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唯一一个幸存下来的……因为您的父亲，白振云将军偷偷的把我留了下来。”
白司成终于无法忍受自己的震惊，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席瑞。
席瑞咽了咽口水，继续说：“因为他想从我身上找到制造爆炸人的方法……很可惜，他失败了，实验了进行了很多年依然毫无进展，我被重新放回了第七军团，继续了实习医务兵的生涯。”
找到制造爆炸人的方法……为什么？单纯的要为第七军团留一手，还是要与军部抗衡？还是……
白司成突然觉得，二十多年来，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那个总是显得有些疯癫的老头。那个固执的、坏脾气的、喜欢揍人的、把心事挂在脸上的白振云，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
“如果不是白将军，我也不可能活下来……您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一定很担心您……请，一定要振作起来，好吗？”明明自己就是一脸痛苦的神色，却还是给别人打气要振作起来。
白司成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席瑞进入洗手间，关掉一直在流水的水龙头，出来的时候，少了一颗的衣服扣子已经回到原位了。
“衣服已经洗好了，白指挥官，汤已经凉掉了，需要为您重新热一下吗？”
白司成摇摇头，就着奶油可可饼解决掉了鱼汤，由于太久没有进食了，只吃了一半就再也没有胃口。席瑞礼貌的道了别，端着剩下的饭菜走出门去。
片刻后，那扇除了送饭从来没有开过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站在门口的两个守卫相互对视了一眼，惊讶的看着两个月来从来没有露过面的白司成从里面走出来。
“白指挥官。”原本隶属于第七军团的战士穿着耀野军的军服，向白司成行礼。白司成也朝着两位守卫各敬一礼：“请带我去见你们的少校。”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其中一个守卫马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跟我来。”
这还是被囚禁以后，白司成第一次见到伊拉瑞。穿着独属于耀野军深蓝色少校服的金发的伊拉瑞，和记忆中的任何一个表情都不一样，他的脸上带着仿佛掌控一切的高傲、疏离又有些嘲讽的笑容，“好久不见。”
白司成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来，但是他很快又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谈。”
“这么快就受够了囚禁生活吗？”伊拉瑞脸上的嘲讽之色越来越浓。
白司成以一个苦笑作为回答，“没有杀了我，你不就是在等这一天吗？”
“很好。”似乎对他的自知之明非常赞许，伊拉瑞说：“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第四十一章
白司成很快重新成为古兰辖区驻地的副指挥官，在看到曾经颇有好感的韦德指挥官一脸镇定自若的重新把身为指挥人员必备的素质讲解给他时，白司成再也无法忍受自己心中的厌恶。连战地指挥官都能轻易的背叛军团，耀野军在这次的奸细行动上到底花了多少功夫？
当然，伊拉瑞并没有对他突然投降的举动完全的信任，韦德分派下来的工作都是非常普通、繁杂琐碎的小事。
白司成对此并没有过多的在意，而是努力把精力融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几天下来，韦德对他的看法也略有改善，就连偶尔遇见伊拉瑞，他脸上的表情也略显得柔和了。
三天后，古兰辖区驻地外围突然出现数十架大型军用运输战机的消息让驻地上下不安了起来。而得知对方就是由原第七军团和原自由军合并而成的新自由军时，这种不安的情绪被扩大了。
原本就属于第七军团的古兰辖区，和原本就属于第七军团的军官和战士们，尽管驻地有耀野军队的进驻，但流言已经在全军上下漫延了。
面对新自由军，无论是从军力上还是从道义上，古兰辖区的驻军都处于下风。在辖区将领——一位名字很长的上校站在高台上向站得整齐的战士们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词时，并没有取得意料之中的效果——只有耀野战士兴奋的大声应和。
白司成开始理解老头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组织起来的兵马放在新自由军麾下大肆进攻了，如果是打着联邦直属军的旗号，先不说战士们的态度，身为白振云的儿子，他自己的处境也会变得很危险。
指挥中心很快忙碌了起来，白司成依然没能完全取得信任，他现在所做的只是在指挥人员集体商讨出方案以后，负责和前线的将士联络。
新自由军来势凶猛，以这样勇猛的打法，看也看的出来是菲斯罗德准将擅长的打法。这位准将总是喜欢一鼓作气，用最实力强悍的战士打头阵，辅以进攻型战机的骚扰，很容易在第一次交锋中就压灭对手的气焰。
在第一次交锋败下阵来以后，指挥员们脸上的表情只能用铁青来形容。韦德也不容乐观，有些头疼的看着战报，绞尽脑汁了也没有想出任何有用的主意。
