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养大李听雨这个小混蛋,是刘知泉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 跟他讲了十几年“要听话”,到头来,一句也没听过的小混蛋说:“你听话一次换我听话一辈子,干不干?” 不干!!! 谁他妈要换个模式再爱你一次了! 养这么大都烦了,再欺负老子好脾气,就给你赶回非洲去,小混蛋你别不信! ****** 敦厚和善大教授攻x毒舌二缺小明星受 雷点如下:养成,年龄差,育儿手段不靠谱,与真实公元纪年、事件果断的不相生以及也许毁童年。 第一回 刘家家学渊源,往上数十辈,家里都是女人说了算。 想当年老刘家一子四女,困苦难当,娶进了儿媳妇当家作主。兄妹之间年龄差大,长嫂如母,才有四个小姑子辉煌的今天。 大姑子留学美利坚,如今已在大洋彼岸呆实验室好几十年,专业内成就斐然;二姑子南下广州,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千万富婆标签贴身;三姑子半句洋文不会就敢远嫁新加坡,如今居然是连锁美容院的负责人。 最小的姑子风头最劲,法兰西学成后,替联合国世卫组织工作,在非洲大地为非洲人民的医疗问题奔波驰骋近十年。这是当初的当初,因为和一个法兰西毛子爱的死去活来,光爱不结婚,愁死了国内的嫂子和大哥,再后来三十好几岁上居然和法兰西毛子掰了。气得国内哥、嫂一个住院、一个摔干净了家里的碗盘。 刘知泉作为摔干净家里碗盘那个当家老太太的大孙子,对这个几乎没好好见过小姑奶奶产生了深深的敬仰,纵观整个家族,还没有谁敢跟奶奶这么顶着干。 这些都是刘知泉儿上中学的事情,如果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刘知泉觉得对于小姑奶奶的敬仰他最好还是扔到大西洋里比较好。 当刘知泉赴美交换回来,想要留校任教的事情没有半点眉目的时候,被紧急传唤回家。 原来上次大闹后与家里断了联系的小姑奶奶,这几年和一个美国医生好上了,辞去了世卫的工作,在非洲一个叫做莱索托的国家开设了一家慈善医院,正经的开始悬壶济世。 小姑奶奶冷不丁的来了个电话,讲今年年初莱索托军队政变,废黜了国王,国内小乱,她要把老儿子送回国内来,她还说嘟嘟快六岁了,该上学啦,纵观全世界基础教育最变态、最夯实的就是祖国啦吧啦吧啦…… 然后,“……家里所有的碗盘又被摔干净了……”刘知泉的爸爸说:“……你姑奶奶说老儿子从开普敦飞北京,北京飞老家,后天到,嗯,今天你回来下午还有一项任务是跟你妈去把碗盘买回来……” 刘知泉认真听着,看见家门房梁上的燕子窝里有三只乳燕,特别可爱,笑着问:“老儿子什么样儿?乖不乖?” “老儿子是你叫的,那是你小叔叔。”刘爸爸瞪刘知泉一眼,又笑了说:“肯定乖,四个姑奶奶,就小姑最漂亮,又是混血的……” 刘知泉被“小叔叔”这个说法郁闷到,转念又被混血乖娃娃的乖模样迷到,笑嘻嘻的进了刘家祖上传下来的四合院儿。 “……好好带你小叔叔,你小姑奶奶这辈子很不容易的……”刘爸爸拍拍刘知泉的肩膀。 “嗯……”刘知泉惯性点头,半秒钟后惊觉,惊恐万分的道:“我带?!” ****** “你不带谁带?”刘奶奶坐在八仙桌旁,手掌轻拍桌子镶嵌上的大理石面,“我们这么一大家子就你洋文最溜,你是大学生,这是美国娃娃,教坏了不是丢咱中国人的脸么?这两年你在美国学的就是教小娃娃嘛,你必须带!” “我……我还要工作啊,奶奶!”刘知泉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人家从美国交换回来家里光宗耀祖,他交换回来不但没表扬,还成为当保姆的原因了,“我哪儿会儿带孩子啊!” 刘奶奶指着刘爸爸说:“看看,你儿子真是废物,连孩子都带不来。你给他说说你那时候,爸妈工作忙,你是怎么带你弟弟妹妹的。” 刘爸爸低低笑两声,说:“小泉啊,带孩子没那么麻烦,更何况你小叔叔是你小姑奶奶带大的,那得带的多糙啊,没问题的,你要有信心。” “奶奶,我不答应。”刘知泉美好人生还没开始,就已经发暗了。 刘奶奶从区长位子上退下来的国家干部,会应付不了这点事儿,起身,拍拍自己衣裤上的灰说:“哎呀,可惜了,你们学校书记的老丈人是我老部下,我还说给他打声招呼……看样子算了!” 刘知泉一听,咽下双行泪,扑上去抱住刘奶奶的腿儿,嚎道:“奶奶,不,范区长,小叔叔我带,你放一万个心。” ****** 刘知泉到机场接人,按照小姑奶奶的说法,他的嘟嘟小叔叔会拿着个写着“我是李嘟嘟”的汉字纸牌子出来。就在刚才,刘知泉才反应过来,他家嘟嘟小叔叔合着是一个人从开普敦飞回祖国的,还转了机! 他们是多么的放心啊,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儿,还一定长得那么可爱,这爹妈不可能是亲生的!绝对不是,太狠心了。 要是我儿子才舍不得! 刘知泉心中想了,越发觉得嘟嘟可怜,摊上两个当国际战士的爹妈,真是没有好日子过啊! 正想着前面一阵小骚动,刘知泉被涌动的接机人群带着往前去。 前面的大高个男人说:“嗬,不是哪个非洲小国家的王公贵族吧?” 刘知泉踮着脚尖往前看,机场的安保人员前边开道,后面几个漂亮空姐拥着个小孩正出来。 那孩子带着个圆锥形,帽顶有五个草环,象个小花篮似的大草帽子,把脸都遮住了,身上披着花纹绚烂的披肩,手腕、脚踝上带着各种装饰环,赤脚,身上背着比他还高的弓箭,箭筒上红白黑的图案特别现眼,浑身上下的穿戴都透着一种非洲大陆特有的粗犷、奔放与狂野。 不知道为什么,刘知泉的小心肝开始噗噗的跳,有一种非常绝望的感觉开始在心中蔓延开来…… 那个小孩忽然抬头看见exit的指示牌,拉住身边的漂亮空姐,空姐就蹲下身子和他面对面用英语交谈。 一定是李嘟嘟! 刘知泉头上冒汗,心中笃定,这么奇葩的人真心只有他们刘家才能养育出来,果不其然,下一秒美丽空姐就举起一个瓦楞纸的牌子来,上面用毛笔写着“我是李嘟嘟”,美丽空姐说:“哪位是李嘟嘟的亲友?” 小孩儿终于仰起脸看围着出口的大人们,脸上白红黑三色的彩绘特别扎眼。金发碧眼洋娃娃的美梦彻底破灭,这小叔叔长成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刘知泉太阳穴突突两下后,诡异的和小孩儿对视上了。 人家问就应该站出来的,现在小孩儿都看见自己了,刘知泉忙不迭的跨一步出来,慌忙道:“我……我是李嘟嘟的……” ‘大侄子’的说法,大庭广众的真说不出口,这样拉风的小叔叔可真是……唉……刘知泉赶紧改口说“……的亲友……” 空姐看见有人出来,回头跟小孩儿说话。 周围人看见亲友出现,呼啦一声就开始了,还有人自来熟的拉着刘知泉问:“是不是什么大酋长的娃娃?” 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刘知泉只能笑笑摆手,跨几步上前去,蹲下和小孩儿对视,笑着拍拍人家的头说:“欢迎回来,嘟嘟……呃!” 望着正在拿弓箭要瞄准自己的小孩儿,刘知泉哭笑不得,连忙用英语表明身份,叫nucle的时候身边的漂亮空姐没有收敛住疑惑的表情,只得苦笑着说:“他妈妈在我家辈分高。” 小孩儿终于把他的弓箭从箭筒里抽出来,没有箭簇也不妨碍他着古正经将它上弦瞄着自己,老气横秋的说:“Come with me,we must talk!” 刘知泉失笑,半跪在地上装着情况万分紧急的样子说:“Hands up! Or I’ll shoot !” 小孩儿被他逗笑,刘知泉这时候捏着他的弓箭移开也笑了,说:“I think you forgot to say this !”说完抱小孩儿,小孩儿咯咯笑着推开刘知泉,还跟空姐说话。 刘知泉无比窘迫的听懂了。 小孩儿说他不能确定自己就是他的亲友,他要验证一下,让自己跟他到厕所去,请姐姐帮助他…… 刘知泉当时有心把自己撕成八瓣,去他娘的留校任教,去他娘的带小孩儿! ****** “你是刘知泉儿!”小酋长双手一合,拍了个巴掌,顺便吐了句标准的普通话。 被小酋长看了屁股,正提裤子的刘知泉大窘,“你会说中文?!” 小酋长伸手捂住刘知泉的嘴,着急的说:“不许叫,她们帮我很多,不要伤心,妈咪讲要不懂……” 小酋长说着一串话就露馅了,中文会说,但是不利索。 “脱裤子看胎记,也是妈咪讲的?”刘知泉觉得可以继续把自己撕更多瓣。 死小孩儿居然说他的大侄子屁股上有个月牙状胎记,要进厕所验身!!最没用的是自己居然在众人的压力下跟他进来了。 小酋长摇头,“妈咪说要小心,你什么样,不知道,讲屁屁上有月亮……我要看的。” 刘知泉心中无数乌鸦哦呱着飞过…… ****** “嘟嘟,把帽子取下来好不好?太大了……” “不,漂亮。” “那,弓箭取下来,我给你拿。” “不,男人的荣耀。” “擦擦脸行不行?” “不,巴姆勇士才能涂这个。” “把手环、脚环……” “什么是手环、脚环?” “……”刘知泉认输,带着浑身叮当响的小酋长上了出租车,狠狠瞪了出租车司机三眼,才扼杀了他发问的欲望。 终于把小叔叔带回家。 非洲小酋长进家门那一刻,家里人全体静默了足足三秒,奶奶才尴尬着伸手过来抱小孩儿,“嘟嘟啊,累不累?” “啊呼嘟啦桑拉拉!”小酋长双手举起弓箭口中念念有词跳了半圈,然后跪地,亲吻了铺地的青砖,双手大伸,五体投地跪拜之。 吓得刘奶奶以为小孩儿中了邪,一动不敢动了。 又等了一会,小酋长爬起来,取下帽子,扬起大花脸,无比认真的对着刘奶奶说:“尊敬的女士,从您优雅的风度和得体的谈吐看来,我猜您一定是我好心又善良的范文霞婶婶,我带来李远、刘秀芸夫妇对您的感谢,感谢你收留我,你真是个好人……” 随着小酋长生硬的背诵,刘知泉觉得自己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应该已经没有希望了。 第二回 “当时吓死我了,以为是个黑娃娃。”刘奶奶看着洗干净的、睡着的、白白嫩嫩的小孩儿,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全家都乐了,刘知泉学着他奶奶压低嗓子说:“您还说美国娃娃,除了白点儿跟中国人没啥区别啊!”说着还就把人家的小孩儿的头发拨了拨,小孩儿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美美的睡着。 “你别动手动脚的,给人家弄醒了。”刘爸爸让他收手。 “醒不了,坐飞机累人的很,现在就是打雷老儿子也不会醒。”刘知泉安他爸爸的心。 “匪的很,洗澡之前把咱家花盆都翻了个底朝天,问这问那的。”刘妈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小衣裳,给小孩儿放在枕头边上,“可爱说话了。” “怎么不是美国娃娃?应该是除了皮肤白其他的都像你小姑奶奶吧!你看这睫毛,长像个小扇子一样,跟你姑奶奶小时候一模一样,还有鼻子挺应该是随他爸吧?中西结合,全长优点,幸好没有生个猫儿一样绿幽幽的眼睛,真乖!”刘奶奶摸摸人家的脸蛋儿,小孩儿就忽然瑟缩了一下身子,小嘴巴里还咿咿呜呜了一声儿。 “罪过、罪过,给人家惊着了!”刘奶奶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大家出来,别真闹醒了小孩儿。 刘知泉最后出来,把台灯给小孩儿关到了最低亮度,轻轻掩上门,跟着到堂屋里去说话,没多久呜哇哇的哭声就传来了。 刘知泉听得心头紧,比谁都跑得快。 一把推开门,小孩儿已经在床上坐起身来,哭得那叫一个惨,脸上泪水一塌糊涂,哭叫着妈咪、爹地,看见进来的是刘知泉,眼神一慌,像是想起了什么,横着手臂擦眼泪。眼泪水沾到手臂上,痕迹在灯光下看起来闪闪发光。 刘知泉走过去抱着小孩儿在人家背上轻轻拍两下,说:“可以哭,哭吧!” 小孩儿呜哇一声儿又开始了,小拳头扯着刘知泉的衣裳,捏的死紧,眼泪水吧嗒吧嗒往刘知泉身上掉。 长辈儿在门外听得都愁了,刘爸爸说刘知泉知道诓,带着离开了。不晓得哭了多久,小孩儿眼泪水止住了,还抽抽噎噎的,刘知泉把他放回床上,盖上被子,问他:“嘟嘟想睡了么?” 揉揉眼睛,小孩儿点点头。 “睡吧!”刘知泉笑笑,说完要走。起身一半,发现被李嘟嘟拉住了衣裳角,只好问他:“怎么了?” 李嘟嘟说:“不许跟妈咪、爹地讲,不勇敢,不喜欢你。” “知道啦!”刘知泉失笑,“人小心眼儿倒不小,没哭鼻子,勇敢!” 又起身,还走不掉,望着小孩儿又问:“还有什么?” “亲一下,假装爹地,你。”说完扬起脸,一本正经。 刘知泉轻轻的笑一下,不过看到小孩儿警告的眼神后赶紧收了回来,在他脸上碰了一下,“晚安!” 再起身,还是不能走,“还有什么?” “我怕,陪我。”李嘟嘟为了防止刘知泉跑掉,两只手都抓住了他的衣角。 “不是……巴姆的勇士么?”刘知泉没听说保姆要和孩子一块儿睡的啊! “勇士的那个,洗澡的时候没了……”李嘟嘟指自己的脸,很气愤,“不准洗,她们不听。” “真正的勇士不会害怕一个人睡觉。”刘知泉脑子里转转要怎么哄小孩儿。 “可是我今天才来到你们这个世界……害怕是可以的。”李嘟嘟眨巴眨巴眼睛说的理所当然。 “……”刘知泉想着“我们这个世界真是太可怕了呀!”不自觉的就躺下身子,睡在李嘟嘟的身边了,身形挡住了台灯的光影,把李嘟嘟笼罩住。 刘知泉想:千万别让我讲睡前故事,千万别! 李嘟嘟说:“讲故事……” “……”刘知泉郁闷的闭了眼,说:“从前有个公主皮肤像雪一样白……” “不听乱吃苹果的笨蛋公主。” 刘知泉翻白眼,说:“从前有个姑娘叫辛德瑞拉……” “不听南瓜马车,要男生的故事,你好笨!好吧,我同意你讲小飞侠……” 不会讲小飞侠的刘知泉默默在心中泪了一脸,说:“给你讲我们这个世界的男生故事好不好?” “好听吗?” “从前有个老爷爷,种了一棵葫芦,结了七个小葫芦,有一天……” “什么是葫芦?”李嘟嘟伸手捏刘知泉的嘴,“葫芦是什么意思?” “……” 一不做、二不休,刘知泉一把把李嘟嘟抱进怀里箍住,装作迷迷糊糊的样子说:“我睡着了,嘟嘟也睡着了……”说完闭了眼。 李嘟嘟咯咯笑着揉刘知泉的脸,怎么都没有反应,玩累了,靠在刘知泉的怀里睡了。 ****** 李嘟嘟在刘家不单是辈分高而已,显然待遇和地位也是跟了上去的。面前有一干长辈儿、平辈儿维护,身后有刘知泉这个钦定保姆伺候,又兼着一副讨喜的样子,插班幼儿园里混的也是风生水起,一时间身名俱荣。 过了小一个月,刘知泉留校任教的事情敲定下来,人家书记笑着说:“原来是范区长的孙子哟,怪不得就是不一样哈哈哈!” 刘知泉先是觉得脸发烧,后来想就算自己不走这个后门儿,也会有人来走,普通人一个心劲儿不足,也没愧疚到哪儿去,如今社会人心浮动,处处皆如此啊! 话说回来,自从李嘟嘟这个家伙来了之后,自己是每天必回家担当保姆重任,同学朋友少见了。今天逢着便多讲了几句。 同学中有叫秦慕白的,跟刘知泉最为交好,外地人在本埠已经找到了工作,正愁租房子的事情,问刘知泉有没有这方面的信息。 刘知泉抿抿嘴,心中动了杂念。 好吧,他是喜欢秦慕白的,默默喜欢了这几年,隐忍着,按耐着,一点一滴也不敢露出来。他也知道这在旁人看来是不对头的,但是没办法,自己就是一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 当然刘知泉心中也知道,他和秦慕白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没有的,秦慕白喜欢女孩子的,刚来上学的时候千方百计把名字从秦世孝改成秦慕白,不也就是为着让女孩子对着这名字能想出风花雪月来么? 刘知泉这个时候动的这个杂念,不过是想和秦慕白多呆一阵罢了。 “我家有个房子,有点老,是我爸妈当年单位上分的筒子楼,你不嫌弃,就和我住,房子是有两间的,离学校近,咱哥俩还可以一直吃食堂。” 秦慕白千恩万谢的答应了,刘知泉回家表示要脱离大家庭,全家反对。只有李嘟嘟站在板凳上,一手拿叉,一手捏筷子表示,“我喜欢搬家,我要和刘知泉儿住,我家医院一会儿就要搬一次家,从莫杰克桑到累阿龙,每个村子都去!” 见老儿子高兴,刘奶奶拍板说:“孩子大了就要离家,难得嘟嘟也高兴,你带着他过去住吧!” 刘知泉望着兴高采烈的李嘟嘟,忧郁的快死了。 ****** “你带嘟嘟去老房子那里,你那个室友我怎么看都不三不四的,会不会影响小孩子?”刘妈妈手上收拾的是上午新给李嘟嘟买的的衣裳,小孩儿那套小酋长服装好说歹说装到柜子里放好了。 “小泉心里有数,你别罗嗦,小泉过来,奶奶给你讲个要紧事。”刘奶奶看着李嘟嘟在院子里把老猫追的连连惨叫,笑着叫刘知泉过来交代。 刘知泉点点头,挪板凳到奶奶跟前,刘奶奶正经道:“给嘟嘟洗澡,记得洗小弟弟,把包皮翻开洗,那里面藏了脏东西,跟肉长到一起就不得了了!” “……”刘知泉本来老实,常常说不出来什么机灵话,最近一两天说不出的次数明显增加。 “你听到奶奶给你说的没有?”刘奶奶有点儿着急,推了推大孙子的肩膀。 刘知泉鬼使神差的脸一红,连忙说:“听到了,我会教会他自己洗的。” 两位老妈妈又交代好多带孩子的事情,交代的刘知泉都想说“你们这么不放心,为什么不自己带李嘟嘟了?” 终于还是没有胆子说出口,一手拎着大包裹,一手牵着李嘟嘟,李嘟嘟呢,一手握着刘知泉,一手握着木头金箍棒,俩一摇三晃的终于走到筒子楼跟前了。 秦慕白不是不懂世故的,知道他俩今天来,老早把卫生打扫好等着,这时候来帮忙提行李。 “嘟嘟,叫秦哥哥……”刘知泉晃晃拿着木头金箍棒的李嘟嘟的手臂。 “你叫什么名字?”李嘟嘟神气的挥起金箍棒指着秦慕白,问人家。 “我叫秦慕白,啊呀,原来是孙大圣啊!”秦小哥被这个娃娃逗乐了,笑着装害怕躲开金箍棒。 “妖怪,吃俺老孙一棒!”李嘟嘟是个人来疯,眼看着秦慕白装害怕,哪儿有不入戏的道理,举着金箍棒就杀过去了。 刘知泉手上没捏稳他,让他奔了过去,那金箍棒高起急落,咚一声正中秦慕白的脑门。 “噢!”刘知泉赶紧去道歉,“慕白你没事儿吧?” “刘知泉儿让开,妖怪在骗你,再让我打他一下!”李嘟嘟正在兴头上,喊着推开刘知泉。 秦慕白那厮赶紧叫大圣爷爷饶命,连叫三声,嘟嘟大圣高兴了,说:“放了你了!刘知泉儿我肚子饿了。”转身就说大问题。 刘知泉揉揉他的头发,说:“床都没铺好,晚上没地方睡,铺了床再去吃。” 嘟嘟大圣看一眼秦慕白,挥过金箍棒指着人家说:“他铺床,我和你吃饭。” 刘知泉:“……” 秦慕白:“好,我给大圣铺床。” 两分钟后,嘟嘟大圣挥舞着金箍棒,呼呼喝喝的下楼来了,后面跟着拎着水壶的刘知泉。 嘟嘟大圣唱:“……孙悟空眼睛亮,眼睛亮,冒金光,高高举起金箍棒,金箍棒有力量,妖魔鬼怪消~灭~光!” 刘知泉笑他,这才多少天哦,蹩脚中文居然这么溜了,小孩子的潜能力真是不可估量啊! 李嘟嘟看见前面有个小吃面馆,一下子激动,回过头来跳着脚叫刘知泉,“快点,我要杂酱面!” 小饿死鬼投胎的样子,显出对杂酱面的情真意切来,刘知泉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好听小叔叔的召唤,赶紧跟上去。 第三回 筒子楼下的油条摊子最近多了一个老主顾,小朋友长得非常漂亮,每天七点二十准时出现在摊子前,鼓着大眼睛看老板炸油条。 油条放进油锅里炸,滋滋滋的作响,慢慢变大,小朋友就高兴了,拍着手喊:“刘知泉儿要这根看着长大的!” 拿着油条高兴的没了边儿,吃完了一手都是油,在幼儿园门口看到小朋友了,都不要刘知泉擦干净就奔进去了。 送小朋友上学的妈妈、奶奶比较多,突然多了一个年轻小伙子当然很受瞩目,尤其李嘟嘟带着爹妈那儿养成的好习惯——亲亲脸说我爱你,有了这条刘知泉每天在幼儿园门口都被关注得很尴尬。 再尴尬,刘知泉还是顶住了,如今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亲亲李嘟嘟,说:“我也爱你,听老师的话,不要捣乱!” 交代的话儿中西合并的十分自然。 在家里李嘟嘟喜欢跟秦慕白疯玩。 李嘟嘟是孙大圣,秦慕白就是小妖怪;李嘟嘟是忍者神龟,秦慕白就是紫龙帮的坏蛋;李嘟嘟要耍刀枪棍棒,秦慕白就是他攻击的第一目标。 刘知泉在旁边看他们疯耍悄悄地生出许多喜欢来,但是凡李嘟嘟自己不愿做的,也不想刘知泉儿做的事情全部是秦慕白的。基本上,李嘟嘟很过分的将秦慕白归到“有用的东西”这一类了。 秦慕白也不是没有得到李嘟嘟的好处。 八月份的时候,刘知泉带新生忙得不能接李嘟嘟放幼儿园,拜托秦慕白去。秦慕白这厮趁着这个机会把漂亮女同事央求着一块儿,还收买李嘟嘟给他讲好话。 晚上李嘟嘟抱着一大袋大白兔给刘知泉献宝,搂着刘知泉说:“秦哥哥让我跟姐姐说我最喜欢他,我不是真心的,我想要大白兔才这么说的,除了爹地、妈咪我最喜欢你。” 刘知泉受宠若惊之余很生气,找秦慕白谈了谈,请他以后不要这样明着教小孩儿撒谎,秦慕白说刘知泉小题大做,刘知泉讲教小孩子没有小事大事之分,都是大事,两人相持不下,吵了起来,正脸红脖子粗的时候,赤脚跑出来找刘知泉的李嘟嘟瞪着秦慕白说:“回你房间去罚站。” 刘知泉服了他了,抱起来说:“秦哥哥知道错了,不用罚站。” 李嘟嘟把刘知泉的脖子抱的很紧,说:“我也知道错了,不用罚站。”只有这句才是李嘟嘟想要正经表达的。 刘知泉一个没忍住笑了,秦慕白也觉得自己不对,不好意的道了歉,这件事情便算了结了。 但是,刘知泉心中多少有点不舒服,小孩儿不能这样随便的叫他干事儿。 ****** 一天比一天热,在幼儿园的暑假班里,李嘟嘟完全算是个大魔头。 带着小朋友霸占滑梯,刘知泉在幼儿园门口被老师教育了一次;领着小朋友在小操场把小班的娃娃当猎物进行狩猎,刘知泉被请进了幼儿园园长的办公室。 园长阿姨客气的说李嘟嘟小朋友年纪大了,找个学前班好好学习一下,明年才好上小学啊,不然老是这样闹腾下去,上小学也不安生啊! 刘知泉明白,幼儿园给李嘟嘟小朋友下逐客令了。 “蛋烘糕刘知泉儿!”李嘟嘟拉着刘知泉往蛋烘糕小车去,要吃不要命的样子。 “嘟嘟,站住。”刘知泉可不想失去了跟李嘟嘟认真谈谈的机会。 “果酱的没有了,你看嘛,瓶子见底了……”李嘟嘟眉头都皱了起来,“快点、快点!” “如果你好好说话,可以考虑多买一个肉松的。”刘知泉抛出杀手锏。 “你说吧!”李嘟嘟立正站好,找着刘知泉的目光和他对视,生怕刘知泉不看他。 “幼儿园的娃娃太小了,送嘟嘟去大娃娃的学校,想不想去?” “好,我不要肉松的,我还要一个果酱的。”李嘟嘟眼睛都没有眨,就答应了。 