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墙壁、端坐的人影以及略有狼狈的面孔……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但思及他往日的手段，众人打了个寒颤，不敢久留，纷纷告罪离去。
待众人离去之后，姬衍马上拿出玉牌，发动了厅内的禁制，然后才脸色发黑地取出上好的玉露膏涂抹在脸上，心满意足地注视着那道粉色痕迹缓缓消散。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咬咬牙，取出匕首在手腕处划了一刀，红得不同寻常略有发黑的鲜血如花瓣般飘散，滴落在盒子上，这回的黑色花纹却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慌不择路纷纷溃散。待鲜血将盒子浸染一遍之后，黑色的花纹也消失了。
空气中散发着一种甜腻的香气，好像有什么花将要开了一样。
姬瑶随手将匕首扔在一边，然后赶紧用膏药消去手上的浅迹，一切完成之后才厌恶地看着香气的其中一个来源——那个红彤彤的玉盒。
玉盒外表精致，里面也不遑多让，相比之下静躺在盒底的那颗有着细小裂缝的药丸就相形失色了。
姬衍拿起药丸，端详了片刻，但就要放入口中的时候又迟疑了，理智告诉他最好要听话尽快服用，但直觉上他又觉得吃下药丸之后他的世界便会天翻地覆，出现让他无法估料的后果。
他将药丸放回玉盒，然后合上盖子收了起来。
＊＊＊＊＊＊
“碧儿姐姐，你说公子他到底怎么了？”静音阁的药园里，青衣少女边挑选适合的药草便对着旁边的绿衣少女好奇道。
绿衣少女摇摇头，道：“我也知道。”
青衣少女眼珠子一转，哀叹道：“碧儿姐姐可是姬夫人的人，而姬语夫人又是公子的亲姐姐，想来姐姐与公子之间的情分自是我们这些人比不上的。姐姐你也是知道公子脾气的，稍晚的时候我还要去侍候公子炼药，姐姐你可要帮帮妹妹啊。”
“绿儿妹妹可求错人了，我自小就跟在夫人身边，从未得见公子天颜，哪来的什么情分。绿儿妹妹你还是快点收拾好这些药草去炼药室候着吧，小心公子等急了。”
“……也是，那绿儿就先谢谢姐姐的提点了。”
“不客气。”绿衣少女目视着她妖娆走远，脸色沉了下来。她不着痕迹地往四周看了片刻，然后走到一棵茂密的灵树下，不一会儿，灵树顶部便飞出一只活灵活现的翠鸟，消失在层层叠叠的雾霭中。
＊＊＊＊＊＊
清音阁
清彦面无表情地呆坐在椅子上已经有好半天了，事实上他从丹润峰回来之后就一直不太正。炼药放错东西导致药鼎剧烈爆炸，毁了半个炼药室，然后被打扫的小蓝哭着送了出来；吃饭接连夹了好几块鱼进嘴里——他平时基本不会吃的东西，圕馫闁苐然后小青怀疑自己雕工了得，在不知觉中将肉雕成了鱼；最离谱的就是后来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毫无焦距。
这让原本就忧心忡忡的两个小侍童面露苦色。
“哥哥，公子他怎么了？”小蓝扯扯小青的衣袖，小声道。
小青摇摇头。
“公子莫不是生病了吧。”小蓝皱眉提出了一个可能性，虽然典籍上没有提过，但并不代表没有，要不要到藏经阁问问那个万能的师叔？
“不会吧，我上次去藏经阁查过了，鲛人是不会生病的，他们只会水土不服。”
如果公子是水土不服的话……那也太晚了吧。两人对视一眼，苦笑着摇摇头。
水土不服的状况怎么解决？两人的结论就是出去散散心，接触地气人气，散着散着自然便会水土服帖了。就和将淡水融入海水一个道理，都是一样的东西了，也就无所谓排斥与否。
清彦对这个结论嗤之以鼻，但他的确需要静静心，将脑海中一堆的是与不是隔绝开来，恢复以往的风平浪静，所以便答应了。
三人漫步在山门之外，感受着鸟语花香，微风拂面。
“真是太气人了，什么时候公子出门还要向廖管事报备，凭他也配？”小青跺跺脚，愤愤不平。
“哥哥你不要生气了，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要开心一点。”小蓝虽然也是满脸不渝，但看着哥哥这么生气还是劝慰道。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少主也不管管。”小青咬牙，担忧地望着自家公子。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清彦有几分好笑道：“他们也是职责所在，我们还是走快一点吧，再耽搁下去天都要黑了。”
“是——”兄弟两人拉长了调子，磨蹭地跟了上去。
修仙界的岁月漫长得毫无边际，不到一年的时间并不能在这里留下什么痕迹，药铺、炼器铺、酒楼等门前依旧是熙熙攘攘，络绎不绝，而其他某些偏门冷僻的店铺门前亦是门可罗雀，久久不见一个人影，就比如眼前这家名为“秘门典籍”的书店。
“公子，您到这里干什么啊？”小青不满地看着眼前这家灰尘密布的店铺，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
“随便看看罢了，你们如果嫌无聊的话就去其他地方玩玩，我等一下再去找你们。”清彦盯着上方的牌匾望了好半响，然后转过头来微笑道。
“那好吧，我们先去其他地方逛逛，公子你等一下要记得来找我们哦。”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进入不划算的小青拉着小蓝的手跑开了。
