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去吃就好了，不过得麻烦姐姐带路。”
苏亦欢依旧是昨晚乖巧模样，不发一语地跟在夏雪身后走进餐厅，刚落座女佣就推着餐车进入餐厅，然后夏雪把餐车上的各式早餐一一端上桌。
“不知道少爷喜欢什么式样的早餐，今天就都做了一份，少爷喜欢的口味可以跟我说，以后会按您的要求做。”
苏亦欢应了声，看着桌上出现的花样早餐和夏雪报出的名称，表情逐渐淡去。
“……意大利番茄包，早餐肠搭配Gold Toscana。”
“……法式全麦土司，菠菜麦麸芝士卷搭配鲜榨蔬菜汁。”
“……美式杏仁提子麦片粥，果酱吐司，煎蛋搭配全脂牛奶。”
“……日式……”夏雪正要报餐名，就被苏亦欢打断了。
“姐姐，以后我的早餐只要中式。皮蛋瘦肉粥或者紫米粥为主，其他再搭配上水晶蒸饺或者小笼包就行了。”
夏雪闻言快手撤下桌上的西式早餐又摆上紫米粥与蒸饺，应声道：“今早刚好做了紫米粥与蒸饺，其他的需要现在去做么？”
“不用了，以后简单就好。”苏亦欢说着，拿起银质调羹舀粥吃了一口，又道：“姐姐，你坐下陪我聊天好不？”
“我站着就好，少爷有事尽管问。”夏雪站到苏亦欢的斜对面，表情一如既往的恭敬。
苏亦欢见状也不勉强她，只问：“我叔叔平日都吃什么样的早餐？”
“先生在美国生活了很多年，所以他的生活习惯有点美国化。他的早餐常是单面熟的煎蛋与三明治，搭配咖啡。”
“唔。”吃一个蒸饺，苏亦欢又问：“对了，我叔叔不在家么？”
“先生应朋友的邀打高尔夫球去了。”
“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不过根据先生过去的习惯……都是晚上才会回来。”
“哦，这样。”苏亦欢搁下调羹，拿起餐巾按了按唇，心里有点诧异，没想到那个大冰山也是有朋友的，都说物以类聚，冰山的朋友只怕不是暴风雪也是冰水混合物……
苏亦欢暗自腹诽，抬头就看到夏伯从偏厅走进来，只见他对夏雪交代了什么，后者收好餐桌上的餐具退下了。
夏伯上前一步，“少爷昨晚睡得还习惯吧？”
点点头，苏亦欢道：“很好，谢谢夏伯关心。”
“少爷说的哪里话。”夏伯说着，把一支全新的手机递到苏亦欢跟前，“这是给少爷准备的手机，号码是13×××××××××，如果少爷不喜欢这个款式还可以换别的。”
苏亦欢接过手机在手里掂了掂，钢琴烤漆的超薄机身握在手里微凉，随手按下快播键看了眼显示出的号码，他笑道：“这个号码应该不是我叔叔的吧？”
“少爷说的是，这是我的号码，少爷有需处理的事尽管吩咐。”夏伯的语气很是恭敬，不过苏亦欢自然明白他要表达的另一层意思：先生不喜欢被打扰，你尽量不要去烦他。
不喜欢被打扰……吗？有意思。苏亦欢这样想着，嘴里还是道：“夏伯应该还有别的事要跟我说吧？”
“是……今天在悦锦苑有个本家宴会，先生知道少爷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不过老爷夫人今天刚旅游回来，很想认识少爷……”
苏亦欢敛去了随意的表情，他总觉得夏伯的话有些奇怪的地方，于是正色问道：“我叔叔不是孤儿么？”他想了想，又道：“既然家里有老爷，为什么你们称呼我叔叔为先生？”按理说，景灏才是景家的少爷吧。
夏伯沉默了一下，似是在思考要怎样回答才恰当。片刻后他道：“先生……是景家的长子，是有一些原因，让他自小离家直到三年前才认祖归宗。”
“长子？”也就是说景灏还有弟弟妹妹？
“……是，二少爷……十岁上意外夭亡了。”
苏亦欢是何等机灵的人，夏伯几句简短的话就让他明白的通透。景灏不想让他参加今晚的宴会，景灏与父母的关系不好说不定他被认回景家原因只是二少爷不在了，景家的老爷夫人对自己很感兴趣……
想到这里苏亦欢闲适地靠上椅背，长腿交叠，“叔叔真是为我考虑周到，宴会什么的我就不参加了。当然有机会我会亲自拜访景老爷和景夫人。”站起身，他又道：“天气这么好，我出去吹吹风顺便买点东西好了，应该没有不方便吧，夏伯？”看出夏伯思及景家的二少爷有点悲伤，苏亦欢也不在这件事上多问。
“没有没有，我这就去让司机备车。”夏伯应着，转身往餐厅外走去，只是心里总有点感觉：苏亦欢少爷，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似乎，在他身上看到某些与先生相同的东西。
景宅的司机阿森今年刚过二十岁，自小不喜欢念书，初中毕业就没继续往下念。家里眼看不是办法，让他考了驾照以后讨份司机活。年初，他靠着外公的关系到景宅工作，好在夏管家是个好人，看在外公的份上一进去就派了辆宝马3系给他开。
学了几年车的关系，阿森对车子品牌车型多少有点研究。对于宝马这个世界名牌他自然是知道的，当他坐上3系驾驶座那一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想不到他也有能驾驶这近五十万轿车的一天。所以他一直都很小心的爱护着这貌似属于自己的座驾，上路时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闪失弄坏了这宝贝。
