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将莫名其妙,“夏少爷你才是大哥吧。”
“那有什么办法?”苍乔一脸理所当然地道,“我文不成武不就,哪里比得上夏家二少爷?在我看来,他倒是有当大哥的潜质。”
慕容雅猛地笑了,“这话可酸。”
苍乔白他一眼,“总之我赖你这儿了。”
“你不是和什么雀儿公子相好么?去他那里赖着啊。”
“我试过了。”苍乔一脸便秘的样子道:“听说我要离家出走赖在戏班子里,光头老板就差没自尽来阻止我了。”
悍将点头,“那到是,夏府要是找起麻烦来,他也受不住。该里外不是人了。”
“所以啊……”苍乔捏着袖子,一副小媳妇样子羞羞答答道:“风雅颂,你就从了我吧!”
“……”
……
红漆大门从里打开,悍将拾阶而下走到一直等在外面的黑衣男人身后。
“夏大少爷暂时住在我们这里。”他道:“云卿兄也别太担心,这里好歹不会有人伤害他。”
闻言,夏云卿转过脸来。傍晚的夕阳在街道上洒了一层淡淡的霞光,他抬眼看了看石阶上的大门,确定苍乔不会突然从里面蹦出来,终于放弃的妥协了。
“家兄就暂时……麻烦你们了。”
“二少爷……”旁边谷小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大少爷连我也不要了么?”
夏云卿转头看他,“大哥只是耍耍性子,过几天就好了。”
他这话像是说给谷小听的,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悍将在旁边瞅了他半天,突然道:“云卿兄,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夏云卿收敛心神,颔首道:“但说无妨。”
“现在的夏苍乔和曾经的夏苍乔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可给我的感觉是这样的。也许你应该重新认识他,要将他至始至终护着,还是要他偿还以前留下来的罪孽,你应该选一样不要动摇。”
夏云卿沉默了一下,点头,“你说的对,这一次大哥不想见我是我自己造成的,我会好好想想。”
悍将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言,转身回去了。
……
相比起夏云卿烦乱的心思,苍乔倒是过的逍遥自在。
第二日睡了个好觉起来,刚走到花园就听有人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个是慕容雅,另一个则耳生的很。
他偷偷摸摸走到假山后面,探头探脑的张望,就见一个青衣男子背对着自己,身量和慕容雅差不多,看上去也像是个文人书生。
“咳咳……”他玩心又起,捏着嗓子躲在假山后开始正儿八经道:“早安各位文人骚客们,今天是北京时间星期九,农历三十二号。欢迎收听你穿我穿大家一起穿早间报道节目……”
“夏苍乔……”慕容雅背着手站在他身侧阴测测看他,“大清早的发什么疯?”
“呃……”苍乔眨眨眼,“最炫民族风!”
慕容雅叹气,转头对好奇往这里看的男人道:“沈公子,这位是夏家的大少爷夏苍乔。”
说着他又对苍乔介绍,“这是前几日来京城备考的沈公子、沈阳。”
苍乔猛的跳起来,扯着嗓子发出一声极怪的音调:“小沈阳?”
他跳起来的同时,两人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样貌。那沈公子顿时指着夏苍乔的脸“啊”了一声。
慕容雅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谨慎问道:“沈公子和夏少爷……认识?”
“不认识。”苍乔摇头。
“是你!”沈阳有些气愤道:“慕容公子,他就是我提到的那个对我的字画恶言相向的人!”
慕容雅干笑着看苍乔,“我该猜到是你的……”
被沈阳这么一提,苍乔倒是有点印象了。他摸摸下巴,“噢……是你啊……那个不认识我的人。”
说着,他突然凑过去一拍男人肩膀,“我欣赏你!我们交个朋友吧!”
沈阳一愣,慕容雅顿时扶额。
……
“原来你就是那个夏大少爷。”前厅里,三人坐在一起喝茶。沈阳打量男人,“你的名声很糟糕。”
慕容雅大致对沈阳说了一下苍乔失忆的事,沈阳不是很赞同的摇头,“就算你不记得了,做错的事还是得道歉的。”
“所以说书呆子就是书呆子。”苍乔“切”了一声,手指弹了弹衣摆,“世人的心哪里是几句道歉就能弥补的,到时候更麻烦的事都会找上门。”
一旦示弱,就像被推垮的城墙,只会接二连三的倒塌。最终人们想要的不过那么几样,无法满足的贪欲和怎么做都弥补不了的伤口。
沈阳有些楞,他看了看慕容雅:“我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您府上……”
慕容雅只觉得自己的清白名誉会被夏苍乔毁得彻彻底底。他叹口气,“这人的说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权当他是个疯子吧。”
苍乔翻个白眼,不过也没打算多说什么。他从椅子里站起来,道:“我去听戏了。”
慕容雅挥手,那模样——赶紧走赶紧走!
