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凯端起一杯酒，一口喝干了。
潘革宠溺的笑，摸着他的头发，这个傻东西，他的心思简单，工作努力就要受到表扬。哥们之间就要讲义气。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他不知道官场的尔虞我诈，不知道人心其实挺险恶的。
何必去找那个麻烦，惹不痛快呢。官不在大，手里有实权就好，至少可以保护他平安无事。这就足够了。
黄凯心里有股子火，喝酒也没让他开心。回到家里，潘革开始准备明天去见丈母娘的东西。礼物什么的他早就买好了。
黄凯坐在一边生闷气，潘革也没搭理他，塞给他浴巾。
“去洗澡，今天早点睡，明天去你家。”
黄凯刚要说话，潘革推着他去浴室，然后打电话给林木。
“明天九点，你跟我们回一次军区大院。他妈身体不好，虽然做手术了，我还是不放心。你在的话就算是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马上解决了。”
林木很想吐槽，二哥，二爷，您老人家见丈母娘，是胆子小吗？需要拉一个哥们去壮胆？
“好，我去。”
求到这了，他不能不去。只是很难想象，他们三个坐在沙发上，黄凯说，我爱上了他，他爹妈是否会以为，他们是三个男人的恋爱。千万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啊，他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有呢，不要耽误他的大好姻缘。
黄凯本想说不能一块去的，可是这件事到这份上了，潘革在兴致勃勃的准备见丈母娘的礼物，黄凯就在神经粗，也只能同意了。为这一天，潘革等了两年多，再怎么也不能委屈他啊。
他所有准备都做了，礼物买了，就连急救医生都找了，他说一个不去，潘革会打断他的腿。黄凯打了一个寒战。
潘革的礼物早就准备好了，拜托周少在京城带来的特供茶叶，上好的云锦披肩，为了讨好丈人，买了二十斤酥糖，还不算那些名烟好酒。滋补品。
衣服都挑选了一身，虽然他们熟悉的只看背景都知道是谁，可他还是精心准备了。
对于第二天的出柜，潘革准备的非常充足。
黄凯翻来覆去，今夜无眠啊。打定主意了，咬牙确定了，一定要去说，一定不能委屈了潘革，可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如果他们挑明了，私人问题公布天下了，潘革的前程会不会有困难。他会不会拖了潘革的后腿儿。
林木很准时，九点，说到做到。虽然打着呵欠。不过看见潘革出现的时候，眼前一亮，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本来潘革就是高大英俊，虽然他冷着脸，穿着冰冷的威严的警服，给人的感觉高高在上，腰背永远都是笔直的，站坐都有姿。
今天呢，牛仔裤，青草烘干之后的青色体恤衫，休闲，却又风度。没有了冰冷的高高在上，反倒平和不少。就像是，邻居家的大儿子，功成名就之后，回乡探亲。笑容亲切，温和有礼。
精神头很足。帅到掉渣啊。
黄凯就有些萎靡，林木归结到他还是胆子小。
潘革开车，林木拉着黄凯坐在后面，在不打扰潘革的好心情的情况下，小小声的开导黄凯。
“你看看潘革的好心情，你别缺心眼的又退缩了。我可告诉你，你这次在退缩了，你们可就真的完蛋了。”
“我又不是猪，我知道他对我有多好。”
“猪杀了还能吃肉呢，你发傻的时候，一根筋，谁劝也不听。”
潘革看了一眼后车镜。
“他又怎么着你了？今天他心理压力大，你别吓唬他。”
林木龇牙，不识好人心，我这是在帮你。哼。维护把维护吧，现在你们是两口子，潘家人护短，算是见识到了。一句重话都说不得，也不看看你家这位是不是个缺弦儿的，需要敲打。
还真是了，他家的他随便敲打，别人一个字都不能说。哪有这样的啊。
