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水质对于酿酒的人来说,千金难买,可遇不可求的,这无疑让酒坊的掌柜欣喜若狂,也就直接忽略了为什么两家井离得那么近,水质却天壤之别这个问题。
第二日清晨,掌柜早早来到徐长清家的小院,云姨正在打井水洗衣服,徐长清则在一边帮忙倒水,那掌柜以前不知那井水的珍贵,如今知道了见用它洗衣服,不免的有些肉痛,急忙移开视线,跟云姨客套了两句,没多久便说明了来意。
他自然不会傻到说出井水的秘密,只是以酒坊最近生意不错,酒也酿的比较多,但是酒坊地方拘限,想买下云姨的这个院子放酒云云。
云姨颇有些意外,没想到先提出要扩建的居然是酒坊而不是醉仙居,但是无论是谁也好,云姨都极想要早些卖掉这宅院,拿到银钱找更加适合居住的宅子,因为现在天气已入秋,气温一早一晚有些乍冷,这房子在夏天时住着倒也可以,但冬天若不修补恐怕会让孩子遭罪,毕竟年久失修,很多地方木板都极为单薄,不甚保暖。
云姨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脸上自然不会表露出来,言语间不仅不急迫,反而还婉转的拒绝了酒坊掌柜的要求。
那掌柜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一直不停的劝说,最后将银子涨至二百五十两,云姨原本就打算卖到二百五十两至三百两银子,现在接近了目标倒是让她颇为意动。
徐长清在旁边看着捏了把汗,生怕云姨会松口答应,这二百五十两虽然到了底线,但绝对还有升值的空间,且不说这掌柜还能不能再涨些银两,那醉仙楼如今还没有露口风,一切都还有升降的余地。
果然云姨也考虑到这点,没有轻易答应下来,委婉的回复说,自己孤儿寡母寻个地方不易,这事还需要再仔细斟酌斟酌。
酒坊掌柜见状便知再说下去恐怕会弄巧成拙,便说回去等云姨好消息,离开前目光还停留在那口井处一眼,眼底竟是隐隐有些贪婪。
落在徐长清眼中,不免对这掌柜的印象大打折扣,之前利用酒坊的那丝愧疚立即不剩半分,原来打算这宅子不卖酒坊的,省得让人家赔了夫人又折兵,但现在却是弃了这点偏坦之心。
一切都是愿者上钩,价高者得。
这件事几乎没隔夜便传入了醉仙居老板的耳中,当天下午便一脸气急败坏,急急忙忙的过来,见只有徐长清在家,语气间不免有些急燥,也不见平日的彬彬有礼,直接就问他是不是他娘要卖宅子。
徐长清早猜到他会来,不过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稍稍一想便把早上酒坊掌坊要买宅子的事一五一十的对他说了出来,即不隐瞒也不多填枝加叶。
明显那醉仙居的老板已经从伙计嘴里听说了事情始末,来了只是走个过场,想问个清楚罢了,听徐长清说的跟伙计分毫不差,当即便恼火起来,脸色也不遮掩了。
恶狠狠道:“好你个赵酒糟,跟你没完!”说完便气冲冲的走了。
云姨傍晚一回来,徐长清就把下午醉仙居老板过来的事跟她说了,云姨听了心里有点数。
第二日醉仙居的老板进了院子,神情倒是如常,只是话语间不断拐弯抹角的问云姨有没有卖宅子的意向。
云姨一直笑脸应付,并大大方方的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卖宅子的打算,醉仙居的老板听完是又喜又郁闷,喜的是暂时不必担心落入那赵酒糟之手,愁的是自己同样也捞不着。
他原本计划着是先与这寡妇交好,以后纳她为妾,这宅子到时算做嫁妆,也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但这好好的一桩无本生意竟半路被那赵酒糟给坏了好事,以前没人打这块地的主意时,他倒也不急,但此时,有人在侧虎视眈眈,那细水慢流的招数就用不上了,惟恐夜长梦多,他定要近早将宅子拿到,若真落入他人之手,恐怕以后就要花现在数倍的价钱买回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醉仙居老板客套了一会儿,便厚着脸色跟云姨讨人情,说是看在两家交好的份上,能不能以三百两银子买下这宅子。
