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是速战速决的。
全身沾满泡沫、头发挤了洗发乳抹出泡泡后再一次冲洗完毕，他连身上的水珠都没擦便穿上两周没洗的衣物，头发还湿漉漉的，滴下来的水染湿了衣服。
淋浴时冲水声很大，难以发现外头的状况，所以他洗得很快减少水冲刷的时间。再加上他早已确认过那女人回来的时间，基本上是很难被发现的。
尤其他已经干了十几年了，更难被发现。
只是他这次运气不太好。
叩、叩……
他屏住气，降低呼吸声，的确听见门外有刻意放下脚步的踏步声。
那女人回来了。
他洗澡的时间很快，不过五、六分钟的事情，加上闯入、穿衣的时间，前前后后不过十来分钟，那女人应该是一个钟头后才会回来……
妈的，这女人铁定忘了带东西！
回来的时候还正好听见浴室的冲水声！
他赶紧穿上步鞋，从裤子口袋内拿出掌心大小的瓶子。
自从对付过Vincenzo很有效之后他就随身带着了。
防狼喷雾剂。
仔细听着脚步声越来越靠近，他在心里莫数三秒，确定脚步声离此处不到三步后，猛然打开门！
「啊啊啊啊啊——」
他毫不犹豫地压下喷头，趁着女主人尖叫、掩眼的同时从窗外钻出，逃了出去。
不太凑巧的，今天下起了毛毛雨。
雨势不大，不过仍令他讨厌。今天运气背的话，他恐怕得睡桥下了。
但没过多久，他脑海里却闪过那栋他熟悉到不行的屋子。
……算了吧。他又不知道那男人会不会在家。
要是刚好碰上，绝对不是好事。
这样想着，殷红却已经不知不觉地站在跳往主卧室的对面屋顶。
从这里能看见那扇总是为他大开的窗仍是开的。
他总是来过一次之后，没隔个一两周是不会再上来的。今天……或许是不想睡桥下吧？也可能是下着毛毛雨的关系。
反正Vincenzo也说欢迎他过来……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已经有些习惯这里了。
他抱着，那男人或许不在家的侥幸感，跳了进去。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不只那男人在家、一丝不挂地趴在床上之外……
还有个名为Angela·Lombardi的女人躺在那男人的身下。
「谁！？」
「殷……殷红？」
他并没有喜欢上这家伙……一定是那该死的刺青在发热、发痛的原故。
「殷红……我……」
不然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悲惨？
「Vin？你……」
就像被万针穿刺一般。
「……Vin？你怎么……你要去……」
明明是刺青在痛，他又为何会突然想到那男人对他说：喜欢他？
「等等……殷红——！」
他说，他爱他。
第十五章（上）
已经很久没感觉到自己的笑容会僵掉的时候了。
一直都斯斯文文、善于等待的他竟然焦躁的几乎难以等待。
保持在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
他笑不出来。
连假笑都做不到。
……如果苏东坡和恋人吵架，是不是会煮东坡肉来讨好对方？
但是，割自己的肉实在是……
＊＊＊＊＊＊
殷红消失了。
不是往常那样，离开他家，隔几天再回来住的那种消失。
殷红消失了，犹如人间蒸发一般，就算翻遍了整个那不勒斯，他仍然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甚至到殷红常去的那条街询问，也仍是一无所获。
殷红整整消失了一个月，而且还在进行中。
Vincenzo手中紧握着一只手机，不发一语。
殷红什么也没带走，包括藏在他家的背包和他送给他的手机。
他没想到殷红会这么快就回来。平常总是过一两周才会回来……
天啊……
他以为……以为殷红一气之下，没一时半刻是不会回来的，没想到会在那种情况下……天啊。
「殷红，你到底在哪？」他将手中的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拍了拍因睡眠不足而略显苍白的脸，走出屋子，让Malcolm载他出门。
他下了一步很危险的棋。
车上的广播报导着近期得新闻，想当然，是不会有殷红的消息。
但有别的。
令Bruno及Lombardi紧张万分的消息。
跨出车门，他稍微交代了回车的时间后，走进一栋普通的建筑内。
这里是都市的边缘，车子来来往往，但真正停下走动的人并不多，他要的正是这样的地方。
这栋建筑是蓝泽出资替他盖的，当然他也在事业稳定时将钱还清了。公司人员都是他可以信任、明白他在做些什么的人。
啊啊，这间公司自然也是有干些游走法律边缘的勾当的。
和员工打了招呼，他搭电梯到顶楼办公事。
里头有间小套房，偶尔他会再这里偷闲……但现在，里头住了位千金小姐。
因为殷红的出现，而使他的计划有所改变，本来……他是想等到Malcolm将Bruno控制住后，再走这一步的。毕竟，如果小天使够信任他，或许他不必绑架Angela，那女人也会自愿将公司交给他……
现在不行了。那女人发现了殷红、怀疑他有所企图，追根究柢要他将事情全说明清楚。