从潘革准备的那些水果里，拿出一个大苹果，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手术刀，开始削皮。爱咋咋地，他不管了。他做好他的急救医生就行了。
一下车，黄老娘就被震惊了，黄凯这是发财了？发大发了？怎么带这个们一块运来这么多好东西啊。
黄老爹一看这么多酥糖，表情温和，看见潘革林木，笑了。小辈人都很有才华，比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强。
坐在沙发上，闲话家常。
“潘革，不错呀，我从省厅那里得到消息，说你成为本市惟一一个优秀警察的候选人？全省也就两三个，好小子，干得不错。把那个荣誉拿下来。别小看这此荣誉啊，这真关系着日后呢。”
“伯父，那个没什么吧。我条件不合适。审核的挺严的，万里选优，甚至可以说是十万里选优。论起工作，我不认为我合格了。警察，不被老百姓戳脊梁骨骂娘就行，我不求升官发财，求一个心安理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什么叫做条件不合适啊，上述三代，根正苗红，出身优秀，没有违纪情况，没有记大过，私生活检点，作风优良，工作突出，政绩明显，你要不合适，我可要跟省厅的说说，我侄子怎么就不合适了。”
潘革笑笑，私生活的问题，就不合适。
黄凯攥着拳头，低着头不说话。
“你别小看这此荣誉，你看看历年的优秀警察，每个人都晋升了。潘革，你工作能力在这摆着呢，你上次党校毕业就应该蛰伏一年当个秘书，然后下去做市长，三年之后做到副省长，可你就是回来了。现在趁这个机会，你就可以直接到省里，官场顺畅，一路上去了。这个机会你可要抓好了。你小子有能力，是个成才的孩子。别辜负了我们的希望。我们跟你父母都是好友，你就跟我第二个儿子一样，你成事了，我跟你爹妈一样高兴。”
潘革浅笑，黄老爹说的很对，这也是一个踏板，只要抓住机会，升官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要对一个官迷来说，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啊。他不是官迷，他只想手握实权，保护了黄凯，可以给他当保护伞。
黄凯的指甲都现在肉里了。如果他说了的话，潘革肯定会受到拖累，在这个紧要关头，谨言慎行，说错什么，就直接会影响他的审查，私生活检点，变成私生活不检点了。那就毁了他的仕途。
不说吗？潘革会不会很受伤？
他到底该怎么办啊。
从来就没对得起潘革过，他总害的潘革为他操心，违背良心颠倒黑白，拼着头顶乌纱帽也把它保护下来了。他在没良心，拖了潘革升官的后腿，他就不是人了。
“哎，凯子，你在干嘛啊。怎么到家了这么沉默，你受委屈了？”
黄老娘看着儿子从进门就坐在那，那是儿子从小到大没有过的老实。太老实了，反倒奇怪了。要知道，他儿子以前可是上蹿下跳，就跟多动儿一样。
黄凯咬咬牙。抬头。
潘革屏住呼吸，林木都攥紧拳头，终于来了吗？这段长达八年多暗恋，两年多交往，到现在才能坦白的感情，终于可以大白于天下了。
“妈，我想跟你们二老说个事情。”
黄老爹都觉得儿子今天不正常了，哪有这么严肃的时候啊。放下了翘着的腿，坐稳了，跟老伴看了一眼。
“你说。”
杀人了放火了，闯祸了？又干什么了？
黄凯深呼吸。
“妈妈，爸爸，儿子不孝。”
黄凯砰的一下跪在他父母面前，潘革随后也要跟着他一起跪，黄凯推了他一把，让他继续坐在那，不许动。
黄老爹黄老娘吓了一跳，赶紧要扶他。
潘革又要站起来跟黄凯一起跪在父母面前，就算是有责难，他们是爱人，一起承担。
黄凯又推了他一下，就是不让他起来。
林木拉了一下潘革，也许，黄凯突然吃了雄心豹子胆，有了胆量呢。想自己承担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儿子不孝喜欢男人啊
“你这个孩子，这是干什么啊，快起来，有要求就说啊，我跟你爸肯定答应你就是了。”
黄老娘去扶儿子。儿子这小半辈子了，还真没给他们跪下过呢。
黄凯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了，弄得他爹妈更心疼了。