“好。”清彦目送着他们远去，然后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这位公子，不知小老有什么可以帮你？”脸上沟壑纵横的白胡子老者微眯着眼，看着在柜台前面站了很久的清彦疑问道。
“我想买个消息。”
老者眼中精光闪过，悠悠叹道：“公子莫不是走错地方了吧，小老这里只有各种典籍，可没有什么‘消息’。”
“我是何掌柜介绍来的。”
“……老何？”老者上上下下将清彦扫视了半响，然后挥手在门外布下一道禁制，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掀开身后的布幔，道：“公子这边请。”
清彦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厚重的布幔里面是一间小小的石室，一桌一椅，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清彦疑惑地看了过去。
老者拿出几个小瓶，小心地涂抹在石桌上，随着不同药剂的叠加，石桌中央显出了一个繁复的阵法。
小型的传送阵。
老者对着清彦疑惑的目光解释道：“公子想问些什么只要将玉简传送过去便是了，至于消息的具体价格那边会通知你，老夫就先告辞了。”
“前辈慢走。”
清彦拿出几块灵石激活了传送阵法，然后将玉简放了上去，目视着玉简在阵法发光之后消失在石桌上，与此同时灵石碎裂化为粉末。他又拿出了几块镶在六个角落，开始了忐忑不安的等待。
他想了很久，依然无法漠视自己不闻不问，不管玄墨与玄极两人最终谁胜谁败，也不管玄墨会不会在这场争斗之中死亡，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他能做的事，就是查一查姬衍眼角那朵正在绽放的倾世妖颜到底有没有害。
知道了结果，他便能够安心求去了吧……
人世虽好，但他已了无牵挂。
传送阵上光芒一闪，一个散发着莹白光芒的玉简出现在石桌上。
作者有话要说：呃……自拍，我没有想要坑文的决定啦（虽然纠结情节的时候偶尔会有这种冲动），虽然坑人看起来很爽，但蛮无良的，如果有一天我不写文了，也会先把坑填完的，哪怕是烂尾。
本文会在11月完结这个不会变
36.谁胜谁败（三）
“公子——救命啊——”
刚走出那扇危颤颤的大门，一只黑色的传音鸟便扑闪扑闪飞到清彦的眼前，带来了一个让他心惊胆战的消息。
清彦咬牙，使出全身法力化作一道蓝色流光往传音鸟来处飞去。
小青小蓝出事的地点是城西一家专卖各种古怪符咒的店铺门口，小蓝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而小蓝则脸色发白地苦苦维持着一个伞状法宝。那法宝在两人上空滴溜溜转动，黑雾倾泻而下，翻滚着将两人笼罩在内，形成一个薄薄的黑茧。
他们的对面站着五个筑基期的锦衣少年，几人放出各式飞剑法宝有一下每一下地攻击着黑茧，看似毫不在意，但每次都能够让黑茧一阵晃动，摇摇欲坠。很显然小青坚持不了多久了。
见久攻不下，一黄衣少年不耐烦地喊道：“小灵蛇，你就不要再挣扎了，被我们看上是你的福气，只要你乖乖束手的就擒，自有你想不到的好处。”
“呸，偷袭算什么好汉，有种就和我堂堂正正地打上一场！”小青怒气冲冲，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们一口。
“哈哈哈哈，和一条蛇妖哪用得着讲什么道义，”一蓝衣少年嗤笑道：“我们大家还是快一点将它们抓起来吧，能够化型的妖兽肯定能够买一个好价钱。”
“你们……你们等着，我家公子可是天极门的清彦，他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小青勉力吃撑着法宝，头上冷汗淋淋。
“清彦公子？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不就是一条小鱼妖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谁不知道现在少主现在最宠的是姬家那个小公子，清彦已经失宠了。”红衣少年冷笑道。
“就是就是，”另一少年附和道：“没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少主杀了炼药，你们还是早早找了出路的好。”
“没错，只要你们乖乖做我们的灵宠，到时我就叫我爹向少主求情留你们一命。”
……
清彦来到的时候便看到这么一副惊险的画面，小青满脸通红摇摇欲坠，而对面的锦衣少年们则口出狂言，下手狠辣。
清彦脸色一沉，还没落到地上便手一扬击退几道攻击，而后挥手在三人周围布下几层禁制。
“好美……”周围的人目光呆滞口水直流。
“公子——”小青眼泪汪汪，委屈地往清彦的怀里扑去，随便告状，“公子，他们要抓我们。”
“我知道了，不用怕。”清彦拍拍他的头，柔声问道：“小蓝怎么样了？”
“他没事，就是脱力了而已。”小青擦擦眼睛，呜咽道：“公子，你一定要给我们报仇啊，他们先下手偷袭伤了小蓝，然后又围攻我，呜呜，您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缓缓擦去小青嘴角的鲜血，清彦眼中凶光闪过，“乖，现在没事了，你先过去看好小蓝。”
“嗯。”小青乖乖地点点头，跑回去将小蓝紧紧地搂在怀里，掏出好几个小瓷瓶就往他的嘴里灌。