刘知泉捏捏他的朵儿,说:“没有认真听。” “认真听了的,要草莓果酱。”李嘟嘟使劲点头,“你说话要算数,两个蛋烘糕。 “……”刘知泉完败。 于是,秋天开学的时候差一点点六岁的李嘟嘟被扔进了学前班。由于有了知识、学习上的竞争,李嘟嘟败下阵来。 李嘟嘟一点儿也不喜欢作业,每天做作业就生气,把本子折成一小块儿,把本子一张一张的撕掉,把本子放到脚底下踩! 每天放学后在刘知泉的办公室里各种磨蹭时间。 刘知泉忙完一件事儿来看李嘟嘟写的数字,1、2、3、4、5、6、7,摸摸头表示写的很好请努力。再忙完一件事情又过来看李嘟嘟写数字,本子上还是只有1、2、3、4、5、6、7,和他拍掌加油,好好鼓励,再去忙了一件事儿回来,听见李嘟嘟跟自己学生说:“你写得一定没有我写的好看,不信你写出来看!” 刘知泉那年方十八的学生老老实实在李嘟嘟的本子上写了1、2、3、4、5、6、7,得意的说:“比你写的好!” 李嘟嘟贼笑着认输说:“嗯,嗯,你写得好。” 刘知泉无语问苍天,七个数字写两遍的作业,李嘟嘟找笨蛋帮他完成了一半。 ****** 等了四个星期,终于因为踩着琴声节奏表演获得了小红花,李嘟嘟兴奋的挺着小胸脯走路,回家把小红花给每一个人看。刘奶奶、刘爸爸、刘妈妈都表扬他,小孩儿越发高兴,晚上睡觉都要把小红花在睡衣上。 李嘟嘟在数学和写字上面完全没有超越别人的可能显示出来,因为这件事在音乐上挺有才能,刘家大人一商量准备让李嘟嘟深入一下音乐的内里,正在讨论学什么乐器的时候,学前班老师说李嘟嘟用她的脚踏风琴弹了两只老虎的第一句,没有人教他,是他看着老师弹就自己学会的。 然后李嘟嘟就到了欧老师钢琴班,正式开启了戳钢琴的生涯。 刘知泉作为欧老师钢琴班中最没有追求的家长,经常被欧老师白眼,“一天不练就手生啊要坚持下去!”“因为想睡觉了,所以没有练习?!”“有的家长说下雷阵雨孩子吓到了就没练琴,还能有再可笑一点的理由吗?” 虽然刘知泉经常被批评,可是李嘟嘟学得很带劲。用一根手指弹、用下巴弹、甚至用鼻子尖去弹,还要给刘知泉表演。 刘知泉不但不批评,还看得津津有味,并且怂恿着刘奶奶给老儿子整了一台崭新的珠江钢琴,表示现在不要贵的,以后学成了再换。 钢琴搬回来那天李嘟嘟用鼻子尖给刘知泉弹了个“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弹完了,秦慕白带着女朋友回来。 大姐姐请李嘟嘟表演,李嘟嘟正正经经的坐直,双手放上琴键,中气十足的说:“十个小印第安人!” 开始弹了,节奏完全不对,只有刘知泉知道,那两个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直夸李嘟嘟厉害。 李嘟嘟被表扬的尾巴翘上了天,这天晚上足足练习了一个钟头,到睡觉的时候,李嘟嘟的节奏完全正确,跟欧老师弹的调调一模一样了。 孙悟空大战忍者神龟的睡前故事讲完了,刘知泉才表扬他说:“嘟嘟最会弹钢琴了!”李嘟嘟一高兴就伸手在刘知泉的脸上把小曲子弹了一遍。 刘知泉嘴里唱:“哆来咪……”李嘟嘟就在他脸上弹哆来咪,刘知泉又唱咪来哆,李嘟嘟又弹,玩好久才要了亲亲,乖乖去睡觉。 第二天早晨起床,李嘟嘟穿着睡衣爬到钢琴凳子上,晶晶亮着大眼睛说:“刘知泉儿,你快唱,我来弹。” 刘知泉唱一闪一闪亮晶晶,把牛奶端到李嘟嘟嘴边,小孩儿啊呜一口喝了,小手在钢琴上弹哆哆嗦嗦啦啦嗦,再喝一口牛奶说:“接着唱。” 刘知泉唱真奇怪啊真奇怪,李嘟嘟哈哈哈哈笑过,弹哆嗦哆哆嗦哆。 这时候的刘知泉绝对没有想到,将来有一天,只要自己说个名儿或乱七八糟的哼上一段儿,就有人整首曲子都弹给自己听,完全免费,还弹得入情入性。 ****** 秦慕白带女朋友回来亲热,被买菜回来的刘知泉和李嘟嘟撞个正着。 李嘟嘟这个烦人精,缠着人家大姐姐问:“姐姐为什么脸红啊?咦,姐姐你怎么穿着秦哥哥的衣服啊?哎呀,姐姐你流了好多汗啊,我给你们开风扇……”大冬天的开风扇好浪费电啊小朋友。 刘知泉尴尬的笑笑抱着烦人精去厨房,教他摘菜,烦人精不愿意伸手,搂着刘知泉的脖子撒娇,“我手痛,要休息,不然待会儿不能练琴……” 一看他那小无赖的脸,刘知泉觉得预料中的事儿发生了好像没有想像的那么难受,这么想着的时候烦人精叭一口亲在刘知泉的脸上,说:“秦哥哥和大姐姐在玩亲亲,哼,我知道!” 刘知泉赶紧扔下菜,抱着烦人精审问,“你怎么又知道了?” “马晓涛讲的,他爸爸和他那个女妖精后妈叭叭叭玩亲亲,声音就像拍皮球一样……” “李、嘟、嘟,别人家的隐私可以不说了么?”刘知泉脑子里出现一个小鼻子小眼的小胖子说得唾沫星子飞的样子,那个马晓涛被亲妈教得简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啊,小朋友交友不慎容易坏终身啊!自己遇人不淑也差点坏了小朋友的终身啊,唉…… 外面那两个尴尬的小情侣被烦人精问候之后,在这个家里再没有逾矩。但是这两个笨蛋申请带着李嘟嘟去菜市场买菜,把李嘟嘟放到自行车后坐着,没有交代小心放脚,卷进车轮里,把小孩儿的脚给绞了。 看着小孩儿受伤的小脚,刘知泉气得一句话都不说。 秦慕白解释说:“嘟嘟也笨,刚被绞的时候他不叫我,我能够立刻停下来的。” 疼得哭难受了的李嘟嘟这时候睁大眼睛,捏着拳头说:“你撒谎,我叫了的,你只顾跟姐姐说话,没听见,我叫了好多声……” “你没叫,你叫了我肯定听见……我……”秦慕白没想到李嘟嘟抢白,脸上一阵红白。 “闭嘴!”刘知泉短而有力的说了这两个字。 从没见过刘知泉生气样子的秦慕白吓了一跳。 刘知泉抱起李嘟嘟,让他的小身子和自己面对面贴得紧紧,受伤的小脚从自己腰旁穿过,望着秦慕白说:“你说这些都没有用。” “知泉你相信我,我真是没听到……” 李嘟嘟靠在刘知泉的肩膀上,用可怜兮兮的声音说:“我喊了他的……” 刘知泉抱着嘟嘟进急诊间,秦慕白要跟上来,刘知泉站定,对他说:“嘟嘟不会撒谎。”说完了,直直的看着秦慕白,一直看到秦慕白没什么能说的,灰头土脸的走开。刘知泉才亲亲嘟嘟的小脸儿,说:“待会儿要勇敢,巴姆的勇士不能因为擦药水掉眼泪。” 李嘟嘟点点头,老老实实趴在他肩头进去处理伤口了。 第四回 李嘟嘟的脚受伤,刘知泉抱上抱下,两个人生活完全没法自理,蹿回家里讨生活。在家里有长辈们伺候吃住,过得舒心。 受伤的人自然就逃学了,虽然是单脚跳着走也能把家里整的鸡飞狗跳。没等大家讨伐李嘟嘟,他自己就说家里不好玩,申请刘知泉带他上班。 鉴于李嘟嘟带伤上了两堂钢琴课,表现良好,并且得到欧老师的表扬,刘知泉就答应了。 两个班的大课在阶梯教室上,教室前半截空落落,后半截人挤人。刘知泉搂着他们家李嘟嘟从后门进,小朋友扯着嗓子说:“全体听口令,向后转!” 所有学生注意力向后,熟悉的、脸皮厚的还招呼李嘟嘟,刘知泉把抱着的李嘟嘟颠了颠,抱紧些,清清嗓子笑着说:“今天同学们还是这么虚怀若谷把前排留给为师坐啊!” 说完在前排找了个位子把李嘟嘟放下,刘知泉站在阶梯教室中间过道上开始讲课。 答应了刘知泉要安安静静、不出声音,李嘟嘟一直在前排玩魔方,没两分钟玩腻了,向后趴着看对面大哥哥、大姐姐上课。 有说话、睡觉的、也有记笔记、认真听讲的,李嘟嘟又看看刘知泉儿,讲的那么认真,李嘟嘟就生那些说话和睡觉的学生的气了。 忽然有男女生挨着坐的笑声骤起,李嘟嘟彻底冒火了,指着人家大声说:“上课不许说话,一点都不乖。” 刘知泉忙回头看,生气的李嘟嘟眉宇间正气凛然,挑挑眉,他家李嘟嘟又发话了,“上课没有上课的样子,坐直,挺胸,肩膀放松!” 听出来这是欧老师讲给李嘟嘟弹琴的姿势,刘知泉闷笑,再回头看底下那群学生被李嘟嘟说得坐直身体,严肃紧张的很,赶紧把笑收了,没人事儿一样继续讲。 学风纠察李嘟嘟爬起来坐在桌子上,像个灵敏又机警的小雷达,不放过任何一个上课不认真的家伙。 李纠察坐在第二排,盯久了也累,没多大一会儿就不大管大哥哥、大姐姐了,看见长长的条桌就动了歪脑筋,爬上去,翘着受伤的脚膝盖着地爬来爬去玩儿。 底下学生忍不住开始笑,刘知泉回头,李嘟嘟马上就在桌子上坐好。明明离刚才放下他的地方十万八千了,他还装的自己乖的很的样子,眨巴着眼睛看刘知泉笑。 刘知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李嘟嘟爬了那么远,停下讲课,要过来跟他约法三章,李嘟嘟眼睛一亮,马上伸出手指着其中一个学生说:“那个胖子哥哥,上课不许吃牛肉干!” 全体同学盯住中间的胖子哥哥大笑,胖子哥哥手里的牛肉干口袋显得特别尴尬。 李嘟嘟又说:“快拿过来给我!” 全体同学狂笑。 这课没法上了,因为刘知泉也笑得不行,一边笑一边想今天回去要给李纠察买袋牛肉干,人家可是真辛苦了。 ****** 后几天,李嘟嘟也跟着上课,帮刘知泉整顿学风,还跟好些大姐姐成了好朋友,骗了不少好吃、好喝。 跟着上课的李嘟嘟成了学生堆里的红人儿,这事情传到上面儿去,刘知泉被扣了这个月四分之一的奖金。李嘟嘟又不懂这些,觉得上课好玩儿,还要跟着去。 刘知泉就把他扔到最后一排坐,做点作业、画点画、玩会儿玩具,干的最坏的事情无非就是把阶梯二最后一排的桌面上画上了钢琴键,歪歪斜斜挺,宽窄不一,有时候还是很认真的在哪儿弹哑巴钢琴,并不会打搅上课。 久而久之,上刘知泉课的学生和上头的领导都见怪不怪了,到阶梯二上刘老师大课的学生还要给李嘟嘟把最后一排腾出来。 自从跟着上课之后,刘知泉觉得他们家李嘟嘟能够安静下来了。经常讲课空隙瞄到他在后面认认真真看书、画画、玩玩具,并不像在家里那样停不下来,对于明年上小学,刘知泉有信心多了。 刘奶奶问李嘟嘟:“每天跟着侄子去上课,是不是想上学了呀?” 李嘟嘟咬一口果子,果汁四溅,说:“不是,是想看刘知泉儿上课,他讲课好看。大哥哥、大姐姐听着很开心,要笑,他还说我的事情!”说到这儿李嘟嘟来了精神,挺直腰杆学刘知泉的样子,“就拿后面那个小朋友来举例吧,钢琴指法记得很快,记忆力……” 刘奶奶听了笑李嘟嘟,“原来你是稀罕小泉当众表扬你啊哈哈哈哈,你个小人精,还知道要表扬了!” 李嘟嘟听完刘奶奶的话,没明白,不过他就是喜欢看刘知泉上课嘛! 外面哒哒哒脚步声响,李嘟嘟跳下椅子,欢快的笑着喊:“刘知泉儿,你把鱼鱼买回来啦?” 刘奶奶跟着伤口刚好利索的小东西奔出去一看,还真是去菜市场买鲫鱼回来的刘知泉,不由得感叹这小孩儿耳朵真尖! ****** 喝了三大碗白白鲫鱼汤的李嘟嘟,把胀得圆鼓鼓小肚子挺到刘知泉面前献宝,“你看、你看!” 刘知泉没心眼伸手拍了拍,马上被爹妈教训,“你拍他干嘛,待会儿肚子痛!” 李嘟嘟说:“不痛!”说罢又自己拍得啪啪响,刘爸爸、刘妈妈赶紧逮他的手,李嘟嘟就人来疯了,和老哥哥、老嫂子疯玩。 刘知泉看着他脚后跟上的伤痕,想起秦慕白来,今天在学校听说他托女朋友家里关系的福,要调到市委宣传部去工作。既然都这样了,就不会再住了吧!对于这件事情,刘知泉越发的觉得自己错。本来就够不到的地方,还不知死活的伸手,连带着把李嘟嘟给伤着,所有的地方都没有对啊! 想着想着脑袋就发空,觉得什么都不对头,却又不知道要怎样办,这样子的状态真让自己从心底里着急。 “……你说带我去什么角玩的,走吧,走吧。”圆滚滚肚皮的李嘟嘟拉着刘知泉手摇,催的紧。 刘知泉还魂,赶紧跟家里人打招呼带人走。 前段儿,小姑奶奶两口子打电话回来,李嘟嘟跟他们讲中文,虽然被表扬,但是刘知泉舍不得他已经建立起来的英语基础没了,说吃过晚饭带他去另外一个大学的英语角玩。他又不懂那是什么地方,听着新鲜,高兴地很。 到了地方,小人漂亮又说得利索,自然招人喜欢,但是,李嘟嘟果断的只喜欢黑人。明明一个漂亮的英国姐姐愣是没跟人家说两句,跟南非过来学针灸的三个黑小子倒是说得开心。 玩的开心,回来路上要求明天再去,走累了跟刘知泉撒娇要抱,刘知泉没原则的同意了,抱着各种跑,进家门,发现堂屋里坐着秦慕白和他女朋友。 把李嘟嘟抱紧,走进去。 秦慕白两人一是来道歉,二是来感谢提供房子住了这么久,三是表示要搬出去,东西买了一大堆,道歉和感谢的话也说的漂亮。 刘知泉笑着、听着,也有礼有节的回话,曾经是好朋友的二人之间,多多少少的有些隔了一层的感觉。 发生了这些事情以后,有了各自的发展方向以后,在自己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了以后,这样感觉的关系才是最正常了。 话讲到后面,刘知泉也就释然了。抱着李嘟嘟送他们二人出去,说该说的话。祝愿云路鹏程九万里,祝愿珠联璧合佳偶天成,早让兄弟吃喜酒,面上看着朋友关系恢复如初,心底下刘知泉知道,这个人要从心里划去,擦干净,不留痕迹。 叫李嘟嘟跟他们再见,李嘟嘟半眯着眼睛挥手,然后就抱着刘知泉说:“想睡觉……” 刘知泉连忙把他晃三晃,“不准睡,先洗澡。” 李嘟嘟哪儿管他,眼睛说闭就闭了。 ****** 冬去春来,夏过秋至,李嘟嘟背上小书包终于进入到全世界最变态、最夯实的基础教育中去。 在儿童心理学课上把李嘟嘟当案例分析时,刘知泉就讲了,像李嘟嘟这样奔放又有艺术天赋的小朋友,齐整划一的标准化教育容易变成对他的迫害,因此上要对他因材施教,还要不愤不启,不悱不发。 果不其然李嘟嘟一上学就和老师各种对着干。老师说不许、不许、不许,李嘟嘟说就要、就要、就要。 语文老师范读春眠不觉晓,李嘟嘟带头全班男生起哄接下句处处蚊子咬。 数学老师讲一九、一九好朋友,李嘟嘟举手说他们隔得很远,一个在前头,一个在后头,不能一起玩。 美术老师说李嘟嘟请画正常颜色皮肤的小朋友跳绳!李嘟嘟指着绿色皮肤小朋友说这个是绿嘎嘎星球的小朋友,老师你不能歧视外星人。 音乐老师弹走、走、走走走,我们小手牵小手,李嘟嘟说老师你弹错了是低音嗦。 体育老师说预备——的时候,李嘟嘟拿着接力棒就冲出去了,一节课抢跑八次,比谁都厉害。 这些都是小问题,最糟糕的是李嘟嘟最不喜欢数学老师,连带着恨数学课了。 数学老师快五十岁的老阿姨,跟刘知泉讲:“我教了三十年书没有见过你们李嘟嘟这么难缠的孩子,一不留神就不做作业了。老跟我讲他本本丢了,给他拿新本本,不下十次,书包里也没有,昨天我终于发现为什么书包里没有了,我检查书包的时候,他都把本本夹在裤腰里。” 刘知泉见老师说的激动,偷偷瞄办公室外面扒窗户的李嘟嘟,小小的瞪他一眼,他个脸皮厚的,一点儿不知趣,就是不走,打定主意要听数学老巫婆怎么告状给自己。 “……我都给他搜出来了,他还不认,正儿八经的跟我说,老师我也不知道是谁把本本夹到我裤腰里的,喔唷,太有演技了,脸不红心不跳的,还装的很无辜的样子,我看你们李嘟嘟以后读戏剧学院算了……” 刘知泉几乎没忍住快要笑出来,他家李嘟嘟面对坏事儿穿帮,镇定自若到这个份上,其实也非常的了不起啊! ****** 回家路上,刘知泉知道李嘟嘟一直在看自己,就是不理他。 李嘟嘟终于忍不住了,双手抱住刘知泉的腿不让他走路,“你是不是要打我?毛丽丽说上回数学老巫婆找了她的妈妈,回家就被打了一顿,腿上一条一条的红道道。” “嗯,这个方法不错。”刘知泉望着他扁嘴说话,做戏做得很认真,让李嘟嘟变了脸色。 “你不能打我……”李嘟嘟摇头说:“都是有原因的……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刘知泉想听听小朋友准备怎么解释。 “我是你小叔叔,要尊老爱幼。”李嘟嘟皱着眉头一字一顿说的十分严肃。 第五回 从来就没有要打李嘟嘟的想法,被李嘟嘟扣上尊老爱幼的大帽子,刘知泉终于忍不住破功,笑得一塌糊涂。 李嘟嘟看见他笑,一开始如释重负,然后就不高兴了,“笑那么久干嘛?别人都在看我们了?不许笑了,刘知泉,快点回家。” 李嘟嘟拉着刘知泉的手走,刘知泉不走,小孩儿还催他。 李嘟嘟跟数学老师不合拍导致数学成绩一塌糊涂的问题,刘知泉害怕他对数学失去了兴趣,凭和数学老师的交流足可断定老阿姨不可能接受什么你的建议,刘知泉决定自力更生。 哄着骗着做作业之余,能教的就教了。每每到数学教育系去讨教,都要被嘲笑带小孩儿痴迷了。 除此之外,小孩儿倒是很能干其他都挺厉害。除开钢琴比赛嫌弃人家灯光太亮,曲子弹一半就拍拍屁股走人,除开写八百字想象作文拐着弯讽刺他最讨厌的同学,除开和英语角的黑朋友组建合唱小乐队,除开数学考试永远只写名字不做题,除开打架斗殴、上房揭瓦、下地偷瓜,电子游戏实室里和高中生斗技法……李嘟嘟同学还是很好带的,一转眼就长大。 刘知泉这样的生拉活拽着李嘟嘟也算勉强跟的上,在班里不上也不下。但终究因为干的混蛋事儿太多,直到四年级才混上一条杠的小队长,就是这样艰难得到的职务,还因为上课偷玩大富翁给取缔了。 这些年刘知泉倒是没浪费,小讲师这几年专业成绩硕果累累,副教授的职称已经快要到手。脾气好,讲课妙,最重要刘老师宅心仁厚,一般不对同学们下重手,挂科率始终保持在百分之五左右,比起传授教育学的马教授那永远百分之五十的挂科率来说,简直以人为本到家了。 刘知泉开了门选修讲国学推广,来的人超级多,多到李嘟嘟的最后一排都只有一个座位给他将就坐。 他在前面说声律启蒙,讲女子眉纤额下现一弯新月,男儿气壮胸中吐万丈长虹,李嘟嘟在后面翻着他的讲义念缕缕轻烟芳草渡,丝丝微雨杏花村。 回家路上李嘟嘟显摆,“刚才你讲课我有背噢!”然后吧啦吧啦把刘知泉讲的背了大半,刘知泉表扬人家给买了一块大菠萝,李嘟嘟抱着啃,吃够了说:“茶对酒,诗对赋,燕子对莺儿,李听雨对刘知泉儿,所以,我要改名字叫李听雨,很好听吧?来表扬我吧!” 李嘟嘟扬着脑袋,下巴上有落下来的菠萝汁儿,补充说:“我自己想的。” 刘知泉伸手给他把下巴上的汁水擦干净了,笑着说:“比较工整,很有韵味,不过稍显女气,听起来像女生……” “你的学生陈鑫雨和李敏的名字听起来就很女气,结果是两个高大汉儿,张君和卓越听起来谦谦君子,结果是两个姑娘……不许说李听雨这个名字女气,我要改。”李嘟嘟微微皱眉头,说的很严肃,“我已经是个大男孩儿了,每天被人嘟嘟、嘟嘟的叫,跟唤小狗似地,丢死人了,我要改。” 觉得这是个大事儿,刘知泉老老实实打越洋电话给小姑奶奶,小姑奶奶两口子听了觉得随便小孩儿啦,他的出生证明上就写了个杰克李,想怎么改中文名字都行。 于是李嘟嘟和班主任老师在语文课最后要了两分钟,郑重其事的通知他的同学朋友,我的名字从今天起叫李听雨,谁再叫我嘟嘟,咱们就不做朋友了,不做朋友李听雨就要在你的板凳上涂胶水、放图钉,底下的小朋友统统点头,班主任老师假装笑眯眯的对李听雨小朋友说:“来,乖乖,我们到办公室谈谈。” ****** 李听雨五年级的时候帮助好朋友张远强给班长递了一封写满错别字的情书,被数学老师逮住,批评教育是肯定的,因为那封情书没有落名字,数学老师一口咬定一定是李听雨所为。 李听雨觉得受了莫大的侮辱,跳起来跟数学老巫婆大闹,说:“我虽然字写得丑可是绝对不会写错别字!还有,班长都没有我长得好看,喜欢她还不如回家自己照镜子!” 数学老巫婆激动地掏出速效救心丸吞下两颗,抖着手说:“请、请家长来!” 刘知泉上完课东西都来不及收跑到小学给李听雨收拾烂摊子,两个人被教育完出来,太阳已经能够把影子拉扯到最细长的地步了。 李听雨拉着刘知泉的手说:“她说我想早恋,什么意思?” “嗯……”刘知泉想自己对于李听雨同学青春期到来做足了工作,微微一笑说:“她说得那种早恋根本就是个错误的词语,恋爱又不分早晚,她们想太多了,恋爱的意思你总懂吧?” “就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每天唧唧歪歪在一起,要玩亲亲,我怎么可能不懂?!”李听雨甩开刘知泉的手,“我才不会想和班长那个丑八怪加告状精恋爱,气死我了!” “嗯,的确很让人生气,听雨你知道吗?恋爱的对象一定是让自己觉得和他在一起很舒服、很快乐的。”刘知泉背着手回转身看着李听雨笑眯眯的说。 “我当然知道,要你讲。你每天都被婶婶说眼光高找不到女朋友,好意思跟我讲。”李听雨把书包带拉一拉,“我还知道男生、女生相爱结婚怎么生出小宝宝咧!” “……”刘知泉郁闷,自从李听雨学会在图书馆混以来,自己都没有办法在他那里找到一种被崇拜的感觉的了,人家都自己看的。 其实刘知泉心底里有小骄傲,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李听雨能自己找感兴趣的书看,这点教育的还很成功。 ****** 李听雨小学毕业六月初就完成了考试,闲着在家就跟着刘知泉去上班。长大了不怎么缠着刘知泉,在各个课堂里乱蹿,认识的学生比刘知泉认识的还多。 帮人家点名挣零花钱,艺术节帮忙弹钢琴还要出场费——三个大西瓜,刘知泉的课上还能给人家提示作业方向,一副了不起的样子说:“写错啦,这个肯定是杜威啦,绝对不是苏霍姆林斯基!” 忽然迷上在画室和那群美术教育系的大哥大姐玩儿,跳着脚要去学习画画,刘知泉把他送进绘画教室去学,整个暑假都很痴迷,进步神速到让人觉得可怕。 晚上八点都见不到人回来,奔到绘画教室去,人家正聚精会神的给果子们上颜色。教画画的老师屏气凝神都舍不得打搅他,何况刘知泉这个把他疼到骨子里的大侄子呢? 等了快一个钟头,李听雨咯咯怪笑一声扔了调色盘子和画笔,站起来远远近近的把自己的画看了又看,画画老师说非常棒,李听雨没大没小的抱住老师,说:“老胡过奖啦!” 弄得刘知泉挺尴尬,教训他吧人家胡老师还一点儿不介意。 入秋,升初中。李听雨自然是没有本事进重点的,刘家人除了刘知泉都非常的恨铁不成钢。刘知泉不以为然的很,他们增压,他就减压,搞得李听雨都觉得他很不像话,问他:“刘知泉儿其实你这种行为是很看不起我的表现对不对?” 刘知泉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怨,颇有长者风度的说:“李嘟嘟,等你长大就明白我的苦心啦!” 李听雨翻个白眼给他,头也不回练钢琴去了,肖邦叔叔的幻想即兴曲弹过,李听雨回过头来问他:“想听什么?” 刘知泉盘腿儿在沙发上吃果子看书,手上翻了一页,唱:“张老三我问你……” “黄、河、对、口、曲!刘知泉儿我要说多少遍你才能记得?!”李听雨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还是弹了起来。 刘知泉看书飞快,又翻了一页,说:“我不记得没关系,你记得就好……” 弹琴的李听雨就笑了,手指飞扬,嘴里还哼着歌词。 ****** 周三下午刘知泉阶梯二连堂大课,上完以后基本就六点钟了。李听雨从学校晃荡到西苑师范来也就十分钟。抱着漫画书晃进教室,最后一排自己的专座上,坐着一个长发披肩显得娇小的姑娘。 