“你就让我跪着吧，跪着我心里还好过一点。”
抽抽嗒嗒的，黄凯开始做出认错的模样。他哭，潘革受不了，这不是逼迫他，他们一起承担就好，别哭了，再难，父母在不理解，还有他呢。
“凯子……”
“你别说话，谁都别说话，听我说。你们做好了，都别动。”
瞪了一眼潘革，不许动，你就坐在那别动。
潘革皱着眉头，心疼得要命。
黄凯抽涕一下，抹了一把眼泪。
“儿子不孝，一直都不孝顺。年幼无知的时候，胡作非为，混黑道，玩女人，打架斗殴，没少惹事。人家儿子都成材了，我就给你们抹黑。被女人纠缠，找上门。害得你们在军区大院都没办法抬头。都是我的错。
好不容易，潘革回来了，他帮着你们管教我，我也算是脱离了黑道，有了正经营生，赚钱了，可以养活自己了。
我也知道你们都在希望我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我也很努力地去找了，潘革都帮我介绍了，可那些女人都看不上我。我很受打击啊，我想找个正经女人结婚都不行啊。我想找个修养好的女人都不行，你们不知道啊，我追了好几个女人，他们都把我甩了，甩的可惨了，指着我鼻子骂我没出息，是个混子，他们眼珠子瞎了也不会找我这样的。我被女人深深伤害了。我现在恐惧女人。”
黄凯扭了一把鼻涕，狠狠抽搭一口。
林木开始憋笑，太搞了。
“儿子啊，我跟你爸爸现在不是不逼着你搞对象吗？等你遇上了再说啊。”
黄老娘心疼儿子，这是给了他多大的压力，他才受了这么多委屈啊。
“可我想完成父母的心愿啊。变着法的去追他们，玫瑰花，钻石，豪宅，豪车，什么都打动不了他们。按着老妈你的标准，那些高岭之花把我鄙视的都快没法活了。我都有一种死了再投胎，重新做人的冲动了。他们打击的我体无完肤，心啊，碎成一片一片的了。我好伤心，好难过。”
“你个混小子，你以为用这些就能把女孩子弄到手啊，你这不是找女朋友，你这是贩卖人口。”
黄老爹觉得丢人，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
“追不到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也一样的，我定的标准不重要，你喜欢就重要啊。”
“可是，我慢慢地发现，我恐惧女人，一看见他们精致的妆容，涂着唇蜜的嘴唇，长指甲，我就害怕，他们会用长指甲点着我的鼻子，那优美的涂着唇蜜的嘴唇就骂出很难听的话。我害怕啊。别说跟他们结婚了，就跟他们独处，我就胆战心惊的。害怕自然没办法产生感情，我现在躲他们都来不及呢，不可能跟他们恋爱去啊。”
“恩，这点我跟潘革都看见过，只要有女性靠近他一米范围之内，他就大喝一声不要靠近我。我们都看见过。”
林木加以确定，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那是潘革的规矩，任何女人都要远离黄凯一米距离。
“然后，我发现……”
黄凯嚎啕大哭，哭得可惨了。
“妈妈，你就当我死了吧，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我对不起你们啊。”
“你发现什么？快说。”
黄老爹阴沉着脸。重点来了。
“我发现，我发现，我跟男的在一起我就很放松，我喜欢他们的腰，我喜欢他们潇洒的动作，我喜欢男人之间的哥们义气多于男女之间的爱情，跟男人相处我很轻松。没有那种紧张害怕。然后，我就慢慢地发现，我会对男人有感觉，他们喝酒抹嘴唇的时候，他们微笑的时候，我就特别的有感觉，然后，我找了心理医生，我知道了，我成了喜欢男人的同性恋。”
黄老娘倒抽一口冷气，好半天没有换过来。
林木一个箭步冲过来，拍着黄老娘的心口，小口的喂他喝了一口水，把它放在沙发上，数着他的脉搏，急救医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现场一片混乱，这个叫着妈妈，那个叫这老婆子，客厅都乱套了。
黄凯溜溜的跪在这，跪的委屈，哀怨。
