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千里寻和尚
那金钱帮的人也没什么高手,但是定空老和尚下山救人的时候,却发觉有个断了手臂的,却是在金钱帮里给他们出主意的——那断了手臂的显然就是被忘尘崖上的人给弄残了的,而赎回他的人,便该是金钱帮了?
老和尚看了一眼那个断了手臂的,却觉得他瞧着自己的眼神着实古怪。但毕竟那老夫人是他的妻子,即便是后妻,何况……他也确实与她有过琴瑟和谐的时候。
“不可能!”老夫人尖叫一声,也不知是怎么弄的,便从那杆子上挣扎了下车——却原来被绑在杆子上的情况,正是做给旁人看的,“石笃!”她的声音几乎能刺破万里晴空。
“老夫人,老衲法号定空。”老和尚高唱佛号,但瞧着她并无危险,转身就要回去。
“老将军!”忽然,那断了手臂的人大喊一声——这人,可不就是那冯大侠么!
却原来那冯大侠被断了左臂,又挑断了右脚脚筋,整个人也差点儿死在那后山的林子里,还是他最终跟刘尚义商量,说是不见定空方丈,而定空方丈的身份特殊,他倒是出去之后可以试着找到老和尚的家眷,到时候……许就能得知这忘尘崖为何没有对老和尚动手云云。故而刘尚义出去之后就让人赎了他出来,而金钱帮这一下又觉得能得名声之类的,便自告奋勇的过来叫阵了。
那老夫人真是无妄之灾。
但老夫人却觉得实在是太值得了。至少她见到了石笃。这老太太对她那丈夫可是真心实意的,可她也知道,自己这老夫人做得不是那么的稳当,每天也是战战兢兢,她自然知道她之前那位大姐可不是真的就那么死了那般简单。
“阿弥陀佛!”老和尚高唱佛号,脸上无波无澜,沉静得仿佛死水古潭,“施主,老衲法号定空,早已入了空门,出家无家,并无世俗挂碍。”对于他来说,这老太婆没有祸事,那么他也便是毫无挂碍,自然是不能过去与他们说什么当年的旧事的——至于那个冯大侠是怎么知道他是谁的,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这边老和尚真是仿佛就是个出家人一般了,半点不见心急,垂着眼皮,一派的淡定自若。
那冯大侠也觉得古怪万分,可他也不能就这样冲过去问老和尚是不是跟那忘尘崖上的邪魔外道有什么瓜葛,毕竟他也见了那老和尚在山上并不是偏着哪一方的,反而总是淡淡的站在一旁说一些所谓的“风凉话”。
即便这老和尚说什么风凉话,可他也只不过是比他们这些动手的多了些自由罢了,到最后,不也是不得下山?甚至还有人跟着他——冯大侠一点儿不觉得跟着定空方丈的那些人是来保护他或者是来救人的,他显然看见了这群人的眼神……紧紧盯着老和尚,似乎这老家伙一动,他们就会冲过来结果了他。
但毕竟,老和尚原本是个将军。
冯大侠上前跟他说了些毫无意义的话,也便不再去管那石老夫人了。只是老夫人却一定要跟着老和尚走,却叫金钱帮的恨得牙根痒痒。
“将军,请借一步说话。”冯大侠也觉得金钱帮的心情不怎么好,指不定便要动手——他现在是武功全失,莫不如卖了个人情给金钱帮。
老和尚没有拒绝,往前走了两步。
“将军,在下当年在御前当差,带刀护卫。”冯大侠上前施礼,“这忘尘崖的形制……多少地方却是眼熟得很。”
听了这话,那老和尚也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这冯大侠居然是这样的一个身份,如若是这么说的话……他也就不必担心过多了……他夫人也不是因为石震才会被抓来,而他现在也不过就是个老和尚罢了。
“唉,当年的是是非非,老衲早已断绝了。”定空方丈摇了摇头,“正因为如此,老衲也才并没有与尚义庄主一起,去诈那忘尘崖崖主血煞魔君的秘籍,何况……那东西老衲也问过了,那血煞魔君天赋异禀,并非是有什么秘籍,却是天生的武者罢了……”他这般一说,便撇清了自己,“冯大侠,那家伙天生的本事,也便能去宫里瞧了喜欢的回来让人照做——你也知道,这山上都是什么人物,莫说做什么楼台水榭,便是复制一个皇宫又如何?”