可是到景宅几个月的时间里，除了有一次送夏管家外出办事外便没载过景宅其他的人。问了夏雪才知道，原来景宅的司机不只他一个，车子就更多了，而他开的3系居然是之中最便宜的一辆。这辆车甚至不能停在景宅主人的车库里。
所以当他在偶然的机会下看到从机场接回外出公干的先生的迈巴赫时，他嘴张得可以塞进鸡蛋。再没见过世面，他也知道，一辆迈巴赫可以换回十辆他开的宝马3系。
之后他曾拜托夏雪带他参观过景宅的车库，回房之后他更加觉得夏管家是个好人，肯雇他然后让他吃白饭，还有宝马开。
他自认不是个有大抱负的男人，他甚至有了陪着宝马老死的打算。
所以当这个午后他被派作这个新来的叫苏亦欢的少爷的专属司机时，他有点意外。夏管家告诉他，是少爷指定他的，好好干还可以加薪。
阿森把车子开出S市最大的书城停车场又驶上快车道。
后座的少爷除了出景宅的时候说了一句去书城就没别的话。阿森由后视镜看了看正仔细看书的少爷，他很安静，阿森在心里想着，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气质这种东西就是他与生俱来的。
漫无目的地开车也不是办法，想了想阿森还是问：“少爷，现在是回家还是？”
苏亦欢过了一会才把注意力从书上移开，看看窗外的街景，道：“……到最近的星巴克好了。”听到司机应了声又将车子拐弯，他又问：“夏伯说你叫……林森是吧？”
“是是，不过别人都叫我阿森……唔，早上还听小雪说少爷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果然是呢……对了，我还没谢谢少爷指定我做专属司机呢，虽说我原来的工资也不低，但今后一定会加薪的……这样一来跟小雪的距离又近了一步……小雪是个很细心的女孩子，应该是这样夏叔才让她专门照顾少爷……少爷应该也觉得她很细心吧？还有啊……”
听阿森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苏亦欢突然有些后悔挑了一个聒噪的人做司机。原本他只是觉得车库里的那些车一辆比一辆高调，所以夏伯跟他说起家里还有一辆宝马3系的时候他没考虑就定了这辆，却不知怎么被阿森误以为是指定他做司机。要不是这身体没满18岁，他早考驾照去了……
听着阿森激动的话语，他有些头疼地打断了阿森的话：“阿森，你喜欢小雪姐姐是吧？”
一句话果然让阿森收了声，车子又走了一段他才道：“呃，少爷真聪明……”
苏亦欢耳根终于清静，也就笑笑没说什么。再怎么说，他上辈子也是烟花风尘中人，看多了男欢女爱，阿森提到夏雪时两眼放光的模样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车子停下，苏亦欢转头便看到星巴克的大招牌，看阿森正要解开安全带给自己开车门，他忙道：“我自己开门就行了，你也不用等着我，下面的时间算你放假好了。”说着话，整理了刚买的书开门就要下车。
“这怎么行？夏叔把我指派给少爷就是要在外面的时候全权负责少爷的安全啊！”
“我可不是刚会走路的小孩子，还需要24小时近身保护？好了，晚上我会联系你来接我的。”撂下话，苏亦欢下车关门，十分利索。
阿森见状也无法再坚持，他转念又一想少爷出门，小雪不就有时间了嘛，美好的周六岂能浪费？想到这里，他愉快的踩下油门回景宅去了。
第八章：得到和遗失
S市的星巴克与邺城的星巴克并没有多少不同，同样是高雅的装潢加上安静的音乐。
喝了一口侍者刚上的摩卡，苏亦欢打开刚才买的悬疑小说看起来。
咖啡算是他喜欢的为数不多的西式食品，连带的他对星巴克这样的安静环境也有好感。在邺城的时候他经常在里面一坐就是一下午，整天闷在那所大宅子里也没意思，不如出来看书。
手边是时下热门的悬疑小说家祭司的最新作品《醉眼》，也是他长篇小说的处女作。
祭司是去年崭露头角的悬疑小说界新人。去年以短篇悬疑小说《空屋》获得了某个很具权威的文学奖项最佳短篇和最佳新人奖。
按理说这两个奖项不能颁给同一个人，但是评委会却为祭司破了例，可见她文笔的独到之处。
苏亦欢从电视上知道祭司并没有参加颁奖典礼，而是一个自称是祭司经纪人的男子到场领了奖。那之后祭司并没有新作问世，拒绝杂志专栏邀请也不在任何公众场合现身，外界甚至不能确定她的性别，只凭借着《空屋》的文笔风格揣测祭司应该是个女人。
就在大众以为祭司只是昙花一现的时候，她居然出版了《醉眼》。
大32开的精装图书，触感粗糙的封面一个简笔画出来的人身双手却捧着一只精致的西洋画框，画框里画的是一只眼。这只边角带血的眼似实拍又似CG制作，亦幻亦真，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盯着那只眼看了几秒钟，苏亦欢直接翻到封底，果然看到了封面设计后面的名字是祭司。