白司成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一切。
直到指挥中心的门被大力推开，穿着蔚蓝色军服的伊拉瑞走出来，腰间属于少校象征的蛇形腰带扣散发着金属独有的冷冽光芒。
“韦德指挥官，情况怎么样？”尽管军衔要比韦德低了一阶，口气中却是像长官对下属说话的口气，韦德却没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连忙恭敬的回答道：“正在想办法。”
通讯器的响声打断了韦德的话语，韦德按下控制台上的通讯器一看，新的战报已经发送了过来。
“对方已经组织第二次进攻了……”韦德说。
上一次就没能撑住菲斯罗德准将的攻击，这一次的重新集结一定要古兰守军大惊失色吧，白司成默默盘算着的时候，一双冰冷的碧蓝色眸子对上他的。
伊拉瑞迈动脚步走向他，军靴踏在地上的啪啪声响起。曾经连腰板都挺不直的那个伊拉瑞，现在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副指挥官也要拿出一点诚意来吧，听说您是陆明彦非常器重的学生呢，也别太让我失望了……”挺直的腰身突然弯下，伊拉瑞把脸凑近他，极近的距离内，伊拉瑞用轻柔的，仿佛像是情人之间软绵的声音说：“好吗？”
白司成的身子往后挪了一下，“谢谢您的信任。”
既然少校都这么说了，他当然也没必要客气。直接走向控制台，看向屏幕上最新的战报起来，认真思索了一会，朝一直焦急看着他的韦德说：“菲斯罗德非常擅长正面进攻战，冲劲强劲但是后劲不足……”说着，开始把地图调出来，在地图上标出战报上显示的菲斯罗德的集结点，“只要让打头阵的第三师分成两股部队，一半留在原地，牵制对方的主力军，而另一半……”
韦德目光中的焦急之色退下，流露出叹服的神情。
“只要正面抵挡的部队能坚持超过一天，很快就能……”滔滔不绝说着的话语突然停下，努力倾听着的韦德等人奇怪的看向白司成，只见他面部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曲，脸色也苍白无比，右手扶着自己胸口的位置，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似的，缓缓向后倒下。
伊拉瑞上前扶助他，韦德也围了过来，“怎么了？怎么回事？”
白司成口腔里发出像是濒死之人才会有的微弱的声音：“把……给我注射药剂的……医务兵……叫过来……”
抱着治疗箱的席瑞很快小跑着过来，见到白司成的样子，连忙打开治疗箱，拿出一管蓝色的药剂。
“只要一点生长剂，很快就会好的。”席瑞下完结论，直接就用针管把镇定剂抽走一半，拍了拍白司成的右臂，把半管的蓝色药剂注射了进去。
随着药剂的注入，白司成终于恢复了正常，伊拉瑞看着他慢慢转好的脸色，朝席瑞问道：“心脏间歇性抽搐综合症？”
席瑞点点头，“从上个月就开始有这样的症状，还好并不严重……”
“少校、韦德长官，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白司成打断席瑞的话，向两位长官说道，仿佛刚才面色苍白着倒下的人不是他一样。
简单的说了自己的想法，韦德很快露出了然的神色，转而和指挥员们商议具体的战术。白司成像是话说的有些多了，有些喘不过气的样子，显得有些病态的脸色上带着一丝歉意，向伊拉瑞欠身说道：“我需要去一下洗手间……”
伊拉瑞看了他一眼，“我陪你去。”
白司成压抑中心中的惊讶，“有劳了。”
偌大的指挥中心只剩下韦德、两名指挥人员和收拾治疗箱的席瑞。商讨战术的韦德下意识的压低了说话的声音，显然是担心谈话的内容被人听去。
空旷的屋子里只有低低的说话声和治疗箱被关上时的咯吱声，突然，一声巨大的重物击在地上的声音传来，随后，刺耳的玻璃破碎响彻了整个指挥中心。
韦德面带怒色的站起来，“怎么回事？”
“很抱歉很抱歉，”席瑞连忙道着歉，“我马上收拾干净。”席瑞弯下腰，小心的把药剂瓶的碎片捡起来。
随着他弯腰的动作，一粒扣子从他的医务兵军服上脱落，在地上滚了两下，到了韦德的脚下。
是一枚常见的金属扣，是军用服装上最常用的扣子，只是，那枚扣子的背面却有一样绝对不会出现在普通扣子上的东西。
微型窃听器。
韦德从地上捡起扣子，目光在扣子的背面扫了一眼，一向被成为老好人的这位古兰辖区指挥官面色变得铁青，“这是什么？”
席瑞瑟缩了一下，转身就往外跑，只是很快被韦德拦住了去路。
和半路出家的陆明彦不同，韦德可是正规军校指挥系出身，接受过良好的格斗训练，虽然身体上的格斗技巧不如战士，但对付席瑞这个完全不通格斗医务兵还是绰绰有余的。
韦德没怎么费力气就把席瑞制住，把他的双手反剪到身后，用手牢牢的擒住。但是很快，韦德就发现了怪异之处。
原本应该是被牢牢制住的席瑞身体以一种非常怪异的姿势扭了起来，尤其是被她死死抓住的左手臂，完全不像是正常人类能够做到的诡异的扭曲程度让韦德心底生出一阵阵毛骨悚然的感觉。
另外两个指挥员也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眼前的景象明显不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内。
一阵像是金属断裂的声音从席瑞的身上发出来，指挥员的面色变得惨白，惊恐的大叫：“这……这是什么东西？”
韦德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但是眼前的情景带给他的远远不只是这些。
