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沅想要的……难道就是这些风筝?!”舒鸿宇觉得李修文的脑子变得有些不大正常了。
“他要的只是宁静安好,白首不离。”
李修文的眼里满溢的都是幸福,舒鸿宇怔怔的望着他,好像有些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那些产业有你打理我很放心。”他是明白得太晚,才会和顾沅走了那么多弯路。
只有自己的双手才能真正能保护自己所爱的人,权力,财富,为了这些身外之物,他做了太多让顾沅伤心的事情。
真正能让顾沅幸福的,是他的怀抱!
“那你的母亲呢?你真的打算这辈子都不回去了吗?”
舒鸿宇仍抱有一丝希望。
“我不知道……”对于母亲,李修文也很矛盾。
母亲的做法令他心寒,但是,那毕竟是他的母亲,本意上也是为了他,他没有办法去责怪她。
然而面对她,的确需要时间。
“告诉她我一切都好,让她勿念勿寻。”李修文道。
“你真是个狠心的。”舒鸿宇摇头无奈的叹到。
“买个风筝吧。”李修文突然道。
“什么?”舒鸿宇愣了下。
“买个风筝!”李修文将一个风筝硬塞入舒鸿宇的手中。
舒鸿宇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不禁翻了个白眼。
“就算是送我一个,也不过分吧,还要钱”
“指着这些钱糊口,我可不能让我家的都饿肚子。”李修文摊平了手掌,不讨到钱不罢休的样子。
“你真是……”舒鸿宇失笑,掏了几块银元出来,全给了李修文,李修文却只拿了一块,还找了他钱。
“李修文,我觉得顾沅真幸福。”舒鸿宇握紧手中的钱,感慨到。
李修文但笑不语。
就在这个时候,李修文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转头,却正看到顾沅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和舒鸿宇。
“顾沅……”李修文慢慢的站了起来,心里有些慌乱。
顾沅看着他们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帮我看摊!”李修文丢下话,追着顾沅就去了。
看着两人消失在人群中,舒鸿宇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有几分落寂,更多的,却是释然。
“顾沅!顾沅!”
李修文在人群中追逐着前面的身影,可是他越追,顾沅就走得越快!
人群里,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中间永远隔着那么多人,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顾沅!”李修文在人群中穿梭,牢牢的盯住那个背影不让他消失在视线里!
好不容易找到他,好不容易拥他入怀,他再也不能让他从他身边溜走!
一个追,一个逃,竟然追出了镇子!
人少了,李修文倒也不急着追上去了,而是远远的跟着,反正顾沅在他的视线里,他不怕他会消失!
不知不觉中,两人也走了几里地,直到一条大河横亘在顾沅的面前,再也无路可走,顾沅终于停下了脚步。
李修文慢慢的走上前去,直到走到顾沅的身后。
“小沅子……”李修文唤他。
“为什么要骗我!”顾沅的声音里有些激动。
“我怕你会逃避。”李修文叹息。“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还是爱我?就算是到了现在,你还不肯承认吗?不是我要骗你,是你自己在骗自己!我若不这么做,你怎么肯回到我的身边!”
“我如此对你,你难道一点也不怨我?我……伤透了你……”顾沅垂着手臂背对着他,背影看起来是如此纤细无助。
“傻瓜,你为我着想,为我做的,我怎会不明白,可是,你知不知道,在我心里,最最重要的是什么?”
李修文从身后抱住顾沅瘦弱的身子,望着无际的平湖,嘴角挂着幸福的弧度。
“如果没有你,我的荣耀与成功要与谁分享如果没有你,活着都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我还有什么好期待?”
“不要说!”顾沅猛的转过身来掩住李修文的口。
“当然,为了你,我会好好的活着,你活一天,我活一天,所以,你要努力的活着,好好的活着,为了我。”李修文抱紧了怀里的人,无比动情的说出心里的话。
“不要说……不要说了……”顾沅的心在剧烈的颤抖,李修文说的每个字都让他觉得震撼。
“这一次,是真的,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你喜欢这里,我们就住在这里,你喜欢平静安宁的生活,我们就过平静安宁的生活,你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这个小傻瓜如果不跟他说清楚说明白了,真不知道他的小脑袋瓜子里又会胡思乱想些什么。所以,他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让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安安心心的待在他的身边一辈子!
顾沅埋首在他怀里什么也不说,等不到回答,李修文的心越来越慌。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说呀……好,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再和我有牵扯,你就别管我的死活!”
李修文说着,竟然松开顾沅要往河里跳!