他当然不可能乖乖就范。考虑到那女人会反过来牵制他，索性将计划提前了。
「早安，Angela。」他如往常，面带微笑，手里还拎着一份早餐。「抱歉，为了不让你逃走，只好拴着你。」
他满脸歉意地说着，眼神却非如此。坐在床上的女人自然也发现了，满脸鄙夷地瞪着他。
一个月前，Angela·Lombardi失踪了，警方与黑道分分搜寻她的下落却徒劳无功，而媒体定期的报导彷佛在催促他快将小天使释放一样。
「你的失踪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呢。」他将早餐递给女人，下一秒Angela拿出了塑胶汤匙朝她扔去。
「bastardo（混蛋）！」
「嗯……我是啊。」他从地上捡起汤匙递给女人。「Angela我本来并不打算这么做……等事情结束后，我会让你回去的。」
从一开始的震惊、哭泣、暴跳如雷，到现在的不满、怨恨，Angela已经失去和他争执的力气了。毕竟不管再如何吵，他不会动气，也不会心软，放任她叫哑嗓子，他依然是那副模样。
好似从没绑架过她似的，只不过是请Angela到这里作客。
「结束？」那女人冷笑一声，泄愤似的撕咬着手上的三明治。「还有什么好结束的？还有什么可以结束？你说过要娶我不过是骗我的！你和Carlo·Bruno一样都是下三滥！哦不……你比那个废物更恶心，你连男人都……真恶心……你竟然还敢用这样的身体抱我！」
「亏我还……这么……」
「娶你是不能的了。但是让你离开Carlo我还能做到。」他对那女人带泪的怒视毫无反应，心情平和的继续说下去：「离开那只沟鼠对你有利无害吧？说起来，Carlo也真是的笨蛋，要是他对你好一点，就能从你口中得到Lombardi一些有用的消息呢。」
「你休想再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他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你父亲对你不错，为了让你能在义大利还有立足之地，给了你几家公司。那沟鼠如果够聪明，就会对你好……可惜他不够，冷落你、辱骂你，就连Carlo的母亲也对你冷眼相待。你们双方都必须靠着对方振作，以为得到了这层姻亲关系，你之后过的好坏都无所谓，毕竟你父亲看待你不过是当作可利用的商品是大家众所周知的。」
「虽然你才貌双全，但可惜你父亲没有给你发挥的机会。」那女人像被说中了似的，面露痛苦。「但是，你父亲为了让家族更加强大，不得不将义大利的重要产业托付给你……虽说，这些之后都得还给他。」
「不过……」他抬起了Angela的脸。「如果他们知道你的好、善待你，就会得到更多，可惜他们不够聪明。东西在你名下，你真想得到什么，就该趁现在去夺，Angela你可以，只是没胆去做，你比Carlo更厉害……啊啊，说这些现在也没用了，你就在这里休息吧，事情结束后我会让你安然离开的。至于你那晚所看见的，请都忘记吧，毕竟……」
「我不想因为这样，让你消失。」他勾起上弦月般的笑容，Angela立即往后一缩，怕他看不见似的，用力点了头。
「有什么需要就说吧……需要电视吗？」他恢复温和的笑容，但自然没让那女人感觉到安心，只见Angela不愿再与他靠近似的退到后面。「不需要？」
「……要。」Angela沉默了一会才发出如蚊子般的声音。
「我本来并不想让你受怕的，抱歉了。」他捡起被扔在地上的餐盒和汤匙，将其装回原来的袋子中，准备离开。「脚链很长，只是没办法出房间，多起来走走吧。想洗澡也行。」
他关上房门后，突然想起什么，又开了门。
「Angela，我会让你离开那只沟鼠的。」
＊＊＊＊＊＊
第十五章（中）
殷红去了一趟罗马。
别问他怎么到的、又是如何在那个地方生存。
反正他不管到哪，做的事情都是不会变的。
但对路不熟悉的他，也还是遇到了苦头。
……总而言之，他还是撑过来了，也在躲了两个月后从罗马回到那不勒斯。
他觉得自己很傻，其实他根本没必要逃的。他们本来就没有再一起，Vincenzo虽口口声声说爱他、喜欢他，但不代表那是真的。他也很笨，想也知道那样有地位的男人怎么可能会缺女人？他只是没想到已婚的Angela会和那变态搞在一块。
其实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会在第一天就强奸出次见面的陌生人，和有夫之妇上床就显得小儿科了。
他和那男人没有交往，上床只是解决生理需求，撞见那男人和其他人做爱他应该心平气和的……
那时后带着不知如何表达的酸涩心情，默不作声的逃离现场，他在这两个月有了答案。
为什么对那男人在他身上刺青，虽然暴怒，却不过三天就接受了、想消气了，他也有了答案。
但他不想承认。
非常非常不想承认。
没有任何理由……那男人没有任何理由会让他喜欢。光是性别就该将之排除在外。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Vincenzo对他不过是玩玩，他早就知道的，有谁会真心喜欢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小偷？