显然没听刘知泉儿讲课,手指在当年李嘟嘟同学画的键盘上不甚熟练的弹曲子,单用右手。 李听雨只好在旁边坐下,不忘伸长脖子望望他的大侄子。 头发有点乱,淡紫polo衬衫一边衣领往里折……李听雨摇摇头,心中学着老婶婶的口气长叹,还把老婶婶批刘知泉的名言想了一遍——不爱好的男人再贤良淑德还是娶不到老婆啊! 看完了刘知泉儿,李听雨撇头看弹琴的姑娘……哎哟,那指法乱得! 臭屁小孩儿李听雨看不下去了,点点桌面,说:“我求你了,大姐,卡农是吧?别毁这曲子了,就你这样真弹出来,听的人得郁闷死。” 那弹琴的姑娘,咬着唇儿死瞪李听雨。 李听雨会怕你瞪,从小到大,企图瞪死他的人多了去了!先不说小学的数学老巫婆了,教钢琴的欧老师也爱用这招,到现在李听雨李少爷还不是比赛不去、考级不来,您接着瞪我呗!还有下边儿讲台上那个刘副教授,他最懂行,知道瞪不了自己,改别的招数了。 姑娘说:“你来!”说罢往旁边移动了一个位子,把李听雨的专座给让了出来。 李听雨左手挠挠痒痒,右手放到键盘图案上,手爪子又细又修长,一看就是修炼钢琴和九阴白骨爪的好材料。李少爷嘴里低声哼哼,手指头动起来,弹了几小节,不屑的问人家:“直接给你弹最有名那段儿……” 姑娘扁嘴:“老娘能背这谱!”说话时目露凶光,衬着一脸小清新仙女儿样,把李听雨吓了一跳。不再看她,认真弹。 弹得姑娘面露笑容,抬手搭在李听雨肩膀上,扬下巴小流氓样龇牙说:“你就是传说中刘老家的童养媳妇儿吧?” 李听雨手上一顿,不开心,撇头看这个小清新气质的女流氓,“第一,童养媳是旧社会的陋习,早就取缔了;第二,我是站着撒尿的。大、婶你犯了两个错误。”说完抬左手推掉姑娘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继续弹卡农。 “哟哟哟,还不开心了!好,大婶儿不说你,弹呗,啧啧啧,这手艺得费刘老多少钱才能给学出来啊!” “不干你事儿!” “我羡慕一下嘛!小朋友别不高兴啊!” “哼……”李听雨果断的不高兴了,收手,坐回刚才的位子,捞起自己的漫画看。 姑娘却不打算放过李听雨,移一个位子和他挨边儿,“刘老家的童养媳,看的什么漫画呀?给大婶儿看看。” 李听雨倏地站起来,声音超大的说:“刘知泉儿,你的女学生上课说话、调戏未成年少男,连书都没带,她的学号是02018,叫孙文婷,这学期别让她及格了!” 孙文婷啊字说了半个,看着李听雨手里自己的学生证,有口难辩。 教室里百十来号人大笑,刘知泉拿起点名簿,翻到孙文婷的,那红笔在上面做记号。前几排的学生看到刘老面不改色的做这件事儿,被震住了,赶紧坐直,生怕刘老笑眯眯的来问:“同学你是几班的?叫什么名字啊?” 这一行为从前排到后排,层层递进,没过几秒,一室清净,刘知泉说:“皮亚杰儿童心理学理论对基础教育教学的三点启示分别是……”同学们赶紧埋头笔记、勾线。 李听雨冷笑一声儿坐下,说:“大、婶。” 孙文婷捋捋刘海也冷笑一声儿,说:“童、养、媳。” 刘知泉一直一边讲课一边瞄最后那排的动静。孙文婷同学搭了李听雨的肩膀,刘知泉就更留心了,看样子李嘟嘟被欺负的够呛,刘知泉心底蛮认真考虑要不要给孙文婷同学好好记一个呢? 第六回 “你不许说话。”李听雨一把抢过自行车的把手,“我要骑。” “那……”刘知泉把东西放前面网兜,刚说了一个字,被李听雨瞪住,不说了,笑眯眯看着李听雨。 李听雨说:“我也不是真的要你让孙文婷大婶不及格,我……我不是故意闹你上课的,她欺负我。” “哦。”刘知泉点点头。 “不过,我又欺负回来了,哼,想欺负我,没门!”一想到孙文婷咬牙切齿的模样,李听雨得意得很,“上来,我搭你回去。” 刘知泉摇摇头,“你就在操场边骑两圈,还是我带你回去,一会儿被警察叔叔捉住了,要被批评。” “好!你等着我。”李听雨高兴了,这时候学生们都在食堂消磨,偌大的标准操场没两个人影,正好撒野。 话音落了,便箭也似的冲了出去,刘知泉甚至没来及“抢救”出放网兜的书和资料。 李听雨猛力往前蹬,车子极快就冲到了直道,平稳向前的时候,他忽然就撒开了双手,大张开迎着微热的晚风哈哈哈笑! 这边的刘知泉吓了一跳,可看着他车头稳当,心也就放下来了,看他笑得开心,自己心里也乐了。 李听雨呼呼在操场上蹬了两圈,嘎吱一声儿刹车到刘知泉面前,竖起一根手指头说:“再跑一圈儿,你等我啊!” “好。”刘知泉自然答应。 李听雨又冲出去了。 这回不爽,骑了一半,操场边晃荡来孙文婷和同学几个。只见孙文婷蹦跶到跑道上来,痞笑着招呼李听雨,“童养媳!” 李听雨扁嘴,捏刹车冲到她面前去,“大、婶!” 孙文婷从饭盒里掏出一个卤鸡腿,瞬间变脸,诚心诚意的递到李听雨面前,诚心诚意的说:“童养媳,我错了,别再给刘老吹枕头风了,放过我吧!” “嘻嘻嘻……”李听雨看也不看鸡腿儿一眼,撇开头笑得神气。 孙文婷凑上来说:“连续一周,每天一个行不行?” 李听雨眼睛发亮,道:“这还差不多!”这一回大方伸手拿了鸡腿,横着扯一口大嚼起来,蹬上自行车拿鸡腿的手挥一挥,囫囵着说:“原谅你啦!” 孙文婷追两步说:“音乐教育的小晚会,请你来参加,很多零食。” “你又不是音乐教育的……”李听雨清楚得很,今天下午那个是语文教育专业的课。 “我人面儿广啊,来嘛,和姐姐弹《卡农》。” “谁要和你弹,你弹得烂死了。”李听雨半个鸡腿儿已经吞下去了。 “那就你一个人弹,来嘛,姐姐带你玩。” “嗯,那我来看看吧,不好玩儿我就走的。”李听雨想了想这样说,实则是动心了。参加人家的小晚会比在家被刘知泉儿逼着写作业好多了。 “童养媳再见,快去给你家刘老报道,人都急了,要走过来了。”孙文婷指指远远正走过来的刘知泉。 “大婶!”李听雨才不吃亏,回头狠狠喊孙文婷一句,果断了调转车头,放弃下半圈,原路骑回去了。 ****** 看着李听雨往回骑,刘知泉儿就不往前边走了,等他骑过来。 “怎么……”本来想问的话在看到他一嘴的油腻之后,就不问了,一遍递纸给他擦嘴一边说:“人家把你收买啦?” “不是。”李听雨接过纸擦嘴,顺便把车也交给刘知泉了,“我是看她诚心道歉,原谅她了!” “孙同学本来就是个好同学,而且很漂亮不是么?”刘知泉当然知道孙文婷这有名的大美人。 “她才不是好同学,她说我是你养的童养媳,嘴巴缺德,人漂亮又怎么样?哼!”李听雨擦过嘴了,抬手把纸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爬上自行车后座,用站的,双手按在刘知泉的肩膀上。 站不稳,催刘知泉,“走嘛,快骑。” “这样很危险,坐下来。”刘知泉还在消化“童养媳”三个字呢,李听雨又来事儿了。 “不,我就要。” “待会摔了?” “不会,上回都没有。” “听话……” “不,快走,我肚子饿了。” “你刚吃了喊饿?!我才饿。” “我在长身体呀!你要是饿着我,我就要告婶婶,说你虐待我。” “……”刘知泉拿他没辙,只好骑上车,慢悠悠走起来。 没走一段儿平稳路,李听雨突然弯下腰来在他头顶上说:“跟你说个事儿,我想去他们音乐教育的小晚会,孙文婷请我去弹琴。” “你想弹给别人听,为什么不去参加比赛呀?”刘知泉和欧老师都没明白,钢琴比赛到底是哪里得罪少爷了,就是不去。 “不乐意。”李听雨万年都是这句话甩过来。 刘知泉知道今天这话又算是没进展了,赶紧说:“好好好,准你去,我可以跟你一起么?” “可以,要是人家不欢迎你,你就走开。”李听雨大方的很,“待会儿要买玉米馒头。” 刘知泉使劲儿蹬车,再拐两个弯就到馒头铺啦! 刚停下车,李听雨这小子就跳了下来,三两步冲过去,笑嘻嘻给人家比划要四个,嘴巴甜的要死,喊人家馒头铺老板娘姐姐。 这一声儿随风传过来,刘知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馒头铺老板娘受用的很,小豆沙馒头给了一把装进口袋了。 ****** “……于是就有一个最令人绝望的结论等在这里:由谁去充任那些苦难的角色?又有谁去体现这世间的幸福、骄傲和快乐?只好听凭偶然,是没有道理好讲的。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刘知泉捧着书认真的朗读,双脚不时交换着摩挲脚背,大洗脚盆里的热水不时咣当。 “停!”李听雨双脚在洗脚盆里踩几下,水花四溅,“该我了。” 刘知泉把自己的书放到膝盖上,看着李听雨,告诉他我已经准备好听了。 可李听雨好像没看见,伸脚戳戳刘知泉的脚,说:“我喜欢这段,你听好……”还伸手拍拍刘知泉的膝盖,直到刘知泉点头,他才声情并茂的朗读他手里的那本小书。 “……她把摇晃的常春藤帘子撩起来,把门往后推,门慢慢的打开了——慢慢的……”李听雨念得用心,脸上表情随着读出的句子变化,“她溜进了门里,把门关上,背对着门站在那里,打量四周;由于兴奋、好奇和欣喜,她的呼吸加快了……” 李听雨把书放下来,就像自己是主人公小玛丽一样,打开了沉睡十年之久的花园,眼睛发着光,直直的看着刘知泉,念出最后一句:“她站在了秘密花园的里、面……” “继续……”刘知泉毫不吝啬赞赏的表情,请李听雨同学继续。 李听雨高兴的翻开书,继续念:“谁都无法想象世界上会有看上去这么可爱的、这么神秘的地方……” 刘知泉和李听雨最喜欢的读书会,一般情况下都在睡前,我读给你听我喜欢的一段,你读给我听你喜欢的一段,可以评论,可以只听,一人一段。 以前是在李听雨的床上,读完咱们小朋友就睡觉了,现在长大了,可以在客厅,也可以在洗浴室,甚至还可以一边做其他事儿一边进行。 看得出来李听雨是喜欢这个睡前活动的,很多时候还要带着像表演一样的动作、表情,一遍自己觉得不好,还要申请读第二遍。 这样的李听雨,刘知泉很喜欢,仿佛他是自己最杰出的作品一般。 ****** 刘副教授最得意的作品其实有很多瑕疵,比如说赖床。 “嘟嘟,起来了。”刘知泉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敲李听雨的门,超大力的拍门,往往只能换回软塌塌的几声嗯嗯…… 屡屡失败之后,刘知泉的策略改成了,边洗漱、做早餐,边抽空密集轰炸式叫小同学起床,直拍到小同学顶着鸡窝头冲出来对自己进行报复为止。 “嘭!”李听雨拉开门,微微睁开眼睛冲过来,在刘知泉面前站定,好努力才睁开眼睛说:“我讨厌你……” 刘知泉早见怪不怪了,一边摆碗一边捏人家脸说:“我不讨厌你,快点,有你喜欢的榨菜。”说完又推着李听雨去进洗浴室洗漱。 长期赖床的人有一点好,洗漱动作都很迅速,李听雨基本上十分钟就能搞定,穿戴整齐,人模狗样。 坐到桌子边来吃饭,一阵风卷残云,这样的情况说明李听雨同学还是知道时间不多了,刘知泉很欣慰。 饭后蹬着自行车,载着李听雨去学校,刘知泉再蹬到西师上班,基本上时间还是配合的挺好的,大家都不迟到。 ****** 上完第二堂,刘知泉这个上午就没有课了。端着茶杯刚喝一口水,办公室走进来两人,同事认识都叫刘伯伯好。刘知泉连忙回头,是爹妈二老来了。 一家人在办公室挺不好意思的,干脆就出去了,正是上课的时候,校园里清净。西师绿化是有名的好,空气清新,走着也惬意。 刘知泉在后,二老在前。 刘爸爸说:“小泉,还是那个问题,爸爸妈妈想再问你一次,真的确定?” 刘知泉吞吞口水,站定后,露出个淡淡的笑容,说:“我确定。” “你……”刘妈妈显得很着急,“你那么喜欢嘟嘟,你要是……也是可以生一个这样乖的孩子的……小泉,妈妈……” 刘爸爸伸手拍拍老伴的肩膀,接着说:“你可以……再想想,再、再确认一下……” “爸、妈……”刘知泉迎着二老的目光,心里想的后半截话咽了下去,笑笑点点头。 “你老是这样的……”刘妈妈忽然泛了泪光,“要不然,小泉介绍一个女孩子,交往一下,万一可以呢?” 刘知泉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妈妈这个问题。 和父母坦白性取向是在大四赴美交换之前,算是抛下烂摊子逃跑了。刘知泉一直认为这样做的自己深深的伤害了爹妈,怀有愧疚。更让他愧疚的是,爹妈并没有为难他,回来之后也是一样的待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来了李嘟嘟,就没再提这件事情。 刘知泉过了这么些年才反应过来,当年李嘟嘟丢给自己带,一来是语言上起初应该是有些许障碍的,二来是爹妈想让自己由这个娃娃产生起对婚姻的向往。 唉,天不遂二老的愿,刘知泉没有产生一点儿向往就算了,还对养大孩子产生的了莫大的恐惧。每当李嘟嘟出麻烦,都有一种幸好喜欢男人不会生孩子的庆幸产生出来,越来越觉得对不起二老。 二老每隔长长一段时间,便会像今天这般抱着希冀来问问。一开始的时候,刘知泉因为愧疚不知道做什么回答,后来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便开始认真的说出那些对爹妈来说有些残忍的话。但是即使这样,二老还是没有放弃,一年又一年,始终抱着希冀。 “小泉,今天爸妈是来给你下定心丸的。”刘爸爸忽然说出这句话,然后夸张的舒了一口气,刘妈妈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落下来。 “你……随心而去吧!爸、妈不再为难你了。”刘爸爸双手背在身后,望着刘知泉笑着说:“我们应该接受这个现实了,不能老逼着陪我们一起幻想是吧……随心而去吧!” 刘知泉腮帮子酸的发疼,说不出话来,向前跨一步,伸开双手把爹、妈二人抱住,语无伦次的说:“谢谢,我爱你们……谢谢……” 刘爸爸回抱一下自己的儿子,颇苦中作乐的说:“可不要让你奶奶知道了……不然又得摔干净碗盘。” “嗯嗯……”刘知泉狠命点头,他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 第七回 巨大的树荫覆盖整个篮球场,篮球场上的欢呼雀跃已经不属于李听雨了。 刚刚在篮球场上结实的摔了一跤,膝盖擦破皮,一瘸一拐的下场来。石凳子上坐着,边上围着几个同学,说要架着他去医务室。 李听雨摆摆手,“擦破个皮,去什么医务室啊?待会回家自己擦个碘酒就完了,你们去玩吧!” 哥几个挺不好意思,又问了一遍真没事儿?李听雨回答的斩钉截铁,把腿儿伸直了,叫他们放心走,那几个才散去,又回去打篮球。 挨到放学,李听雨一瘸一拐的磨蹭出校门,打好主意上公交车了,远远就看见校门口等着的刘知泉。一个激动就开跑,跑两步扯到伤口痛,定住不动了。 今天好歹也算个纪念日,爹妈讲要回家吃饭,刘知泉便早早来接李听雨。见到他龇牙咧嘴停下来,又看见那裤子一边绾的老高,上面红红的伤口很明显。 刘知泉心中叹口气,青春期少年不把身体当回事儿是使劲折腾啊! 推着自行车过来,什么话都没说,直接低头看伤口。 李听雨看见他来心里是有点想要撒娇的之类的想法,可转念一想,这个太不男人了,加上被他认真的看得不自在,立刻就变脸了。 “就是摔了一跤,没事儿!”他这样关切的,被同学看见不笑话自己,赶紧伸手推刘知泉,“哎呀,就是擦破皮,看什么呀,走走走!” “这么大一块,很严重。”刘知泉看到伤口挺触目惊心的,这家伙都没有去医务室抹点碘酒么? “不严重,快走。”李听雨瞄见后面来了一大群他们班的人,赶紧收回腿儿,爬到车子后座上去,伤口痛得很也只是咬着嘴唇不说话。 刘知泉看他着急的样子,叫他坐好,蹬自行车走。自行车刚动起来,就听到背后李听雨和同学们打招呼说明天见啊兄弟。 刘知泉笑,隔了好一会儿,说:“李嘟嘟,死要面子活受罪。” 李听雨听见了伸手在刘知泉背上擂一拳头,说:“哼!要你管。” 刘知泉还能说他什么?干脆就转了话题,“今天回你婶婶那儿去吃饭。” “嗯,可我晚上想去你学校的小晚会啊?” “吃了饭送你去啊,又不远。何况小叔叔你已经受伤了,我要是不送你那就是不尊老爱幼啊!” “算你有觉悟哈哈哈!”李听雨乐了,笑得用脑门轻撞刘知泉的背,撞了好几下后李听雨反应过来,“今儿干嘛回去吃饭?给你约了相亲对象是不是?” 刘知泉三秒钟内没有想出怎样回答他的话,自行车后座上的李听雨就当他默认了,“什么样儿?干什么的?多少岁了?我能跟她说两句么?上回你去美术馆见那个都没让我跟着,刘知泉儿你不讲义气得很。” “你脑子装的这些东西都是浪费脑容量啊!今天没什么相亲对象,就是做好吃的,没忘记我俩,瞎想什么呢!” “哦。”李听雨不激动了,听着是有好吃的也挺高兴,“可他们怎么都不给你介绍对象了?婶婶上回还偷偷问我你是不是交了女朋友呢!” “你今天怎么对相亲感兴趣了?” “今天下午我们英语课改语文,语文老师讲你们英语老师有要紧事儿,万学明就说我妈给他介绍对象,相亲去啦是要紧事儿啊,语文老师也笑了,还讲了好久相亲是个比较科学的寻找结婚对象的方式呢!”李听雨大概是忘记伤口了,说得时候越说越开心,“你什么时候相亲,带上我嘛,让我见识见识。” “你放点心思学习吧,一天到晚净想这些没边际的事情。”刘知泉叹口气,李听雨抓不住重点啊,“今天晚上想去小晚会,待会到家先做作业。” “哦……”李听雨拖长了声音,一听就是不高兴了。 二人再不说话,没一会儿回了家。 婶婶、老哥哥、老嫂子最心疼李听雨,一看到那血红的伤口,全都动起来,一个看伤口,一个拿棉签,一个找碘酒,忙得很。 刘知泉倒清闲了,拿了一个果子,用衣裳擦了擦就在边上吃起来,看着这家几个老的溺爱李听雨。 ****** 膝盖上受伤,长裤穿不得,会碰到伤口,刘爸爸找了条自己的迷彩大短裤给李听雨。李听雨觉得好看得很,套上一瘸一拐转了两圈。那样子看的刘知泉心凉,到底是个什么审美啊! 吃过了饭,都劝他别去那个小晚会了,人多碰着伤口多疼啊,李听雨不干,看刘知泉。刘知泉却不看他,看着电视认真的很。 李听雨就郁闷了,满脸不爽的把书包拎出来做作业。 没一个钟头,把作业都做完了,捏起来啪摔到刘知泉面前,气呼呼的说:“满意了没?” 刘知泉并不说话,把语文作业、数学作业、英语作业挨个检查了一遍,很满意没说出来,全写在了脸上。给他把作业和书本文具收拾好,才带着他出门。 门外面碰见隔壁和刘知泉差不多大的儿子,做买卖发了买了辆深蓝色桑塔纳,开回来可神气了。刘知泉给人家打招呼,人家得意的摁了喇叭,惊得树上麻雀儿全飞了。 李听雨看着那车背影说:“刘知泉儿,你今天逼着我做作业,以后我有车了,让你坐后备箱,哼!” 说罢一瘸一拐往前走,刘知泉笑笑,推着自行车追上去,说:“谢谢李老板赏脸,后备箱宽敞。” “哼,那就让你跟着跑!”李听雨双手抱胸,说的有点认真。 刘知泉拍拍自家自行车的后座,笑说:“跟着跑也行,李老板先赏脸上我的车吧?” 李听雨笑着单脚跳两步,笨拙的爬上了后座。 ****** 音乐教育的小晚会在小阶梯进行。教室前门口用纱幔、彩带、气球装饰得颇为妖孽。李听雨看着那粉红的纱幔心生嫌弃,拖着刘知泉儿的手,一摇三晃的从后门进去。 下面讲台被移到了一边,学校的那台老雅马哈三角钢琴被运了,摆在靠左边的地方,座位上坐满了同学们,打闹的有,三五个围起来讲小话的有,忙着准备乐器的也有。 李听雨和刘知泉粗粗的看了一下,不管西洋乐器还是民族民族乐器,加起来超过十个种类呢! 李听雨一下子激动了,“刘知泉儿你看,还有弹琵琶的!我们过去看看好不好……” 跟着他往前去,刘知泉儿握紧他的手算是回答,生怕他跑快了又扯着伤口。 看见人家姑娘正在往手指上缠甲片,李听雨马上就嘴乖了,“姐姐,我可以摸摸你的琵琶嘛?” 姑娘正缠到第三个指头,抬头看见是刘老,笑着打招呼,打完招呼就把琵琶递给李听雨玩,李听雨一一拨弦,一点儿也不认生就问人家音调怎么来的?姑娘也乐意给他解释。两人说说笑笑,刘知泉就坐在旁边等着。 看李听雨有模有样的学着弹琵琶,刘知泉脸上有笑,身边来人了也没反应过来,还笑意盈盈的看着。 孙文婷说:“我说的吧,迷恋他们家童养媳。” 另一个女生咯咯笑,第三个女生看不下去了,笑着伸手在刘知泉面前晃晃,引来刘知泉的注意,然后三个人都笑眯眯的叫刘老,声调弯弯,颇有玩味。 这三个刘知泉都认识,语教的三大名人嘛!孙文婷是美女,陈洛雨是才女,袁孜汐是学生会的铁娘子,人家三个还是穿连裆裤的好朋友,长期同进同出。 “别说他童养媳,要跟你急的,买了一个星期鸡腿还不够是不是?”刘知泉果然还是在意欺负他家李听雨的孙文婷。 “我愿意买!你没看见他张牙舞爪的样子,有意思的很……”孙文婷心眼儿就不好。 刘知泉说:“我当然知道有意思,大小姐你就是别过分了,以后恨你的,后患无穷……” “我才不怕,反正天塌下来有刘老你顶着,大姐、二姐你们说是不是?”孙文婷一手挽着一个好姐妹,说的卖乖讨巧。 陈洛雨是大姐面浅,就笑,袁孜汐排第二,在学生会混,大方得多,说:“刘老叫你家童养媳露一手呗,别藏着掖着的。” “我倒是想他露一手,得看他心情好不好。”刘知泉始终郁闷李听雨不参加钢琴比赛,欧老师说过很多次,李听雨的钢琴弹得很好,不参加比赛简直就是被埋没,可是人家就是不乐意,这么几年刘知泉一点办法没有。 刚说完,孙文婷就晃过去了,抬手揉人家李听雨的头发,“童养媳!” 刘知泉一听心中一紧,要遭。 “大婶!”李听雨马上还口,回转身动作大,扯到伤口,“啊呀!”叫了出来。 一看李听雨皱起来的眉头,刘知泉接着刚才的心紧,又肉痛一下。 边上袁孜汐和陈洛雨笑他没救了,那边两个已经又斗起来了。 孙文婷说:“你不跟我弹,你可以跟谁弹?” 李听雨想挖苦她只会右手,说:“我左手跟右手弹。”看孙文婷说不出话来,一得意还就说了,“我跟刘知泉儿弹!” 孙文婷一笑,大嗓门就嚷嚷出来了,“好消息,待会儿刘老和他家童养媳给大家联手弹钢琴!” “噢!!!”小阶梯里的同学们瞬间热烈了,鼓掌和叫好的声音此起彼伏。 刘知泉就被这个受欢迎的情况给愣了,这、这是什么的干活?! ****** “刘老期待你的表演哟!”学生们很热情的,在这样的话语中,刘知泉被李听雨拖着去阶梯二特训。 都在小阶梯凑热闹,斜对面的阶梯二清净的多,只有几个在调试乐器的学生而已。李听雨把刘知泉拖到最后一排,指着自己画的哑巴钢琴,严肃的说:“伸手!” 刘知泉哭笑不得,伸出右手去,李听雨马上就拍了他的手背,“左手!就你还想弹右手啊,一首曲子得练三年吧!” 刘知泉点点头,伸出左手,可嘴上说:“李嘟嘟,怎么这么容易被人挑拨呢?” “不想让孙大婶看笑话,你就谈哆咪嗦哆!”李听雨依次摸摸刘知泉左手要弹琴键的那几根手指,“我给你示范。后边那个哆不一样,很简单的。” 刘知泉看他手指头在哑巴键盘上跳跃,只有四个音,节奏也很简单,又问一遍确认:“就这样?” 李听雨点点头。 “好吧!”刘知泉便决定让李听雨特训自己了。 “哆、咪、唆、哆、哆、咪、唆、哆……”李听雨唱谱、打拍子,刘知泉弹,五分钟过后,还挺有模有样的。 又练了一会儿,李听雨觉得刘知泉儿不错了,说:“走,让她看看咱们的厉害!”