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弃尸?那这个凶手也太狂妄了吧?”
齐宁突然指着屏幕:“你看,这个是不是?”
宋希诚立马按了暂停,果然那辆阴魂不散的CRV正在熙攘车流中穿梭,不知道是不是宋希诚的心理作用,他甚至觉得那辆车正和他的主人一样自鸣得意,悠游自在。
“很可恶吧?把我们这些警察耍的团团转……”齐宁的声音很低,近乎于自言自语,“我的直觉是……那个女孩子要么是自己前往劫匪的住处的,要么……那辆车就是她开的。”
宋希诚惊讶到直接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绑匪是其中的一个女生?”
复制下这两段监控,齐宁转过身轻轻扣住他的肩膀:“我现在还没有证据,这只是我的感觉而已。本来我不该说的,现在告诉你也不过是为你提个醒,如果事情的真相果然如此,希望你不要太……”
宋希诚深吸一口气:“我好歹也是个刑警,什么样的惨案没看过,别把我想的那么脆弱。”
齐宁起身打开门,随着他的动作,走廊里晕黄的灯光一点一点地透进来,一直暖到人的心里去。
宋希诚跟上去,快步如飞地走在他前面:“如果真是某个女生的话,我们就更有理由逮捕她,别的不说,无照驾驶已经违反交通安全条例了吧?”
齐宁淡淡笑了:“既然已经14岁以上,对自己的行为具有足够识别能力,那么不管她是谁,她都要付出代价。”
刚到警局大门口,何慕就迎上来。
“看你们这个样子,是有进展了?”宋希诚问道。
何慕脸色惨白:“恰恰相反,是王雪的尸体被找到了。”
齐宁也愣了愣,立即迈开步子往局里走:“什么时候在哪里被谁发现的?死亡时间和死因呢?”
他语速本就比常人快些,此时又焦急万分简直像连珠炮一般,亏得一边的吕慎言曾经学过速记,才能勉强回答他:“就是在下午13:07左右,有一个农民在新安区近郊的国道边发现一个东西用被单草草裹着,打开一看发现是一具女尸。之后尸体送到法医中心,经过鉴定,死者正是失踪女生王雪,死亡原因是钝器击中头部,死亡时间在四到五个小时之间。”
“通知家属认尸了么?”齐宁神情严峻。
何慕摇头:“还没有,如果告知家属公布出去,舆论压力会很大,对咱们的工作……”
齐宁有些厌倦:“人家的孩子死了,有权尽快看到尸体。至于舆论压力,那就压根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事情,自然有上面的人去烦心。张梦遥的遗体呢?还没找到?”
“还没有。”
齐宁顿住脚步:“是不是已经有家属送过赎金了?”
何慕有些怨气:“到这种时候,五个学生已经死了两个了,他们对警方哪里还有什么信心?娜娜姐好劝歹劝,他们坚持要送钱过去,其实这个时候,我估计人早就凉了,就算还活着,送钱过去不是催着绑匪撕票么?”
宋希诚眉头一皱:“何慕,家属的心情我们应该理解,毕竟如今都是独生子女,每一个孩子都是父母含辛茹苦带大,看的比命都要金贵。孩子被绑架两天了,又有人质被害,将心比心,如果是你,你是要钱还是要孩子。”
小会议室的门开着,里面已经有喧闹声,齐宁回头对他们说道:“到如今这个时候,我们处处被动,早就谈不上什么打草惊蛇了。交赎金起码可以把劫匪引出来,或者得到他的账户信息,我看没什么不好。”
里面坐了好几个家属,包括之前见过的已经遇害的张梦遥的父亲。
齐宁先向张爸爸致歉:“对不起,我们还是太迟了。”
张先生看来依然没有平复心情,但显然已经镇定许多:“不怪你们,报案第二天遥遥就……”他死命咬住嘴唇,强忍住眼泪,“我今天过来一是想拜托你们早日找到我女儿的遗体,我们老家有说法,要是过去七天还没入土为安,那就不能轮回了。二是,我是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们可以配合的,毕竟还有几个孩子在那畜生手上,能救一个是一个吧。”说到后面几句,他还强自笑了笑,在场的人看着都有些心酸,尤其是那些被绑架孩子的父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都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宋希诚心里也是一阵难过,虽然之前张家人表现得不够理智,但那也是处于悲愤。如今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他还愿意为解救其他人质出力,这种坚强和大度确实是值得人钦佩。
齐宁低头:“既然如此……”他目光逡巡一周从其他家长脸上扫过去,“鉴于绑匪对家属已经得到张同学死讯的事情未必知晓,为了保证其他人质的安全,我认为不如就由张先生代表大家负责联络绑匪送出赎金,诸位觉得如何?”
大概是张先生的表现足够高尚,其他家长也都有些不好意思,便纷纷表示同意。
齐宁又注意到其中一人,白胖斯文戴着眼镜,和剩余家属比起来也算是镇定。齐宁走到他面前:“陆先生?”