三百两足以在京城里买一座好一点的宅院了,云姨极为心动,但随即便为难的说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这种事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心里慌的很,能不能给她时间让她再想一想。
醉仙居的老板虽然不满,倒也不好强逼着人把地契拿出来,也就作罢,说明日再来。
第二日一大早,酒坊的掌柜突然来拜访,开口便直接要花四百两买下这宅院,语气充满着不得到手绝不罢休的气势,颇让云姨有些无语……
昨晚云姨虽然没立即答复醉仙居,但其实也已经打算将宅子三百两卖给醉仙居了,没想到的是,这酒坊居然也是不依不饶的,要说醉仙居扩建买地是迫在眉睫,可这酒坊却是没必要非要买这宅院不可的,就算无处放酒也可以挖些地窖存放,何况这破宅子也根本不值四百两,放在他人眼里一定会以为这人疯了,除了徐长清没人能猜透这酒坊掌柜是怎么想的。
不过云姨这会儿是看出点端倪了,既然两家都抢着要,索性便谁也不卖。
这么一拖之下,醉仙居与酒坊单方面杠了起来,半个月后的一日中午,醉仙居的老板再次过来,一句话不说,迈进门槛便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拍在桌子上,眼底充满着红血丝,说道:“六百两买下这块地方,行的话立即交换地契,不行李某马上走人,日后也绝不再登你们徐家大门,李某说到做到!”
可见这醉仙居老板已被逼至极点,若不应下来就真的要翻脸不认了,云姨也不含糊,转身进了里屋拿出地契和房契交给他道:“没想到小妹这片瓦遮身之地对李兄这么重要,本来小妹是想宁可不卖也不好伤了几家人的和气,但是好歹与李兄相识一场,这次就算是真的得罪了酒坊的赵爷,小妹自己也认下了,这地契房契都在,李哥你收好。”
一边的徐长清早已悄摸悄声的将桌上那六张一百两银票挨个看了个仔细后,随手揣入怀里。
醉仙居老板听到云姨这话,又见着地契,脸色方才缓和了下,拿在手时纸张都有点抖,心中别提多么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不动那歪心思,顶多出个二百多两,何苦现在花了大宅的价钱买了个弹丸之地,吃了闷亏嘴里发苦态度也就好不到哪儿去,既然现在拿到了地契,目地达到了,便直接撕开了和善的嘴脸,先是明着暗着奚落了徐长清和云姨几句,然后开口赶人,要她们下午之前立即腾地方出来滚蛋。
徐长清和云姨得了六百两大便宜,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自然不在乎那几句无礼的话,别说赶人,就是想留他们在这住,他们也不住,谁知道这醉仙楼的老板会不会咽不下这口气,再找人将银票抢回来。
等他走后,徐长清立即道:“云姨,我们马上去买个宅子吧……”把钱换成宅子他便抢不走了。
云姨却是神秘一笑,点点徐长清的额头道:“姨娘早就相中了一处地方,带楼阁,四百两银子,院子虽然不大,但是极为精致,还有一处假山和一个小花园,等下午我们搬过去你就能看到了。”
徐长清心里大石总算落了下来,和云姨把宅子里能用的东西粗粗收拾了下,院子里种的那两株蔷薇也和着泥土挖了出来,云姨去雇了辆马车,把东西都搬上去后,坐着马车一路穿过七八条街,到了上街才停下来。
上街这处比较幽静,十分适合居住,宅子也建的极为讲究,云姨下了车指着旁边一处宅院大门道:“清儿,就是这里了。”然后推开院门。
徐长清差点要揉眼睛了,这四百两确实没有白花,地上铺着那整齐的鹅卵石只有黄白两色,左面假山,右面花园,宅子不大,却是建的十分精巧,一阵风吹过,那楼栏窗阁边的亮粉色曼帘便迎风飞舞,美得像一幅画。
云姨见他看呆了,忍不住笑道:“还可以吧?你以后就住在右边那个房间里,一会儿我带你过去看看,这宅子不仅好,而且位置也不错,你知道咱们这宅子斜对面住的是哪家府地吗?”