拖着刘知泉的手儿,大摇大摆的过去,感情膝盖上的擦伤也不痛了。 第八回 上三百人的大课刘知泉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今天这场合不过百十来人,而且灯光挺暗,刘知泉却紧张的走路都不顺畅。被摔了一跤,走的一瘸一拐的李听雨牵着往前。 忽然掌声和喝彩,刘知泉被吓得苦笑了出来,那李听雨却正好牵着他到钢琴旁边,拉他衣角叫坐下。看见他脸上的苦笑了,李听雨凑到他耳边说:“刘知泉儿,别怕,有我呢!”一脸认真的模样。 刘知泉心里荡起一圈圈小涟漪,每一圈都荡漾着“李嘟嘟真可靠啊!”这句心里话。 “我要是弹错了怎么办?”刘知泉偷偷问回去,边上的李听雨正拉住他的左手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的给他摆上键盘。 “不慌不乱继续弹,我会补救回来。”李听雨把他的手放好了,偏头看着他说:“你不会错的。” “嗯。”刘知泉坐正,抬头、挺胸、肩膀放松,陪练过这几年的钢琴,这点儿范儿是会的。 “那开始了?”李听雨笑着说。 “好。”刘知泉说罢就戳下了第一个音哆,比本该先出声音的李听雨快。 李听雨听见了不但没有生气,还嘴角弯弯上翘,跟着灵巧的手儿才摁下琴键,流畅的乐章开始流淌。 知道自己抢拍子了的刘知泉,马上脸红,紧张的皱眉头,李听雨用手肘靠靠他,终于回魂,四个音中的其他三个音接连弹出来。节奏嘛,完全已经没有了。 李听雨同学倒是一点儿不介意,好像早料到了似地,随便刘知泉儿怎么戳出音来,他都好似随意的合上音符,猛一听起来,还是那么回事儿,音乐好像没有什么错漏。 底下像孙文婷这样的文艺爱好者,不太专精于此的,却是觉不出什么不好来,觉得刘老和童养媳配合默契,还讲看这样子在家没有少玩呀! 专业精通的人士也是有的,看出刘老仓促的也不在少数,嘲笑却是没有的。刘老师学艺不精,贵在敢于秀出自我嘛!回过头来说,童养媳人儿小小,为刘老掩饰的还不错。 琴音柔和如露珠滚落绿叶之上,行到后边,渐渐欢快,却不是因为音色让大家感觉欢快。刘知泉大概是没觉出李听雨一直在配合他,以为自己合上拍子了,动作渐渐潇洒,那四个音越发没有节奏起来。 李听雨又不能说他,只好努力配合,刘知泉儿越发恣意,李听雨想算了,反正是毁了,谱也不管了。刘知泉儿怎么弹,他就怎么由着他的节奏即兴的来。好端端的柔美曲子到后边就诡异的欢快起来。 这曲子陡然的转了,同学们惊异之余觉得还很好听,不觉被感染起来。 台子上那两个人,一个忘乎所以自我感觉良好,一个倾情投入即兴曲子眼中无物。说来也怪,他俩明明没有扣上,这曲子弹奏出来,却是让人听着也极为悦耳,觉着春风习习、山温水暖。又兼着他俩各自投入的神情,几下里柔和起来,竟然异常和谐。渐渐感染同学们,不少人还真以为他俩琴瑟和鸣、配合无间。 终于完了,李听雨双手落键盘,结束音简单干净。刘知泉一个不小心又戳到了哆上,这个音够明显。 李听雨笑着伸左手按住刘知泉儿的手,不能让他在作孽,右上上键盘,随着哆往后又即兴了乖巧的一小节,完毕。赶紧拖着刘知泉儿站起来,鞠躬,下台。 底下掌声四起,还有学生起哄刘老再来一个。刘知泉惭愧的摆摆手,笑着跟着李听雨往边上走。 ****** 小下巴扬的老高,李听雨盯着孙文婷。孙文婷正要张口说话,李听雨马上出声打断她,就像预谋好的一样,李听雨说:“崇拜的话就不用说了,你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一切。” “哈哈哈哈哈……”刘知泉和大姐、二姐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孙文婷认输,变戏法似地变出两个果子,递给李听雨,诚心诚意的道:“童养媳厉害,在下佩服!” 童养媳有果子堵嘴,也就不介意别人叫他童养媳了。咬了一个,另一个很自然的就递给刘知泉了,俩人咬着果子坐下来看表演。 快要十点的时候,刘知泉叫李听雨走。李听雨看着人家弹古琴的小哥眼睛发光,说古琴的声音好酷,想要听完。 刘知泉哪里做得了他的主,他一解释自然也就同意了。 古琴听了还要听扬琴,扬琴听了还有琵琶、小提琴、黑管,李听雨果然还是赖到小晚会结束,十点半过后才跟着刘知泉离开。 好像听音乐也很累人似的,回家路上,李听雨双手双脚无力的垂在两边,整个侧脸贴在刘知泉的背上,刘知泉感觉到了便问他,“玩累了是不是?” “嗯……是没玩够……他们都没有走,是不是还有节目?” “没有了,待会学校也要熄灯的。” “刘知泉儿,我想学古琴……”说这话的时候,李听雨侧头换了一边脸贴上刘知泉的背。 “好累啊,学钢琴、学画画,还要学古琴,李嘟嘟,想要的太多最后一样都得不到啊!”刘知泉想他三分钟热度的话就没意思,还是要问清楚的。 “我想学、我想学……”李听雨就拿脑门撞刘知泉的背,“我想学!”撞一下说一句。 “行行行,学,我去问问怎么学。教古琴的老师很少吧?”刘知泉认输。 “青羊宫里有蜀派琴馆,表演的那个哥哥说的,我也要去学,我自己去问,你带我去就好。”李听雨激动的很,说话的声音打起来。 刘知泉转弯,生怕他不知道,坐不稳跌下来,大声喊他坐正。 李听雨哪儿管,就问他干不干。 刘知泉只好答应他了,然后李听雨才坐好,说:“那明天下午放学回来就去。” ****** 刘知泉和父母之间理顺了的事情,李听雨是觉察不到半点的,只是最近经常回家吃饭,家里的伙食比他们两个开的伙食好太多,李听雨不愿意离开,跳脚要搬回来。搬回来是可以的,但是房间不够。刘知泉二叔一家厂里分的房子,工厂倒闭,把土地卖了,原址修商住赔还还要等一年多,就回来住了。房间没多的,他俩要回来,只有一间。 纵然是这样,李嘟嘟还是义无返顾的跳脚要回来。 这天下班、放学回来,两个到自己狗窝收拾细软。棉被拿报纸裹了,布绳子一栓,让李听雨背着,手上还让他提着两人换洗的衣服,前车兜里装着脸盆、牙刷、漱口盅,这两个离家的孩子,正大光明的又搬回来了。 搬到早前刘知泉的房间,俩人挤一间床上睡,挺高兴的。 刘知泉那老床两头都有护栏,护栏上雕花鸟,朱红的颜色,漆水亮堂,李听雨小时候就喜欢扒在床头看雕花。 头天回来的晚上,穿着睡衣、睡裤,又撅着屁股在那儿研究,听到刘知泉吧嗒吧嗒踱步进来了,赶紧招手,“刘知泉儿你快来看,这个花雕刻得好漂亮,连花蕊都能看见。” 刘知泉不扫他的兴,蹲过去看,荷花、荷叶,荷叶下面的小浮萍都很清晰。 李听雨说:“刘知泉儿,这床我喜欢,以后我结婚你要把它给我。” 刘知泉笑着摸摸他的头,说:“嗯,小叔叔喜欢一定忍痛割爱。” 李听雨也不知怎么了,听了高兴的伸手抱住刘知泉,嘟嘴就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大侄子,乖。” 这句说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两个人就疯耍上了。你扑我,我摁你,咬一口,扯一把,到睡了的时候都是很累了,不知不觉抱着便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刘知泉惊醒。梦里想着做哪样早饭给李嘟嘟,也不知道是哪一点触发了精神,猛地就醒了。 睁开眼睛好久才发现,脖子被李听雨抱得死紧,推都推不开,怪不得做了一晚怪诞的梦,原来是被他给抱住脖子。 李听雨倒好,抱着刘知泉睡的棒极了。他要抱着刘知泉的脖子,人自然就躺的刘知泉往上些。可往上就是床护栏,他也打不直身体,他就弯腰横着往枕头上躺。打眼一看像个小虾一样弓着身子,双手死勒着刘知泉不放。 就这样怪模怪样的,他俩还真睡着了。 刘知泉醒来,眼珠子活络后才想起是在家里,做早饭什么的根本就不用自己了。心里一下子就轻松了,把几乎横在自己头上的李听雨拖下来摆好,摆顺了了有个睡觉的样子,想要继续睡,没成想把少爷弄醒了,一点儿也不高兴。 微张着眼睛嘴里呜呜噜噜的骂人,一边骂一边把人搂得更紧,他到底骂些什么,被骂的人还真不知道。 刘知泉就像是又被他折腾了一回,乏了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又猛地睁开,这一睁开就不停的摇晃李听雨。 “李嘟嘟,起来了,快点,要迟到了!” 李听雨整个身子都被他晃得跟着摇,眼睛一点儿都没有睁开,倒是松了搂刘知泉脖子的手。 刘知泉没说假话,今天应该是迟了,天光太亮了些啊!赶紧翻身起来,继续叫李听雨起床。 “嘟嘟,起来。”双手揉在肚皮上,李听雨跟着滚了两下,眼睛都没睁开。 “嘟嘟,我要挠你痒痒了!快起来!”说罢伸手往李听雨胳肢窝下去,刚碰了一下,李听雨就收紧了手臂,没机可乘了,还没等刘知泉想到下一招,李嘟嘟牌飞毛腿一下子就踹到了肚子上,还伴随着李嘟嘟感情色彩浓烈的一句骂,“讨厌……” 刘知泉捂住肚子哭笑不得,这头一回叫人起床被攻击了,而且的确很痛啊! 在旁边轻轻揉揉被攻击的肚子,手小贱小贱的伸向李听雨的脚底板,在脚心上挠了两下。 李听雨果断的就收了腿,整个人都蜷起来,完全的防御状态。 这招挺好,刘知泉一不做二不休,扑上去抱死李听雨的两条腿,挠脚心,挠的李听雨连连惨叫,终于醒过来。 醒过来的李听雨哪儿能这么轻易的放过大侄子,抓起枕头照着大侄子就是一顿朝死里打。打到心里爽了的时候,刘知泉已经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了。 李听雨揉揉眼睛,又用枕头敲两下,“嗯,刘知泉儿……” 怎么没反应?! 李听雨推开他的脑袋,还是一动不动,李听雨一下子就清醒了,“刘知泉儿!”喊完没反应,双手抱着脑袋就开始晃,“刘知泉儿?刘知泉儿!” 刘知泉本来是一行装死的,被这样晃了两下,觉得颅内脑子都荡了起来,赶紧投降。 李听雨看他睁眼,薄情寡义的撒手,刘知泉的头直接落回床上,高度有点可观,落地又回弹的时候,刘知泉咬到了舌头。 疼得捂住了嘴,李听雨大概知道自己害了他,挺小慌的,是蛮劲儿扯开他的手要看。刘知泉越是不干,李听雨就越要看,一手捉住一手,两手不得空,却是终于能够看见他的脸了。 “咬到哪儿了?”李听雨问。 “舌头尖咬到一点不碍事,嘟嘟别疯了。” “我看看……” “不用看……” “我要看!” “李听雨。” “我要看看!” 刘知泉只好把舌头伸出来一点点尖给李听雨查看,李听雨看过,没好气的说:“那一点点伤口你还用手捂住,真没意思!” “……”刘知泉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被安慰,反而有种被李嘟嘟插了一刀的感觉。 第九回 伤口真心疼,可是又怎么样呢?李听雨就是看不起刘知泉的样子。算了,做侄子的要有做侄子的样子,刘知泉不说话了。 刘知泉不说话,李听雨却软了,“对不起……”三个字说的极其小声,刘知泉听了一个字,看嘴型猜得后面。 既然李嘟嘟都道歉了,刘知泉给进给人家铺台阶,“嘟嘟,快起来,要迟到了。” “哦。”李听雨撒开手撑着刘知泉的身体起来,右手撑在小腹上,左手撑在脐下三寸上…… 刘知泉被按住不该按的地方,眼睛倏地睁大,“嘟嘟……” “嗯?!”李听雨稀里糊涂的正着急迟到的事情,刘知泉叫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叫答应了人家,刘知泉说不出口。 李听雨白他一眼,撑着下床,摇摇晃晃穿戴去。 刘知泉很受伤,却又说不得,面上还得装作没人事儿的,难啊!缓过来了才慢条斯理的穿衣服,裤子刚套了一条腿儿,砰一声儿门被推开,李听雨怒气满满的进来。 刘知泉没敢继续穿裤子,就那样把他看着,李听雨歪着嘴说:“刘知泉儿,现在才六点半,迟到个屁!” 刘知泉摸手表一看,呃,果然叫早了。天气好,天光亮,跟平时不一样。 ****** 由于刘知泉过分依赖天色而导致李听雨少睡了二十分,这个恶劣的“床上事故”让李听雨不高兴了一个早上。想到刘知泉讲放学去琴馆问学古琴的事儿,李听雨又很高兴,也不计较早上的事儿了。 放了学,本来该他扫地的,把英语卷子往牛犇犇的面前一放,漂亮的英文字儿,满满的答案,让人家小牛同学眼前一亮,伸手去扑,李听雨嗖的把卷子拉走了。 “想抄吧?”李听雨问。 小牛同学点头。 “帮我扫地。”李听雨一点儿不含糊。 小牛同学不愿意,李听雨作势要走,小牛同学就投降了,李听雨把卷子扔给他,哼着歌儿大摇大摆的去西师找刘知泉了。 到西师北大门就觉出点儿不一样来,李听雨松垮垮的背着个书包,校服乱七八糟的搭在手臂上,看走来来去去的西师学生,看出点奔走相告的意思来。 李听雨往刘知泉儿的办公室去,一路上人越来越多,冲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李听雨拼出个事儿来——约莫是有学生要跳楼,惊动了校方和119,都喊着去看热闹呢! 李听雨对这种事儿嗤之以鼻。 其一是看不起这些看热闹的,用麻木不仁说他们那是抬举,简直就是去给救援添乱的。其二,一点小事儿就寻死觅活的人,刘知泉说的对,就是个废物。 李听雨目不斜视,还是直端端的往刘知泉办公室去,快到楼梯口的时候,一大堆学生在那边,其中一个声音尖的女生说:“真的,就是那个刘知泉老师……他说跟她一样,那个要跳楼一听又激动起来,刘知泉老师就说我只是想以一个同类的身份听你说说你的事……” 听到重点词语,李听雨不走了,就在人家人堆边上听。 “看不出来啊!” “哎呀真恶心!” “他讲课挺好的。” “没想到是这种人。” “让你恶心到真是不好意,不过……”李听雨气不打一处来,居然敢这样说他家刘知泉,拨开人群走进去,望着那个说恶心的女同学说:“不过,你也挺恶心的,长成这样还这么刻薄,恶心是个什么词儿啊你都敢乱说?你才恶心!” 那人被李听雨一阵抢白,脸上发白,还是回嘴说:“同性恋本来就恶心!” 李听雨眯缝着眼睛,瞪着那人,同性恋三个字飞快的过了脑子,震惊,但是嘴上还是轻飘飘的说:“长相难看,人又肤浅,恶心的源泉,哼!” 说罢,李听雨跟着人流往出事儿的教学楼去。 脑子稍微有点乱,刘知泉儿是权宜之计还是说真的?要是说真的……嗯,这个,那个……李听雨有点表达不出来自己的想法。 李听雨不知道,就在他脑子乱哄哄的时候,他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已经乱了步伐。 ****** 楼李听雨是上不去的,整栋教学楼都封了。很多同学都在楼下三五一群的聚着讨论上面的事情要怎样发展。 李听雨也学别人,手搭在额头上望顶楼,东角上一个人影儿,楼顶矮围栏上坐着,看得出是个姑娘,看不真切脸,没看到刘知泉在哪儿。望了一会儿李听雨脖子发酸,决定不瞎等了,他要上去找刘知泉。 大刺刺的走向楼梯口,保安叔叔就来了,李听雨皱着脸,着急的说:“我就撒个尿,憋不住了,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去,我不添乱,我还赶着回家做作业呢,就撒个尿。”言辞情态神似被三急折磨的人。 保安叔叔看他个小孩子,便让他进去,跟着他上厕所,李听雨事儿事儿的冲进格子间里,五秒钟一过,便装的不好意思极了的样子说:“叔叔给个手纸行不……我没有……” “嗨你这个小子……”保安叔叔真是郁闷了,“我身上没有,你等着,我找我同事要点儿给你。” 李听雨又感恩戴德,听到人家保安叔叔的脚步声走远了,打开格子间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往人少的小楼梯去,一刻不停的往上爬,到楼顶,被人拦住了。 学校的领导、老师,轻生者的同学、朋友,稍微有点用的人都在这儿。学生会的人也在,袁孜汐一眼就看见李听雨了,挤过来拎住小少爷,“你怎么上来的?” “走上来的,袁姐姐,刘知泉儿呢?”李听雨才不管哪些,刚才那些烂人骂了刘知泉儿,他要知道真相是什么,那几个烂人别想逃! “你还走上来,少爷你别添乱,刘老救人呢!” “我没添乱,我就想……我就想看看他……”李听雨不晓得怎么说,被袁孜汐拉着还要往天台外边去。 袁孜汐比孙文婷好脾气多了,拉回李听雨跟他好好说:“你现在看不见他,在东角上,我们都是躲在这边不让那个要跳楼的看见,怕刺激她。你听话,姐姐带着你,待会儿刘老把他劝下来了,什么都好说知道没?” “我知道……可我心里也着急,干嘛是刘知泉儿去,好多人还说他坏话,我……”李听雨不想把那些烂人说得话重复,闭了嘴,咬着唇儿在旁边生闷气。 袁孜汐看他难受的恼火,好言好语的宽慰他,带着他到楼道上靠边坐着,劝了一会儿看少爷好像也没听进去,袁孜汐就不劝了,问他:“听到什么难听的话了,这么生气?给姐姐说,咱们回去骂死他们!” “他们说刘知泉儿是……我不乐意说。我问你,那个要跳楼的是同……同性恋?”李听雨生怕袁孜汐把他当小孩儿糊弄,直盯着袁孜汐的眼睛。 这一问把袁孜汐给问住了,眨眨眼睛不晓得说什么好。 李听雨得不到回答不耐烦了,“我知道什么是同性恋,你跟我讲是还是不是?” “我……也不太清楚……跟她本人接触的只有刘老,听雨,咱么可以不讨论这个嘛?你要不做点儿作业,免得待会儿刘老又批评你!” “我还要批评他呢!我作业做完了,没了。”李听雨气呼呼的说,“你是不是觉得跟我这种小孩子家家说不清楚,所以转移话题?你这招没用,刘知泉儿早用过了。你会不知道?孙文婷说你消息最灵通了,你们学生会比八卦小报厉害。” 袁孜汐被这死小子逼的不得不直接面对问题,“好吧,那个跳楼的是有那么点这方面的倾向。” “那刘知泉跟她说自己也是?”李听雨严肃的双手抱起来,还真有点懂事儿的样子。 “刘老师这么说了,不排除是为了劝她……” “好了不说了。”李听雨看袁孜汐那绞尽脑汁的样子,决定不为难她,比起孙文婷,袁孜汐对他好多了。 袁孜汐暗暗松口气,陪着少爷在楼梯上坐着,静候一切收场。 ****** 望着面前因为双腿长时间悬空已经开始打颤的女孩,刘知泉开始有些微微冒汗。他没有料到女孩可以坚持到现在。 之所以会成为劝说人完全是巧合。 上完课出来,想找个清净地方眯一会儿。今天课多,很累,不休息一下待会儿李嘟嘟来了还要去办事儿,刘知泉就往上走了,五楼的教室一般很清静,没成想没有眯一会瞌睡,天台这边就出事儿了。几个学生惊慌失措喊救人,刘知泉东西都没拎着就奔出去了。 其他老师也去了,因此刘知泉不是先到的。他和另外两个男老师组织同学维护持续、通知校方、联络119、120,本来都好好的做着这些工作。 直到这边吓哭的同伴女孩说,她跟同寝室的同学说自己喜欢同性,事情传开她受不了才来寻死的。刘知泉心中一动,嘴上还是在劝说那些来看热闹的同学下去、离开,那边正在劝人的女老师知道这个原因,立刻跟人家喊:“孩子,你别担心,这可以治好的……” 刘知泉就听不下去了,叫同事继续他手上的工作,走了过去。 拍拍女老师的肩膀,说:“吴老师,我来跟她说说。” 吴老师本身着急的,也不知道怎样劝,看着刘知泉这样淡然的样子,马上就信任他了。 刘知泉张开双手放在身边,向女孩展示自己毫无伤害,然后淡淡的说:“如果我没记错,你上过我的课……不过很可惜我的课没能吸引你听,你一直在看小说,白先勇先生的《孽子》,学校图书馆的简体版,我也看过那本,封底缺个角……” “你是刘知泉老师……”女孩子眨落几滴眼泪,“你老带着儿子上课……你儿子很可爱。” “嗯,那个不是我儿子,他其实是我叔叔……谢谢你夸奖他。”刘知泉解释的很尴尬,此事可叹啊! “呵呵……”女孩儿哭着笑了出来。 “跟你讲个事儿,如果,你确定你喜欢的是同性,那么,我跟你一样……”刘知泉挑眉,“也许,你愿意跟我这个同类谈谈……你不要误会,没有廉价的同情,没有无知的鄙夷,只是谈谈,你讲,我就听。” “……呜呜呜……”女孩儿听完刘知泉的话嚎啕大哭,差一点让刘知泉乱了阵脚。 刘知泉等到女孩儿这段情绪过了,再小心翼翼的问:“我有幸做你的听众么?” 女孩儿哭着点点头,刘知泉往前走了两步,女孩儿马上就叫他站住! 刘知泉不敢冒进,原地不动,不近不远的隔着。又过了好一会儿,女孩儿开始讲话,情绪趋于稳定。 刘知泉说那些话,一传十,十传百,就这样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传开了。 第十回 太阳渐渐落山,楼道里的光线渐渐暗下来,李听雨越来越坐不住,起身两次被袁孜汐拉住。 这时候一个男生过来同袁孜汐讲话,李听雨起身往天台挤,没拉住他,冲了出去。 可没向前冲出几步,被几个老师拦住,李听雨不干,一边和人家几位缠斗,一边扯着大嗓门喊:“刘知泉儿,我们回家啦,我饿了,刘知泉儿你听到没?!刘知泉儿!” 这边的刘知泉在他喊第一声的时候就听见了,皱皱眉头也就完事儿了。边上其他人可不这么想,连要跳楼那位一个没忍住都笑了。觉得不好意思,微微低了头。 刘知泉瞅准这个机会,一个箭步上前,把这姑娘给拖了下来,旁边的人如梦初醒,纷纷扑上来摁住。 那边的李听雨不知道情况,还在一声声的喊。 刚救下人的刘知泉心跳飞快,再一次确认是把人给拉下来,才松口气。耳朵里这才又听见李听雨的喊声,听见小叔叔真生气了的语调,刘知泉听不知死活的笑起来。 一阵手忙脚乱,轻生的姑娘被转移下楼去,几位同事把刘知泉拉起来,给他把身上的灰尘拍干净了去。这楼顶上许多人,关心轻生者的多了去,关心刘知泉的只有一个。 李听雨的书包垮在手弯上,冲到刘知泉面前的时候,校服衣领歪着还喘着粗气。 刘知泉看着他,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给小叔叔把衣领理正,理好了笑着讨赏。 小叔叔咬着唇儿、鼓着眼儿,抬脚揣上大侄子的小腿儿,说:“学琴又泡汤了!” 刘大侄子疼得抱着脚跳,李听雨里也不理他,跟着人群往楼下去。刘知泉赶紧更上,道歉的话在心里酝酿,着实是对不起小叔叔啊! 李听雨噔噔下了一层楼,嫌弃这边大楼梯人多,直接转弯走过通道从小楼梯下,刘知泉跟在后边,看他书包松垮垮的背着,在屁股上一打一打的,十分不顺眼,赶紧给他往上提。 “你干嘛?!”李听雨没好气瞪他。 “书包……要不我给你拿?” “我自己会背。”李听雨把书包往肩上带带,看着刘知泉儿没人事儿的样子,说不出来的冒火。 这会儿已经走到人家教室门口,门口好些学生望着他俩,有人便小声说就是他说他也是…… 李听雨耳朵多尖啊,听到这句气不打一出来,飞快的的把书包拉下来,朝人家人堆砸过去,砸了就骂:“有空在这儿嚼舌根,不如管好你那满脸的青春痘吧!” 刘知泉这才算是回过了味儿,小叔叔跟自己大动干戈的原因依稀瞧出来了。 ****** 赔不是摆平事儿的自然是刘知泉,载着李嘟嘟出西师大门时天都黑了。 