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看着她,只觉得一种久违的温暖渗入心里。过去的时光里,菀宁就是这样,陪伴着他。她不会做小女儿态,不会邀宠,不会那些温存的小伎俩,但于政事上,总能提出一些观点,切中肯綮,给了胤禩诸多助益。胤禩淡笑着对菀宁点点头,道:“多谢格格。这人我也听说过,能得格格青眼,必然不凡。”
“你,在战场上多加小心。”菀宁低下头不再看胤禩,轻轻地说。
“我知道,多谢。”胤禩颔首。
菀宁蹲身又行了个礼,转身再往宁寿宫去,胤禩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宁寿宫的宫门,看看天色,还算早,就往毓庆宫去了。
胤禩已经许久没去过毓庆宫,一方面他开始办差之后事情繁忙,没什么时间去,另一方面太子新婚,毓庆宫里地方不大,去的多了倒可能碰见太子妃,胤禩还没大婚,叔嫂总要避嫌的。
在门口打了招呼,等了一会儿,太子才派人请他进来。见了胤礽,胤禩便规矩地行礼,起来之后胤礽也是一派亲近之意:“小八今日不如就留在孤这儿吃点儿东西吧,刚传了膳,一会儿就到了。”
胤禩觉得奇怪,便问道:“二哥晚膳到这时才吃?”
“也不是,你来了就别问那么多了。留着吃饭就是。你多日不过来了,如今孤见你一面可比见汗阿玛还难,日后想请你吃顿饭,也难得机会了,汗阿玛今日跟我说了,明日就发明旨,派你去归化城,只是还没定好给你个什么位置。汗阿玛意思就让你协理军情探查事宜,不给你职位了,孤倒是觉得名不正则言不顺,老大出去还有个副帅,你去一趟什么名头都没有,也说不过去。”胤礽说道。
“二哥何必在意这个。我有皇子身份,就算没有名头,出去还能被人欺负了?二哥还不放心我?”
“放心,自然放心。可这趟打完了回来,恐怕还有大事,孤也是为你好,想让你多挣些功劳。”
“二哥是说,要分封了?”
“老大那儿,格格都生了四个了,”太子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憋着笑意,“老三老四都已经大婚了,这回老五、老七也赐了婚,内务府已经开始在议婚期了。十三阿哥往下,年纪也不小了,老在兆祥所住着,也不是个事儿。宫里不够住,总要出去开府的。你年纪虽小,可近来办差显然是得了皇父的意的,这回机会好好把握,恩封和功封,毕竟不同的。”
胤禩摇摇头,“太子惦记着我,倒不如把力气往四哥身上使。就算第一回分封能分到我,顶天也就是个贝勒,总不能越过了哥哥们去。四哥不一样,他是能封王的。”
“老四?我可听说了,老四大婚第二天就跑到你那儿去,两人说了挺久的话呢。”太子不置可否。
“二哥想知道我说了什么?其实告诉您也不妨事,我这些日子在理藩院,私下里筹了些肉干,又给蒙古那边通了气,搞了条办货的路子。我想着我这一走,也不知道何时回来,四哥管着户部,说不准就要忙活办粮的事儿,就全交给他了。”胤禩正说着,外头崔太监进来,开始摆膳。
几样摆开,却不是晚膳的例,倒像是顿宵夜,有个太监端了酒上来,放下了,却没出去。看样子是要留下服侍胤礽用膳的。胤禩看那个太监有些眼生,心里正想着去查查他的底,自从出了三十三年的事儿,胤禩对毓庆宫里的太监便不如之前一样掌控得牢了,可有了新人他也还是要过一遍的。然而,小太监刚倒了酒,胤礽却伸手在那小太监腰间,掐了一把。
胤禩一皱眉,自己这段日子忙着要去蒙古的事儿,对太子这边看顾是少了些,就这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太子是怎么着了道的?胤禩仔细打量这太监,模样周正,一对桃花眼,便是低眉顺目,也颇有风情。胤禩立时想起前世太子诸般作为,一时只觉得气血上涌。他做人弟弟的,总不至于管到这些事情上来,可不管吧,这事儿早晚让康熙知道。太子几乎时时关在宫里,若无人引导,断不可能做出这等对太监动手动脚的事儿来,到底是谁,暗地里下了这样狠毒的绊子?
