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欢瞥一眼又在开玩笑的人，终于把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你是AB血型吗？”简直就是双重人格。他暗自腹诽，下一刻却听到景灏放下酒杯认真道：
“苏亦欢，曾经我说过这个世上只有你是我想要珍惜的人，只可惜我选错了方法。其实我很庆幸你失忆了忘记了原来的我，这次带你出来，只是想也许我们还有重来的可能。”大约是从来不说这样感性的话，景灏停了下，“如果你还是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我说过我不会再强迫你做任何事。”
景灏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苏亦欢依旧有些不适应，他低头拿起酒杯喝酒，没有回答。身边的侍者得到示意，上了开胃菜，很小的黑白黄三色成个小塔状。
“我知道你不喜欢西餐，所以今晚的菜都是中西结合的。”景灏拿起叉子，“这个是卡露伽鱼子酱山药配新式油条塔，虽然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三者，但今晚厨师拿手的就是天马行空的中西结合，味道不错。”
苏亦欢带点怀疑的叉起那个小塔放进嘴里，鱼子酱的咸味在被舌头压破的同时在齿间弥漫开来，很快的山药的软糯香甜中和了咸味，再加上一小段油条，果然是一种享受。
“看来，这个开胃菜起到作用了。”
“嗯。”苏亦欢应声，“是很好吃。”
盘子被撤走，然后上的是汤。看着汤上漂浮的新白嫩绿，不用介绍也知道是茉莉花奶油汤。
“你很喜欢茉莉花？”苏亦欢还记得A市的房子里有一大片茉莉。
“现在讲究的都是有机低糖饮食，茉莉花好像有很多药用价值。”景灏舀起一勺喝下就示意侍者可以撤下，“不过现在你不用喝太多，还有很多美味你没吃到。”
接下来苏亦欢总算知道早上这个人说的“晚餐我们再好好吃”是个什么意思，无论是副菜的五香鹅肝茶熏蛋，主菜的黑胡椒汁糯米牛排，配菜的豆苗番茄沙拉还是餐后甜品芒果沙冰，各种中西结合的新西餐都很合自己的胃口。
边吃边聊间，苏亦欢甚至不觉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喝着手上去油醒胃的茉莉花茶，他颇为享受的闭上眼感受晚间微风的吹拂。
景灏没有喝茶，看着对面支着下巴闭眼浅笑的人，自己的嘴角也不由跟着上扬。看着他享受的样子，这种感觉就会在自己心里放大无数倍，再没什么能更让自己满足了。他站起走到苏亦欢身边伸出手去：“晚餐结束，现在是餐后散步消食时间，走吧。”
“嗯。”苏亦欢心情不错，站起来看到景灏伸过来的手，还是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到的又是正在撤盘子的服务生微笑。
这次景灏没收手先走，而是直接握住自己垂在身侧的右手牵着他往前走去。苏亦欢想要抽回手，却不想对方握的更紧了。
“你放心，这个国家同性伴侣关系是受法律保护的。”
“……”苏亦欢怔住，原来这样，怪不得酒店的人看到都能如常微笑。
“来，过来。”沿着青石小道走了几百米，景灏指指木质长椅，牵着他过去坐下。
是一片露天草坪，周围有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苏亦欢仰起头，漫天的星子就在头顶闪烁。一个小型演奏台之外，几排长椅散落在草坪上，已坐了五六成的住客，大多是成双成对的男女。
也许，曾经跟这个人坐在这里的，是那个Hsiao夫人吧。苏亦欢低头看着依旧被景灏握着的手，没有说话。
有灯依次亮起，片刻后，悠扬的音乐就传了过来。在古典的庄园里欣赏露天古典音乐会，确实是美的享受。只不过，心里有事的苏亦欢自然没有心思静下心来欣赏，思绪之随着悠扬的大提琴声越飘越远。
手机声响起，景灏松开他的手走开接电话去了，苏亦欢依旧只能听清几声简短的应答，待景灏挂了电话走回来的时候，他没有考虑就道：“我们回去吧。”
“怎么？不喜欢听音乐会？”
“不是，我有点困了，想回去睡觉。”
景灏挑眉，“我记得你下午6点才起的床，现在9点刚过。”
“可能是刚才晚餐太美味，吃饱了就神虚。”苏亦欢别开脸，径自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你有心事。”身后的人快步追上，“苏亦欢，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苏亦欢停下脚步，只抬头看着景灏，表情平静。
“好好，你不想说就不说。”景灏无奈，“那就回去吧。”
苏亦欢在浴室待了很久，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出神，等他终于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看到原本站在窗边沉思模样的景灏走过来铺床。
“你睡吧，有事叫我。”最后给他拍拍枕头摆好，景灏道。