顾沅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
“唔……不……”顾沅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含糊的呜咽出声。
“窝……愿意……愿意……我爱你……”
听到顾沅说出那三个字,李修文终于安心了,转身,用力抱紧彼此,紧紧的,再也不分开了!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双燕子滑掠过水面,冲入云霄,双双对对,比翼齐飞!
一叶扁舟荡漾在湖面上,站在船尾的人手中牵着一只风筝,风筝飞在空中,飞得又高又稳。
“祝你们幸福。”望着飞翔在云端的风筝,舒鸿宇轻声说到,然后松开了手中的线。
风带着风筝越飞越远,带着祝福,远去……
——正文完——
番外一:恩报
书院里又新来了两个孩子,先生定了书籍,让顾沅去书斋取。
顾沅去书斋取回了书,回来的时候,路过一间茶馆。
茶馆里头正在唱戏,本来顾沅也没有在意,因为那个人唱得很一般,嗓音不是特别的好,听着有些沙哑。
可是不经意的往里头看了一眼,顾沅的脚步就不知不觉的停下了。
站在门边听了一会儿,里头的戏唱完了,那人陪着笑从几桌茶客那里收了些赏钱,茶客们给钱给得都不是很爽快,那人受了些言语还是笑脸相对,好言相对,有几个轻佻的抓着那人的手不放,那人也不恼,讨得了赏钱谢过了,便往茶馆外走,一出门,便看到了站在茶馆外头的顾沅!
那人的脸上闪过羞愧和尴尬的神色,低下头匆匆而行,与顾沅擦肩而过。
“师傅!”顾沅对着那人背影喊了一声,那人步子停顿了下,却还是继续往前走,并不停留。
也不知为什么,顾沅便一路跟着他,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破落的民居前。
这地方似乎是个废弃的屋子,屋外的巷子里就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顾沅没有进屋,只是站在窗子口往里头看。
即使是白天,屋子里的光线也很昏暗,顾沅看到屋子里的床铺上像是躺着一个人。
筱青从怀里拿出路上买的两个馒头,把其中一个在热水里泡了,然后扶起床上躺着的人,让他靠在床头,自己拿了那晚泡开的馒头,一点一点喂给那个人吃下。
那人吃得很慢,吃几口,咳几声,筱青很有耐性的喂着,不时用袖子帮那人擦拭嘴角。
喂了很久,筱青也只喂下半碗,那人就怎么都吃不下了。
筱青便放下碗,扶了那人躺下,绞了干净的帕子帮他擦脸擦手,照料得很是周到仔细。
做完了这些,筱青抬头往窗子这边看了一眼,顾沅下意识的躲了躲。
筱青出来的时候,顾沅正要离开。
筱青看到,门边放着几块银元。
“等等。”筱青叫住顾沅。
顾沅心情复杂的停住脚步,看向筱青。
筱青关上了房门,然后拿起那几块银元走到顾沅的面前。
“这钱,我不能要。”筱青对顾沅道。
“家里不是有病人吗,这钱你用得上。”顾沅不肯接钱。
筱青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你可知道那里头的人是谁?”
顾沅迟疑了一下,用猜测的口吻道:“是……李鹤亭?”他并不是很确定,里面光线不好,那人的消瘦得只剩了一把骨头,容貌看不太详细。
“你既然知道是他,你还肯救他?”筱青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顾沅了。
李鹤亭和他害顾沅不浅,甚至是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怎么还肯帮他们?!
“真的是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沅关心的却不是那个。
“是报应,现世报……”筱青凄凉一笑,“我和他会有今日的下场,都是因为做了太多坏事,这是报应,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当年他和李鹤亭以为可以逃出去,谁知李修文在山谷外也埋伏了大批的人手,他们一跑出山谷就被抓住了,又一次被关进了牢里。
再次入狱,李鹤亭的情绪很不稳,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要被关在牢里头了,他变得神经质,疑神疑鬼,时而暴躁时而恐惧,再加上吃喝不济,李鹤亭染上了风寒,牢里缺医少药,虽然后来高热退了,却落下了咳疾。
后来李修文突然把他们释放了,但是他跟李鹤亭已经回不去了,他也怕李修文哪一天突然又想起整治他们,所以也不敢再待在青州,他回去求了戏班的班主,班主也不敢留他,但是可怜他又念在筱青拜他为义父,便给了筱青一些钱,让他们离开。
筱青带着李鹤亭离开了青州,便开始四处流浪。
李鹤亭的病越来越重,起初只是轻咳,到后来竟然发展成咳血,找了大夫一看,竟然是肺痨!
