。”
安贝觉得今天就这样子好了。
之后,葛乐便发现安贝常常来这里。再之后,安贝便赖上他了。
林静一转身回来,发现安贝就不见了。以为他走了,心里虽然纳闷,但没多想。
安贝坐在隔间里,四处张望。隔间是用纱帘隔开的。整个卡座用一块精致古典的红色纱帘与散区隔开。灯光昏暗,红色的纱帘透明度更低,便看不清旁边隔间人在做什么。安贝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蜜,有些失魂落魄地傻坐着。
他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干什么。学长不在这里,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自己傻呆呆的,要坐到什么时候。可是,他不想走。
先前几个对安贝感兴趣的客人都看到安贝跑进卡座,有些依然和身边的同伴调笑,有一个端着酒杯跟了过来。
“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15.新朋友
安贝闻声抬头看去。来人身形高大,体型健美,脸上是文雅略带玩味的表情,一双大眼染着风情看着自己。深棕色的枪领单排2粒扣西装随意地敞着,领带被扯过,稍显凌乱,头发也是稍微拨过的。男人边说话边走进来,停下的时候,单褶西裤下的双腿自然地前后。
“哦,可以的。不过,酒吧包厢有最低消费的。”安贝还没回过神,有些犯傻。
男人闻言表情一僵,末了决定忽略小家伙的傻话。
他散漫地走过来,手撑在沙发上,以一种包围地姿势坐在安贝身边。“你常来这里吗?我怎么没看过你。”
安贝摇摇头,说:“最近没怎么来。”
“心情不好?”
安贝哭丧着脸。“是心情太好,忘了。”
安贝有问必答的摸样让男人有些郁闷——这孩子看起来很乖。他打量垂头丧气的安贝——清爽的寸头,稚嫩的皮肤,孩子气嘟起的嘴唇,略有些婴儿肥的下巴;向眼角处渐趋浓密的睫毛,桃红色的丹凤眼眼线,琥珀色的美瞳眼镜,极浅的粉红唇彩,精心修饰的眉毛——妆容和性格看起来很不一致呢。
“一个人坐在这里,不无聊吗?”
安贝抬头看他。“那个……我来这里也很多次了,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对不起,我不玩这个。”安贝把各种调情统称为“这个”。
男人笑了。“呵,我刚刚才看出来。”男人把左手从沙发上拿下来,喝了一口酒,然后靠在沙发上,同时把端着酒杯的右手搭在沙发上。他转头看着安贝。“那我们就纯洁地聊天吧。”
安贝眨眨眼。总比一个人傻坐着好。
“我叫安贝,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挑挑眉。真纯洁的问题,在酒吧从没有人问过他名字。
“我姓赵,赵品厚。”
安贝羡慕地看着他。“你的名字真好听。”
他眼里的崇拜是那么的露骨而真诚,以至于赵品厚第一次仔细地品读跟随自己二十多年的名字。
“我要是叫安品厚就好了。”
赵品厚哭笑不得。“名字是父母的心意和期望。”
安贝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的父母对我的确很纵容,只是每次和人介绍的时候都会不好意思。我是男孩子嘛。而且,我写自己的名字时下意识会很小心,怕别人误认成‘宝贝’。”
“哈哈,很有意思!不过,这里的多数人大约都希望自己的名是‘贝’。”
安贝机灵聪慧,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的爸爸妈妈说过,他们不想对他要求太多,如果他每一步都走得踏实明白,他们愿意无止尽的溺爱他。在学校里,他的同学常常抱怨父母给的压力太大,专家老师也说父母过度溺爱对孩子成长不好,说父母应该尽到引导的责任。安贝把专家的话转达给安爸安妈。他们不置可否地一笑,说,引导和溺爱并不矛盾,如果孩子自己清楚自制,父母何必多次一举。他们不担心安贝做错决定,谁能不犯错?他们怕的是,当孩子需要体谅和安慰的时候,他们的怀抱不够温暖坚实,治愈不了孩子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