“你不用睡觉的？”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没睡觉了吧。
“公司有点事需要处理。”景灏扶着门把手，笑笑道：“估计我在旁边你也睡不安稳。”
关门声后空间里有一刻的静谧，苏亦欢掀被子上床躺好，片刻后又伸手把床头灯调到最暗，拿了手机转个身背向光源把玩。
过来后他的手机一直没有响过，想来是景灏交代过不要打扰他，制作中心应该也没有发生非他处理不可的事情。这样说来，刚才的电话应该是卫凛打来的了。想到为了带自己来度假那个人加班了很久，过来后只能利用自己睡觉的时间除了公事，还有晚餐时候的那些话，更远的，是他失忆以后这个人所做的所说的……在恢复记忆后再回想，一切已经很明朗了。
也许，那个Hsiao夫人真的只是景灏的普通朋友？而他的电话里无所不在Andrea……就当她不存在吧。
苏亦欢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依旧有些鸵鸟，拉起被子蒙着头，过了会又掀开，干脆拿过床头柜上的ipod塞住耳朵，爱听的音乐响起，他的心里总算不再那么乱糟糟的了。
景灏处理完急需他处理公务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冲了澡揉按着有些酸的脖子坐在床上刚拧开床头灯便看到苏亦欢皱了下眉，他随即把灯关掉。
身边的人耳朵里还塞着耳机，景灏无奈笑笑，看来他真的是很困，放着歌都能睡着。把耳机拿下来关掉播放器扔到一边，侧身躺下。
另一边床头灯的昏暗光线射过来，从这边看过去苏亦欢的整个面部都显得暧昧不明，但是，景灏仍然感觉得到对方微启的唇间绵长的呼吸。手在就要触碰到对方脸颊的地方顿了下还是轻触上去，指尖细腻的触感传来，景灏到底忍不住把手往下移了点稍用力就把整个人搂进了怀里，然后，心里就平静下来。
从第一次这个人主动扒进自己怀里睡的流口水到他强迫的把对方压在身下肆意占有到恐惧自己靠近，再到此刻仅仅是搂着他内心也无比平静……已经过了九年。
他们用九年的时间来试探，逃避又互相折磨，真的够了。低头在怀里的人唇上印下一吻，景灏闭上了眼睛。忽然想到，这大概就是自己说的“不保证什么也不做”的全部了吧，除非他愿意，他不会再强迫他任何事。
所以，当他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找不到人只看到一边枕头上的便签写着的“让我一个人待一天”的时候，他只无奈笑笑而已。
苏亦欢站在105米高的跳台上眺望远处默默无声的苍翠山峰和山脚间的河流，工作人员在给他脚下的固定工作做着最后的检查，回头看到教练微笑着向自己握紧了拳头，他回以同样的动作，转过头的同时他听到了工作人员的号令。
3，2，1！
他感觉不到身体的任何动作，只有耳边猎猎作响的风声，两边快速往上跑的石峰以及胀满的胸腔告诉自己身体在快速的往下坠落，感觉到死神之手快抚上他的脸的时候脚上的绳索发挥了极致的弹力把身体拉回了半空，身体在一瞬的失重后再往下坠落，他闭上了眼睛。
反复弹跳的绳索弹性渐次减弱直至消失，他睁开眼睛看着下面左右摇动的地面，感觉到由心脏到四肢百骸血液的快速流动。
绳索在摇动幅度减小的时候被慢慢放下，河流上等待的皮划艇划过来，工作人员把苏亦欢扶坐好并给他解开脚上的绑缚。划艇的人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语气有点夸张的道：“你太厉害了，我在这接人一年多，你是第一个表现的这么镇定的。”
苏亦欢只微笑，说了谢谢。对方说的是否真实并不重要。
从跳下来到弹力消失的过程只有几分钟，却足够让他把新生后二十三年的生命从头到尾的想一遍。
是的，爱在生死面前没有权衡的意义，因为真正爱上一个人，在濒死的瞬间脑海里也全部是那个人，因为他早已在灵魂深处铭刻。他用了两辈子的时间等来了景灏，为什么，要一次次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挽留？他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苏亦欢仰起脸看遍拔地而起的峭壁，手指无意识的在唇角摩挲，然后发自内心的扬起了微笑的弧度。
以后的每个清晨，他都可以在那个人的怀里醒过来，都可以看着那个人的睡颜，然后轻轻地吻上他的嘴唇……
皮划艇靠岸，苏亦欢谢绝了工作人员的护送，系好腰包徒步穿过山林。腿伤处隐隐有些疼，他没有停下，心里只有声音在说，走完这段山路，你的生命里不再有恨，也不再有害怕。
第五十九章：爱的完满
搭车回到庄园的时候正是下午茶时间，苏亦欢不急着回房间，沿着小道欣赏花园的别样风景，看到从未见过的小花便拿出手机拍一张。
有风吹来，一顶女式帽子被吹到了自己脚边，抬起头四下看，见到不远处的花木掩映间有个女士正在找寻着什么。
拾起帽子走过去，女士在接过帽子的时候说着谢谢，在看到他的模样后眼里多了些高兴的神采，“你是……苏亦欢对吧？”
苏亦欢诧异，他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她。
端着托盘的侍者把茶点摆上，微笑道：“Hsiao夫人，您的榛子焦糖慕斯。”