那人似乎有些惊讶:“正是在下,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如果只有张先生一人和绑匪联络,我担心他会起疑心,不如……”
陆先生立刻会意:“我知道了。可以,只要能让我女儿回来,什么都可以。”
何慕低声问宋希诚:“头怎么知道那个是陆雅茗的父亲?”
宋希诚叹口气:“你看看他那个派头还有心理素质,加上周身官气。好像只有陆雅茗的父母在政府吧?”
走廊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会议室里的众人知道那是王雪的家人正在认尸,心里都不禁一寒。
齐宁正在和张陆两位先生讨论赎金的事宜,一个风姿绰约很是洋派的中年女子走过来伸出右手:“你好,齐组长。”
她淡雅素净的妆容看起来并未受到这场悲剧的影响,不过眼角眉梢的倦意倒是藏不住的。齐宁之前就已经注意过她,于是便与她握手:“你好。”
“我姓许,是唐曼妮的妈妈,听说我女儿被绑架就立刻从加拿大回来了,刚刚才下飞机。”
“之前的情况您都听说了吧?”
她倒是看不出什么悲伤的情绪:“都听说了,对那两个可怜孩子的不幸,我也很遗憾。”
齐宁点头:“我想冒昧问下,唐医生为何没来?”
她看起来很惊讶:“医生?您说谁?”
她话音一落,其他家长纷纷看过来,陆先生试探地问道:“夫人,您的女儿我之前也是见过的。她说您在国外做生意,您的前夫是一名外科医生。”
张爸爸也点头:“上次她也是这么和我们说的。”
唐曼妮的母亲一愣,随即有些讽刺地大笑出来:“那孩子不会和你们说是我贪慕虚荣、崇洋媚外,抛弃她和她爸爸出国嫁给老外的吧?”
其他人一时间都有些难堪,许女士收敛了笑容,表情无比疲惫:“不管那孩子怎么说的了。其实她爸爸是个混帐,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样样都来,什么时候管过我和孩子的死活?”
齐宁抓住了重点:“所以唐曼妮不是由他抚养的?”
许女士摇头:“孩子五岁的时候,我就和他爸爸离婚了。因为我大学是对外汉语专业,后来便出国教汉语了,孩子跟着她姥姥。我也很愧疚自己一直没有时间陪她,还好孩子争气,也没让我烦心。”
这个时候,宋希诚突然开口:“令嫒此番被绑架和她平日在家境上的高调形容有关么?”
第六章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如果真的如宋希诚所说,那么很有可能唐曼妮出于虚荣过分优化了自己的家庭条件,而这一切通过种种渠道传到了匪徒的耳朵里,从而很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齐宁突然拿出手机:“请问是车管所么?我之前让你们查的那辆车有结果么?”他眼神陡然凌厉起来,“还没有查?如今紧要的关头,你们竟然这么不负责任,请问要是我们这里的案子出了什么差池,你担待得起么?”
那边似乎是有些惶恐了,齐宁冷声道:“我现在不挂电话,我给你们五分钟,我希望你们立刻把车的主人以及此车最近出现的注册和违章信息传过来。”
一片死寂,张先生和陆先生一同站起来:“那我们现在打电话给劫匪?”
齐宁点头,带着他们走到一间空办公室,之前吕慎言他们已经安排好了监听录音设备。张梦遥的父亲拿出手机,找到女儿的号码拨过去,响了四声后,歹徒才不慌不乱地接起来:“张先生果然贵人多事,看到你女儿的手指却竟然到现在才联系我。”
宋希诚他们在一边听得真切,这歹徒明显手上有变声器一类的电子设备,声音不男不女阴阳怪气,很难分辨。张先生想起就是这个人杀了自己的女儿,更是又恨又悲,眼里似乎要流出血来。
“之前是孩子她母亲不懂事才联系了警方,还请你不要介意。”张先生拿手机的手都在发抖,“你知道现在医学发达,断指接回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赎金我给你,你早些把我女儿放了,不然断指接不回去或者伤口感染,我女儿这辈子就毁了。”
“哟,还真是个好父亲。”绑匪语带讽刺,“既然如此的话,交500万,然后我放你女儿。”
张先生又说:“陆雅茗的爸爸也在我身边,怕你耍花招,我们想一起去交赎金。”
“哦,是么?那就请陆书记接电话吧。”
陆先生接过电话:“你好。”
“B市J委副书记,真是位高权重啊,我想就凭帮人办事收点小钱,500万对你来说都是小菜一碟吧?”
“位高权重谈不上,你要的价钱太高了,我和孩子她妈都是公务员,而且实话和你说,我们是在清水衙门,更不可能知法犯法,200万是我们的极限,就算我们把房子卖了也实在凑不出500万来。”
歹徒笑声很尖厉:“你家的情况,很不幸我还是了解一些的,如果你没钱,你女儿凭什么那么傲气?”似乎想了想,他又提条件:“就算你没钱好了,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厅级有配车了,对吧?”