随后,两人就听见苍乔哼着乱七八糟的词从门口跳出去了,隐隐约约觉得,那旋律还十分的朗朗上口。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
据说最近京城会来一批外域的使者,宜兰国边境战火连连,不过京城里依然是一片繁花似景,热闹程度因为要迎来外地的客人而更加的火红。
华雀的院落里,男人坐在槐树下手拂木琴,黑发垂落耳边将那张清雅俊秀的脸衬托的好似谪仙。
苍乔甩着袖子在木琴前面扭来扭去,时不时还回头问:“这样?还是这样?”
华雀抬眸,淡漠的眼睛看着面前人,终于停下手里的琴道:“夏少爷每日无事可做么?”
为什么天天准时来他这里报道?
“是无事可做呀。”苍乔捞起袖子擦了把头上的汗,朝树下石凳上一坐:“这天气可是一天比一天热了。”
华雀挽了袖子的边,侧身帮他倒了杯茶,表情有些怪怪地道:“夏少爷是真心想和我做朋友?”
苍乔每日来,每日都说同样的话。华雀起先当笑话听,后来当空气听,但现在……
这人不像要占他便宜,每日除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也从未表现出过其他的念头。他竟渐渐的开始相信他了。
“我已经当你是朋友了。”苍乔看他一眼,“你不相信我也正常,不过在我们那里,像你这样的名角可是我们平凡人巴结不到的大明星。”
“那是什么?”华雀也渐渐习惯了苍乔偶尔蹦出来的奇怪言语。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觉得夏苍乔果然如世人所说的那样——脑袋不正常了。
“就是很受欢迎,然后能赚很多钱。”苍乔看着华雀的面容,笑道:“你这长相,绝对是天王级别的。”
华雀听不懂,不置可否的笑笑。看苍乔杯里的茶喝完了,又给他满上。
光头大佬此时穿过前面的拱门走了进来,一眼看到苍乔,谄媚地笑了笑:“哟,夏少爷在呢!您真是每日都抽空来看雀儿,雀儿这是三生有幸呐。”
苍乔无所谓的点点头,华雀站起来,“有事?”
“皇宫里来的谕旨。”光头大佬压低声音道:“这两天包你的场去皇宫里唱,如果不错,等使者到了京城,就由我们班子负责了。”
苍乔“哇”一声,不过面色上一点没显出惊讶的表情来:“这是大生意啊。”
光头大佬一个劲点头,“是啊是啊!”
华雀却是皱了皱眉,“我不想和皇室、官府扯上关系……”
光头大佬脸色瞬间变了变,“这可不是能由着你做主的事。”
华雀没吭声,但眼神却是冷了下来。
苍乔端着茶杯左边看看,右边看看……
“说起来,我最近也会去皇宫呢,不如……华雀你跟我一起先去转转?”
光头大佬瞬间又恢复了笑容:“那敢情好,跟着夏大少爷走到哪里都有好事。”
苍乔似笑非笑,华雀有些不悦的看过来,苍乔却是对他挤了挤眼。
……
等到光头溜达溜达的走了,华雀坐回椅子里。
“我不想去。”
“这是拜托我还是撒娇?”苍乔啪的打开扇子笑问。
华雀皱眉,“撒娇?”
“先说说你为什么不想去吧。”苍乔一脸八卦精神,“这可是好生意!”
“做什么人,干什么事。”华雀淡漠的转开脸,目光遥遥看着远方的灰墙,“戏子是什么身份?如何能攀得龙凤,只会徒增麻烦罢了。”
“这就是红颜祸水。”苍乔啧啧两声,华雀瞪了过来。
“你瞪我了!”苍乔用扇子一拍手心,高兴道:“这表示你也当我是朋友了!”
华雀被说的一愣,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经意的流露了真实的情绪。但随即他也反应过来了,若不是潜意识已经信任了面前的人,他是不会如此对待“客人”的。
“为朋友两肋插刀!”苍乔一撩衣袍,意气风发道:“你若是不想去,我便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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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小剧场——
夏云卿:……为朋友两肋插刀啊……
夏苍乔:为弟弟插朋友两刀!
夏云卿:……
第二十章
下了一整夜的瓢泼大雨,翌日还在继续的绵绵细雨仿佛在天际挂了一层薄纱帘子,罩得一切都雾蒙蒙的。
慕容雅穿戴好上朝的官服,听闻苍乔还在呼呼大睡,不得不亲自去客房抓人。
被从外推开的雕花木门,风卷着湿润的气息闯进屋里。珠帘之后,床铺里的人翻了个身,嘴里不知道咕哝了几句什么。
“夏苍乔!”慕容雅几步冲到床边,抬手就掀了苍乔的被盖。
凉风突然袭背,苍乔打了个抖慢吞吞睁开眼睛。
“嗯?”