坐后座的李听雨不像平时那样聒噪说话,也不像平时那样把脸靠在自己背上,刘知泉很失落。 再转一个弯就到家的时候,刘知泉把车子停了下来,李听雨不知道他要干嘛就坐在自行车上一动不动。 刘知泉稳住车子,看着李听雨好一会儿,笑着说:“我一时不知道怎样才能跟她拉近距离,就说了,现在回想起来也很后悔呢!人在紧要关头干蠢事不可以原谅么?情急之下啊!嘟嘟?”说完伸手拉拉李听雨的袖子,李听雨躲开了。 “明天你上学我就去问,能报名就先办好,不再拖了好吧?别生气了,待会你的范婶婶又说我虐待你了!” 李听雨跳下车子来,往前靠一步,离刘知泉很近很近,压低了嗓子说:“你真是同性恋?” “嗯……先回家再说好不好?” “不好。” “我不知道怎样跟你讲。”刘知泉历来跟李听雨不撒谎。 “那好,不过先说清楚哦,我……”李听雨说这句的时候伸手拉住了刘知泉的手,“我不会放过那些骂你的人!” “呵呵呵……”刘知泉不厚道的笑了,揉揉李听雨的头,把人搂进怀里,“谢谢你保护我,很感激。” 李听雨也张开手抱住刘知泉,还说:“刘知泉儿,不管你是不是那个,我都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你是我最爱的家人。” 刘知泉想他家李嘟嘟长大了,心眼比大多数人都宽广、仁慈,这些算不算这些年养大他的最好回报? ****** 刘知泉去洗澡的时候,李听雨正接到爹地、妈咪一个月一次的电话。他抱着电话窝在沙发角落,嘴里咦哩哇啦讲英文,看着刘知泉儿揉着脖子出去。 眼里过人,心里过事,嘴上就过了话,“妈咪,同性恋是怎么回事儿?” 电话那头的国际战士爹妈,听到儿子发问,先是问他对这个人群有兴趣?李听雨含含糊糊的糊弄过去,他爹妈二位医生便说要了解这个你可以看哪些书,可以在哪里找到权威的资料,但是亲爱的儿子你要知道性取向是别人隐私的事情你要尊重,还有最重要的是这事儿并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这个世界上有人喜欢异性,肯定就有人喜欢同性,世界如此多样化不是吗? 李听雨听爹妈说过之后,把自己想学习古琴的愿望又说了出来,爹妈自然是鼓励的,讲完后挂了电话,抱着电话在沙发上滚两圈,差点掉下沙发来。 刘知泉进门就看到他一个人在沙发上滚,撅着屁股埋着头,看起来同笨拙的二货国宝似的。走过去笑他,“李嘟嘟,电话线都快被你拧断了……” 李听雨费力的滚过来,躺在沙发上望刘知泉儿,眨眨眼,把电话递出来,说:“那你把它放好吧!” 刘知泉给李听雨收拾烂摊子已经是习惯了,自然的伸手接过来,放好,把奶奶做的花边盖布细心的盖上。再回头的时候,李听雨已经爬起来跪在沙发上望自己了。 刘知泉看着他想起下午他拿书包砸人家的样子,那是多么的维护自己这个大侄子啊! “你想听什么曲子?”李听雨忽然腰板挺直,双手在悬空放好,一副要弹琴的样子。 “神秘园那个……”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李听雨手指头弹在空气琴键上,有点哑的嗓子唱出调子来,弹着、唱着往刘知泉儿身上靠,刘知泉也是老实,四下里找鞋准备给他套上,居然没发现,问他鞋呢? 李听雨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嘴里还继续唱呢,一点儿没耽搁。 刘知泉刚想蹲下身子看是不是踢到沙发底下去了,李听雨伸手抱住他,双脚踩在他的脚背上,笑着说:“你载我去床上!” “你不是弹琴给我听么?”刘知泉抱紧他,艰难的起脚,这么大个儿了?还是小时候好,一把就抱起来了。 “当当当当……”李听雨还继续唱那调子,笑嘻嘻的抱着刘知泉儿不撒手。 俩人一步一步往房间走,终于进门,刘知泉搂着他移步到柜子前边,把神秘园的磁带翻出来放进录音机,摁下播放键,正经的曲子飘荡出来,刘知泉在像个树袋熊一样扒在自己身上的李听雨说:“别唱了,嗓子都哑了,变声期少年要注意保护啊!” 李听雨听了咯咯笑,“跳舞、跳舞!”说完就逼着刘知泉随着音乐起腿儿转圈圈。 搭着李听雨,动作缓慢,转了好几圈愣是没有合上人家曲子,累得倒不轻,实在走不动了,抱着李听雨侧身倒床上去。 李听雨没玩够,抱着刘知泉叫再来,刘知泉早闭了眼睛,怎么也不睁开。李听雨闹了一会儿没下文,就不闹了,乖乖和刘知泉躺在一块儿,伸手摸上他的耳朵,捏捏揉揉,然后说:“刘知泉儿,你是不是……同性恋?” 刘知泉闭着眼睛笑笑,说:“嗯。” 李听雨捏着刘知泉耳朵的手放了下来,抱着他的脖子,罕见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刘知泉觉着李听雨的小动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难过,可是李听雨抱着自己,又没有那么的难过……唉,总之这是个奇怪的时刻! 这个奇怪的时刻在两人的静默中奇怪的过去之后,刘知泉睁开眼睛发现,他家小叔叔已经睡着了。 ****** 轰动一时的自杀事件,结尾的时候悄悄又静静。 那天太阳高,李听雨放学早,刘知泉又没有课,便押着李听雨在花园里的石椅子上写作业。 李少爷颇有委屈的蹲着在石椅子上写字,不时抬头望望坐在石椅子上刘知泉,十分不情愿又没有办法的问他作业怎么做。做着做着就开始骂娘,见鬼的思想感情,该死的修辞手法,骂的十分认真,在刘知泉看来,他家小叔叔十分的真性情。 忽然,不远的路上站住一个人影,刘知泉余光有瞄到,抬头望过去。闹得满园风雨的那位女生披着长发,穿着浅灰色的连身长裙,正真诚的望着自己。 刘知泉站起身来预备走过去,女生赶紧摆手,微微侧身,让刘知泉看到后边的一对中年夫妻。 刘知泉看到的是觉得脸上无光的一对父母,随即了解了女生的愿望,站住了,和她对视着。 女生连忙弯腰,深深的鞠躬,别到耳后的头发全都落了下来,好久才直起腰来。 李听雨咬着笔头靠着椅子看那女生跟刘知泉鞠躬致谢,看看女生又看看刘知泉儿。 刘知泉儿这个婆婆妈妈的家伙,眉毛微微蹙着,嘴唇半抿着,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确实没有蹦出半个字来。 李听雨最不喜欢刘知泉儿这点儿了,做什么事情都拘谨的要死,又想的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李听雨把笔往石椅子上一丢,几步跨到那女生面前。 “你别再寻死觅活的,刘知泉儿说这种人是懦夫,最没用了。刘知泉儿还说人生不济,命如鸿毛,越是这样,越要领教,拿出点骨气啦!” 也不等人家大姐姐有什么回话,李听雨大摇大摆的又回来了,看到刘知泉眉头松了,嘴角微微又笑,看不起他的撇撇嘴,嚷嚷道:“我不知道揭露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封建思想,你到底给不给我说?不说我就不做了!” 刘知泉慌忙的给女生点点头,赶紧给小叔叔看作业。 小叔叔的话比自己讲的好,一语中的,干净利落。若换成自己走过去,必定是软软又含蓄的话语,没有这份力道,也一定不如小叔叔说的那样鼓动人心。 如果能失去的只剩下生命了,还有什么可怕呢?破釜沉舟,必有成就。 “听雨,讲得好。” 面对表扬,李听雨拿笔戳戳语文书,白一眼刘知泉儿,“那是你讲的呀!” “同样的话,我讲不如你讲,你说话的样子让人信。” “那我要五块零花钱。”李听雨伸手。 “……”刘知泉儿哭笑不得。 “刘知泉儿我帮你这么大的忙……” “请你吃豆花火锅。” “我要四分酥肉。” “没问题,先做作业吧!” “……我最讨厌你这点,哼!” 第十一回 轻生女同学静悄悄的退了学,剩下的关注全都到了刘知泉的身上。上课的时候总会有奇怪的目光,走过校园会听见那些有意、无意的谈话,当然也会听到有意、无意的嫌恶和诋毁。 这些都在刘知泉的预料之中,他很淡然的面对。上课一如既往,做事一如既往,但是啊,控制得了自己,控制不住别人。 直截了当的指指点点都还好,最可怕的是明明以前挺随意相处的人忽然间变得疏远。刘知泉到食堂打饭,阿姨和师傅们装出来的热情和眼底的不接受同时出现在脸上;那些同事们投来的好奇或者探究意味明显的目光;那些学生们明显的含着嫌恶的眼神,和上课时变得糟糕的态度。这些变化刘知泉都感知的清楚,刘知泉甚至知道那些家伙在心里还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这些难熬的日子一天一天还是过去了,终于到暑假。 西师每年暑假都会组织老师外出旅游,今年也不例外,麻烦的是住宿安排怎么也安排不下去,没有人愿意同刘知泉一间。 财务的陈姐性子直爽,安排的好几个人都不愿意直接惹火了她,拍着桌子骂人家,“老刁,小朱那些小青年儿就算了,你看看你儿子都要高考了,怕什么啊?假的很,同性恋怎么了,同性恋不是人啊!你们这些人就是,狭隘、肤浅!” 骂完了不解气,把人家推出财务处去,这一出去正看见刘知泉的慌忙转过去背影,陈姐心里一阵难受,不再看被自己撵走的人,笑呵呵的招呼住刘知泉,“知泉儿,找姐什么事儿?” 招呼了还不算,走上来拉住刘知泉儿,“进来坐,姐这儿有好茶,来尝尝。”没人事儿的把人拉进自己的办公室,说着就张罗给刘知泉儿泡茶。 刘知泉正尴尬的很,一个尴尬是撞见拒绝跟自己同住的同事,一个尴尬是陈姐这样的维护自己真是不知道怎样感谢,趁着陈姐给自己泡茶,刘知泉想好了话。 “我兄弟给的茶,从江浙那边带回来的,他那个圈子一天到晚都是些讲究的不要命的人,肯定错不了。姐是个粗人,一个人喝怪可惜……”陈姐一边笑着一边把茶泡好了,端到刘知泉面前放下。 陈姐四十来岁,快人快语的很,典型的川中泼辣女子,其实追究起来的话,父亲以及弟弟都是很有名望的小提琴演奏家,她倒是一点儿也没遗传到这些,她自己也常常拿自己取笑,说家里就她一个是粗人。 “就我说话了,你来找姐什么事儿的?”陈姐笑着问刘知泉。 刘知泉想要道谢的话只好搁到后边,说:“我是来给姐说一声,那个旅行的话,我家里有事儿,去不了,所以……” “知泉,你别理他们,姐想好了,你跟姐住一间,我还非要去了,凭什么呀!”陈姐一下子坐到刘知泉对面,下了刘知泉一跳,“谁给你嚼的舌根?真欠收拾。” “不不不,姐,我真是家里有事儿去不了……”刘知泉揭开茶杯盖子,一股茶香扑面而来。 “唉,你这是不想姐为难……”陈姐看着刘知泉,看了好一会儿,叹口气说。 “没有……姐是真有事儿……”刘知泉连忙解释。 “你别说,我知道你的心。你别难受……” “姐,我不难受,我……” “知泉,姐不讲场面话,姐是真心不觉得你有什么,姐对你好没跟你装。其他的咱们都不说,只说人,你就不说了,你们家李听雨对我都好的很,前天碰见他买馒头,硬要给我尝一个,乖得很。嗯……怎么说,哎呀这样说吧!”陈姐晃晃那包好茶叶,“我也不怕家丑外扬,我兄弟,老光棍一条,跟他那个,他说的好朋友,不清不楚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们家里人又不是瞎子,喏,对吧?姐觉得挺好,千金难买我愿意嘛,他们在一起也挺多年了,挺好!”说到这儿陈姐放下茶叶,拉住了刘知泉的手,“姐祝你,早一点找到那个人,跟结婚了一样的。” 刘知泉说不出话来,他只是来解决自己造成的烂摊子的,却意外的收获了暖心窝子的话,一时间真的没有词句表达心里的想法了。只望着陈姐淡淡的笑,陈姐看他面容,也笑,“哎呀,你笑得我不好意思,这些话我早想跟你讲,可又怕讲不好弄巧成拙,我再说一次,没有假话的。” “姐,谢谢你。”刘知泉终于找到字句可以说出来。 “真不去?”陈姐问。 刘知泉摇头,“答应李听雨陪他出去,人家考试进步很多。” “行,免得跟那一堆人相处的难受。”陈姐见刘知泉坚持,也就想开了,“你要想开些,日子是自己的,我自己舒服就好,别人管不了,你们爱怎么样怎样吧!” 刘知泉点点头,陈姐才像松口气了似地。两个人又东拉十八扯了些话,多是跟带孩子有关的,陈姐家的也是男孩儿,如今高二完毕冲高三了,正紧张呢! ****** 西师校门外的街面上几乎都是卖吃的,其中一家叫和风的奶茶店孙文婷她们最喜欢去。老板娘喜看漫画,店里放了很多,从少年到耽美统统包括,只要消费了的同学都可以免费阅读。 李听雨最喜欢这家的龟苓膏。最早的时候是孙文婷买来哄少爷的,谁知道少爷好这口,吃上瘾了。老板娘又好少爷的长相,要加多少蜂蜜都没问题。 李少爷这会儿从老板娘手里端过一碗,龟苓膏颤悠悠的晃动,看着特别让人想咬一口,刚放到桌子上,孙文婷和袁孜汐一人一勺子就下去了,李少爷眼看着就损失了三分之一,气得跳脚。还是陈洛雨最懂事儿,站起来跟人家老板娘说再来一碗。 李听雨高兴了,推开孙文婷让她滚去和袁孜汐坐一边儿,他要挨着最善良的小雨姐姐。孙文婷吃了人家的龟苓膏,卖他一个面子,挪屁股走人,到对面桌子坐下。李听雨看着他那碗损失惨重的龟苓膏,赶紧端起来抱在怀里吃,一边吃一边说:“孙文婷,我诅咒你发胖到一百三十斤,没有男生喜欢你。” 孙文婷捋捋头发丝儿,哦呵呵笑两声,道:“李听雨,喜欢姐姐的人都要排到火车东站广场了你看不见呀?” 李听雨苦吃两口瞪着袁孜汐,袁孜汐也猜到轮着自己了,笑眯眯的问他,“你诅咒我什么呀?” “一辈子嫁不出去,男人婆!”李听雨咬着勺子一字一字说给袁孜汐听。 所有人都哄堂大笑,包括送龟苓膏来的老板娘都笑着说:“听雨啊,太毒了,这样说女生太毒啦!” “哼!”李听雨五指张开盖在新送来的龟苓膏上,防止那两个坏女人抢自己的。拉过来在眼跟前,拿一根塑料勺子给陈洛雨,“小雨姐姐,你跟我一块吃这碗。” “哎呀都要六点了你爸怎么还没来?”老板娘看看自家店的钟笑着问李听雨。 “不是我爸,是我侄子!”李听雨都解释烦了,“我爸比刘知泉儿帅多了,比他高,比他能干,我爸一个人能盖屋子……” “我能用积木盖屋子啊,反正都是盖屋子。”刘知泉进来就听见有人说他爸比自己帅多了,忍不住插一句嘴。 “刘老你好意思啊!” “差等级啊!” “刘知泉儿你脸皮厚。”李听雨也笑着和大家一起说,可是他说的时候还把龟苓膏递给刘知泉。 老板娘拉一张椅子过来,师生几个围成一桌,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没一会儿,李听雨闹着要吃烧烤,刘知泉干脆就请客吃饭了,三个姑娘照顾李听雨很多。今天高兴得很,大吃一顿。 ****** 好奇心重的李听雨一定要在烧烤架子前边看着人家老板怎么烤,等到自己这桌的菜好了就拿小盘子端着假装跑堂的给他们送过来,还要笑着说客官慢用,逗得大家开心。 最后一盘素菜烤好,李听雨端着跑过来,眼看着要到了,前面一桌的一个小哥突然站起来往后退,撞倒了李听雨手上的菜。一小半素菜串子掉到李听雨的脚上,白净的球鞋顿时污了,那人的背上、腿上也有油污。 “你怎么走路的,看不见有人啊?”那小伙子口气挺冲,对着李听雨喊。 “你突然站起来,你吼我?!”李听雨瞪着这人,“你脑子烧坏了吧?” 刘知泉和三个姑娘都赶紧站起来,往这边来。 “你这小孩儿嘴挺厉害啊,是不是你的菜撞到我了啊?你赔我衣裳。”这小伙子还不依不饶了。 “我撞你,你撞的我好吧,你赔我菜!”李听雨从来不怕事儿,指着地上的串子,声音不输他。 “你什么态度,你看我衣服都毁了……啊!”小伙子一声惨叫。 李听雨面无表情的把手上的盘子直接扣到他的胸口上,“这才叫我撞你,现在懂了吧?” 那小伙子伸手拽李听雨衣领子,刘知泉一把捏住小伙子的手,把李听雨护到身后,说:“我陪你衣服,你别跟一个小孩较劲儿,本来只是无心之失。” 那小伙子的同伴赶紧起来,用纸给他擦胸口上的油污,有认出刘知泉是学校老师的,赶紧劝他,也有上来说和的。说是自己不好,给小伙子开玩笑他才跳起来的。 刘知泉也跟他道歉,说小孩子比较匪气出手又快什么的,两边说好了,刘知泉掏出一百块钱递过去,说是赔偿的费用。 了结了事情,刘知泉拉着不高兴的李听雨回到自己这桌,三个姑娘也跟着回来。就这个当口上,那个被李听雨扣了一盘菜串子的小伙子低低的骂道:“死同性恋。” 在后面的孙文婷和袁孜汐马上来气儿,异口同声的问候道:“你再说一句!” 那小伙子被人家逮住,火大的站起来,“死同性恋,怎么样?!” 孙文婷手快不输李听雨,捏了近旁一桌的啤酒瓶,递给袁孜汐,袁孜汐抡起瓶子指着小伙子道:“给你脸了是不是?” 孙文婷假笑着说:“哥哥您是哪个系的呀?待会儿躲好哈,不叫人打你一顿,老娘不叫孙文婷。” “你放开我!”李听雨要冲过来,刘知泉拉住他,“刘知泉儿你放开我!” 刘知泉不理会他叫嚣,还叫陈洛雨把那两个女流氓喊回来,可悲的是没有一个人听他的。李听雨就更来劲了,使蛮劲站起来奔到这边来,刘知泉怕他扯着手,只能跟他一起过来。 眼见着都围过来,小伙子先动手了,推一掌袁孜汐,人就撞到边上的桌子上,“怎么样啊?” 话音刚落,刘知泉上前来,捉住小伙子扬起来还要打人的手,正要说话,李听雨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到那个男生脸上,这还得了,那个男生抬脚踢李听雨。刘知泉一使劲儿把李听雨推到边上去,孙文婷他们把少爷扶住了。小伙子见够不着李听雨,便同刘知泉推攘。刘知泉逮住那小伙的手腕子逆时针方向一旋,小伙子啊一声被他制住了。刘知泉绷着脸道:“身为男人,绝对不能打女人和小孩,你是不是这一点都不知道呢?” 在场的几人从没看过刘知泉绷脸,包括养在身边这些年的李听雨,他都不知道他家刘知泉儿原来这样厉害的,一只手就可以把人家制住还哇哇叫疼。这一时睁着大眼睛看刘知泉儿,就想看个外星人。 “你要和我打下去也是可以的……”那小伙子想反手却挣脱不开,刘知泉便说:“我们双方态度都有不对,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那小伙子的朋友大概也是觉得不占理,留下一个通道理的交代事情,其他的上来架起人就走。 这件事情算起来就是个糊涂账,糊里糊涂了解也就罢了。刘知泉儿完全没往心里去,回过来还跟人家老板说不好意思闹出动静了。老板又没什么损失,桌椅收拾好一样营业。回到桌边坐下,刘知泉看着李听雨,李听雨撇头不跟他对视,大口大口嚼烧烤牛肉条,刘知泉便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现在跟他讲,他也听不进去,等个好时机讲吧!便笑笑说:“再点些菜来吧!” 结果没人买账,每个人都盯着他,没几秒钟,李听雨就沉不住气了,说:“幸好我打了一巴掌,不然就被欺负了。” 孙文婷带头,三个死丫头居然鼓掌,刘知泉奈何他们不得,只能心中长叹。 第十二回 大侄子走路,小叔叔骑车。 回家的小巷里李听雨把车铃铛摁得叮当响,刘知泉便说:“不要惹陈奶奶家的小黄狗。”话音刚落,院墙内一阵狂吠,还带着小爪子挠木门的声音,显然刘知泉制止的晚了。 李听雨听见小黄狗大动干戈的动静,笑得挺得意,这只傻狗狗,一惹就叫,百试不爽。走过了陈奶奶家的院子,李听雨没头没脑的说:“你是不是经常被人家骂,还不还口?” 刘知泉笑而不语,李听雨就说:“算了,看在你今天救了我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不过……” “李嘟嘟,对不对就动手不是个好习惯,我希望你改掉。”刘知泉迎着李听雨的目光,认认真真的讲这话,讲完了还看着李听雨,眼神认真。 李听雨扁嘴,咬唇,鼓腮帮子,挑眉毛,什么小动作都做完了后,说:“我知道了。” 刘知泉笑着揉揉李听雨的头,李听雨气呼呼的把他的手打开,“不准揉乱我的头发。” “好。” “后天开完家长会,不许和我老师谈话。” “好。” “说好出去玩可以带很多零食,不许反悔。” “好。” “刘知泉儿是个大笨蛋!” “好……乱讲!”刘知泉忽然改口,瞪李听雨。 李听雨占了便宜咯咯笑着飞快骑回家去,进门跳下车子扔一边儿,嘴里嚷:“老哥哥,快把电视调到6频道,湘北打陵南最后一集!” ****** 因为李听雨考了全年级第120名,上升了一百零七个名次,刘知泉便带着他走了一趟贵州,那边有自己是侗族人的老同学,带着去了侗族大寨,李听雨玩得很开心。 侗族姑娘教他唱歌儿,学了半天回来显摆。刘知泉跟人家长辈在聊天,他可不管,对着刘知泉就唱,唱完了问好不好,大家都说好,长辈爷爷喝一口油茶笑着说:“不好,情歌要对着姑娘唱,怎么对着他唱呢?” 李听雨嘀咕没说是情歌啊?刘知泉的老同学就把歌词一句一句给他讲成汉语,头一句唱的是我想你像饥荒的日子想念谷米,二一句唱的是我想你像干裂的土地思念云雨,实际上李听雨也就学会了这两句,被老同学叔叔一说,李听雨红个脸蛋儿还不好意思了,又有小伙子来叫他跟他们去别的寨子走姑娘,一跃而起就去了,玩到半夜回来,靠着刘知泉说两句话就睡着了,睡着了嘴角都还翘着有笑。 一路上把旅行中的见闻都画在本本上,一直不让刘知泉看,等到坐上从贵阳回来的火车,才在上铺叫刘知泉儿,“你不是想看我的旅行日记么?上来看。” 刘知泉挺笨的爬上去和他挤在一块儿看那小画册,听李听雨讲那些高兴的事情,害怕影响别的人休息,李听雨声音压的极低,就在刘知泉的耳边说,呼出的热气就吹到刘知泉的耳朵上、脸上。 “……唱着唱着就少了一个人,大龙说那个家伙和他喜欢的姑娘溜掉了,我还试着吹了芦笙的,好听,我画在这儿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李听雨讲的那些话刘知泉听不进去,目光始终放在他讲话的那张嘴上,嘴唇红红,一张一合,刘知泉鬼迷了心窍般,微微凑近了些,忽然觉得不对头,偏头,哪晓得李听雨讲什么正高兴,身子往前倾了些,刘知泉的唇便碰在他的嘴角。 李听雨没觉得什么,觉得亲到的地方痒痒,挠挠又讲,刘知泉却是三魂七魄去了一半,被心中升腾起的愉悦感给吓走的。 心里乱七八糟,又硬撑着听李听雨讲话,刘知泉身心疲惫,不知不觉被李听雨给讲睡着了。李听雨发现的时候就想我也该睡了,什么没想闭眼,俩在上铺挤着睡了一夜,醒来都觉得浑身疼。 ****** 这个暑假李听雨扎扎实实的长了五公分,不但个子长高,面相也有些变化,虽然具体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但是看起来就是好看,街坊都说是漂亮小伙儿。 刘知泉看人家却说不如小时候乖,还把小时候的照片拿出来作证,李听雨一把就把照片抢过去,说:“我长得比你帅多了,你这是嫉妒,别拿我小时候的照片说事儿。” 刘知泉不如他伶牙俐齿,被他打压了,边上刘爸爸就打趣儿李听雨说:“长得这么帅,有没有人追你啊?” 