胤礽看到胤禩的神情,微微笑了笑,不在意地说道:“八弟还小,不知其中滋味。”
胤禩却站起来,恭敬地说:“我若说让二哥万务如此,二哥想来也不会听。臣理解太子的憋闷,日日困在这宫墙之中,心里不悦,也需要排遣。只是……”胤禩话头停住,直勾勾地盯着那小太监。
胤礽看看两人,笑了笑,挥手对小太监说:“你下去吧。”
胤禩见他退出去,才接着说道:“献此人于殿下者,不是不怀好意,就是被人利用。皇父不喜这些,殿下也应该知道,官员们在外面玩儿玩儿是一回事,在宫里养着却又不同。您若是真喜欢,玩玩不妨,只是,千万小心为上,勿让皇父知道。”
胤礽看看胤禩,有些无奈地叹口气,终于还是说:“你无非便是要我忍,这样忍着,何时到头呢?”
胤禩却笑了:“太子还有个头可以盼着,就已然如此了。不说别人,便是臣,岂能有片刻恣意时候?”
胤礽沉思一会儿,也笑道:“还是你说得明白。坐吧。”
胤禩这才坐下。又道:“等旨意下了,臣只怕立时就要走,太子爷有什么要交代的,便这会儿说了吧。”
“你长处并不在兵事,此番也不必执着军功,这场仗打完了,咱们还有一场大仗要打。老四那里,既然你说了,我便也下下功夫。只是,老九现在虽然没什么苗头,却不可不防,我总是顾及着这个,略远着些老四。”
“二哥倒是会错意了,胤禟我自小看着长大,他没那么大心思,我拢住他不往大哥那边靠就是,至于四哥,跟小九未必是一条心的。太子爷出出力,也许有意外收获呢。”
“办粮的差事,我会帮他拿下来,”胤礽喝了口酒,应承道,“老四是能办些实事儿的,别让他太近着佟家,用他也不妨。”
“二哥也不可太过放松,那个阎进【4】,说不准能推波助澜一把。”胤禩低声提醒。阎进是胤禛的人,这是胤禩早就知道的。三十三年清明之后,毓庆宫的太监和宫人都进行了大筛查,工作是暗中进行的,外围查的、换的都差不多,因为胤禩往毓庆宫安插自己人的事儿,康熙也知道,是以对胤礽这次大面的换人,也算是默许。然而,这次换人并未将所有的钉子一次性拔出,特意留了几人,其中就有阎进。
“这种小事,就不用我的大军师谋划了。”胤礽笑着拍了拍胤禩的肩膀。
“这军师之名,臣可不敢受。如今平阳府地震余波未了,臣既将受命去归化,开战在即之事,也不必瞒着太子,太子在宫中,一切都还是节俭一些为好。以往皇父对太子恩宠,故毓庆宫中取用,俱是上佳,如今虽内务府并不缺银两,可太子若有些表示,皇父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胤禩轻声叮嘱着,他要走了,太子这里,可不要出乱子才好。
好在太子并不傻,也点了点头:“孤这里一切都能应付,八弟不必多虑。”
从毓庆宫里回去,当晚胤禩就接了旨,次日不必去书房读书了。第二天一早明旨便下来,着胤禩往归化城驻扎,于费扬古处听调。晚上胤禩在乾西头所里摆了个酒席,所有的皇子都来践行,自是一番热闹。晚间胤禩安排院子里各项事宜,让张祁年主理院子里各项事务,各处的钥匙还是交给了一直跟着他的宫人白哥,并没将管家的大权交给纳木。晚上睡下的时候,胤禩想了想,终归是没再去纳木的院子。却不想,这一走,便成了永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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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这里的格格,就是侍妾的意思,跟后面八福晋的那个格格,是两种不同的身份,八福晋童鞋是正经滴小姐。为啥叫一样的名字,我也不知道。
【2】牛录额真汉译是佐额,或者佐领,是旗人管理人口的一种方式。一般当佐领的,有各种不同的身份,有的就是族里世袭的,有的是有能力升上来的,还有些年轻人当佐领镀金的。比如纳兰性德和纳兰揆叙年轻时候都当过佐领。这里小八这个格格,不是那个特别牛逼费英东、鳌拜他们的苏完瓜尔佳氏,也不是和硕额驸华善,也就是太子妃他们家的这支,上三旗的都不是,就是镶红旗一个小佐领滴女儿。没啥牛逼背景。