而他……呵。
殷红一踏上那不勒斯的土地，立即去了趟Rome的店。
就他所知，最近那不勒斯闹得沸沸扬扬的，就是Angela·Lombardi失踪的消息。
这件事他心里有底。
「Rome。」他坐上吧台，打了声招呼。「molto tempo non ci vediamo。（好久不见）」
他张望了会，「那对猪狗兄弟还没来？」
他们总是习惯在这里聚会，Russo还在时就已经开始了，而平常这个时间也该到的，却不见人影。
Rome看到他就是一阵碎念，什么总是不见踪影、消失一两个月也不通知……
「所以，Gareth和Alvin呢？」他忍不住打断对方的抱怨。
「那两个孩子比你好多啦，至少还会通知我。就算是Raul……」知道他还很在意似的，Rome在提起他的Russo养父时表情一变，静了声。
「我去了罗马，没干什么，就和现在一样。」他崭新的背包中扔出一条男用金项链。「记得自己卖掉。」
他伸手拿了摆在桌上的报纸，边翻边问：，「现在能告诉我，那对猪狗兄弟来不来？」
「Gareth说有工作，已经一个礼拜没出现了，今天我想也不会来吧……呐，请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Rome，才过一年就变得这么会念，你是不是老了？」他接过热腾腾的义大利面，不忘刺激男人。
「你的Rome叔叔还年轻的很咧！」
而他则哈了一声，不与置评。
殷红边翻报纸边吃义大利面，等整盘吃完了，报纸也看得差不多，正打算拍拍屁股走人时，门上挂着的铃铛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Rory！」他一句话都还没讲就立即被抬回吧台，还被用力拍了拍背。「搞屁啊！两个月没回来也不说一声，本来还想找你去偷……」
Alvin将声音放小，将嘴靠近他耳朵和他窃窃私语。
「你偷那变态的……！」他惊愕的差点说不出话来，甚至转头看向不发一语的Gareth。
「嗯。Dicarlo家的机密光碟。」Gareth一证实Alvin的话，他顿时只觉得寒毛直竖以及不安。
啊啊，他常偷那男人的东西，虽然他只偷值钱的珠宝、古董，但也被Vincenzo弄得够呛，这对兄弟被抓到……
「你知道我不偷那种东西的。」他故作镇定。「我以为雇你们的Aldo和Dicarlo应该很要好？」
「谁说能雇我们的只有Aldo？」Gareth挑眉反问他。
「所以，你们这个礼拜就是去偷那玩意儿？」
「对。前天才结束。」
他抿了抿唇，说不上现在自己的心情是如何。
这些本来就不关他的事情，不管是Gareth还是Alvin，甚至是Vincenzo，谁雇那两人去偷谁的东西，他应该是听听，笑笑被偷的人太笨才是，但他现在只觉得五味杂陈。
以前的他知道那家伙被偷那么重要的玩意儿，心里绝对爽得要死，但现在……
好吧，其实他心里还是有点爽的……一点点。
「我晚点回来。」他戴上帽子，不顾那三人在背后挽留、推开门跑了出去。「那个背包替我顾着。」
只是去偷看而已。
他还有一个包扔在那变态的家里，他只是去确认那包东西还在不在。
顺便去嘲笑那男人的失魂落魄。
第十五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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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ncenzo从来没有这么焦虑过。
Dicarlo那张机密光碟被偷了。
难以置信。自从殷红失踪的这两个月以来，他的东西没再消失过。
难道是殷红回来了？
可是……殷红对那种东西从来是不感兴趣的，就算要偷，也都只偷他收藏在另一房的古董。
对他的报复？
呵。这是不可能的，殷红要报复他什么？
要做的话，当初那片Bruno的光碟片就够殷红报复了，只是他没有。
难道是Aldo……不，不可能，他们没理由这样做。
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还是另有他人？他将脸埋进双手间，思考着所有可能信。
已经让Malcolm按地去搜寻了，但那老头发现是迟早的事情，最好快点找到。
他不排除Aldo家那两只替身小老鼠偷了那张光碟，毕竟那天见到他们时，表情显然不怎么欢迎他。
记得在Pietro和他谈起Rory时，他立即面露吃惊，完全忘记掩藏住，而在之后，离开房间的Salvatore将仅见一面的两个替身带进来时，他心里立马有了底。
「你们认识Rory·Russo？」
「我们才想问你和Rory是什么关系！你身上怎么会有Rory的枪！」比Salvatore略矮，个性倒是和他差不多，只不过比本人还要暴躁，沉不住这点倒是挺像的，好像是叫Al……什么的？
就是被他射了一枪的小老鼠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