李听雨不要脸,说:“追我的人多了去了,还有高二的大姑娘呢!” 奶奶笑着问他:“那你答应没有啊?” 李听雨跑过去给他范婶婶揉肩膀,一边揉一边说:“我还没有带给您过目呢,怎么能随便答应!”全家被他逗的哈哈大笑。 八月下旬开学之前先开会,会后陈姐叫住刘知泉,说有个事儿拜托帮帮忙,刘知泉满心愿意的,在学校不方便,陈姐就讲晚上上家找你去。 晚上正押着李听雨写假期作业,外面有人敲门,李听雨嗖得跳起来跑去开门,刘知泉服了他了,这么一点点不做作业的时间都要争取,也起身踱出去。 刚走到院子中间,李听雨这小混蛋又一惊一乍的跑到自己面前,说:“你猜我看到谁了?” “罗汉还是无常?”刘知泉笑他那没出息的样子。 “都不是、都不是!”李听雨急忙摆手,“我看到陈会宁了,那个拉小提琴的大师,我绝对没有认错,上周欧老师那儿的《古典乐》上有他的专访。” 刘知泉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绝对是真人,“你把人请进来啊!” “我觉得不真实……嗯,我又把门关上了。”李听雨看刘知泉脸上的表情,依稀、仿佛觉得自己是不是干了一件坏事儿? ****** 李听雨这个小混蛋干了丢人的事情就不敢再多说话了。刘知泉把陈姐和她的兄弟迎进来,小混蛋端着茶杯出来,不敢正眼看客人,爬柜子偷他老哥哥藏在上边的好茶来泡。泡好茶就一声不吭的在边上做作业,乖巧听话的不要命。 这些看得刘知泉心里啧啧称奇,陈姐也奇怪今天怎么这么乖,还说长大了就是不一样哈!刘知泉笑着帮李听雨抹和过去。 陈姐的兄弟,著名的小提琴演奏家陈会宁先生先是被关在门外了,而后又被请了进来,开门关门见了两个人,前面的小同学羞得不敢看自己,后面的刘老师一个劲儿的道歉。这件事情想来却是很有趣味。 这时候小同学虽然装得老老实实,可是他是不是飘来的目光陈会宁还是感觉的到,笑着望着他,说:“没有关系,不要介意了。” 李听雨不好意思,说:“我,我不好,对不起。” 刘知泉没忍住就笑出了声,李听雨这么老实真是天下奇观了。 李听雨被刘知泉的笑声刺激,抱着作业站起来,瞪了刘知泉一眼才说:“我不打搅你们说话,进去做作业了。”说完噔噔噔跑回房间了,把门关上。 门一合上,李听雨就扑上床,抓枕头捂头。 真想把自己捂死算了,怎么就把门关上了?怎么就关上了?真是手贱啊! 郁闷了好一会儿,想起人家陈大师笑眯眯的样子,觉得应该是没有生气的,李听雨这才稍微舍弃了一点捂死自己的心,开始又空琢磨怎么陈大师回到自己家来。 想来想去没有答案,看着门缝,好奇心蠢蠢欲动。爬下床去,贴在门上听外面——一点儿声音没有! 这老木门居然这么隔音,李听雨郁闷,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起欧老师对陈会宁的喜爱。便扑腾到小书架前开始翻箱倒柜找CD唱片。 ****** 刘知泉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事情,听懂之后便是委婉的推辞。 “陈先生,我实在也是没有办法,万事想开些的过活的,令公子哪里恐怕我有心无力……不说教导,劝慰可能也没什么资格呢!” 陈会宁听了他的话没有说话,陈姐接过话头讲:“你怎么没有资格?你坦坦荡荡的面对世人刁难和不理解,光是这点就足够了,哪里什么资格不资格的。再有了,他呀……”陈姐指指陈会宁,然后再说:“和那个孩子爸,他们两个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同性恋不同性恋,那个不通道理的孩子爸,一直就不承认自己是同性恋,一天到晚的讲他只是喜欢的人刚好是个男人而已,这种态度孩子怎么想,我看孩子懂又不懂的样子,他呀……”陈姐又指着陈会宁了,恨铁不成钢的说:“他也是扶不上墙的,整个就是稀里糊涂跟着孩子爸的……” “姐……”陈会宁先生几十岁的人了,在陈姐的嘴巴里跟个小笨蛋似地,终于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能不能不挖苦我们俩?” “我那叫挖苦你们么?我只是就事论事,我来的时候都跟你讲,绝对是受你们影响奇文才会往这条路走的……”看到弟弟要还嘴,陈姐马上就调转枪口对着他开始教育了,看得出来,本来弟弟走上这条道就够辛酸了,转一圈来还把侄子也带上这条道了,最可恶的是还扯了一大圈子的烂事儿,你说冒火不冒火。 陈会宁心里惦记着儿子的事情,面对姐姐的指责一点儿不在意,诚恳的看向刘知泉,求他姐姐闭嘴了才说:“刘老师,我们的确是……怎么说呢,我这样讲吧,我和我爱人是在一种可以说是完全封闭的情况下在一起的,遇到对方之前我们从来没有……嗯,可以用觉醒这个词么?” “您的意思是对于自己会喜欢同性这件事情在你们相遇之前完全没想到过,意识到过。”刘知泉看陈会宁解释的很艰难就主动帮忙的,“可以用觉醒这个词。” “那个时代也没有资源和渠道让我们了解,都是自己瞎打乱撞,能坚持到现在,我自己都会认为是个神奇的事情……对于孩子现在这个状况,我们实在是束手无策,我们的经历派不上半点用场,但是我们想给他一个宽松的环境,可不知道怎么去做……”陈会宁一边说一边端起茶水喝了一大杯,依旧诚恳的眼神看着刘知泉,“他喜欢的那个人殉职了,他整整一个月没有说话,我们不知道怎么办……我们并不是说要请你把他的想法纠正过来或是什么过分的愿望,只是……” “只是觉得应该能够在他脑子里种下一个种子观念,正确的、科学的观念,或者可以这样说,您希望的是在不改变现有性取向的前提下,给他种下一个积极向上的观念,让这个观念生根、发芽,支持他面对未来的生活,未来的风浪。”刘知泉淡淡的说,说完了看着已经有些为自己词不达意感到焦急的陈会宁。 “您说的真好,刘老师,我就是这个意思,他爸爸也是这个意思,可是我们都没有你说得好……我们在这个事情上,的确非常的不称职。”陈会宁眼里瞬间涌起很多自责,“我们想尽力做些对他未来有好处的事情,他是我们引以为傲儿子。姐姐说刚才那个孩子是你带大的,我想这种心情你能够理解。” 刘知泉当然能够理解,他可以容忍李嘟嘟偷懒耍赖,那是因为他知道李嘟嘟在关乎原则的问题上从来守节。因为这些关乎原则的观念都是从小灌输或者是有意为他留下的,讲给他的故事,给他看的书,和他讨论的问题,无一不是经过深思熟路,无一不是处处为未来着想,这种为人父母的焦灼与不安,刘知泉虽是注定没有子嗣的同性恋,但还是有幸经历了。 “所以,在我姐讲了你的事情后,我才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找来,唐突又强人所难,还请你不要介意。” 陈会宁说完站了起来,要给刘知泉鞠躬,刘知泉哪里受得起,赶紧起来架住陈会宁,说:“陈先生,我受不起,您不能这样折煞我,我尽力好吗?”感同身受的力量让刘知泉头脑一热,没什么世俗的陈规再阻拦,应承下来。 “真的?” “我尽力,如果孩子和我投缘的话,但是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刘知泉想到门里面那个自己养大的家伙浑身的缺点,说话就越来越底气不足。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没有想过这样……刘老师,我感谢您,那个,如果你有什么事儿要帮忙的,尽管吩咐……”陈会宁终于面露喜色。 “对,知泉你有什么事儿尽管说,他们俩好歹这些年没有白混,哪个方面都能帮上忙的。”陈姐也是高兴了。 刘知泉见他们诚恳,也不好再驳这话,只是笑笑。这时候门突然打开,李听雨手里捏着一盘CD冲过来,站到陈会宁面前,双手奉上,说:“陈伯伯,您能给我签个名么?我的钢琴老师很喜欢你,我这么多年挺让她费心的,觉得很对不起她,要是有您的签名CD她大概会觉得有点回报吧!呃,谢谢,请你一定答应。”说的要多拘谨就有多拘谨。 李听雨说完才看见大家情绪都有点儿不对,脑子里忽然就绷起一根弦,不会又做了奇怪的事儿了吧?望刘知泉儿,刘知泉伸手捏住他手上的CD,说:“你好歹拿张新CD啊!” “可我只有这张,是封面有点掉色,盒子裂了口,可只有这张是陈伯伯的啊!”李听雨一下子不拘谨了,他找了好久,真的只有这一张。 陈会宁笑着收了那张CD,说:“也许我能拿一张新的签上名,送给你的钢琴老师,这样我想她会更高兴。” “你真的有新的么?”李听雨果断的犯二,还担心上了。 “有啊,我有很多卖不出去的,成堆放着呢!”陈会宁笑说。 “嗯,那我就放心了。”李听雨松口气,完全没脑子想话的意思,“那你什么时候给我?” “过两天,我叫一个哥哥转交给你好不好?” “好啊!谢谢你,陈伯伯。”李听雨挺高兴的把自己的破CD收回去。 刘知泉真是为他的行为捏了一把把的汗,到这时终于可以擦擦汗了。 “这么喜欢你的钢琴老师,那你钢琴弹得一定很棒?”陈会宁看着这个漂亮少量,看到他修长的手指,不由得就问出了口。 “啊,我弹的很好。”李听雨一点儿不谦虚。 “下次我们一起合奏怎么样?” “好啊!”李听雨直接就答应了,跟这事儿多么的简单,多么的理所当然一样,刘知泉又开始为他捏汗,唉…… 第十三回 英语角混了这么些年,黑哥们结交了一批又一批,李听雨有一天站在世界地图面前冷不丁的就笑了,吓坏了刘知泉,问他怎么了,李听雨笑得春花灿烂的说:“刘知泉儿,你看非洲这一片,凡是有我朋友的国家都画上了,哈哈哈以后我可以免费游非洲了!” 刘知泉先是表扬他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是好事儿,又委婉的说不要搞颜色歧视,偶尔也可以结交点白色的朋友? 李听雨拿出麦克笔从欧洲海岸出发画向非洲臭名昭着的奴隶海岸,再画箭头横穿大西洋到达美洲,正气凛然的说:“知道这是什么吗?” 刘知泉点点头,老实回答:“大西洋三角贸易的路线。” 李听雨收了麦克笔道:“忘记历史等于背叛,我是非洲人,哼!”从此照样是白色的朋友鲜少结交,刘知泉只能随他去。 中医学院的黑哥们儿找李听雨借弓箭,学校搞文化节,准备展示一下技能,李听雨本来很宝贝的,但是好哥们嘛!下午回来翻箱倒柜把宝贝拿出来,用报纸裹了又裹,赶着送过去。老婶婶问他干嘛,都只说待会儿回来,给我留饭啦! 老辈讲孩子大了要管的更严厉些,到了刘知泉儿这儿,李听雨大了还越发的松散。少爷只要说清楚去处、何时回来,一般是不拦着的。刘知泉那个没定性的还常常带着李听雨胡混,为这个事情长辈儿没又少骂刘知泉,可他还是乐呵呵的领着李听雨或者是跟着李听雨到处晃悠。 老婶婶看着李听雨小野马一样又跑出去,转悠到厨房念做饭的刘知泉爹妈两口子,“跟你们说多少次啦,催小泉结婚了,你看看,把李嘟嘟又带的跟他一样,一天到晚的乱晃,不干正经事!你们到底想不想抱孙子啊?” 刘爸、刘妈都只能笑笑说结婚那得看缘分啊,奶奶就没风范了,“就你们这样不问不管的,他能有屁缘分!” 本分的两口子便说不出什么话来,奶奶知道他两口子踹三脚没有一个屁,气呼呼的到院子里去,“什么时候吃饭啊?” 刘妈妈赶紧说:“都好了,等小泉回来就可以吃了。” ****** 把办公室的空调关了,刘知泉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陈姐说今天把孩子领过来见见,叫他等,待会儿来叫他。陈姐果然是叫的,在楼底下对着三楼办公室喊刘知泉的名字。 刘知泉第一声儿听到以为幻听,没怎么管,第三声才反应过来,赶紧的扑窗台上往下望,手上碰倒女同事养的小盆儿驱蚊草,又手忙脚乱的抱住,相当狼狈。 等放好了再看楼下,和陈姐并排站着另一个没见过的中年男人,穿着没有肩章的军装,约莫是故意拿掉的,陈会宁从军车后排窗户探出头来跟刘知泉打招呼。那个穿军装的男人就回过头去跟陈会宁说什么,刘知泉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看得见陈大师动手“收拾”那人。 刘知泉看他们那样儿想笑,赶紧收回身子走人。 下得楼来,陈姐给介绍那个穿军装的,那边陈会宁带着孩子下车来。 陈姐一介绍,刘知泉便说:“尉迟先生好!”还伸了手,就像见大领导似的,其实也不错,人家的确是大领导。 谁知道对面却是朗声的笑,笑过之后说:“刘老师,可不要这样儿,你要看得起呢,叫一声山小哥哥,不枉我痴长你几岁,啥子先生不先生,您这种有学问的才是先生!” 刘知泉没想到这位说的是这样怪模怪样的川话,顿时轻松不少。 陈大师带着孩子过来,笑眯眯的说:“奇文,叫刘老师。” 刘知泉这才打量人家少年,一看,不自觉的学着孙文婷那几个女流氓的调子,心说:“嗬哟这小帅哥儿啊!” 身形笔直,跟尉迟先生一个气场,应该是那种军人才有的独特气场,板寸的头发,眉目冷清的很,长相么真是好看的,可是跟尉迟先生完全不同,难道是遂妈? 不管怎样,刘知泉心想都是个招蜂引蝶的长相,跟他们家李听雨一样。往后要是带着凑一块儿,老刘可就完全被比下去了,哎呀呀,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身边净招惹这样的小帅哥儿! 刘知泉不着边际的想着,人家却是毕恭毕敬的叫了“刘老师好!”,刘知泉迎着人家的目光,笑着说:“你好!” 陈姐说:“奇文这段都住我那儿,临时决定过来上学,学校寝室没有了,这样正好回家跟你顺道。” “别站在这儿说啊,一起吃个饭吧刘老师?”尉迟山小解开军装扣子,把外套脱了顺手丢给陈会宁,对着刘知泉说。 刘知泉看见小帅哥眼里过了一丝不乐意,便说:“驳您好意真是对不起了,我恰有点事儿,陈姐、陈先生、尉迟先生,您看这不是一顿饭的事情,你们要是真着急,要不然我带着孩子走一遭,给你们送回去,就当熟悉地方了,学校周围有意思的地方我都给他说说。” “你说。”尉迟山小抬抬下巴,把这事儿丢给了江奇文。江奇文看他爸一眼,回过头对刘知泉说:“刘老师把钥匙给我,我帮你推车。” 刘知泉惊讶一下,把手上的自行车钥匙递给江奇文。 江奇文问也不问,径直走向那辆草绿色的轻便自行车,刘知泉心想这孩子神了嘿,问都不问就知道是哪辆! 这边几个家长看人家小人都那样主动了,跟刘知泉道别开着军车嘟嘟嘟就走了。 刘知泉看着江奇文推车子出来,笑说:“你怎么知道这车是我的?” 江奇文把链子锁扔到他车兜兜里,说:“链子锁的钥匙比较小。”把小钥匙拔下来交给刘知泉。 刘知泉一看也是,人家都用U型锁,就自己还一根旧的链条锁,“你叫尉迟奇文?” “江奇文。”推车少年回答。 “耶?!” “他俩是我养父。”推车少年好心给解释了一下。 “哦。” “你要带我去哪儿逛逛?”推车少年一看刘知泉的表情就知道他没能把他们家这情况给搞清楚,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家的情况也不是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的 “古玩市场,出校门往东走,没多远。那儿还卖旧书,什么都有,挺有意思的,没事儿邀几个同学逛逛。”刘知泉就给人家介绍其学校四个门周围的特点,什么要吃就走北门啊,要玩走西门坐车最方便啊,都给人家介绍的清清楚楚。 新来乍到的江奇文听他这么说觉得学校挺有意思,特别是他一个当老师的跟你讲学校北面小树林晚上去不得,谈恋爱的鸳鸯太多,去晃荡遭人恨的,江奇文嘴角扯起一个淡的不能再淡的笑。 “……我去买古琴,我们家有个少爷,最近迷这个的很,前几天看到几个传下来的老琴,价格很便宜,干脆给买一个。你陈大师爸爸整民乐么?”刘知泉指指路左转顺口问,他是准备好被敲竹杠啦,这东西考眼力,买个能响的就行了。 “民乐玩得转,二胡拉得很好,其他的的差一点,古琴还行……这边蜀派古琴很有名望的。”江奇文的古琴是他陈爸爸启蒙的,玩了这一年多,他陈爸自己觉得教不了他转给另外一个老师,结果入川来读书,只有荒废了,不曾想刘老师家有人学。 “对啊,我家少爷的老师虽然是个道长,琴很好呢!就是这家摊子。”刘知泉加快几步,又叫江奇文把车子放好,对人家摆烟摊的老头儿说:“老板儿,我来看琴的。” 老头抬手指指身后巷子,刘知泉儿拉着江奇文往里。 ****** “你确定?”刘知泉指着琴身上虫蛀出的小洞,完全不置信,江奇文叫他买这把。 江奇文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刘知泉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放心的问:“真的?” 江奇文不想搭理他,抱起那把琴往外面走。刘知泉赶紧跟上去,守烟摊的老头儿看他们抱着这把琴出来,挑了挑眉毛,笑一下说:“二千三。” “啊?!前天来你都还说全部都是一千八的。”刘知泉郁闷,这老头坐地起价啊! “看你们识货要二千三,要是不识货的给三千老头儿我都不卖。”老头儿把叶子烟卷起来,叭了一口,看着江奇文的手说:“你还差火候,手上功夫还要练啊!” 江奇文扬扬手里的琴说:“谢爷爷提点。”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知泉还能说什么,掏钱呗! 江奇文替他抱着琴,跟老头儿道别,走了好远才说:“这只琴与其它琴不一样,音色好上许多,多亏了虫蛀木的缘由,刘老师你没有亏,安心吧!” 刘知泉想想刚才老头儿说的话,笑问:“你也弹这个?” 江奇文点点头,“学不会二胡,但能学会这个。” “要不要和我家李嘟嘟一起去学?”刘知泉倒是热心啊! “你家李嘟嘟几岁?”江奇文皱眉头的样子显然嫌弃小娃娃。 “哈哈哈,不是……”刘知泉想应该是出误会了。 “刘知泉儿!”身后忽然一声喊,刘知泉听出来是李嘟嘟,笑着转身,拉人家江奇文也转身,指着和黑哥们站一块儿的人说:“这个是李嘟嘟!” ****** 李听雨把弓箭给黑哥们送去,黑哥们又要淘点其他的装备,叫李听雨跟他一块儿走古玩市场,那边有一家也是黑兄弟开的非洲工艺品店,李听雨去过两次,挺喜欢哪儿,也不管天色,跟着一起去了。看到人家来了一批津巴布韦的木雕面具,个个的爱不释手,拿着玩了又玩,走出来天色有点暗。 本来依里哇啦跟黑哥们说话的,远远看见推自行车的人背影熟悉的不要命,那辆草绿色的轻便自行车也熟悉的不要命,就是身边站了个牛高马大的小伙儿不熟悉。李听雨就不说话了,跟他黑哥们说:“巴鲁,前面那个是我家刘知泉儿吧?” 黑哥们巴鲁说:“对啊对啊,身边那个怎么不是他的美女学生?” 李听雨都懒得跟巴鲁解释说不要迷恋孙文婷那个表里不一的美女蛇,加快脚步追上去,巴鲁同学只能跟上去。 越走越近就越发肯定是刘知泉儿,李听雨还看见那个牛高马大腰板儿笔直的家伙还抱着一把古琴。 李听雨一下子就牛屎糊了心眼儿,想的是:老子要琴都快千依百顺了,每天都把各科作业完成的倍儿棒,刘知泉儿都不给买,这时候跟人家笑眯眯的讲话,人家抱着琴哎,都想不到给小叔叔买一只么?还有,走那么近干嘛,跟爷俩似地亲热,不是老说是我的爸爸么?哼! 眼看要追到了,李听雨不想跑两步,管他大街上许多人,中气十足的喊:“刘知泉儿!” 那边马上就回头了,一看到是自己就笑,拉人家不认识的手,指着自己说:“这个是李嘟嘟。” 李听雨一下子更不高兴了,“是李听雨,不是李嘟嘟。他是谁啊?” “他是……”刘知泉正准备说话李听雨已经蹿到人家江奇文的面前了。 对人家江奇文假笑,毫不避讳的同人家对视,问:“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哪一届哪个系哪个班的?” “李听雨礼貌一点。”刘知泉想着这丢人孩子,拉他的手。 李听雨不让他拉,还就自己拉了刘知泉儿的手,拉得紧紧的,自己站到刘知泉儿一顺边儿去,看着江奇文,听不到他回话,说:“你说呀!” “李听雨,叫哥哥。”刘知泉尴尬的不行,拽李听雨教他喊人。 “我哥哥是你爸。”李听雨不但没听刘知泉的,还揭刘知泉儿的老底。 “……”刘知泉郁闷,被李听雨的小毒舌给打哑了,旁边那个中文挺溜的巴鲁黑哥们都听懂了,嘿嘿嘿的笑。 江奇文面对这个张牙舞爪的李嘟嘟却是眉毛都没有皱一下,把琴递到李听雨面前,语调淡而无味的说:“琴是刘老师给你买的,自己拿吧!” “嗯?!”李听雨心里一下子开了花,跳起来抱起那琴,高兴的问:“是我的?!” 刘知泉点头,更是没边了,拨弄了几下,刘知泉叫他,“现在该叫哥哥了吧?” 李听雨笑眯眯的望着江奇文叫:“哥哥!” 江奇文应他一声,刘知泉也松口气。 “哥哥你是哪个系的?我还以为你是刘知泉儿背着我交的男朋友呢!” 此话一出,刘知泉气紧,江奇文挑眉,黑哥们儿巴鲁在胸前划十字架,嘴里念念有词,说:“上帝请宽恕他们的罪孽吧!” 第十四回 “李、嘟、嘟。”刘知泉觉得教育小同学要掌握时机,而现在就是这个时机。大街上,亮灯的时分,拖着李嘟嘟的手到街边去,说:“交男朋友背着你不是应该的么?这是我个人的隐私。” 李嘟嘟拨一下琴弦,贴耳去听,声音真好。 刘知泉看他没搭理自己的意思,拉拉他的手,李听雨不耐烦的看他一眼,又拨了一下琴弦,敷衍似的说:“是是是,我不对,我错了。” “你听清楚我说什么了么?”刘知泉用头发尖想都知道他根本没听。 “听见了,你说交男朋友背着我是应该的,是你的隐……嗯?!刘知泉儿你真背着我交了男朋友?”李听雨这才回魂儿,不拨琴弦了,颇有些生气样子的瞪着刘知泉,“被我说中了?” “重点不是这个……”刘知泉服了李听雨,赶紧跟他解释。 李听雨望向江奇文,江奇文并不搭理他们叔侄二人的,跟黑哥们巴鲁说那弓箭呢! “不是他的话是谁?我都没有看过,你怎么可以跟人家交往,我……”李听雨挠挠头觉得这话怎么忽然说不下去。刘知泉儿交男朋友是他的隐私啊,可是……可是……“我是你小叔叔啊,你必须把男朋友带给我过目,不然你被欺负了怎么办?!” “噗……”刘知泉一点儿没水准的笑了,笑着不忘说李听雨,“小叔叔你可真是太费心了,我可真不敢劳烦你啊!” 李听雨当然知道自己的理由牵强的很,被刘知泉一说,不好意思了,伸手捂刘知泉的嘴,一边捂一边着急上火的说:“不准笑,你不准笑!” 刘知泉捉住他的手,止不住又抓紧时间笑了两声,李听雨咬牙切齿面露凶相,终于停了。 “回家了。”李听雨绷着脸抱着琴走前边,刘知泉推车子跟上去,不忘招呼后面江奇文和巴鲁,问要不要去他们家吃饭啊? 巴鲁高兴得很表示要去改善生活,江奇文还没表态,刘知泉就说:“奇文,我家饭菜好吃的很,包你还想来吃第二次。” 李听雨一听,被牛屎糊了的小心眼儿又想:喝呀,这是默认要带回家吃饭啊!不自觉的回过头瞪江奇文,眼神的意思明显的很——“不准你来。” 江奇文动动眉毛,面无表情的说:“那给刘老师添麻烦了!” 