他这话的声音说得极为轻。轻到可能只有冯大侠一个人听到了,但这也是最为贴切的解释。
“这……方丈。”冯大侠犹豫了片刻,改了称呼,“那方丈在这忘尘崖上,却没见过什么……特别?”
“这些时日倒真不见什么特别。”老和尚摇摇头,“只不过这山上,我能去的地方也是少之又少,本打算去后山找你们,却也被禁了足,险些丧命。”
“那方丈何不……”冯大侠左右看看,再对他示意了下身后的金钱帮众。
“冯施主,这万万不可。”老和尚也看了看左右,却暗示了身边监视的这些人,“老衲也是带着祖乐寺几十号比丘同来的,怎能就在这时不顾他们的死活?”他这一说,却实在是有万分的理由了,“何况,老衲也与山上那血煞魔君约定,若是老衲确实寺中无有银钱,他也会把老衲等送下山去……”说着,又一脸为难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脚。
那冯大侠这时也便懂了,知道他说的是手脚经脉,也瞬间想到了自己断绝的生机,不禁悲从中来。
这边老和尚是拖着脚慢慢往山上走,而那老夫人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能跟上了,只伸手拽着长裙,一步一步往前挨着,在后面还一声声叫这老和尚的俗家名字。显然她定然要跟他上山去了。
“哼,半点好处没有讨到。”金钱帮的一个人,这时看那冯大侠的眼神却不怎么好了。
“谁说的?”冯大侠冷笑,“既然这山上的那些东西像是皇宫里的,怎么就不能把这话传到皇帝耳朵里了?到时候,这边是谋逆,杀无赦。”
冯大侠这般一说,也点醒了金钱帮众。可在山上,那些人却没有心思去管他。
叶少白此刻瞪着眼睛瞧着身边的肉团子,却是不知道这小家伙到底是怎么就长成了这样了——尽管这孩子确实是他亲生的,可是……他之前见的是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后来生的时候也只知道疼……疼得他连看都不想看这孩子一眼,谁知道,这三四天了,那石震非要把孩子抱到他面前给他看,却发现这孩子居然是长成这幅模样的!
之前,叶少白哪里见过婴儿,现如今见个孩子,长得粉团儿一般,五官还看不出什么,可光溜溜的头,实在是有趣极了。
“这……不是小和尚吧?”叶少白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顶,却发现有点儿绒绒的。
“这孩子在胎里的头发都剃了的,现在还没长出来多少呢,哪里就是和尚了。”石震笑呵呵的把捆成一小捆的胎毛给他看,“你尽管放心好了。”
“嗯。”叶少白点了点头。其实心里却觉得这都是石震的错。要么说石震怎么也是这孩子的另一个爹,而石震他的那个不是人的爹却是个和尚的,所以他心里也怕这孩子也会变成和尚——和尚哪里好了,吃的不好穿的不好,还整天念佛,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他刚吃饱,这小家伙,倒是能吃得很。”石震见他面色缓和很多,也不烦孩子,心里到底是高兴的,也觉得这边是父子天性,更是把一颗心软得都能掐出水来,
“能吃好。”叶少白摸了摸孩子的脸,只觉得软乎乎的,好玩极了。本来就是能吃是福,他也总听人说,孩子能吃长得快,所以心里也觉得这一点还算不错,长得越快他便越早能把这一身绝学传给这小家伙。
所以说两个人的思维不在一个波段上,那说的话也便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石震此时只觉得叶少白生了孩子就变得越发可爱了;而叶少白却觉得这孩子长得还算能忍,尽管他让他疼了那么长时间,而能换来一个武学奇才也是划算云云……二人便是完全的想爱岔了。
