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吗？你要去哪里？”秦少游问道。
“我……”过恪皱着眉，思考了好一会儿，说道，“随便走走而已。”
“既然没事，陪我坐会儿行吗？”秦少游满面笑容，让人无法拒绝。
“好。”过恪说着，跟着秦少游进了他的车。
一路上，二人并不言语，只是默默地坐着。
过恪不说话，是因为仍处于失神状态。
而秦少游……则是在紧张。
现在的过恪，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看得他无比心痛。
这样做，真的对吗？
车停在了一座小山坡下。
秦少游远眺青山斜阳，悠然说道：“你还记得吗？”
“记得……什么……”过恪呆滞地说着，随时问话，却似乎并没有任何好奇的情绪。仿佛这些，完全不值得他在意。
“这里是清缘山。这一世，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上一世，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秦少游说道。
“是吗……”过恪的声音仿佛从悠远的世界飘来。
“过恪，记得你说的吗？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既然连死都不怕，我，是否是你最重要的人？”
“这……”过恪皱着眉回忆。似乎，他确实说过这句话。但是……
“过恪，过儿……”秦少游靠近他，侧过身，双手搭在他肩上，一点点靠近。
过恪并未推拒，只是茫然困惑的看着他。
“过儿，上一世，我们擦肩而过。这一世，即使只知道网络上的虚幻信息，我都能找到你。过儿，我这样叫了你两世，你能感受到吗？”秦少游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一点点诱导着他。
“过儿……”秦少游见他并未拒绝，暗暗心喜。
第九十一章：出战（1）
过恪皱着眉望着他，陷入矛盾之中。
如果记忆是真实的，他所记得的，那个温柔的声音、温柔的眼神、温柔的拥抱，为什么现在没有丝毫吸引力？
在疑惑中，过恪推开秦少游，平静地说道：“或许，我真的是冷血无情、没心没肺的人……”
不必解释，秦少游也理解他这么说的原因。
人心，真是神奇。
多少人想要永恒的情感，却只能换来“却道故人心易变”；而今他只希望改变，却发现自己眼前的顽石，即使忘了自己是块石头，也坚定着“磐石无转移”……
“也罢也罢……”秦少游无奈地摇头叹气，说道，“我先送你回去。”正所谓，来日方长。现在，相对以前而言，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何必急于一时？秦少游自我安慰道。
调转车头，秦少游没有注意到，过恪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后视镜中的清缘山上。
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有一瞬，过恪觉得自己不再迷茫——他的心中，似乎已经有一条淡淡地路径，指引他向前走去。
然而周围，是无尽的黑暗，让他驻足难前。
依稀能感觉到有闪烁的微光，可他看不真切，无法触及。
过恪闭上眼，似乎能感觉到那条道路。他努力感受着心中的路标，依稀能感到一个力量，将他吸向前方……他想要进一步跟随这个感觉……
＊＊＊＊＊＊
除夕前一天，虽然天机阁没有生意，安溪没有回来，过恪却捧着专业书待在安溪的办公室学习。可不多时，他的心思又不知飞向了何处。短短的寒假已经过了一半，然而他的学习任务却止步不前。
坐在安溪的办公室中，过恪觉得这里，即熟悉又陌生。
熟悉，自然不用多说。但陌生……
似乎，他的心中，有一角在悄悄遗失，逐渐模糊，被暗暗侵蚀……
过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但他觉得，那深藏于心底的奇特路标，指的正是这个方向。
“过儿。”推开门，安溪轻声唤道。
过恪缓缓抬起头，望着他，并不说话，眼中却有着无尽的迷惑。
安溪看得出他的疑惑，心中只觉酸楚。
“过儿，你不问我为何离开了那么久？去了什么地方？”安溪问道，虽然知道自己不会说出去向，也知道过恪最可能给出的反应。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
“你……去了哪里？”过恪机械性地重复着他的话，并未有太多感情。
“如果，我不回答呢？”
“可以。”过恪淡然答道，继续低头翻书。可他却无法集中精神——不同于前几日的失神，现在的他，感觉自己应该着急、担忧、紧张、疑惑，可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有这种情感。
就像习惯性动作一样，有很多情绪也会刻在大脑中，成为习惯性情绪。而过恪的习惯性情绪，便是对安溪的深情……
