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斌没说什么，F市并不是大市，所以在靠近它的村镇，人们大多还保留着一份憨厚和淳朴。
那买肉的屠夫让自己放假的儿子用山轮车帮忙送去，小伙子看上去和韩斌差不多大，也是今年的应考生。刚才从店里探出头的似乎，韩斌还看到他手里拿着各省的高考分数录取资料。模样上和他父亲一样带着些淳朴。
在他老爸把肉放进三轮车之后，问韩斌是不是还要买东西，一起放在三轮车里好了。
韩斌心里还想着怎么和人开口，这会倒是正如了他的意，也没推脱就到卖肉鸡的地方，让人杀了五只肉鸡，三只本地老母鸡。之后又卖了几条四五斤重的草鱼和一些活的鲫鱼。
韩斌让人把草鱼杀了，把鲫鱼装在有水的塑料袋子里。
至此肉食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别的就直接买了些容易放置的蔬菜，像土豆，萝卜，大白菜，包菜，山药，以及调料。
十一点多的时候，韩斌才跟着送肉的三轮车来到福利院。
现在的幸福福利院比影像中的幸福福利院要破旧很多，感觉上比两年前来的时候也更加萧条。
韩斌进去的时候，前面院子里没人。等他们快走到福利院正屋的时候，才从屋子里出来一个四五十岁，身材魁梧的女人。
这个人韩斌认识，是院长奶奶的亲生女儿。
显然对方也是认识的韩斌的，所以在一阵呆愣之后非常热情的把人带了进去，并叫来几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帮忙卸下三轮车上的东西。
“他们怎么没上学？”韩斌看到四五个差不多大，现在应该上初中或者小学的孩子奇怪。现在好像不是放假的时间吧？今天也不是星期天。
“上什么学啊！这会儿连饭都吃不少了还上学。”
“现在不是九年义务教育吗？”
“要真不收钱还好了，你去镇上看看，哪所学校不是这名义那名义的收钱。”
“那他们就留在家里？”
“……”女人停顿了下推开内室的一道门，“你来是为了见我妈吧。可惜你晚来了一个月，一个月前她摔了一跤，没钱治就去了，你在这里拜祭一下吧。你也看到了，这里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拜完你就赶紧走吧。”
韩斌看到屋子里院长奶奶的遗像先是愣了下，而后听到女人的话心里猛然间跟堵了什么似地。强忍了片刻，终于把已经到了眼眶的酸涩给忍了回去。
他以前听养母和养父小声议论过，说院长的女儿穷疯了，连别人的捐款和捐物都贪污，说话还尖酸刻薄，万一老院长有事，这福利院的孩子恐怕就只有上街当乞丐。
韩斌的心非常沉重，在遗像前的蒲团上跪了很长时间，直到有人催才站起来。
“我会做饭，我给弟弟妹妹们做一顿饭再走吧。”
“没有米，煤气也没多少了。”
“没事。我待会儿让人送过来。”
“那随便。你自己看着办吧。提醒你一句，油盐酱醋都没什么了，地里今年春天种的东西不多，我们以后还要过活……”
“我让人街上买，配菜我带了。”
“那好，我就去忙我的了。”
“……”韩斌看着女人匆匆离开，眼眶里的酸涩再也忍不住流下来。
新院长赵凤英出去之后把所有的孩子都赶了过来。孩子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只有三四岁不怎么懂事的孩子看到一屋子的吃的才满脸的兴奋，一个劲的问今天能不能吃到肉肉。
其他年级大的都闷不作声。
韩斌知道从大孩子那边是得不到任何信息的，所以他直接拿出在超市买的蛋糕，果冻，酸奶，肉干什么的哄问五六岁的孩子。这才知道赵凤英已经在院长奶奶去世后的一个月之类让孤儿院的的十七个孩子全部都退了学。并且把院长奶奶为孤儿院准备的菜地卖给别人建房子。
最大的孩子十五岁的华宇，现在在镇上的中学学习，据说每次都是全年级第一，中学的校长直到他的原因，不但给他奖学金还给棉了很多衣食住行的费用，可以说根本不用花费到孤儿院的一分钱。
“斌哥哥你去给院长阿姨说一声，让我们继续上学好不好？”五岁的叫丫丫的女孩乞求的看着韩斌。
“你们还想上学？”
“想。”
“想……”
“……想……”
“……”
……
回答的残次不齐，大多数都是年龄比较小的开口，年纪稍微大大点的都只是期待的看着韩斌，而几个已经上初中的却上低头的低头，脸上居然连期待都没有，隐约的似乎还有绝望。
“华宇，你带着万超和小梅去超市买一袋米，一壶油，一带盐，一瓶酱油，一瓶醋以及味精，八角，花椒等调味品回来。”韩斌掏出三百块钱递给华宇，“再看看有什么吃的，你们再买一些回来，今天我做饭，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吧。”
“……”华宇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压抑什么似地，终于什么都没说出来，接过韩斌递给的钱和另外两个差不多大的孩子转身走了出去。