“哪家的?”徐长清完全被这宅子的精美所吸引,随口问道。
“大宛战家的将军府……”云姨忍不住笑了,极为满意的说:“住在这里,借点贵人的光,我和清儿也能睡的踏实些。”
徐长清一听到将军府三个字,本来兴高采烈的面容突然一滞,顿时收了欲进宅院观览的脚步,回头向斜对面望了一眼,以前他乞讨时很少机会能来上街,再加上还是三年前的上街,格局自然有些不同,一时竟没有认出来,刚才云姨这么一说,他才反应过来,那果然是将军府,思及往事,徐长清眼眸一暗,心下也随即一沉。
第十八章:肥差
这宅院建得是极好的,里面摆设整洁雅致,枣红色的雕木窗棱及屋内的兰花盆栽让云姨极为满意。
“这里本是一富甲商人在京城的一处别苑,刚建没过两年,最近好像是买了处大宅子,这里就显得有些小了,想转手卖掉,清儿,你看那幔帘和摆设都有七八分新,也都没有磨损,买来就是我们的,是不是很好。”
徐长清粗略的看了几眼,之前的喜悦也有些已失了几分,又见这宅院里里外外用料讲究,心里涌起了一团疑惑。
忍不住问道:“云姨,宅子里的东西也一起卖给咱们吗?”
云姨道:“一些贵重的物品屋主早就搬走了,剩下的这些只说买宅子时一并送给我,我看过,那些成色都很不错,有七八分新,这样看,四百两已经很便宜了。”
徐长清还是觉得有点不靠谱,“这宅子若只卖四百两,又怎么会轮到我们呢?而且没付银钱,说不定屋主已经卖给人家了。”云姨连招呼都没跟人家打,直接就把东西拉了过来,实在不妥。
云姨犹豫了下,随即笑道:“这宅子是我托人找的,那人与这屋主有些交情,不会卖给别人的……”
徐长清神色微动,好奇问道:“那,帮咱找宅子人是谁啊?”
云姨的表情竟意外的有些局促,不安看了徐长清一眼,半响才回说:“就是云姨做活那家的参军大人,尤回尤参军……”
尤回?徐长清不认识,于是不免松了口气,但又心疑起来,这尤参军怎么会这么好心,给一个教自己女儿苏绣的妇人找宅子?他不禁抬头看了看云姨脸色,这不免太奇怪了一些。
云姨却是转身出了院子,让外面那赶车的汉子顺便把车上东西搬下来,东西不多,都是些厨房的锁碎,得轻拿轻放,多番嘱咐却仍然打碎了几只碗,匆忙的云姨也没计较,给了他车钱就让他走了。
两人把一些衣服包袱拿进屋内,也没收拾,略嘱咐了徐长清两句后,云姨便拿着四百银票匆匆去找那尤参军。
徐长清留在屋里,总觉得这事儿透着不对劲,虽说四百两不算少,但想要买眼前这么好的宅子其实是很勉强的,且不说建这宅子所耗的料钱工钱,单是里面的细节布置就极为耗费,厅堂那一套花梨木桌椅,不知屋主为什么没有拿走,看着几乎像新的,应该是值不少银两的,还有那些幔子别说七八成新,就是说是新置的也极有可能,算是那富甲有钱确实不要了,但也会有一些下人收走吧,怎么会这么便宜外人呢?
且这上街住的都是些大户人家,断无死宅绝户风水不好之说,贱卖来的毫无道理,屋主即然是富甲,从作派来看也绝不会在乎这点小钱,又怎么会为了区区四百两卖掉曾耗费心血的宅子呢,怎么想都是于理不通。
而且来了这么久,这宅子里却不见半个人,像这种富家宅袛难道不需要留人看管吗,这园子里花花草草也需要照料,但是如今无人看管又是怎么回事?还是说这将军府附近没有小偷,家家户户都可以夜不闭户?