即使记忆在被篡改，即使神志模糊，即使心灵沉睡，对安溪的爱，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可惜的是，安溪看不到他的“习惯性情绪”。安溪的心中，只剩下了习惯性哀愁……
安溪突然很后悔。后悔自己这几日的躲避。
若他留下，若他一直陪在过恪身边，或许那个咒法也会因他的执着而被削弱，或许情感上的强烈刺激，会帮他打破咒法的束缚。
只是……即使时间倒流，安溪仍然会这样选择。
只因他不想让过恪看到当时的自己——被过恪所伤的自己。只因不希望他难过、内疚。毕竟，那些都只是假设。
安溪收起忧郁，问道：“过儿，过年了，为什么没回家？”
过恪眼神一滞，答道：“不知道，只是，想待在这里。或许，有事要做吧。”他总觉得自己在等人，可是……他不知道要等谁。
真心如此，卿复何求？
安溪走上前，轻拍他的肩，说道：“快回去吧，快过年了，别让父母等着急了。”
过恪犹豫了一会儿，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简单地说了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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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分，过爸爸加班还未回来，过恪和母亲、妹妹先开动了。
“小过，过年了，你怎么不请小安回来和我们一起吃饭？”过妈妈问道。
“小安……安溪？”过恪有些不解，为何连母亲都会提到他。
“是啊，可惜他不是美女，不然……”过恪的妹妹意味深长地说着，“看在你救他的份上，真应该以身相许啊。”
过妈妈夹了一筷子菜给她，说道：“少瞎说！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唉，妈，搞不好他们早就两情相悦、私定终生了呢，您可别棒打鸳鸯啊。”调侃老哥的事，她可不会放下。这可是作为腐女的天职啊。
“喜欢谁是他的事，我才不会管呢。但你也别拿小安那么严肃的人开玩笑，小心他以后不理你，不给你算命了！”
“唉，你看他们每天黏在一起，两人又都不谈恋爱，实在是有嫌疑啊。”
“……”
二人的对话仍在进行，可过恪却一点都听不进去了。
他们的话，如地雷，突然在脑中爆炸。
过恪瞬间明白了自己怪异情绪的来源。但是，为什么他没有记忆……？
依稀能感觉到一些零星碎影，只是……为什么会这样？
匆匆吃完饭，过恪说了句有事，便要赶回天机阁，留下狂笑不已的妹妹，和错愕的母亲。
关门之时，过恪还听到妹妹得意地说：“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他们有问题！”
是啊，确实有问题。只是，过恪苦笑，他也想知道，问题在哪儿。
推开门天机阁的大门，安溪果然还在屋内。
孤灯挑尽未成眠……这就是安溪此刻的心境吧。
“小溪……”过恪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过恪能确定，他已经找到了目的地，只是……他想揭开眼前的无尽黑暗。若有深情，为何会忘记？若无真情，为何会想起？
“过儿，你怎么来了？”
“小溪，我的记忆好混乱，为什么，多了那么多前世的记忆，却少了……你……”过恪问道。“以前，我们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的，该想起来的，总会想起来。至少，你还记得我的存在，至少，你还记得问我。”对于这一点，安溪颇感欣慰。
“并非我记得，而是因为忘记了。记忆太混乱，中断的地方太多。我想了很久才明白，如果不是少了一个重要的人，岂会如此？”过恪急切地问道：“我们以前经历过什么？”
“这……”安溪犹豫不决，现在告诉他……有用吗？
过恪扶着门，皱起眉，缓缓蹲下。
安溪急忙起身，扶着他，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过恪痛苦地呻吟着，突然推开安溪跑了出去。
“过儿……”安溪紧追着，跟到了自己的工作间。
“你……离我远点……”过恪低沉地说道。
看到过恪眼中的挣扎，安溪说：“我知道，你不必逃避。你不过是被下了符咒而已，我会解开的，不要逃避。”
过恪的手紧紧抓着桌角，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
“你别过来……”看到安溪朝他走来，过恪慌乱地说到。
“相信我，我们都不会有事的！”安溪的语气，沉着有力。
过恪拿起桌上的砚台，似乎要扔向安溪。但他突然停顿了一下，转了个方向，竟然将自己打晕了。
“过儿，过儿……”安溪急忙上前扶住他，看到他额角留下的鲜血，安溪焦急地问道：“为什么，何必要这样？”
“我……不能再伤你……”
“那是错觉！幻境！仅此而已！”
“对不起……以前，好多事，想不起来……”过恪的声音，虚弱，却有一丝温暖。