这是一件给出麻烦的事情，韩斌知道。想要帮这些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他把钱拿出来给这些孩子，到最后还是会被赵凤英给搜走。他们的监护人是赵凤英。
韩斌知道，如果现在他有监护人的话，这事说不定还好办些，可是现在他本人相当于逃出来的，万一赵凤英知道什么，麻烦的还是自己。
中午的时候，赵凤英没有会孤儿院和孩子们一起吃饭，问了孩子们才知道平时做饭的都是几个女生。赵凤英从来不和他们一起吃饭，前几次有人送东西来，赵凤英就直接把人劝走，等人一走，那些送来的东西就被赵凤英拿回了家。以前院长奶奶活着的时候，她每次只拿一半或者一小半，现在是干脆全部带走。
而孩子吃的菜都是菜市场捡来的菜叶子，米也上院长奶奶死之前买的，害怕赵凤英不给他们买米，他们每一顿都吃的是稀饭。
韩斌没说什么，只是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大桌子菜，分量也是尽最大程度的做。孩子们都吃的非常高兴。几个三岁的娃娃甚至吃的满脸上油。
看到这些孩子韩斌庆幸之前跟养母学了厨艺，为了讨养母欢心，还向饭馆的老板学了各地方菜色的做法。
孩子们一个劲的说好吃，一大铁锅的饭很快就见了低。韩斌这人可以对外面的任何人都铁石心肠，唯独对孤儿院的孩子们冷不下心。
饭后，很多孩子都撑的坐在哪边不敢动，却又满脸的满足。看到这些韩斌的鼻子酸了又酸。
吃完饭休息了半个小时，韩斌把零食平分给每一个孩子，又把肉食腌制好，让几个丫头放一些起来，其他的等赵凤英来，让她带走。若是一点都不让她拿走，她肯定会找这些孩子的事。之后就让华宇送他去镇上搭车。孩子们都舍不得他走，一个个泪眼婆娑，其实说是这么说，这样的情况下，韩斌哪里可能走。尤其是最小的那个面黄肌瘦，怎么看都不像是三岁的孩子。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铁石心肠的离开，韩斌做不到，所以……
韩斌在等华宇开口。孤儿院里现在最懂事的就数华宇。
“你想上学吗？你想的话我帮你。”
“你这不是废话吗？”华宇开口有些冲，随后又自信加无奈道，“以我的成绩将来肯定能上清华大学。可是赵凤英说，如果我再继续上学，她就不给那些小不点饭吃。”
“听说你们校长还来找过。”
“……”华宇停顿了下，沉默了半天才点头，“恩，我让他伤心了。韩斌，……我知道你的养父母很有钱，你帮帮我们吧。我们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将来我们一定会报答你的。”
“不需要报答。”
“我说的是真的。”华宇激动起来，“万超和小梅的成绩都很好，我们一定会上好的大学，找到好的工作，赚好多的钱。韩斌，我，我跪下来来求你了。求你了，我知道只有你能帮我们，求你了，求你了。对，我给你磕头……”
韩斌没想到这小小年纪（其实跟他同岁的）总是一副心高气傲的华宇，居然能放下自己孤傲的尊严。
同样作为孤儿的韩斌当然理解这小小尊严的重要性。
一把拉起华宇，韩斌道：“学校哪个老师你最喜欢，心眼最好，可以帮你？”
“什么？”华宇有些不明白。
“我和你一般大。”韩斌笑笑说，“上学的费用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不能做你的监护人，如果你有认识的好人的话。让他帮忙收养你，这事或许会好办一些。”
“……”华宇看着韩斌沉默一会儿，之后拉着韩斌就向镇上的中学跑。
华宇直接把韩斌带到中学的校长那里。
育才中学的校长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个子中等，头发花白，风度很好，留着一撮长胡子的，看上去很有点仙风道骨的人。
华宇出现在他办公室的时候，他先是一惊，而后非常激动，但是看到华宇直接跪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愣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听完华宇把前前后后的原因说完，韩斌发现那校长的眼圈都红了。
不过这事说的容易，办下来很难。先不说办下领养证什么的，就是赵凤英那边都很难。之前校长和几位老师也不是没想到这点，去跟赵凤英商量的时候，那女人据说这些孩子都很聪明，将来都会有出息，所以想要领养这些孩子可以，一个孩子十万。
幸福孤儿院现在在育才中学上学的孩子有五个，也就是他们必须凑出五十万来。可是他们一个村镇的老师，一年才多少钱，上哪里去弄那么多钱，不得已只能放弃。
“卖孩子是犯法的？”韩斌听到这些差点没气的吐血。
“这道理谁都知道。”校长无奈。
“校长先生，如果您有这笔钱，能不能把他们全部都收养。”