“阁主!”这时候,墨大忽然一个闪身闯了进来,“老方丈回来了……他夫人也一路跟着,现在却在半山腰。”
“她跟着?”石震一愣,看向叶少白。
“千里寻夫?”叶少白倒是听过这种故事的,“把她带上来吧。”
六十、绝代喜当爹
那老夫人被带上了山却不得与石震他们接触,她也不晓得石震居然就在山上,只是去找定空老和尚说说话,有时候甚至话也不说,只是对着老和尚发呆。
叶少白让人记下了老太婆每日的行动,没事儿拿来看看,也觉得实在无趣,尤其是这老太婆原本在石府里那叫一个飞扬跋扈,做什么都是声厉色荏的,就差在脑门儿上贴个“老娘天下第一”了,结果现在偏偏就跟个丈夫爬墙的小媳妇儿一般的幽怨哀愁,闹得他一个劲儿地浑身发麻。
一个平日便是那般的招人怨怒的强势老太,结果忽然之间就成了个怨妇,任是谁见了都会觉得肉麻兮兮,何况叶少白本就是个不露声色的人,他那一股子肉麻的感觉也没表露出来,只不过脑子里却把那老夫人给折腾够呛。
其实叶少白也不过是想到那老和尚之前定然是喜欢他师父的,而这老怨妇偏偏是个替身,等老和尚自己跑了,老怨妇连丈夫的边儿都没摸到,于是那心思理所当然的就变态了。
不过这叶少白到底是冤枉了老夫人。石老夫人原本对石笃这老和尚也是喜欢的,不然也不能趁着自己表姐怀孕的时候爬上姐夫的床,甚至削尖了脑袋把表姐给害死成了正室夫人;而老和尚当年对这个继夫人也是十分心爱的,不然也不能宠妾灭妻。至于那个叶少白的舅舅叫云连的,却是真真儿跟老和尚当年是至交好友,而因为石笃当年宠妾灭妻,便断了情义的,所以老和尚见了云连的那些东西才会失态。
可不管这事实真相如何,怎么也架不住叶少白能想。他那脑子里又上演了一出出的好戏,又言辞闪烁的说给了石震,这石震平日还带着点墨阁的几个人……结果这事情就传着传着成了“真”。众人看老夫人的眼神便和善了许多——这和善的意味,却是同情居多。
“夫人,你还是回去吧。”老和尚再一次对老太婆开口,“老衲已然出家了,又哪里还会有什么人间的心思,何况……这世间从来都是变化万千的,老夫人还是懂的的吧?”
这句话说得倒也不差。那人间的风月心思,这老和尚出家十几年,确实是断了的,何况他宠妾灭妻,也算是上皇的授意,也因此丢了手中兵权。虽然在宫变之前站错了位,却在宫变之后守住了一家老小,唯独他自己不得不诈死罢了。
“老爷!”老夫人双目含泪,委屈万分地看着老和尚,“这许多年,老爷就来来回回这几句话不成?”
却原来,过了将近二十几日,这老和尚跟老太太见面的时候不少,却总是绕着这么个话题勾勾缠缠,说来说去,不得要领。那老夫人也是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了,可现如今却跟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见了六十几岁的老和尚,满面飞红的,更让这些人看得是笑疼了肚皮。
唯独石震,对此嗤之以鼻。
先不说那老太婆当年如何逼死了他母亲的,单说她现在还穷追不舍,也不顾这老东西是不是当了和尚,好不顾全大局,便知道不是个好的。
虽然石震这完全是迁怒了,心里又极为不齿这老太婆这么大岁数还纠缠男人的行为,可却没想到自己对着个男人也是满心满眼的温柔欢喜,照旁人来看,他这才是更丢脸些。
“娃儿怎么了?”这脑子里才埋怨了些,就听见儿子的嘶吼,石震连忙过去从奶娘手里接过孩子哄了哄,“饿了?”