肺痨会传染,没有人敢收留他们,筱青便只能找些没有人居住的废弃庙宇宅子,安顿李鹤亭,自己出去卖艺赚钱,糊口买药。
李鹤亭的病虽然是控制住了,可是筱青却病倒了,好在只是受了点凉,并无大碍,可是病好之后,筱青却发现自己嗓子倒了。
他除了唱戏什么都不会,可是那样的嗓子,再没有人会出钱请他唱戏,他只能勉强在茶馆里讨些赏钱。有时候,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他也出卖过自己的身体。
可即便是这样,李鹤亭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越来越糟,筱青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若死了,我也陪他一起去便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筱青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云淡风清,眼神却异常哀伤,叫人看了不忍。
看着眼前这个憔悴消瘦却把脊梁挺得异常挺直的男人,顾沅为他对李鹤亭的一片真心所感动。
他说着那些悲惨的经历时,没有卑微没有乞怜,只是陈述而已,然而每每说到李鹤亭的时候,他的眼神里都流露着幸福。也许对他而言,他与李鹤亭相依为命的这几年,是他最幸福的日子。
“我今日出来没带多少钱,这些钱你先拿着,替他找个大夫好好看看,若还不够,明日……”
“不要来了,我和他不需要你的施舍,更何况……我们也没脸拿这个钱……”筱青固执起来的时候,也不是一般的固执。
“以前的事情,我都已经忘了,你们也无需介意,现在我给你钱,是因为,他是修文的弟弟,你是我的师傅,仅此而已。你不用觉得欠了我什么。”顾沅诚恳的说到。
“你……”筱青有些动容,仿佛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先走了。”顾沅说完想说的话,便转身走了。
看着顾沅的背影,筱青突然双膝一曲,对着顾沅的背影跪下了。
“咳咳!”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筱青一惊,连忙站起来看向身后。
“你怎么起来了!”筱青看到靠在门边的李鹤亭连忙上前搀扶住他。
“那人……是小沅?”李鹤亭现在连说话都很吃力,说一个字要喘上半天。
筱青咬住下嘴唇,点了点头。
“他还活在……”李鹤亭喃喃自语。
“进去吧。”筱青扶着李鹤亭进了屋。
顾沅回到家里后,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虽然极力掩饰着,又怎么瞒得过李修文。
“怎么了?今天出去是碰到什么事了吗?”李修文倒也直接,跟顾沅独处的时候,便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我……看到筱青和李鹤亭了。”顾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他们有没有对你怎样!”李修文紧张的扶住顾沅的肩,上上下下打量着。
“没有……你别紧张……李鹤亭病得很重,也许活不了多久了……”顾沅一边说一边小心的打量着李修文的脸色。
“他活该!这是报应!”李修文愤然道。
李鹤亭跟筱青是如何害顾沅的,李修文记得清清楚楚,从来没有忘记过,若不是顾沅拦着,那个时候他就将他们给处置了!还能留他们到今日!
“修文……帮帮他们好不好?”顾沅柔声对李修文道。
“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他们那样对你,你难道一点也不恨他们!!”李修文气得不行。顾沅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了!
“修文……”顾沅睁着一双眼睛,声音软软的,抱着李修文的手臂,像是在撒娇似的,直看得李修文气也气不起来,倒是身体里涌起一股热流,有些安奈不住了。
“你啊……”李修文对顾沅是永远也气不起来的,要气也是气他不懂对自己好!
“修文……”顾沅知道,李修文已经松动了,便加足了马力,更卖力的撒娇起来。
半咬着嘴唇,发出软糯的声音唤着李修文的名字,水水的眼神,写满了乞求,像是纯良的家犬,依赖又温存。
“你这个小笨蛋!”李修文此刻只想按着他好好疼惜他一番,哪里还生得起气来!
“别……大白天的……”顾沅倒是慌了起来。
“是你自个儿招惹我的!”李修文才不管白天黑天的,这小笨蛋自己送上门,他岂有不吃之理!
换种惩罚的方式,想来也是不错……
顾沅终是说服了李修文,可是当第二天他们去到那里的时候,筱青与李鹤亭已经不在了,屋子里只留下了一封信。
信是李鹤亭亲笔所写。
看了信后,李修文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把信撕碎了任它随水而去。
顾沅没有问李鹤亭的信里写了什么,但是他看得出来,李修文放下了。
世间的恩怨情仇,纠葛不清,是非恩报,皆有天命,可是,放不放下,却是由人。
忘了远比记着幸福。
牵着顾沅的手走在开满金黄菜花的田埂上,望着天边漫天彩霞……这世间还有什么比得上牵着爱人的手一起回家更加幸福的呢?
李修文回头,对顾沅微笑,顾沅也扬起笑脸,幸福满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