“……”校长诧异，眼前的少年看上去也并不大啊！虽然气质上来所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但是一下子拿出五十万，不对，刚才这孩子说的是全部收养，那就一百多万奖金两百万。在他们这边的城里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多钱的人都很少。
“可以嘛？”
“没问题。只要能把这些好孩子从那边先弄出来，我找人为他们做监护人。”
“谢谢。”韩斌给校长鞠了一躬，“不瞒您说，我也是从那里出来的，只是我的养父母对我比较好而已。孤儿院的孩子都相当于我的弟弟妹妹，看到他们被虐待，我心里不好过，但是我和华宇一般大，我没有能力做这件事，所以这里先谢谢了。”
“孩子，唉！你能拿出那么多钱，你的养父母？”
“没事，他们都是好人。”
“好人也不可能……”
韩斌不想就这个无意义的问题继续纠结下去，打断校长的担忧，直接道：“校长，你能不能现在就找到孩子们的监护人。”
“这个……”校长有些为难，领养五个孩子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孤儿院有十七个孩子，很多都才上小学，这需要很大的精力和费用的，以他们这样的工薪阶级，很难啊！
“我知道您的顾虑。”韩斌在校长停顿的时候，给了华宇一个安慰的眼神，“他们的抚养费我愿意出。”
“你……”
“是的。我养父在X城工作很好，每年都会给我几十万。我现在存了不少。我想几十万的抚养费我还能给。”
“好，既然这样的话，那绝对没问题。”校长笑了起来，“唉！孩子们，也别怪我这老头子这么计较，不容易啊！尤其是我们这些乡镇教师。你们等一下，我叫几个人过来。”
校长看了看教师的课程表。打了电话出去。
“这领养程序可能需要点时间。”校长说，“不过我可以让派出所的所长先跟我去孤儿院，给这事当个保证人。孩子们的学习不能耽误，尤其是华宇和万超。还有一个月的复习时间。”
“好。”韩斌说，“这边哪里有银行？”
“出门就有。”
“恩，那麻烦校长和我一起去下。”
“好。”校长点头，收拾了下桌面。把一边的公文包拿上跟着韩斌到校外的银行去取钱。韩斌在心里算了下，一个农村孩子的到大学毕业的花费可能会在十几万上，按照最低标准来算，加上赵凤英开的领养费，也至少得三百多万。并且这次的领养还不是处于自愿，生活费方面自己肯定要多担待点才能让这些孩子在他们的新家过的好。
那么费用就不知三百多万了，恐怕把养父留下的钱全部用完也不可能够。
和校长商量了下，对方让他每人先出五万到十万，因为主要的花费还是在高中和大学。等他们高中毕业的时候，可以勤工俭学，大学也可以边读边打工，虽然作为教育者这样说有些过分，但是孩子们能早点自立，对他们自己也是很好的。
校长给的建议不错，但是韩斌又考虑到自己以后不可能再出现在这里。所以费用的话要给就一次给清。
稍微再计算一下，韩斌决定给自己留一百万，反正他已经是不可能上大学了，至少是现在。其他四百万全部取出来好了。
但是在一个贫瘠的乡镇一家银行一下子取四百万显然有点够呛，对方银行坚持只能让一次性取走一百万。最后把镇上的农行，建行，邮政银行三家银行转完了才取了三百二十万。不过显然这样的费用要给孩子们在这里优越的生活是不够的。不过中学校长还是坚持孩子们能在大学之后自己打工赚钱增加社会经历是最好的，不能总依赖别人。
韩斌没有办法，看看时间现在已经三点多了，未免夜长梦多，在下午六点小镇最后一班客车出发之前，他必须离开这里。
回到学校，校长找来的老师或者是对方的家属已经到了，总共十五个人。校长简单的讲了下是自己的意思。
既然是到场的，大概也早就知道是什么事。不过，他们没想到一点就是，居然有人愿意出孩子们的抚养费。这可是一大笔钱啊！
其实他们有些人生活也非常的艰难，之所以在这里也无非是给校长面子，现在听说有人愿意给他们收养的孩子出抚养费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他们有信心对孩子好的，其实主要就是考虑到钱的问题上。现在有了这笔抚养费自然是皆大欢喜。
韩斌没有开口说什么，眼前的这些人看上去都不像是斤斤计较或是跟赵凤英一样的人，但是人不可貌相他也明白。
只是现在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
这里的老师或者家属也都认识孤儿院的几个孩子，所以在校长表示自己愿意收养华宇之后，其他人也立刻表示了自己的意愿。
不过，孤儿院有十七个孩子，还有一个孩子怎么办？
“我们现在先去孤儿院看看吧。具体到时候再说。”校长建议，在其他人没有任何异议的情况下给派出所的所长打了电话交代在某个十字路口碰面。
一群人风风火火到了孤儿院，孤儿院里面却只有一个两三岁的小丫头，是某位张老师想收养的。于是张老师的夫人自己先过去和小丫头说话，小丫头显然也很喜欢这位张阿姨不但主动跟对方打招呼，还一下子就扑到对方的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