就在他的手刚刚想要松开席瑞的时候，席瑞的左手臂从左肩处完全断裂，韦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当那只断裂的手臂像一只棍子一样被遗忘在他手里的时候，他的头脑几乎无法思考。
而一切的罪魁祸首席瑞，也像是被吓到似的，惊讶的叫一声，苍白的脸色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很快就会昏过去。
席瑞像是被什么追赶似的，一路尖叫着跑出了指挥中心。而被遗忘在韦德手中的一只刚刚还长在别人身上的手臂，断裂处却只有少量的血迹。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尤其是，从红色的血肉中裸露出来的，是像是金属细丝一样的血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手中那一截手臂在韦德的手中爆炸，他也没有从迷茫中恢复过来。他的身子被巨大的爆炸力冲击的向后倒退了几步，像是磁爆炸弹一样的爆炸声过后，韦德发现意识离自己越来越远。
指挥员尖叫着喊：“控制台！控制台！”
可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爆炸发生时，白司成刚刚从洗手间走出来。守在门外的伊拉瑞毫不犹豫的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巨大的力道很快让白司成根本无法呼吸。
“你干的好事！”伊拉瑞脸上是扭曲的愤怒的面庞，曾经仅仅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保护在自己怀里的伊拉瑞，现在却毫不留情的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被人制住的白司成，却突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尽管他现在一点也笑不出来。
伊拉瑞的多疑救了他，如果现在他还留在指挥中心的话，那么和韦德一起消失的又会多一个人了。
这和计划有些出入，现在和伊拉瑞在一起，他根本无法全身而退啊……
就在白司成以为自己会不会就这样被伊拉瑞掐死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报告少校，指挥中心发生爆炸，控制台被……被毁了。”
伊拉瑞突然松开手中的力道，白司成的身体瘫软着倒下。
“我马上联络工程部……”瞥了一眼正在大口呼吸着的白司成，伊拉瑞对前来报告的士兵说：“把他带到监禁室，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和任何人接触。”
“是！”士兵啪的一声敬礼。
再次进入监禁室，白司成的待遇远不如以前。之前虽然没有自由，不过每日必送一顿营养餐，见他一直不肯吃才强行注射营养液。
然而现在，已经整整三天没有任何人打开监禁室的门，也就是说，整整三天白司成没有吃任何东西了。
或许是之前也很少进食的缘故，并没有觉得难以忍受。只是，一想起古兰辖区的这场硬仗，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焦虑。
不知道控制台到底被破坏成什么样，现在的他也只能暗暗祈祷已经损坏的不可修复的程度了。没有了控制台，守军连最基本的指挥都无法做到，在外抵挡攻击的守军们只能像没有了灵魂的魔兽，只知道最基本的攻击，却无法合理的利用战略条件进行有效的动作。
如果控制台真的不可修复，以菲斯罗德准将的作战风格，三天，也足够攻陷古兰辖区了。
房间内古老的机械计时钟表上现实的时间是八点，如果过了今晚依旧没有任何异状的话……实在是令人难以放下心来啊。还有那个叫席瑞的医务兵，也不知道现在的处境怎么样。
白司成坐在沙发上，把自己抱成一团。
第一次进入监禁室时，是被两个士兵强行押着进来的。那两个穿着第七军团黑色军服的士兵毫不留情的把身为古兰辖区副指挥官的他锁进了监禁室，那个时候的他，一直在一遍一遍的回忆着和伊拉瑞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然后一遍一遍的叱骂自己的大意。
现在的他，脑海中却一直涌现那个被无数人爱戴又被无数人痛骂的老头的身影——他的父亲，白振云。
如果是以前，他一点都不会怀疑白振云为新自由军提供进攻古兰辖区便利的举动是为了自己，但是现在，他开始怀疑起了这个想法。
“咔嗒”一声，门被从外面打开。
白司成眼皮狠狠的一跳，抬头看向门的方向。
比起屋内昏暗能量灯的光线，门外走廊上的光明显是太过刺眼了，白司成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失明。
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因为他看到了从外面走进来的，那个消瘦的身影。
“新自由军6师3团22中队3小队士兵白司成，是否愿意马上归队？”
白司成楞了一下，好像没能听懂对方话语中的意思。
走进门的那人有些气恼的又重复了一遍，白司成这才回过神来，他说：“是的，中士。”
兰斯利不满的看了他一眼，“现在已经是少尉了。”
他肩上银色的星标格外的引人注目，白司成从沙发上站起来，敬了有生以来最像样的一个军礼：“是的，少尉。”
第四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