“你还嗯?”慕容雅扔了被盖就去拉人,“夏家今天不是和九皇子有约吗!还不起来!”
被盖里,只穿着雪白里衣的男人懒洋洋伸了个懒腰。睡意朦胧的脸带出平日少见的英挺来,黑发散开在枕头上,仿佛宣纸间晕开的墨。
他微微侧头,屈起膝盖伸手挠了挠脚底板:“时间还早啊……”
“不早了!”慕容雅抬手打开他不雅的动作,嫌恶道:“宫廷规矩,你得提前先去等着,难道你还想让九皇子等你不成?!”
苍乔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起来,慕容雅转头看房门外面:“来服侍夏少爷洗漱更衣!”
说完又转头瞪住苍乔:“你动作快点,我先出门了。”
“慢走不送。”
……
等苍乔出门时,夏家的轿子早就等在门口了。
抬轿子的人带着斗笠披着蓑衣,看到他出来,旁边的谷小赶紧撩起轿帘。
“少爷!”
几天不见,谷小像是要把眼睛挂在男人身上似的紧紧盯着看。
苍乔愣了愣,“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随即他就看到后面的轿子里,夏云卿那张脸从轿帘后露了出来。
两人对望半响,谁也没先开口。但夏云卿那定定的眼神,却让苍乔心里微微发虚。
“哼。”
他底气不足的发出轻哼,随即也不再拒绝了,下了石阶坐进轿子里。
第一次去皇宫,苍乔终于从懒洋洋的睡意里彻底清醒过来。他掀开窗口的帘子不断向外打量着,离那高耸的红墙一点点进了,他竟有些紧张起来。
沉重的宫门缓慢打开,里面的布局就像另一座完美的城池。金色的屋顶在远处和雨幕连在一起,削弱了平日的威严,倒是显出几分凄楚来。
抬轿子的人左拐右拐,显然对皇宫的布局十分熟悉了。
苍乔光是记路就觉得头昏脑胀,等到轿子穿过丛丛拱门终于停下时,他只觉得如果自己生活在皇宫里,一定会因为迷路导致饿死在路上。
“少爷!”
谷小打开一直背在身后的油纸伞,小心的罩在苍乔头顶伺候他下轿。
苍乔颇有些不悦,转手自己拿了伞瞪他:“几天不见而已,怎么变得奴性了。”
谷小扁着嘴,“我以为少爷不要我了。”
苍乔一愣,随即心里突然说不出来的滋味。他抬手揉了一把少年的头发,“我要是要你,京城未出嫁的姑娘们该哭了。”
谷小登时笑起来:“少爷真爱说笑!全京城只有月华小姐会为你哭。”
苍乔:“……”
他不该这么快心软的!
一旁早就等着的夏云卿默默地看着苍乔的侧脸。细雨柔软了男人的轮廓,黑发末梢被雨水沾湿一些,像洒了细小的糖霜。
此时正是上朝的时候,两人被九皇子的侍从请进屋内喝茶。厅内,早已等着的宫女开始为两人泡铁观音。
木桌木椅,青蓝色的瓷杯带出泽泽光华。
苍乔在对面的八仙椅上坐了,看着那宫女从木桶里舀出清水来倒进瓷杯里:只淹没茶叶,随后倒掉,再舀清水,淹没茶叶,再倒掉。
如此反复,苍乔看得稀奇:“这是在洗杯子?”
不得不说九皇子还真是个注重饮食安全的人,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还能当众洗杯子。
那宫女斟茶的手一抖,旁边的侍从干咳了一声:“少爷有所不知,这叫七泡余香。”
“什么香?”
“七……”
“七泡余香。”夏云卿突然接过话头,淡淡道:“要七冲七泡,方能品到真谛。”
苍乔忍不住翻白眼,“真不好意思,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高雅玩意儿。”
夏云卿下颚一紧,“我没有这个意思。”
苍乔撇嘴,不理他。夏云卿面上露出无奈来,那边茶也泡好了,由两个宫女端着托盘放到两人身边的矮桌上。
宫女福身退下,苍乔端起茶杯闻了闻:“嗯,香。”
一直守在一边的侍从点头道:“这是陈年铁观音,宫里有专人打理。两位少爷在外面定当是很难喝到……”
那侍从的夸赞还没完,苍乔包在嘴里的茶已经喷了出去。
夏云卿端着茶杯的手僵住了。苍乔一张俊脸皱成了橘子皮,大吼:“苦死了!黑咖啡都要哭了!”
黑咖啡是谁?
夏云卿理智的没有多问,放下手中茶杯镇定看向呆滞的侍从。
“抱歉,有其他甜一点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