反正徐长清是不信的。
过了不大一会儿,云姨回来了,两手空空,他不禁心下一凛,生怕云姨会吃亏,忙左看右看。
云姨却是笑着跟他说,地契明天才能拿到,徐长清又追问那四百两,云姨只道,钱已经交给尤参军。
这宅子不是农家小院,在官衙里是有备案的,卖的话要交由官衙过户给买方,过户就是要买卖房子的双方到官衙盖戳画押,留下证明,一般都是拖很久才能办上,如果要快些就要花银钱上下打点,一般的老百姓小家小户嫌麻烦,都是拿着地契直接交易,只是这样的话若以后地契丢失了,官衙里又没有备案,就无法证明房子是属于自己的,而尤参军与那富甲熟悉,官衙里也有熟人,定会将此事办妥。
徐长清听完满腹的疑惑,云姨一向都是极为小心谨慎的,这次不知为什么会这么相信那个尤参军。
云姨见徐长清拉着小脸一脸不喜,以为他觉得这里孤单,没有虎子可以一起玩耍,便弯腰搂着徐长清耐心说道:“清儿乖,清儿明年就要读书了,到时还会认识更多的朋友,可以一起玩耍,云姨还会清儿买很多好吃的东西,好不好?”
徐长清一滞,想到什么眼神又一喜,立即喃喃道:“上书塾很贵的,要很多钱……”上街的书塾价钱就是贵,但夫子水准是极好的,虽然说云姨手里还余着二百两银子,但是住在这里,以后哪一样都要花钱,置办家什,冬天了,取暖买炭,以后上书塾得买新衣新鞋,中午还要拿午饭钱,以后用的笔墨纸张加上书本,光自己这一项就是一大笔开销,若是此时让云姨动摇了,也许可以换个宅子住也说不一定,由此可见徐长清心里有多排斥这个将军府对面的位置了。
云姨见状反而又怜又爱,别家的孩子都只知疯闹,她家的清儿却已经会替自己操心了,安慰道:“云姨刚刚找到新的活计,将军府的管家已经同意让我给府里做绣娘,一个月给十两银子,这些钱足够我们用,所以,清儿以后只要好好的写字读书就可以了……”
徐长清差点没被云姨的话给砸晕了,“什么?不是教参军家的小姐苏绣吗?”
云姨想到什么,眼神略微有些温柔,“尤家小姐已经学会苏绣,尤参军这才推荐我去将军府,那府里只有战老将军和战将军两个主子,其它的都是下人,要绣的东西不多,也不累,活计是极好的……”
……
虽然已知换宅无望,徐长清心里仍然有些不甘,但换个角度想,那一个月十两银子的肥差,不想赚的人才是傻子。
第十九章:蜜酱
晚上沐浴时,徐长清有点惊喜,值得提一下的是,这宅子里竟有一处单间,墙壁全部用极厚的石头,缝隙涂满树胶彻成的,里面有一处暖玉铺的水池,虽然不大仅够一个人使用,但也是极为奢侈了,浴池壁上镶嵌的玉块,玉质虽然一般,却比那木桶强上百倍。
单间四面墙保暖性极好,设计的很是巧妙,墙角靠着池沿边有根粗竹筒,另一头通着墙壁另一边的厨房,厨房烧了热水就可以直接通过竹筒灌入到池水中,再不用像木桶洗浴那么麻烦,洗完澡的水也不必手舀,直接有排导口,通向宅子外面,平时不用只需用塞子堵上排导口和竹筒即可。
徐长清对这池子真是爱极了,记得徐家祖宅大概也有类似的玉池,不过以他庶子不得宠的身份来说,也只能是听说而已。
云姨知道他爱洗浴,烧火做饭的时候,就早早给他烧了热水放到池子里,等吃完饭稍过一会儿再进来,室内就被热水的蒸汽熏得温暖如春,徐长清关好门后,脱了衣服迈入池水中,整个人一泡进去,立即无比舒畅,身下的玉石极为光滑,被热水激的微微有些烫,却是烫的怡到好处。
徐长清微闭着眼,从空间随手抓了把干花苞,用擦身用的棉巾胡乱一包扔到池底,稍过一会儿,清澈的池水便微微的染上些淡粉色,精气浓郁间升腾起了一些水雾,徐长清摸了摸池沿的玉质,这铺池子的玉片并不能算是好玉,只是一般的下等玉切成厚薄相匀的大小镶嵌在池里,甚至有裂纹的居多,不过能凑到这么多块颜色一样的也是值一些钱的,徐长清再次觉得这宅子买的实在是便宜之极,就犹如天上掉下堆金元宝一般,突然砸在他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