“才喂过奶。”奶娘现在也是淡定得可以,她反正是人家买来的,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只是让她照顾这个孩子她便照顾了,何况自己还有个闺女,她现在既能养活闺女又能多赚些钱,也是一件好事。至于其他,江湖人嘛,她是不晓得的。
“你先下去吧。”石震抱了孩子去找叶少白,许是这孩子想他“娘”了也不一定。
这孩子现如今也要满月了,长得白白胖胖不说,一张小脸儿也长开了些,眉眼都清楚了,居然有七八分像叶少白,只是鼻子像石震,过挺了些。
这鼻子挺,线条就显得硬了,不过石震觉得挺好,若是太柔和了便太像叶少白了,那出去还不吓死了皇帝?即便不吓死皇帝,也是漂亮得过分,到时候勾搭来一群莺莺燕燕的,也叫他这个当爹的心里不踏实不是?
抱着儿子亲了两口,石震这才把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孩子抱回屋子,而叶少白正在房里研究他那一身的功夫。
却说叶少白是个武痴,那可是真真儿的。
这刚生完孩子还没出月子,他便开始修炼起了内力,甚至还在屋里练练拳脚,只是不能出去,免得惹了闵阿娇他们的聒噪。是而,石震一进门就瞧见叶少白是收功的架势,身上一身穿的也是短打扮,根本就没弄得那一身的繁琐,甚至连暖和的夹衣也没穿。
“你这是要着凉的!”石震连忙过去,把哭闹的孩子往床上一放,伸手就去拉叶少白。他这一拉却不好,惹了炸毛猫一般,那叶少白反手就取他肩井穴!
这肩井穴的位置好,按住了就是剧痛,那手利索点儿的往下一撸就能卸下人的一半膀子来。
石震连忙往后撤,伸手去带他的腕子,使了一个“拨云见日”。
二人便在房里拆起了招来。
叶少白动作慢着许多,却不是真的跟他打,反而是喂招了一般,一招一式,慢是慢,但带着十足的架势,每一招每一式,俱都做到位了,而石震也是不敢用力,二人着你来我往的,瞧着倒煞是好看。
说来也怪,之前石震进门那奶娃儿哭得直抽抽,可这二人这么一打,却渐渐听不到孩子哭闹了,反而只听得依依呀呀的婴儿胡话。
待到叶少白尽兴了,回头去看床上的娃儿,却见那孩子瞪着眼睛瞧着他们,时不时地还使劲眨眼,嘴里依依呀呀的,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很好。”叶少白点点头。心中却是十分高兴——这娃儿不愧是他生的,这还没满月就知道对武学有兴趣了!他这么一想,也只觉得这孩子实在是招人喜欢,跟他一样一样的,真是让人不疼都不行。
可这叶少白疼孩子,却不跟别人一样,他抓着娃儿就往天上扔,然后再接住再扔,说是这般能让孩子学会轻功。
谁家轻功是这般学的?
谁家孩子是这般扔来扔去的?
石震心疼着,也不敢去抢,这时候上去再乱起来,还是孩子最容易受伤。
谁知道那孩子还真是喜欢这种“飞高高”的游戏,虽然还未曾满月,无论是手脚还是表情都没那么灵便,可依依呀呀的婴儿语却是十分快活的,就差咧大嘴笑了。
“不愧是我生的。”叶少白平日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喜色,把孩子抱在怀里亲了亲,这才让石震过来给孩子擦脸擦手,弄干净了再抱给他。
这时候,石震才看着像是家里的“女”主人了。他又是伺候孩子又是伺候孩子他爹爹的,忙的不亦乐乎,还专门叫老毒物跟吴恒进来给孩子检查检查身体,看看刚才又是扔又是接的是不是吓到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