【3】王化行,就是在噶尔丹一战中立下大功的殷化行,他小时候养在姓王的家里,所以一直叫王化行,当了提督之后,才请了圣旨给自己改的姓。八福晋提到的这个孙思克,也是汉军旗的绿营名将,也在噶尔丹一战中立功封爵了。八福晋提到的郭罗玛法,就是满语的外公,是指安亲王岳乐。安亲王汉化程度比较高,殷化行又是有名的儒将,所以我YY安亲王有点儿欣赏殷化行,纯属为了剧情的胡扯,大家不要太当真。
【4】这个纯属怕大家忘了。阎进在27、28、30章出场。前世是胤禩的亲信,但是胤禩发现他是胤禛的人。小太监一枚。
番外:八四小剧场
话说,很长很长时间之后的某天,疑似西历四月一号,太子殿下一日得闲,将胤禩叫到毓庆宫里,摒退左右,正要开始说话,想了想却还是觉得不妥,招招手将胤禩叫到跟前来,附在胤禩耳边,轻声说:“我听说,小八你跟老四,XXOO了?(作者按:太子殿下是懂得英文的!)”
胤禩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道:“二哥卖弟弟个面子,谁告诉您的,您直接给做掉吧。”
“这么说是真的?”胤礽好奇极了,“我说,小八,你跟我这么久了,怎么都没透露过一点儿?”
“透露过一点儿什么?”
“早知道你愿意,怎么也不能便宜了老四那个阎王嘛。我多么风流温存,不比老四强多了?你说说,你究竟看上他哪儿了?”
“太子什么意思?臣可听不明白。”
“你也不用瞒我,我自己养着这么些个宝贝,怎么可能把你们的事儿往汗阿玛哪儿捅。咱们兄弟俩什么交情,你偷偷跟我说了,咱们也许还能互相研究一下经验。”
“二哥,我、真、不、明、白!”胤禩义正词严,一字一顿。
“不明白什么?”
“XXOO,到底什么意思?”
“你要是不明白,为啥要我把消息来源做掉?”
“把我跟老四扯在一起乱说的,都应该做掉。”胤禩的眼神突然阴冷起来。
太子仿佛没听见胤禩的话,也没注意到胤禩话里的意思可能是要把他也一起做掉。太子这是笑嘻嘻滴解释:“XXOO就是行房。”
胤禩脸色变了几变,脸憋得有些发红,才说,“嗯,做过。”
“真的?”胤礽瞪大了八卦的双眼,“快说,不许放过每一个细节。”
“殿下刚才的话,难道是觉得,我是被老四做了那个?”胤禩不悦地瞪了胤礽一眼。
“难道不是?老四他……哈哈哈,小八!你太厉害了!老实说,我听说的时候,还觉得肯定是老四那个家伙强上了你,没想到啊,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过,你看上他哪点儿了……要我说,你也该跟胤禟。”胤礽遗憾地咂咂嘴,拍了拍胤禩的肩膀,又道:“老四那个样子,看着就不怎么样,冷冷硬硬的,毫无风情,有什么意思。”
“嗯,其实四哥很不错的,太子是不知道四哥的好,四哥承欢之时,滋味可是妙到极处的。”胤禩眉毛一挑,在太子身边坐了,端起茶来润了润嗓子。
“哈哈,我的好小八,这回我可算是捡到宝了,每日里那些小太监们孤都玩儿腻了,说说,老四有何妙处,哪天问问老四愿不愿意跟孤也一起玩玩。”
“二哥什么时候沦落到了玩儿别人玩儿剩下的了?”胤禩一句话递过去,胤礽当即噎住了。胤禩又笑了笑,缓缓道:“四哥在床上,可不太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胤礽问出口,又觉得有些后悔,再接了一句:“老四是你弄到手的,我不抢,成了吧。可你总不能一直吊着我的胃口,我也尝过冷淡型的,只觉得没什么滋味。”
“四哥可激烈得很呢,可不是冷淡型的。若是以驯马做比,四哥便是最烈的马,任是谁上了,都要给翻下来,如此滋味,可是二哥尝过的?二哥找来的人,再烈性子的,不过也就是不甘心,最多也就是以死相携。四哥可不是,他是卯足了劲儿要压我的,却被我反压了。”
“哈哈!有趣!”胤礽抚掌而笑,“老四真是个妙人,孤都没敢碰自家的亲兄弟。看来孤所料不错嘛,分明就是他想强上你。这么看来,难道他对胤禟也下手了?”