“别说了，我去叫救护车！”安溪觉得自己心都碎了。
“小伤而已……”
过恪努力给出一个微笑，便晕了过去。
除夕前夜值班，急诊时遇到的病人竟然是自己儿子……对于过父而言，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会这样？”过父担忧地看着过恪，语气中，不无怒意。
“抱歉，伯父，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安溪痛苦地站在病床前。
“知子莫若父，我何尝看不出他近日的时常？！但是……不论什么问题，何必下如此重的手！他对你还不好吗？！”过父越说越生气。若不是因为是在病房，他真想痛打安溪一顿。
“抱歉……”安溪只能在心中苦笑。被误解，是必然的吧。现在，任何解释都没有意义了。他所能做的，只有默默承受，然后……
“你可以离开了！”过父强压着怒意说道。
“伯父……”
“还想伤他不成？”
病房的门开了，一名护士进来，说道：“过医生，有人找你。”
过父瞪了安溪一眼，冷哼一声，便离开病房。
安溪坐到过恪身边，握着他的手说：“过儿，别再出事了！我想，我已经找到问题所在。很快，这些都会结束。你别再出事了！”
这个年，注定不会太平。
第九十二章：出战——压轴大战（1）
整整一个晚上，安溪紧握着过恪的手，做了一个晚上。
这一晚，他想了很多。从前世，想到今生，想到未来……
他记得，过恪的命格，并不好，克妻克子；他知道，过恪大劫难免，而今天，也正是一场劫；他知道，过恪就是公明，他也知道过恪对他的情意……
不论用什么方法，他必须保住过恪，不论用什么方法，他也必须保住自己，为了大劫不断的过恪。不论用什么方法——即使要他放弃一直以来都坚持的“顺应天命”。
安溪记得父亲曾经说过，苍天有命，事在人为。
安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该怎样去追求……
很多人认为，术士，看破生死，自然也会放下一切欲求，自然也会无欲无求，自然也会……顺应天命，率性而为。
功名利禄、世俗看法，安溪看得破，也不想求。
然而，人活着，只是为了看破一切吗？那么，和桌椅板凳这样的死物有什么区别？
人既然是人，那么就该有情有义、有血有肉，什么看破放下，不过是自降身为“人”的品格。
至于命运……
人活着，只知道顺应天命，只知道跟着已经看到的道路走，那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花了很多年，安溪终于想通了。
过去，他会为有所欲求而自责，过去，他只知道“随缘”，而现在，他终于想通了。
走出自己的人生，走出这情深世界，才是人所以为人的价值。
或许，让他命格变异，逼他重新开创自己的道路，正是上天的恩赐吧。
“过儿，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因为，我还要陪你一起走，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放手。”深情地说完这句话后，安溪看着微亮的窗口，离开了病房。
他现在要去做的，无关天命，并非随缘。
但是，却是为了实现他生为人的价值。
直到此刻，安溪终于懂得享受这变异命格。
“过儿，从今开始，我才是真正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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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微亮。寒冬的清晨，清冷如深山清流，令人清醒。
安溪来到了小城东郊的度假山庄，径直走入。服务生们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都以为他是这里的常客。
山庄的露天茶庄，安溪停下了脚步。
“你果然在这里。”安溪说道，朝着目标走去。
“恭候大驾。我也等了你很久了。”冯水师放下手中的茶杯，直视着安溪，说道。
不可思议地看着安溪，秦少游惊问道：“你怎么会来？！”除非他聘请私家侦探，24小时跟踪，不然怎么可能在被服务生赶出去之前发现这里、发现他们？！
安溪看着秦少游，问道：“秦少游，我是该叫你秦少游好，还是王微？”
“……你，你知道什么？他告诉你了？”秦少游心中不禁燃起一丝惶恐。即使记忆错乱，过恪也选择信任他吗？连这些事情都告诉他……
“我确实不知道什么事情真相。但是……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术法？！你明明知道他魂魄不全！”不知何时起，安溪的怒意，悄然转化成了威严、威仪。
秦少游平静地回应道：“不过是让他回想起以前的事情而已，有何不可？你就那么害怕，他知道了前世，便会离开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