“没事没事，就是一时之间有些心跳过快了。”
林木安慰着各位的情绪，不要紧张，没事的。
潘革长出一口气，以前所做的准备工作都对了，让他老妈去做心脏支架也很正确，至少这个时候虽然惊吓过度，但不会晕过去犯了心脏病。
足有五分钟，黄老娘这才顺了这口气，坐在那，脸都白了。黄老爹巴掌抬起来，就要揍黄凯。
潘革站起来拉住黄老爹的手，稍微用力。潘革没有想到，黄凯会用这种方式出柜，自己说出来了，自己承担了，他是不是该高兴？一直都胆小懦弱的人，现在也豁出去了，不管不顾了。这感动，是满满的。
这时候，谁也不能动他一下。他舍不得，他只想把凯子抱在怀里，跟他跪在一起，一起承担者父母的责难。不是我们不孝，是我们爱上了对方，才伤害了你们。
“伯父，听他把话说完。”
“你个死老头子，你，你想干嘛，孩子都这样了，你还要揍他？就是你平时管教的太严，孩子压力才会很大，对于我们无理的要求，他才会去勉强自己去完成。你非要门当户对，非要大家闺秀，非要出类拔萃的女孩子，这下好了吧，把儿子吓住了，看看，吓得都不正常了。”
黄老娘手指头颤微着骂着老头子。
黄老爹重重的唉了一声，放下了手。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混账东西，他怎么就神经了呢。
“孩子，这不行啊，这是病，要治啊。”
林木觉得他有必要开口了。黄老爹的观念不对。
“伯父，你看看雷子，雷子很幸福，这不是病，这是爱情。爱上了才知道对方是同一性别，可这有什么关系。那么多人，就爱上了他。不是爱的话，谁忍心伤害父母。从医学上来说，这早就不是精神病范畴，从古至今都有的断袖分桃，国外很多国家也都承认了同性婚姻合法化。如果你认为这是病，你看看雷子，雷子的伴侣你也看见了，他们两口子感情多好？是精神不正常啊，还是对社会造成危害了？不过是两个人的爱情而已，就跟男女恋一样。不是对错，不是病，是爱。”
把黄老爹堵得没话可说，前有车后有辙，雷子带着他的爱人满军区大院炫耀，所有人都看见了。那时候以为关系不到自家，就没有往心里去，谁承想，他儿子也爱上男人了。
“只要是真爱，无关男女。”
潘革也开始开口。
“改不过来了吗？去找个心理医生，你以前都是喜欢女孩子的啊。”
黄老娘心疼儿子，看着儿子这个惨兮兮的样子就心疼。
黄凯摇头。
“不行，我试过，我这么长时间一直在看心理医生，一点进展都没有。我还是对男人感兴趣，我觉得跟男人相处很简单，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他们也不会鄙视我。一跟女人相处，我就怕得要死，非要身边有人了，还要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我才能跟他们在一块说话。这样也不行啊，难道我们结婚了，我身边还要多一个人给我壮胆吗？心理医生也告诉我，遵循自己的感觉，择期所爱，爱其所则。无愧一生。喜男爱女都无所谓，只要爱得真挚，爱的永恒，那就是最完美的爱情。你看，心理医生都在鼓励我了。所以我现在只对男人有兴趣，对女人，我硬不起来。怕得要死。”
黄凯扁了扁嘴，眼泪又掉下来了。
“我知道我伤了父母的心，我是个不孝的儿子。你们逼迫我跟女人结婚的话，我也会结婚的，但是我不保证我跟他会生下孩子，我会胆战心惊的跟他过一辈子，别说幸福，我不被吓出精神病就不错了。我会听你们的话，老老实实的结婚，本分的过日子，至于幸福，快乐，什么的，我一辈子的不到也无所谓，只要你们二老高兴，我就做一个孝子。我今天跪在这，就是想跟你们说，我不喜欢女人，我喜欢男人，但是我会很听话，你们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我不重要，我的人生幸福都不重要，你们高兴就好。儿女的命是父母给的，我不能再伤害你们了。至于孩子什么的，我领养可以吗？我跟他生不了，我去领养，也算是咋们家的孩子。这样总行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