陆先生皱眉:“是这样没错。”
“你没有报警吧?”
陆先生反应很快:“你要相信我,报警的是张家人,从头到尾我可从来没有联系过警方,条件我都答应你,你不要伤害我女儿。”
“那好,就算你报警了也没关系,现在我要求你——第一,在今天下午六点,你和张先生乘坐你的配车把七百万现金带到北环路,你们到了之后,我会和你们联系。”
眼看他要挂电话,齐宁使了个颜色,陆先生赶紧继续交涉:“等下,我还没有听到几个孩子的声音,起码你要让茗茗还有梦遥和我们说几句话吧?确定她们没有被伤害,我们才能给你钱。”
“真是麻烦,听着……”
过了一会,竟然有女孩子们的声音传过来:“爸爸,快来救我~~~”
歹徒不耐烦地移开电话:“听见了么?”
陆先生再怎么镇定,听到女儿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哽咽了:“好,那下午按约定,不见不散。”
大家都知道,歹徒放出来的很有可能是录音,心里都不禁有些恻然,尤其是张梦遥的爸爸,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另一头车管所的传真也发到了组里,老张脸色凝重地递给齐宁:“组长,这车属于一家汽车租赁公司,五天前被人租下。”
齐宁没看传真,直接问道:“是一个姓唐的人租的么?”
“你是说……”陆先生惊讶极了。
宋希诚他们大概是因为之前齐宁打过预防针,倒也不算很惊讶,其他家长顿时乱作一团,看许女士的表情都无比异样,瞬间就把她孤立起来了。
老张点头:“是的,是一个叫做唐俊英的男子租的。”
何慕推开门进来:“头,刚刚技术组对昨天劫匪打给张家的勒索电话进行了鉴定,结论出来了,劫匪是男子。”
齐宁给局长打了个电话,随即冷声道:“经查,唐俊英具有绑架杀人的重大嫌疑,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我们将对其进行抓捕,鉴于案犯可能携有武器,亦有同伙危害人质的安全,必要的时候,可以准予击毙。”
“联系特警队,请他们配合我们的抓捕工作。”
说罢,齐宁便把家属们都扔下,自顾自地去研究抓捕方案了。
宋希诚叹口气,安抚道:“诸位请稍安勿躁,我们会尽我们最大的努力解救人质。请你们现在会议室休息一下,或者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回家做些准备。”
张先生有些疲惫:“我就在这里吧,我答应我太太要和遥遥一起回去的。”
一旁陆雅茗的父亲很有些同情,拍拍他的肩膀:“我也留下来吧,回去也是心烦。”
另一头齐宁正召集重案组全员和特警分队开会,见宋希诚推门进来随口问道:“家属都安顿好了?”
宋希诚点头,在最后一排找了个空位坐下。齐宁也没有管他,自顾自地研究起地图来。
方娜娜注意到宋希诚情绪有些低落,轻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有点无能。”
方娜娜笑笑:“这不是你第一次遇到绑架案吧?我记得你刚来组里的时候,不是也有过一起绑架案,然后大家处理得很好么?”
宋希诚摇头:“那次的人质没有死伤,而这次才短短两天,就已经死了两个未成年人。”
“可我们已经尽力了,你想张梦遥和王雪被害,是因为警方冒失行动打草惊蛇么?”
宋希诚摇头。
“遇到这种冒进型的罪犯,警方其实毫无办法。如果他不怕承担杀人的后果,又足够狂妄觉得自己可以逃过法网,这样的人为所欲为起来,就算是全世界最厉害的警探,应该都无能为力吧?”
察觉到自己让身边的人担心了,宋希诚打起精神笑了笑:“没事,我就是看到被害人家属心里有点难过而已。”
齐宁敲了敲麦克风:“同志们,鉴于歹徒的特殊身份,他很有可能见过张陆两名先生,知道他们的长相,所以之前的A计划,即伪装成他们送赎金给歹徒显然是很不合适的。”
“北环路那边是一片废旧工地,视野开阔、车辆稀少,想偷偷尾随而不被注意,显然也不可行。我们决定让我们的一名同志来伪装成司机运送他们过去,这样起码可以保护张陆两名先生的安全,至于解救其他人质,你们有什么好的想法么?”
一个特警提问:“歹徒有多少帮凶,有枪械武器么?”
齐宁思索下:“初步估计枪械应当是没有,不过可能会有管制刀具。至于帮凶……我猜测如果有也不会很多,在一到两人之间。歹徒方才接电话的时候,似乎是在城西干道,离北环路不远,可见人质落脚的地方应该就是那片区域。”
“既然这样……我们可以先派一些同志潜伏在北环路附近,等到歹徒露面我们再伺机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