“好的，再给这位先生上一份同样的，再来一壶茉莉茶。谢谢。”
侍者颔首退下了。
“Howe这两年很喜欢喝茉莉花茶。”示意苏亦欢坐下，女士温婉的笑：“想来你也是一样的。”
“您就是……Hsiao夫人。”苏亦欢声音很轻，昨天由于距离的问题看不太清楚，现在面对面了，苏亦欢才知道什么是气质和成熟女性的魅力，什么是……景灏会看上的人。
“呵呵，你不必这么见外，同Howe一样叫我Andrea就可以了。”
苏亦欢这下子不是诧异而已了，他不由瞪大了眼，难道她才是景灏电话里反复出现的Andrea？
“你没有见过我，但是我四年前就知道你了。”Andrea倒了咖啡摆到苏亦欢跟前，“最早是Lydia老在我耳边提起你，然后去年开始，Howe也经常说起你了。对了，你的腿痊愈了吧？”
“您……？”
“我是Lydia的妈妈。”
“您是……景灏的老师？”看着Andrea微笑着点头，苏亦欢只觉后背有冷汗渗出，含着一口咖啡咽不下也吐不出。
“怎么？”Andrea看出他不自然，“这个咖啡不好喝吗？”
“不是不是。”苏亦欢赶忙咽下咖啡，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说不好意思您是我幻想了很久的假想情敌吗？
侍者端上新的榛子焦糖慕斯和茉莉花茶，Andrea微笑的看着苏亦欢：“你愿意陪我用个下午茶吗？”话语到这叹息，“孩子大了统统留不住，Lydia工作之外的时间只记得俞墨，Lucien向来就是个不定性的，也只有Howe还记得我，工作再忙每年也会抽出时间陪我度假。”
“我感觉得到，景灏很重视您。我听到过他在电话里说想念您。”
“呵呵，你认识Howe那么久，也知道他感情方面是很内敛的人。想念这样的话，他不会挂在嘴边的。去年他这么对我说了，是因为我告诉他爱其实是很简单的东西，只要用心去感受就可以了。我还记得，那天是你生日的第二天。”
“呃……”苏亦欢挠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Howe从小就是个孤单的孩子，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感情，太多的冰冷现实让他不敢靠近温暖的东西，因为害怕那温暖只是昙花一现。不确定能永恒，所以他干脆不要。
“但是你不同。我知道之前你们有很多不愉快的回忆，其实那也是他的害怕造成的。他害怕你在他的生命里只是昙花一现，所以他做了很多……错事，为的只是想留住你。”
“……我明白。”苏亦欢听着Andrea的叙说，心里忽然有酸痛的感觉蔓延开来，他忽然很想见到景灏。
“不过，这次你肯跟他一起来一定也是原谅他了。你知道吗，昨天我看着发自内心微笑着的Howe，真的很替他高兴。
“谢谢您，Andrea。”
“对了，听Howe说今天一早你就独自去玩了，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嗯，是。”苏亦欢拿起叉子吃一口慕斯，“这个小镇真的很漂亮，能让人忘记了各种烦恼。”
“我在你身上看到很多你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东西……不过是正面积极的。我的儿子Lucien还虚长你几岁，反倒是个不定性的，总是想着到处游玩花天酒地。今天你不在，他立马就拉着Howe打球去了。”
“呃？”
“Howe昨天很抱歉的跟我说，这次没有太多时间陪我了，因为他要带你到处走走。今天这样，Lucien能不兴奋吗？”
“噢，呵呵。”
“好啦，我那老头子也快醒了，谢谢你陪我这个老太婆用下午茶。”Andrea说着站起身，身后的使者拉开椅子。
“是我该谢谢您呢，跟您聊天很愉快。”
“呵呵，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Andrea说着话，示意身边的服务生撑开遮阳伞，“Suu，我们下回见。”
“好的，您慢走。”目送Andrea离开，苏亦欢继续坐下来品尝美味的慕斯和茉莉花茶，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按下接听，下一刻听到的声音让他惊喜的站起了身。
“嗨，苏大总监，还记得我吗？”声音有些虚弱，不过那个语气怎么能让人忘记。
“伊藤，你醒了？你真的醒了？”苏亦欢颤抖着声音。
“是啊，我求了阎王几个月他老人家都不收我，我只好又回来了。”
“你命这么硬，阎王怎么敢随便收。”苏亦欢也同以前一样，接着他的话调侃。
“哈哈，说得对。我听君姐说你跟BOSS度假去了，怎么着想通了？”
“……”
“得得，你不说我也知道，心里再渴望外表也是别扭着的。不过，事实证明我跟你说过的话很对是吧，说说吧，你要怎么谢我？”
“好好，等你回来我用心写张专辑给你唱行了吧？”
“哈哈，太行了太行了。”伊藤笑得大声，手机里传来一些小的人声，过了会又听到伊藤道：“好啦苏我不跟你说了，我哥又在聒噪，挂啦。”
“是啦，都回国了再聊，别忘了《莫箫》还等着你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