“哼,他敢。敢动九弟一根指头,我让他三天起不来床。太子爷,你怎么老抓着小九不放?”
胤礽仔细看看胤禩,笑得更加酣畅,“九弟在咱们兄弟里,长得最好嘛。老四又是近水楼台……”
“别说了。跟小九没关系,这只是我跟老四之间的事儿。”胤禩有些生气,语气也激烈一些。
胤礽笑了笑,识趣地换了话题,“具体细节,赶紧说呀。这个才要紧,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不至于这么一点儿事儿,还藏私吧。”
……
胤礽一时只觉得意犹未尽的,看向胤禩的目光也微微迷离,神情已经不知道飘向何处了(作者按:那个神秘的地方,叫做脑内剧场)。胤禩等了半晌,见胤礽还在发愣,伸手在胤礽眼前晃了晃,胤礽也依然没有反应。
胤禩只得叹口气默默喝茶,约摸一刻钟过后,胤礽回过神来,大叫一声:“太完美了!”
胤禩只觉得天气突然很热,汗像瀑布一下往下流。(作者按:八爷,这个叫做瀑布汗)
胤礽欣赏完两个他异常熟悉的主演演出的有色电影,一时内心无比满足,问道:“其实我还是不明白,你究竟看上他哪了?”
“应激反应而已,二哥要是压我,我也会反压的。”胤禩不以为然地回道。
胤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顿时打消了哪天试试的念头。
雍王府里,胤禛一连打了无数个喷嚏……
第四十二章:启程
胤禩没有上早朝,辞别了良嫔,一个人带着十几个随行的侍卫,出了西华门,一路向北城走。满丕一个月以前已经先去了归化城,此去只有胤禩一人,带了一道意味不明的旨意,和几个初出茅庐的二等、三等侍卫。胤禩带的东西很少,只包了个包袱,里面几身换洗的衣服,一些花用,再就是一副强弓,一柄好刀,一把火枪,还有一腔上阵杀敌的雄心热血。
一行人骑了马,在京城的街市上倒也醒目,还未等出城,却横里杀出一人,正是找了胤禩一个月的鄂伦岱。
胤禩见鄂伦岱在前面拦着,连忙下了马,后面一众侍卫也只有跟着也都下来,看着鄂伦岱,有些迷茫。胤禩连忙上前拱手,问道:“表叔今日是有什么事儿啊?胤禩这儿领了差要出城,您可不是请我喝酒来的吧?”
“我就说八阿哥料事如神呢!”鄂伦岱笑着就搭上了胤禩的肩膀,“这当着外人呢,也别老表叔表叔地叫。”
不在宫里,鄂伦岱也不自称奴才,胤禩也不生气,笑道:“这有什么呢,实打实的表叔,还有人能说闲话不成?您真是来请我喝酒的?我这可急着赶路呢。差事在身,也不敢饮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