写悬疑小说，极度低调，又设计出这样的封面，祭司该是个有故事的人。
苏亦欢又喝一口咖啡，把小说翻到正文第一页开始看起来。
时间缓缓流淌，当苏亦欢合上书本的时候已时近黄昏了。
小说的前半部分他读起来有点艰涩，那些语言好像是一个精神病人的自言自语。而看完整部小说后的现在他只感觉到心酸，为里面的每一个人，甚至是为无端出现又诡异死去的流浪猫。
“病入膏肓的视界里愉悦着他的醉眼。”这是小说里他印象很深的一句话，有点莫名，甚至文理不通，但苏亦欢真的感受到了祭司所要表达的东西。
啧啧，他这样乐观的人看悲观的文字还真是自虐呢。
闲适地靠上椅背吃一口提拉米苏，苏亦欢看着玻璃窗外走来走去的行人们。
景灏要参加的宴会，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不让他参加，是不想让父母见到他还是……根本就不想承认他的存在？
苏亦欢自嘲地笑笑，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不可能真的是知道他不喜欢那样的场合为他考虑吧。
明明一开始就知道景灏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这一刻心里突然难过起来？
随手拿起另一本时尚杂志翻了翻，只觉得再提不起什么兴致，干脆收好了书结账离开。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商业街，各种名店专卖比比皆是。慢慢走到街口抬头看看对面的高层建筑，侧边的大招牌写着“××商业中心”，这个名字昨晚才在钱包里的会员卡上看到过，好像还是S市最大的商业中心吧。
此刻回家也没事做，去逛逛好了。
站在路口等绿灯的间隙，苏亦欢回头看了看，还是叹着气走到路边，敲敲跟了自己半天的黑色轿车车窗。下一秒车窗下滑，果然露出了阿森谄笑着的脸。
白了一眼阿森，苏亦欢道：“我记得我说过放你假的。”
“呃……我，我有回宅子，又被小雪撵出来了。少爷，您就行行好以后外出都让我跟着吧……”没办法呀，小雪那白眼的杀伤力可不比少爷的弱呀。
“真是跟屁虫一只。”苏亦欢总结，“好了好了，你就在那商厦停车场等我好了。”撂下话，他径直过马路走进商厦，心想这有钱人家的规矩还不是一般的多。
阿森目送自家少爷走进了商厦，把车子驶进停车场停好，打开时下流行的网络歌曲闲闲地听起来。
音乐实在太动听，阿森靠在椅背上简直快睡着，所以当被人一巴掌拍在脸上的时候，他一时间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嘿嘿……少爷你买好东西啦？”阿森心虚地说着，看到自家少爷坐在前座，余光又发现后座有什么，转头才发现居然是一大堆大小不等的毛绒玩具，摆满了整个后座。
“呃……”阿森在心里纠结，少爷好像不具备玩毛绒玩具的性别与年龄吧？
“我买这些很奇怪？”
阿森赶忙道：“不奇怪不奇怪，少爷您系好安全带，这就回家。”说着话，却见对方抬手关掉了CD，然后是冷冷的声音：“以后别让我听到这种恶俗的音乐。”
“是是。”阿森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发动车子上路。
成为景家少爷专属司机的第一天，阿森心里很是纠结两件事：一，少爷真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二，做了少爷的专属司机以后真能加薪？
——才怪。
阿森有点心虚地边开车边观察自家少爷的表情，却见他环手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还真是，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啊。
不用面对那审视的眼神阿森心里稍安，下一刻却又听到少爷的声音，好在比方才多了点温度：“悦锦苑，是什么地方？”
“呃，我只知道那好像是景家的集团投资的一个宴会场所……好像在堇西路中段……”
“……这样。”苏亦欢应了声就没了别的话语。
“对了，我有听辉哥说他今天要送老爷夫人去那边，应该是有聚会吧。”阿森看看时间接着道：“这个点，宴会应该刚开始。”
许是他第一天做人专属司机的缘故，并没有想到该问一句自己这个景家的少爷是不是要去那里。不过，原就不是景家人的他哪来的资格参加宴会？
他不过是……景灏无奈接下的一个包袱罢了。
阿森没再听到自家少爷说话，只见他不断地拨弄着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车窗外透进的路灯光忽闪着投在他的脸上，让阿森觉得他似乎有点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