“不用怕不用怕，公子来了，我们没事了。小蓝……呜呜呜呜……”
“就是你们要抓小青和小蓝的吗？”清彦看着对面的人影冷声喝问道。
“请问前辈高姓大名？”一直闲站在一旁的白衣少年疑问道：“我们都是家族子弟，今天在这里将逃离的宠物抓回去，只要前辈助我等一臂之力，日后定有重酬。”
“我是谁？”清彦冷哼道：“不知道我是谁也敢来抢我的人？”
“你是……你是清彦公子！”少年们面如土色，虽然他们很看不起眼前这个异族人，觉得他有今天的成就都是少主的功劳，没了少主的宠爱，他什么也不是。但他的修为比他们高出许多这也是事实，在强者为尊的修仙界，即使清彦现在马上杀了他们在场的人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几人下意识地将目光集中在为首的白衣少年身上，希望他拿个主意。
“清彦公子，这……这是一场误会。”为首的白衣少年拱手行礼，低头的瞬间环视一圈，才发现周围的人因出现结丹期的高手而纷纷逃之夭夭，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不禁心头发苦，头上冷汗直冒。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不成？早知道就不该偷听那两个黑衣人的对话，更不应该看着他们只有两个人就心生歹意，在闹市中动手。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进退维谷。
“误会？”清彦扬眉，“那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误会。”
白衣少年见善解无望，当下暗暗扣住一枚传送符在手里，直起身子正色道：“那……不知清彦公子想要如何？我们都是家族子弟，区区赔礼还是送得起的。”
能屈能伸软硬兼施，假以时日定是一个人物。清彦突然对他起了爱才之心，不过，爱才是一回事，教训他们又是另一回事。
“不如何，只要你们和他们两个受上一样的伤，然后留下储物袋，就可以走了。”
“清彦，你不要欺人太甚！”蓝衣少年火爆地怒喝，指挥着飞剑向清彦攻击而来。
清彦冷哼一声，手指轻弹，来势汹汹的飞剑当下便光芒暗淡，摇摇晃晃地摔倒在地。与此同时，蓝衣少年也口吐鲜血，站立不稳。
惊变不过发生在短短的一瞬之间，反应过来之后白衣少年二话不说，一掌击在胸前，吐出一口鲜血，然后解下腰间的储物袋，架起遁光迅速远去。
余下的少年目目相觑，纷纷效仿，一时间走得一干二净，就连那蓝衣少年也趁清彦不注意的时候遁入地下不见踪影。
回去的路上，小青趴在床沿，不解地问道：“公子，为什么要放他们走？”
清彦收回给小蓝疗伤的手，替他盖好被子，好笑道：“不然你想怎样？杀了他们吗？”
“有何不可？人类不是经常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当以十倍还之’还有什么‘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吗？”与其担心他们以后报复，不如现在就先下手为强，多省事。
“你呀，”清彦伸出手指将他的头按到一边，轻笑道：“有空要多用用大脑，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你将人杀了，不用担心以后报复了，我们回去的路上就不得安宁。既是如此，还不如放他们走，一来可表现出我们宽宏大量，二来……”
“二来我们以后报仇的话别人就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了。”小青恍然大悟。
“不错，”清彦赞许地点点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最要紧的是回到静音阁，将你们的伤治好。更何况我刚刚已经给他们下了一种奇毒，一年之后他们会慢慢的变得无法动用自身法力，然后浑身剧痛，十年之后才会凄惨地死去。”
看着自家公子笑眯眯的样子小青不禁打了个寒颤，为那几人默哀。
等三人驾着飞行舟远去之后，符咒店门口大开，走出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
“长老，为什么要放他们走？一个结丹初期的小鲛人还有两只受伤的灵蛇，都是很珍贵的东西。”其中一个稍矮一些，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黑衣人舔舔嘴唇，满脸的贪婪之色。
“呵呵，”另外一个长得温文尔雅，大约二十来岁的黑衣人看了看周围，摇着一柄白骨黑绒，上面画着七个美丽少女的扇子轻笑道：“既然是珍贵的东西，又怎么会让我们轻易带走。还是办正事要紧。”
“是，长老。”
两人架起遁光，往远方飞去。
＊＊＊＊＊＊
午后，一道亮光划过天际，降落在清音阁的大门前。来人穿着一身大红衣袍，上面彩凤环绕，灵光闪现，显得极为的尊贵。高高在上的女子往四周扫视一眼，虽然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示，但是结丹后期的威压毕竟不同凡响。圕馫闁苐在场的众人喉咙发紧，心生惧意，纷纷弯腰行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