刘知泉高兴的,招呼着一行四人回家去。 ****** 到家里长辈儿们已然吃过了,呼啦进来四个人,也不觉得有什么怪异,反正平时也带学生回来的。打过招呼叫记得洗碗,出门散步去了。 李听雨没什么做主人家的觉悟,刘知泉叫他去舀饭、拿筷子,他正坐在桌子边上发愣,刘知泉又催他快点。 林听雨这才慢吞吞的起身去厨房。刘知泉给江奇文和巴鲁指地方,两人一块儿洗手去了。刘知泉把留的菜一盘盘揭开摆好,那洗手的两个人回来,齐齐在桌边上坐着,等李听雨把饭筷拿出来。 李听雨高难度的带了三碗饭出来,手里还捏着四双筷子,一出来看见他们仨好端端的坐着,顿觉不爽。饭一到,刘知泉接过来给江奇文,给巴鲁,还分筷子给他俩,一点儿没管自己。李听雨更不爽了,气呼呼进厨房把最后一晚饭端出来,一句话也不说站在桌子边盯着他们仨。 过了好一会儿,刘知泉一口饭吞下去了,发现少爷站着一脸不爽,后知后觉的问他怎么了? 少爷瞪着江奇文说:“他坐了我的位子。” 刘知泉笑着说:“李听雨你干嘛啊,别较真快吃饭。” 李听雨不干,对江奇文说:“你让开,坐那边去。” 江奇文夹一夹菜吃了,才慢条斯理的起身,带着凳子一起挪开,给李听雨留一个空当当的缺。 李听雨吃瘪,只好自己端板凳,重重的放在空缺里,像钉子一样钉在刘知泉和江奇文中间。 刘知泉见他较真的样子,想独生子女就是不好,一点儿也容不下人,有人来分就如临大敌,想归想,看他家李嘟嘟那样子又舍不得,赶紧给夹菜,放到碗里就被人家白了一眼,“我要吃肉!” 行行行,肉,夹肉! 刘知泉又赶紧给夹了一块儿肥瘦各半的肉块儿,萝卜红烧五花肉,刘妈妈的拿手菜,刘知泉照顾了少爷就跟客人说自便自便哈! ****** 吃完饭,李听雨的别扭还没闹完。刘知泉给江奇文倒水的杯子,李听雨跳着要;刘知泉跟人家说两句话,李听雨假惺惺的要来问作业了,再没见这么爱学习过;巴鲁好奇古琴,江奇文拿过新琴准备给巴鲁弹一曲,李听雨表示他来……反正各种别扭,刘知泉都快看不下去了。 待到大家要散伙的时候,江奇文初来乍到不知道路,刘知泉就说骑车送他回姑姑家,李听雨说什么也要跟着去,刘知泉唬着脸说:“作业没做完的人有什么资格跟着出门啊!” 李听雨不说话了,转身进屋,一进屋就拿书本撒气,摔在床上,又扔到地上,蹲房间中间儿想了很久才捡起来拍拍干净写作业。倒不是他气过了,他那小心眼儿想的是不能让送人回来的刘知泉拿住了小辫子。 刘知泉把江奇文送到陈姐家,没多留走了,江奇文推门进屋,家里一干人看着他,居然心情挺好的扯一个笑,抱着陈姐递上来的果子啃。 ****** “小泉你快去看看嘟嘟怎么了?跟中邪了似的。”刘知泉刚放好自行车,刘妈妈就上来跟他讲,“洗完澡就在床上盘着个腿儿,练气功呢!”是挺担心的却又真心忍不住笑。 刘知泉叹口气说:“我去看看,给老儿子治治病。” 推开门,李听雨不但盘腿,还双手交叠,一副严肃的模样,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刘知泉儿,赶紧睁开了眼睛,瞟一眼人,说:“你中意江奇文,马上对我就不好了,哼,见利忘义,不对,是见色忘义的小人。” 刘知泉又忘记了教育孩子的关键是不能笑场,哈哈着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中意江奇文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李听雨起身爬下床,去抱着他的古琴,走到刘知泉面前说:“江奇文面无表情,城府很深,古琴还比我弹得好,能不能不中意他?” “那我要中意什么样的你才高兴?”刘知泉瞧他光脚在地上走,拉着人让他坐床边上去,拍干净人家的脚板儿,连人带琴推上床去。 李听雨蛮认真的想了想,抱着琴在床上做正,说:“不能比我琴弹得好,不能比我高,不能比我能干,不能比我帅,不能不听我的话,还要先让我过目,我同意了的,你中意起来我就不会不高兴。” “李嘟嘟,你讲真的?!”刘知泉惊讶状,演得可好了。 “对啊!”那被糊了的小心眼儿现在都还没有的解放,说的很正经。 “你这样太不厚道了李嘟嘟,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居然认为我要找个比你还差的人才行,你这个行为很令人发指啊!”刘知泉双眼紧紧盯着李嘟嘟的双手双脚,等着李嘟嘟反应过来进行疯狂反扑。 “你!”果然李嘟嘟马上就凶相毕露了,“什么叫比我差,我差么?我……啊哈哈啊,不准挠我痒痒,刘知泉儿哈哈,不准哈哈哈……你挠我明天我不做作业了哈哈哈哈!” 刘知泉哪儿管他,朝死里整,李听雨不行了连连求饶,疯到外面刘妈妈都听不下去了,走进来说:“小泉,你听听,嘟嘟都喘不上气儿了,别疯了!” 这才消停。 李听雨累趴了,瘫在床上喘粗气儿。刘知泉扑上去和人家几乎鼻尖对鼻尖,说:“李听雨,一个人不可能是让所有人都围着他转的小太阳,大度一点,小肚鸡肠不像个男人。” 李听雨听了,闭眼睛,刘知泉想他一定听懂了,正准备退开,胳膊被李听雨抓住,李听雨这时候神气无比的说:“别的人我不管,你是我的大侄子,你就得围着我转。” “我卖身给你了?”刘知泉伸手作势要挠他痒痒,李听雨赶紧蜷身子躲。 “就是,你是我的小卫星,你只能围着我转!”李听雨看刘知泉又要动手,把古琴抱过来横亘在两人中间,二千多块的家伙,量刘知泉不敢下狠手了。 刘知泉看他防备成那个样子,笑笑不再逗他,打开衣柜抄捡换洗衣物,洗澡去。刚出房间门口,听见李嘟嘟说:“我弹沧海一声笑给你听,过两天一定比江奇文弹得好!”然后就传出那熟悉的调子来,多听两句,果然歪歪扭扭没有人家江奇文弹得好。 ****** 浴室里莲蓬头唰唰唰冒热水,刘知泉捏着莲蓬头冲洗身上的泡沫,外面还传来李嘟嘟在练习沧海一声笑的声音,听上去很认真。 刘知泉跟着哼哼那熟悉的曲调,洗着、唱着,忽然就想起李嘟嘟刚才闭眼睛不听自己说教的样子来,嘴唇抿着,红艳艳的颜色在眼前晃荡,那样的诱人,又想起他腆着厚脸皮说你是我的小卫星,只能围着我转,十成十的真傻,没有掺假。 一想到这些,笑意不自觉的在眼里堆叠,刘知泉心情好,莲蓬头对着脸往下淋,淋到腰间发现一件尴尬至极的事情——勃起了。 呃……刘知泉握握右手兄弟,颇有心虚的看一眼门把手,缓缓把手伸向身下,就着当口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紧接着是浴室门被拍的啪啪响,吓得刘知泉捂住身下。 李听雨在外面急吼吼的问:“刘知泉儿,陈伯伯的签名CD什么时候拿回来的?” 刘知泉厕所惊魂了,稳住了深呼吸一口气,说:“江奇文带来的。” “嗯……他不会是陈伯伯的徒弟吧?”李听雨的语调里有小小郁闷。 “可能还要惨点……”刘知泉松开手,看着翘起来的某器官,无奈得很。 “有多惨?!”外面的人着急了。 “是陈伯伯的儿子。”刘知泉考虑要不要换成冷水灭灭火。 “噢,真是太不公平了,陈伯伯那么好的人居然有这样一个儿子,唉好人没好命啊!”这话飘进来后,李听雨啪嗒啪嗒回房间了。 刘知泉在浴室里哭笑不得。 这哭笑不得也就那么几秒钟,因为在那么一瞬间刘知泉忽然想起来为什么立了起来——他刚才一直在想李嘟嘟。 这个结果让刘知泉如此的措手不及,比那些尿完晨尿推开窗,发现世界已经满是丧尸了的游戏、电影或小说主角儿措手不及多了。 第十五回 浴室里水汽氤氲,镜子上只看得出模模糊糊的人影,刘知泉忍不住伸手莫开一横,刚好映照出自己的双眼。 这双眼睛这时候表露出的情态用惊魂未定来形容的话,恐怕也是不过分的。 刘知泉觉得不能再看下去,撇开头,却又忍不住回转来,定定的望着自己双眼,努力让自己能够跳出来,从第三方的角色来看待自己刚才不小心挖掘出来的惊魂想法。 只是一时错位重合在一起的感觉,不足为信,想到李听雨和勃起纯属巧合。 刘知泉自己劝慰自己,劝慰着目光下垂,身下那家伙一点儿不给面子,精神奕奕的很。刘知泉郁闷,看着自己的某器官焦躁不安,冷静淡定什么的一瞬间就土崩瓦解。 “我操啊刘知泉你这个混蛋,李嘟嘟才多大,你不能这么兽性啊!他是你叔叔,叔叔你懂不懂?醒醒啊你这个精虫上脑的混蛋!你这个想法……想也不行,想也有罪!”脑子里一连串的句子冒出来,到最后刘知泉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扇在脸上,稍微有点手重,打着疼,暂时把自己扇了回来,手忙脚乱的拧开冷水,双手接上一捧,尽数泼到脸上,凉得很,浑身一激灵,这样一来,刘知泉清醒不少。 抬手抹开镜子上的雾气,整个上半身都能在镜中看的清楚,刘知泉在心中不停地跟自己讲停下来,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这个奇怪的想法到此为止! 渐渐的没有初时发慌了,刘知泉觉得身下的欲望也在减退,正暗自高兴这事儿要了结的时候,啪啪啪,李听雨这混世魔王又来敲门了。 “刘知泉儿,我要尿尿,开门,你好慢啊!我忍不住了!” 刘知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你去院子浇花!” “我不,丢死人了!你开门,你不开我踢门了。”李嘟嘟说道做到,抬脚就是一下。 咚! 这一下像想踢在刘知泉的心窝子上,赶紧把脸上的水一抹,浴巾围到腰上,拉开门。 李听雨没撒谎,真是尿急了,看都没看刘知泉一眼直奔便池,尿出来还小孩子气的出声表示很爽。 刘知泉看着他那样子哭笑不得,出了声儿,那作孽的李听雨便回头来望自己。 先是看一眼自己,回头看一眼他自己,又回过头来看,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刘知泉不由的提高警惕。为了掩饰自己身下,假意弯腰撑着水池边缘。 “刘知泉儿,我跟你商量个事儿!”李听雨抖抖身子,把裤子穿好,回过头来笑眯眯望着刘知泉。 就被这小混蛋看了一眼,刘知泉觉得身下又不对了,心里暗骂该死,把自己掐死的心都有。 李听雨冲了便池,说:“我下边长了好几根……毛,然后还有小突起一样的东西,嗯,我觉得好难看……” “那很正常,那些小突起会长出体毛的,你不要介意。什么难看不难看,谁会看你那里啊!”刘知泉一听他讲得是发育问题,简直松了口气。 “会啊,我们撒尿的时候就会看到啊,那个……我们之前嘲笑过鲁凯说他是多毛怪,结果我也长了……” “嘴损吧!自作孽不可活。”刘知泉想笑,差点就忘记了自己身下那点儿事儿,差点站直身体来。 “那会长成什么样子啊?”李听雨挺困扰的,看来毛发对于少爷刺激不小,“你给我看看行不行?” “行……”刘知泉答疑解惑超级顺溜,忽然觉得不对,改口说:“行个屁!过两年你自己就知道了,隐私部位怎么可以给你看。” “我看一眼,谁要看你隐私部位了,不是长在隐私部位上面么?看一眼,你遮住点不就行了,我就看看什么情况,你不给我看,万一我长的很过分怎么办?那我不就成多毛怪了!” 刘知泉被他的振振有词打败,说:“我给你找书!” “要你找,你小气的很,看一眼嘛!”李听雨往前蹿两步,有动手的趋势。 刘知泉一把抓起莲蓬头,飞快开了水,对着李听雨,李听雨不敢轻举妄动了。 “书上都是画的,我找过了,看着很离谱啊!”李听雨气得跺脚,这多大点儿事儿啊刘知泉儿至于么? “没门,出去。”刘知泉认为决不能嘴软,下边硬着呢,万一看见那……那、那那怎么办? “小气!”李听雨不甘愿的开门。 “你放心,不会长到离谱的。”刘知泉看他动身了,宽他的心。 “哦。”李听雨应了一声往外挪脚步,走了三步,果断回身偷袭刘知泉腰间的浴巾。 幸亏刘知泉眼明手快捏住了少爷的手,反着一撇,把少爷引到一边儿去,拿起莲蓬头喷他水,三两下把人赶出浴室去,锁上门才放心了。 那李听雨还挺不服气,在外面拍着门骂刘知泉儿小气。 刘知泉哪会理他,被他这样一折腾,身下涨得生疼,这时候把莲蓬头支上,才有空让右手兄弟安慰安慰。轻轻撸了两下,李听雨挺可人的小样子就浮在脑海,穷追猛打怎样都不退散。到最后,敌不过身体欲望,没守住,越发的想着李听雨这小混蛋了,一发不可收拾,竟然把从小到大记得的所有时候都过了一遍,临出来的时候,想到暑假回来的火车上,抱着睡在窄窄的火车软卧里,一撇头就有软软的红嘴唇……再没有什么顾忌,全数发泄出来。 挺颓唐的靠着墙壁,看着水花四下里喷洒,刘知泉什么都不敢想了。 ****** 刘知泉在浴室里磨蹭够了才出来,除了脸上微微有点红,大抵上是跟正常时候没什么变化的。 拐回卧室,李听雨在床上摆了个大字,刘知泉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早该回老房子那边,不该呆在家里,那边的话到底有李嘟嘟自己的床,不用挤在一块儿,此时却是怎么说都晚了。 轻手轻脚走过去,把李听雨的手和脚往里头扒拉,让他给自己腾点位子出来。哪知道手刚一碰上人就睁开眼睛了,没好气的瞥一眼刘知泉,说:“小气!” 还在记恨刚才的事情,刘知泉躺上床,伸手搂了李听雨的肩膀说:“会长在荫净根部周围,和身体相连的地方,慢慢会拓宽,最多也就肚脐眼下边有三角形的度,不用担心,不过长得过分的。” “书上说阴囊上也会长,我不想小鸡鸡上有难看的毛毛!”李听雨说完抬手抬脚缠上刘知泉,把脸靠在刘知泉的手臂上,说话有点嘟嘟囔囔。 “这个不是重点,我们东方人呢长得不会那样可怕,你完全不用担心。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担心蛋蛋的大小。”刘知泉决定转移李听雨对毛发的注意。 “蛋蛋长大了呀!啊,那蛋蛋要长多大?”李听雨马上精神了。 刘知泉自觉自己又自觉坟墓了,闭口不言。 “到底多大呀,你说呀!”李听雨等不到回答,就凑脸过来,“刘知泉儿你说嘛!” “先睡觉,明天找艾校医跟你讲好不好?”刘知泉把他的头摁下去,李听雨哦了一声,乖乖闭眼。 不到五秒又抬起头来,说:“要不然给我摸摸你的嘛,就不要找艾医生了,她很严肃我怕她。” “……”刘知泉果断翻身睡觉,碰都不再碰李听雨一点儿,心里暗暗吐血,汩汩的流。 ****** 说起上学,李听雨没有一点儿精神,被刘知泉抓起来甩到学校去,上课的话完全没有精神。大多数同学一个星期左右也就恢复到以前上学的心态了,就李听雨还在怀念无比美好可以每天睡懒觉的暑假,整整两周都没有调整过来。 开学这两周唯一高兴的事情就是孙文婷纠集一群干哥哥干弟弟什么的,堵了上回骂刘知泉的家伙三天,搞得那家伙现在回寝室的路上都格外小心,据说都找艾医生拿神经衰弱的药了。 不高兴的事情倒是有一大堆。 首当其冲的就是江奇文那个家伙,明明一脸面瘫相,居然跟孙文婷、陈洛雨他们很合得来,搞得李听雨觉得江奇文不但抢走了刘知泉这个小卫星,还抢走了自己的“死敌”。 然后是刘知泉的二叔,也就是自己的二哥哥家的儿子、媳妇从新疆回来住一段儿,家里自然没他俩的地方了,要把房间腾给人家两口子。不得不搬回狗窝去,刘知泉那么久没做饭,手艺生疏了,做的菜好难吃,这都算了,刚搬回去那天要打扫卫生,李听雨耍心眼儿想把孙文婷他们几个女流氓和江奇文骗来帮忙,结果江奇文说你们打扫卫生不容易,我们就不来打搅了,生生的让他们跑脱了。李听雨在心里的小黑账上又给江奇文记上了一笔。 还有不高兴的事情是,把陈大师的签名CD给欧老师送去,她老人家就高兴了三分钟,过了还是绷着脸说:“你想让我高兴点,不如去参加比赛,拿个奖回来比什么都好!” 当然了,这些不高兴的事情都是小事,最不高兴的是刘知泉儿这个家伙。 跟自己说话越来越短,几乎不和自己在一个房间里呆,弹琴也不表扬自己,还有居然规定进他的房间要敲门,如果没有允许不准进去,最可恶的就是他老躲在他的房间里! 李听雨想着这些令人火大的不高兴时,面目表情狰狞可憎,一点儿都不在乎周围人的感受。 孙文婷把奶茶递给江奇文,指指李听雨,小声的问:“你又得罪他了?”江奇文摇头,看向陈洛雨和袁孜汐,那两个纷纷摇头。 李听雨正不高兴的紧,埋头苦吃挚爱的龟苓膏,这时候又收工今天的第三碗,把空盒子往前一推,李听雨说:“刘知泉儿在干嘛?为什么还不来?” 孙文婷说:“童养媳你今天怎么了?” 李听雨说:“我没怎么。” 孙文婷说:“脸上就刻着我不高兴呢,你想骗谁啊!” 李听雨扁嘴,扁了一会儿觉得不能让这几个“死敌”知道自己的软肋,摸出作业来做。 数学题,从孙文婷开始问,女同学都不知道,李听雨只好低声下气的说:“奇文哥哥,这个题怎么做?” 物理题,从孙文婷开始问,女同学们又不知道,李听雨再一次低声下气。 化学题,从孙文婷开始问,女同学们还是不知道,李听雨不得不再一次低声下气。 低声下气了还是不行,因为江奇文这个混蛋只讲思路,不讲过程,还要自己去解答,李听雨一边抓耳挠腮想题一边发誓别让江奇文有把柄落在自己手里。 等到作业都快做完了,刘知泉才蹬着自行车过来和风奶茶店,李听雨一看到他,眼睛就发酸,活像在他不在的时候被人往死里欺负了一般。 刘知泉是在躲开他,他害怕那个禽兽不如的事情再发生,这会儿看着李听雨委屈极了的看着自己,觉得少爷好可怜,心又软的一塌糊涂,赶紧跟老板娘说龟苓膏来一碗。 李听雨一听就跳起来,说:“不吃了,不吃了,我们回家吧!”说完就收拾包包,扑过来拉着刘知泉要走,根本不管人家学生几个的死活。 那几个在边上笑,刘知泉被他抱着手臂,只好作罢,跟几个学生道别,载着李听雨回家。 李听雨跳上车子坐好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刘知泉的腰抱紧,脑袋紧紧地贴上刘知泉的背,“我今天不学古琴,作业也全都做完了,你陪着我练钢琴好不好?我弹河边对口曲给你听。” 从李听雨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开始,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戳中了刘知泉的心,哪儿有不答应的道理,嘿哟嘿哟蹬着车子说:“好。” 李听雨一下子就高兴起来。 第十六回 躲躲闪闪这两周,刘知泉心里也不好受,看他气呼呼的样子和可怜巴巴的眼神还是挺不忍的。刚才答应了陪他练琴,不用看都知道高兴的很,抱着腰的手拉紧了不说,脸蛋在背上蹭了又蹭。 回家之前说过摊子上买了葡萄和香蕉,李听雨满怀抱着笑眯眯的样子真心好看,让刘知泉打心眼儿了喜欢。不自觉多看了两眼,李听雨就和自己的视线对上了,乐呵呵的说:“我洗葡萄。” 刘知泉点点头,还提醒他用盐水泡泡,回家,李听雨如他所说,把两串紫葡萄泡好,确实没有像往常一样跑出去看电视。巴巴的望着,在刘知泉身边流连忘返,“我能帮你做什么?”李听雨看见刘知泉提着几样蔬菜过来,居然自告奋勇了。 刘知泉看看手里的几样菜,又看看他家小叔叔。心里开始小思量:青椒有点辣,让他切,容易呛着;土豆形状不好,削起来不方便,待会儿伤着手;切肉丝就更指望不上他了……想来想去没有适合李听雨干的啊,看过去,他还巴巴的等着吩咐,刘知泉指指流理台上的小葱,说:“把葱撕出来切成长段儿吧!” “好。”李听雨捏着几根小葱领命而去,蹲在厨房垃圾桶的边上做的超级认真。 刘知泉看着先是心里佩服自己聪明,找了个适合李嘟嘟干的家务事儿,而后马上又愁到了——那个青椒肉丝和炒土豆片都不用葱,小葱先生被李嘟嘟切出来要怎样办? ****** “刘知泉儿,我弹河边对口曲啦!”李听雨扒在厨房门口,专门给正洗碗的刘知泉报告,“你要好好听。” 刘知泉点头,开始冲洗碗上的泡沫。李听雨颠颠的跑出去,没一会儿那个熟悉的旋律就响了起来。刘知泉跟着哼哼,一曲完毕的时候,刚好把厨房收拾干净,一包厨余垃圾拴好拎着出去,在门口望着李听雨认真练琴的背影,刘知泉心里一阵唏嘘。 这阵因为自己禽兽想法而起的唏嘘还没有散去,就看见李听雨从厚厚一摞曲谱中扯出一本绿壳子的,翻啊翻,翻到了就放到架子上,挺起小身板儿,大声的说:“刘知泉儿,下一个节目,瓦妮莎的微笑。”他以为刘知泉还在厨房里,声音可大。 刘知泉拎着垃圾靠在门边上,微笑着看,微笑着听。随着这首轻快的曲子回忆起以前守着少爷练钢琴的欢乐时光。李听雨练琴爱偷懒那是很正常的,自己又不严格,有时候相互哄哄骗骗也就过了,但是后来刘知泉发现,只要自己认真听李听雨就弹的来劲儿。 李听雨有段时间喜欢弹瓦妮莎的微笑,自己也觉得喜欢,总要哼着这曲子的调子跟着唱,还要跟着乱扭一气,深得少爷的欢心。 今天少爷起了兴致,高高兴兴的弹了出来,刘知泉听着心里蛮不是滋味。昨日种种美好,到今天都算是万恶之源啊! 曲子完了,李听雨笑着回头正要喊,却看见刘知泉已经站在门口,要喊的话硬生生吞下去,对着刘知泉笑。 刘知泉竖起拇指说:“弹得好。我去丢垃圾,马上回来,你继续练。” 李听雨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收了,刘知泉走两步,他马上就站起来,急切切的说:“我跟你一起去!” “练琴,别想偷懒!”刘知泉指着他不准人动,“快弹,我听得见。” “你干嘛躲着我!”李听雨就是李听雨,心里藏不住半分事儿,刘知泉要单独行动直接把他惹恼了,“你要怎么样嘛?我有好好练琴,也有好好做作业,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 刘知泉牵强的笑笑,“干嘛跟着我呀?你自己练琴自己玩呗,跟着我又不好玩。” “我就要跟你在一起,我守着你上课,你要守着我弹琴,你不许这样怪模怪样的,你别想糊弄过去,你变了,跟以前不一样,别不认账,我最清楚。”李听雨说着起身走过来,“我做什么了,让你不搭理我?” “没有,嘟嘟你想多了。” “你才想多了!你不要我进你房间,你不跟说话,我问你都不说,刘知泉儿你是在虐待我,你虐待我,我就……”李听雨不知道说什么了,着急的跺脚,终于口不择言的说:“我就不理你了,我还要虐待你!” 刘知泉很久没有看到李听雨这样生气过了,自从告诉他怎样控制不发脾气之后,想想那应该是什么时候?如果没记错是五年级把数学老师气得吃药之后,今天这样爆发出来,显然是很憋屈的。 于情于理刘知泉都知道要好好处理李听雨这愤怒的情绪,可是要怎么说呢?我躲着你是因为自己对你产生了卑劣的欲望……这个回答得分可以负成一万,虽然他是千真万确的。 刘知泉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李听雨生气的样子,心中千万个不忍,走过去,揉揉他的头,被李听雨啪一巴掌打开,瞪着自己的眼睛能喷出火来。 “一起去,顺便散个步。”刘知泉尴尬的笑,试着把这段儿抹过去。 李听雨不动,还是双眼冒火的看着他。 “没有不理你,我只是想,嘟嘟长大了,也许,也许会需要一点私人空间,嗯,我们可以像互不打扰的朋友那样……多保留一点各自的空间,像这样相处一下。 “那我不喜欢,不准这样了。”李听雨想都没想直接否定,“我又不是女生,你干嘛要和我保持距离,我喜欢你才粘你啊,不喜欢你看都不多看你一眼。” 刘知泉咬咬唇,说:“嘟嘟啊……你有没有想过,女生对于我来说好像并没有那么困扰……”刘知泉说的很慢,一边说还一边观察李听雨,希望从他反应中确定他已经听懂了自己的话。 李听雨愣了一下,马上惊讶的说:“可是我不一样啊,我是你的……你的……” 刘知泉扬下巴等李听雨接下来要说的词儿,如果没有预料错,少爷他又要耍无赖了。 “我不知道了,反正,就算我是男生,也是很特别的,不能被你简单的归类,反正我不要现在这个样子!”李听雨果然不出所料的耍无赖,走过来拉着刘知泉的手,“走,走嘛,去散步。” 刘知泉不再说什么,任李听雨拉着自己的手出门,不要说李听雨在这个问题上耍无赖了,就是刘知泉自己也说不清楚——就目前而言,李听雨对于刘知泉来说到底是个什么? 刘知泉觉得这个问题恐怕要长久的困扰自己了,特别是那个事情发生之后。 ****** 入秋之后时日过的特别快,眼看着寒假就来了。 这段期间,不单是刘知泉小心翼翼的对待李听雨,就连李听雨自己都很小心的对待自己,三番五次的克制自己想刘知泉的事情。上学、练琴、画画,每天晚上、每个周末都安排的满满当当。 青羊宫的侧门出来是小巷子,李听雨抱着自己和江奇文的琴,江奇文锁门,道长老师懒得很,每次都叫他们锁。 李听雨在路灯下看江奇文的琴,嘴里啧啧赞叹:“田双琨先生斫的琴就是不一样,江奇文,陈伯伯对你真好!” 江奇文伸手拿了李听雨的琴,说:“你喜欢就拿去用。”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你琴好,我又没嫌弃我的,还给我。”李听雨觉得江奇文怪的很,把琴递还给他,抱回自己的宝贝琴,“我的好用着呢!”李听雨抱着琴走。 江奇文望了前边路口一样,说:“李听雨把你的公交卡给我用。” “我给了你,我怎么回家?”李听雨小气的很。 “你坐车回家。”江奇文说着伸手从他兜里摸走了公交卡,“明天还给你,请你吃和风的龟苓膏。” 李听雨想抢回来,没有江奇文手快,抢的时候回头看见路口刘知泉推着自行车在那儿,背着电脑包,看样子是加了班才回来,自己来学琴的时候他都没有回家。 刘知泉看见他俩出来,呵呵笑了一下,呼出的热气在路灯下看的清楚。 江奇文话少的人,抱着古琴跟刘知泉点点头就说了再见俩字儿,刘知泉长辈儿话唠叨,叫人家赶公交小心些别在学校晃荡直接回寝室了云云,江奇文听着也就点点头,出了巷子右转上公交站台等车去了。 回过头来看李听雨,脖子光露着,手上也没带手套,赶紧把自己围着暖暖的围巾给他绕上,叫他赶快把手揣回包包里,“怎么又没带手套,生冻疮了怎么办?开始数九了冷得很。” 李听雨让他说,不答话,但是的确乖乖把手揣进了衣兜兜里,往自行车后座坐好,刘知泉就骑上车往家走。 李听雨习惯性的把头靠上刘知泉的背,这一小小的碰触,让刘知泉安心。 到家楼下,刘知泉锁了车子,走上去和李听雨上楼,刚跨上第一级台阶,李听雨说:“左手小指头长了个小包,红红的还发痒……” “啊!”刘知泉郁闷,千防万防还是生了,都跟他说了要穿毛衣、毛裤,死孩子又不听,这下子长冻疮了,还要弹琴怎么办?顺顺肩上的电脑报背带,刘知泉扯过他的左手看,小指头的第二指节上果然红红的一块小包,用手心擦擦暖,李听雨就不乐意的要收回去,“痒,别弄了。” “明天给你买冻疮膏。”刘知泉看他皱眉头,赶紧跟他讲:“我妈给你打的毛衣、毛裤,你穿上好不好,都是冷出来的问题。” “不。”李听雨不干,哪儿还有人穿毛裤啊!他们班最猛的家伙连秋裤都没穿,又冷不死。 刘知泉拿他没办法,回家给烧一壶水,吩咐他待会儿烫烫手。 到家的李听雨像是没有弹过瘾,把琴摆出来,拨弄起来。 刘知泉听得真切,想了很久觉得很熟悉,猜大概是《流水》。站在厨房里守着锡壶烧开水,刘知泉磨蹭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出去。 从秋天谈得僵了之后,李听雨一直没过意过去。 那天晚上是去散步了,散步的结果却是谁都没有说一句话。刘知泉知道不能这样,可他没有办法,在当时他的确不知道要怎样跟李听雨谈谈这件事,来的很突然,就像是自己中了一场伏击战,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之后就这样了,李听雨还是那个李听雨,却在跟自己相处的时候有了几分注意,就像自己要求他的那样,做得很好。 刘知泉发现,他自己提出来的该死的要求,当李听雨执行的时候,心情真是糟糕到了极点。可是,他又不能反驳,这样毕竟是好的做法。 喏,他家李听雨真的是很有魅力的。 早早的时候听他笑讲连高二的女生都来追求他,以为是他自夸吹牛,谁料到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孙文婷说见到人家女生堵李听雨可以不信,江奇文也说是真事,那就不一样了。 刘知泉听几个学生说了之后先是笑,然后心里慨叹小帅哥儿就是命好,到最后演变成再明显不过的妒忌。 刘知泉对于这个结果既感到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没有人会不喜欢李听雨,就算他嘴巴不饶人,有时候傻得可以,直接的让人吐血,可他确确实实就是个招人喜欢的家伙。 所以,在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想到和李听雨之间有疙瘩想要解开的时候,刘知泉都会劝阻自己——就这样吧,若是解开了你得陷多深啊!不忘告诫自己愚蠢的恋情又一次就够了,第二次还来就不值得同情了,而且……而且还是更加离谱的对象。 这样一来,这就是好的做法了。 可是啊可是,现在这种让人心中郁郁的感觉真是非常的痛苦啊,李听雨不像李听雨,刘知泉不像刘知泉! 如果可以得话,刘知泉想把自己之前仓促之间说出来的话收回了,关于怎样相处应该重新谈谈…… “呜呜呜!”水开了,刘知泉回神过来,提着水壶厕所拿盆儿,把水倒进去,拿了帕子扔在里面,叫李听雨烫烫手。 李听雨坐在沙发上,看着刘知泉把他的古琴搬开,把盆儿放上来,热气腾腾的水冒着白烟儿,李听雨不伸手。 刘知泉就逮住他生了小冻疮的那只,拉到盆儿的上方说:“我加了一点儿冷水,应该受得住,试试吧!” 样子和颜悦色的很,每回看到他这个样子李听雨就气不打一处来。 利落的收回手,瞪着刘知泉,咬了咬嘴唇,“我不试。” “听话,对冻疮有好处的。”刘知泉又逮住他的手要拉回来,李听雨不干,两个对峙上了。 “你管我干嘛,不是保持个人空间吗?我要睡觉去了,放开。”每次刘知泉要他听话,李听雨绝对用这话噎他。 刘知泉听这话不下一百遍,再戳人心的话听久了也麻木。现在他权当是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就是不放手,李听雨挣脱的力气加大,刘知泉捉住的力气也加大。 “刘知泉儿,你太讨厌了,放手。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都不遵守,放手,我讨厌你。” 刘知泉不为所动,拎起烫水里的帕子往李听雨的小冻疮上敷,李听雨被烫着,不再骂人马上说:“烫死了!” 刘知泉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把李听雨整个人拉到怀里抱着,下巴搁在他的头顶上,刘知泉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说:“听雨,我伤了你的心,对不起,可能我们俩对于那些话的理解出现了偏差,能不能大方的允许我收回那些话,重新说一说我的心里话?” 李听雨撇撇嘴,马上挣脱刘知泉的怀抱,看着他气呼呼的说:“你早就该这样做了,你要反省。” 刘知泉哭笑不得的望着李听雨,“那么,感谢小叔叔给我机会,我会好好准备重新说说的。” “还要补偿,你虐待了我三个月……我要增加零用钱!”李听雨这话一听就是早有预谋的。 刘知泉真心服了他,增加零用钱就增加吧! 李听雨马上就好好的烫了手,然后洗漱,然后回房间睡觉,然后过了十分钟,刘知泉刚刚有把自己的被窝睡暖和,李听雨就出现在他的门外了。 敷衍的敲了两声门,李听雨推开门冲进来,赤脚抱着枕头,边冲过来边说:“我睡不暖,冷,我要跟你一起睡!” 刘知泉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李听雨已经自觉的钻进被窝里了,抱着刘知泉一只手臂,李听雨说:“你说要重新说那些话,那现在就像以前一样,我可以来你的房间,可以和你一起睡觉,你没有权利把我弄走。我真的冷你试试嘛……”李听雨这小魔王,把自己的冰凉的脚贴上刘知泉的腿,确实凉得让刘知泉心疼。 唉……刘知泉觉得自己走了一个昏招,完全忽略了李听雨是个给三分颜色就敢开七彩染坊的狠角色。 叹气归叹气,面上始终还是没有显示出来,合上书本,关上灯,钻进被窝里,李听雨像个八爪章鱼一样抱上来,刘知泉内心的抵抗在摸到他冰凉手脚的时候就彻底放弃了。 重新谈谈的事情,从长计议吧! 第十七回 和刘知泉的关系一恢复,李听雨就毫不吝啬的把自己的高兴劲儿拿出来普渡众生了。 孙文婷嘲笑他小媳妇儿嘴脸,成不了大气候,他不介意;袁孜汐问他有没有答应跟上回那齐刘海妹妹交往,他乐呵呵的说只是人长得可爱,内里可肤浅了,看不上;陈洛雨请他帮忙在元旦晚会上帮忙现场伴奏,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江奇文瞄一眼递地过来问数学题,比冬天北风还凉的说:太简单,不想讲,自己做。“李听雨一声也不叫唤,自己啃题,过了二十来分钟做出来,还很得意的在江奇文面前卖弄,”看,没你讲我也行的,我果然厉害!“ 三姑娘嘘他,江奇文懒得搭理他。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等刘知泉来领回自家小叔叔,可是等到天快黑都没见人影,索性一块儿去办公室找他。 ****** 办公室里除开刘知泉还有另外一个马老师在,他们几个来的时候,刘知泉正和马老师讨论什么。刘知泉在自己位置上坐着,马老师则斜靠在他的左手边,刘知泉手指头不停的敲击键盘,一边打字一边和马老师说话,两人说的正在兴头上,笑意浓厚不说,马老师突然一掌拍到刘知泉的肩膀上,亲密的很。 李听雨看着就皱眉头,突然一步跨出来,站在办公室中间,喊:“刘知泉儿!” “哎哟,我忘了!”刘知泉一听这声儿,拍拍脑门赶紧站起来,看着李听雨和一干学生,满面的歉意,“嘟嘟,饿了是不是?马上找吃的去。” “啊,李嘟嘟同学找爸爸来了哈哈哈!”马老师这个“小老头儿”最讨厌了,年纪轻轻抬头纹那么厉害,每回都要说刘知泉儿是李听雨的爸爸。不过,他是日久见人心甄选出来的少有的几个不排斥刘知泉性取向的好同事之一,李听雨每回想到这个,也就不怎么讨厌“马老头儿”了。 “马老师,您看着老而已,怎么现在连记性也老了,刘知泉儿不是我爸爸,他是我侄儿。你可要注意啊,这样下去真得会未老先衰的!”李听雨一边说一边走到人家马老师面前,“你留在这里这么晚了,是因为又把马师娘气回娘家没人给你做饭么?如果是的话,我允许你和我们一起吃饭。” “哟哟哟,刘知泉,你们家李嘟嘟堪称李半仙儿啊!”马老师装的痛心疾首的样子,“还慈悲为怀的很,很感动啊!走走走,马老师请你吃饭,整火锅!” 话一说完外面四个进来,李听雨带头高呼:“马老师万岁!”还整出了和声的效果。 吃着小火锅儿,才晓得他们俩是因为课题结题在写报告,李听雨看着刘知泉从孙文婷手里为他抢回来的牛肉堆了大半碗,决定原谅他把自己忘记了这件事儿。 ****** 回家路上李听雨一定要走,理由是吃太多了有点撑,刘知泉听他打了嗝,同意了。小巷孤灯,把他俩的影子扯的好长好长。 刘知泉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拉着李听雨,李听雨晃着他俩牵着的手,另一只手就拨古琴的样式,嘴里哼哼苍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哼哼完了无不得意的说:“这首曲子我现在弹得比江奇文好。” “骄傲使人落后啊李嘟嘟同学。”刘知泉回头看他得意的小样子,忍不住忠言逆耳一回。 李听雨听了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不是骄傲,我是真有实力。” “那么是不是参加一下春天的钢琴比赛呢?”刘知泉昨天接到欧老师的电话,欧老师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的比赛名字,还说刘知泉你这么多年不负责任的家长当下来是不是有点惭愧呢?能不能下点功夫把李听雨弄出来比赛一回,开春什么斯坦威、肖邦的青少年钢琴赛都开始选拔了。说的刘知泉真不好推辞,这时候找着机会,递话到少爷嘴边探探风。 李听雨听罢,拉着他的手不走了,直愣愣看着他,上下左右打量,活像他不是刘知泉是个什么外星人似地。 “我就问一下,你要是不乐意,我们就不去。”刘知泉赶紧的投降,表示此事可以商量的空间很大很大,少爷你千万不要翻脸。 “我不喜欢钢琴比赛。”李听雨说这么一句,又走起步来,“你想要我去参加,也可以……”说可以的时候,不甘愿的意思从头到脚每一根汗毛都在表达。 “真的是说说而已,别往心里去……” “你是不是觉得这么多年交了这么多钱,没拿一个奖回来,挺不划算的?” “没有。” “其实……拿奖很容易的……”李听雨望着刘知泉说:“只要技巧难一点,投入感情多一点,就会拿奖,可是,他们又不是真想听我弹,他们是在等着我出错,只要挑刺,不是亲听我的琴,我不喜欢这样,还有,我一个人在台上,他们隔得远远的,监视器一样,讨厌得很。我弹琴给想听我弹的人听,给我喜欢的人听……” “不去了,说说而已。”刘知泉拉拉他的手,“听雨的想法很棒,我支持。” “我参加。”李听雨就像没有听见刘知泉的妥协一样,“我明天去学琴的时候跟欧老师讲,她也一定会高兴的。” “听雨,我想说……”刘知泉考虑一下说辞,“永远不要为了迎合别人委屈自己。” “嗯,我知道啊,我没有迎合谁,多一种经历、多一点见识,那么,我报很远地方的比赛没问题吧?” 刘知泉笑,“没问题,到美国比赛都行。” “最多就香港或者日本啦,哪有那么远!你说我弹什么曲目呢?”李听雨又高兴了。 “先看什么比赛啊李嘟嘟……” “哦对,有的是指定曲目选择的饿,哎呀,你看多讨厌的比赛……” “呵呵呵……”刘知泉只能赔笑,不过,少爷既然答应了,也算是给这么多年学钢琴的一个交代。 ****** 备战的李听雨依然比别人轻松,每周就练三天,还有四天平均分给了古琴和画画。有天心情好,在画布上给《春江花月夜》谱了自己的曲儿,拿给江奇文显摆,人家俩人还倒腾上了。 没两周改好了谱子,笛子和古琴合奏,骗了音乐教育的笛子小哥,还就合奏上了,最神奇的是笛子小哥的朋友弹吉他也能同笛子合上。 元旦晚会上俩小子笛子吉他演奏了李听雨的曲子,获得一片好评。李听雨脸上有光,不忘和江奇文共分荣誉,刘知泉对于此事很满意,仿佛他家李嘟嘟往名家大师的大道又靠近了一步。 到四月天,刘知泉的课题结题极端顺利,这是国家级的课题,关于儿童阅读的,最后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机缘,跟香港大学的某项课题契合上,对方伸来橄榄枝,刘知泉和老马毫不含糊就直接搭上了,这个课题的研究与推广直接上升到了亚洲地域。一时间影响颇大,刘知泉又三两个星期接连不断在外边飞,李听雨没人照顾,被丢回了家里。 老舅妈、老哥哥和老嫂子想着他要参加钢琴比赛,那叫一个尽心尽力,少爷真心过了一段儿少爷的日子,可是还没忘记和孙文婷、江奇文等厮混。 孙文婷他们讲,副校长透口风说刘知泉回来就得是教授加研究生导师,李听雨乐的拍手说我家刘知泉儿终于升官发财啦! 江奇文说你陈伯伯听说你十年磨一剑要参加比赛,问你有没有兴趣在比赛之前到他的演奏会上帮帮忙? 李听雨接着刚才的高兴劲儿继续拍拍手,笑说:“陈伯伯要捧我是不是?不用、不用,我李听雨有骨气呢,跟陈伯伯讲哦,看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三姑娘忍不住戳他脑袋说他迂腐。 谁知道这事儿陈大师先通知的刘知泉,刘知泉一高兴满口答应下来,回来听见李听雨“有骨气”的拒绝了,急得胸口发闷,为了他家刘知泉儿的身体健康,李听雨这二货又颠颠的央着江奇文给他陈伯伯打电话,说演奏会我要来、要来。 暑假因为参加比赛去了一趟香港,亚洲区选拔第三名,发现决赛的日期和陈会宁的演奏会撞了,李听雨果断的放弃了决赛,来凑合陈伯伯的演奏会。《卡门幻想曲》的合奏很受好评,小少年谋杀了不少菲林。有媒体要采访,守在后台愣是没有逮住人,原因嘛,少爷一演奏完就跟着江奇文窜北京城里找吃的去了。媒体人找到陈会宁找路子,陈会宁实诚的跟远在香港的刘知泉通电话,刘知泉考虑再三还是拒绝了,李听雨毕竟是“裙带关系”,拿不出手咧!说的陈大师直笑,人家有实力的,是因为贪玩这边没有去决赛。 刘知泉带着他在香港比赛时自己的事情忙得飞天遁地,任凭李听雨自己拿了主意,事后反应过来挺可惜,后来又转念想千金难买少爷乐意,也就不那么纠结了。 这些事儿也就这样过去了,又是秋天开学的时候,李听雨还是乐颠颠的初中生,不过他很快发现日子完全不轻松,原因是他已经初三,准备苦逼的中考。而且刘知泉还没忙完自己的事情,把自己丢在老舅妈、老哥哥和老嫂子包围圈中,老一辈秉持的全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谁还会在乎李嘟嘟同学的那点儿艺术细胞,加码加重学习第一,李嘟嘟同学过得十分苦逼,十二万分想念他的大侄子刘知泉儿。 待到桂子飘香中秋到,刘知泉终于可以不到处乱飞讲座了,把李听雨接回他俩的狗窝去,李听雨高兴得都快泪如雨下了。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不停的倒苦水,听得刘知泉儿也觉得嘟嘟小叔叔受尽了委屈,表示小叔叔你可以放松一段时间了,天大的事情大侄子给你顶住。 再冬去春来,三姑娘大四最后一学期,考研还是工作成了一个大选择,这时候的刘知泉刚好成为研究生导师,三姑娘果断决定考研,一定要缠着刘老成立刘氏新派,诲人不倦,新树杏林标杆。 李听雨认识的其他学生都在找工作,就她们三个悠哉游哉的准备考研,没人事儿一样,李听雨批评他们不替父母着想,把这话吹枕头风给刘知泉儿说,刘知泉说三个都是大小姐,官宦人家小姐有,富商巨贾人家小姐有,书香门第人家小姐有,统统都不愁。李听雨听了说江奇文是高干子弟,哇,刘知泉儿咱们有吸引权贵人士的超能力,真棒啊! “势利。”刘知泉给李听雨下了二字评语。 李听雨哪儿理他,掰着手指头算,算完了说:“你要再收一个暴发户的娃,咱们就什么类型的权贵都结识了哈哈哈!” 李嘟嘟李半仙儿一语成谶,三姑娘考上了刘知泉的第一批研究生,江奇文被体育系的系花穷追猛打之后,暑假最热的那几天,省城首富老黎家请客吃饭,硬是把小儿子给刘知泉送到了门下。 好赖考上了普中高中实验班的李听雨看着人家长得好看,跟刘知泉儿讲:“刘知泉儿你不准中意这个黎央北,长得好看的都不是好人。” 第十八回 研究生院的小女神栽在大一新鲜人的手里,演化出西苑师范一段传奇。当然了,传奇的不是大一新鲜人风光又高调的开着宝马上学,传奇的是研究生院小女神老牛吃嫩草。 李听雨咬着他最爱的龟苓膏,看着目前西苑师范最火爆的绯闻对象咯咯直笑,“你俩越看越登对,女的小鸟依人,男的斯文秀气,就是书生小姐的典型搭配,符合中国文人的传统审美,刘知泉讲的,那个私定终身后花园落难书生中状元的戏码,你俩合适!” “吃你的龟苓膏吧!呀呀呀,大师兄你轻点儿!”黎央北咋呼呼的收手,江奇文捏着他的小爪子不松,碘酒往伤口上擦,疼得黎央北不顾形象哭爹喊娘。 李听雨笑得更开心了,“黎央北你这个瓜货,跟人家舞拳头,你算哪根葱啊哈哈哈哈!” “师姐……你欠我的。”黎央北幽怨的眼神往孙文婷身上飘。 孙文婷可会装无辜了,“你也看见的,他要死缠难打,我真的没办法啦!给你介绍男朋友,包在师姐身上。” “对,给他找男朋友。你看他一天到晚闲的很,经常跑来打搅我们家。昨天晚上他真好意思,抱了一盒银耳羹就来了,来了就跟刘知泉儿说了半天,一盒银耳羹而已,占刘知泉儿那么久,连数学作业都没给我讲,太令人发指了!”李听雨把他的龟苓膏盒子抱起来,最后的汤汤水水都不放过,统统喝掉,还要舔舔嘴角。 江奇文面无表情的说:“你下次去给李听雨再带点儿卤味,他就可以原谅你了。” 黎央北笑说:“那跟进屋偷东西拿肉包子喂狗一个道理啊,懂了,谢大师兄提点。” 李听雨眼看着就要掀桌子,陈洛雨和袁孜汐赶紧摁住他,向着黎央北说:“央北,快认错儿!” 李听雨早忍不住动脚了,在桌子下边踢黎央北。 江奇文怕误伤,淡定的提脚转身,斜着看他俩在桌子下边乱踢蹬。 李听雨踩人家的脚,骂:“不要你进门,敢到我们家来!” 黎央北踢踏脚踝,回嘴说:“你个童养媳,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李听雨屁股滑下凳子,拼着老命,踹一脚在黎央北的小腿上,“我说了算,我是刘知泉儿的小叔叔!” 又没有人摁着黎央北,黎央北跳起来一爆栗敲到李听雨头上,“养恩比天大,好意思当叔叔,谁养你的!” “管你屁事儿!” “我路见不平。” “你破坏人家家庭。” “我见不得你虐待我师父,懒得要死,喝水都要人端到嘴边来!” “你……你上我们家黑名单了,拒绝来往户!” “我亲爱的师姐们,大师兄,咱们吃饭去,永宁食府有新菜品,免费尝鲜!”黎央北笑着晃晃手里的车钥匙。 江奇文最没救直接站了起来,没良心惯了的师姐们也立刻起身,李听雨扑住走前面的江奇文不让他们走,“你们认贼作父……” 江奇文牵着他的手指指校门口,“师傅来接你了……” 远远地刘知泉蹬着自行车过来,看见他们出奶茶店了还高兴地招招手,李听雨就不扑江奇文了,跳起来扑向他家刘知泉儿,扑棱棱的过去跳上自行车后座,气呼呼的说:“刘知泉儿你的徒弟全是混蛋,他们都欺负我。” 刘知泉看他书包背得垮塌,笑着给他扯起来,意外发现书包轻飘飘的,马上转移注意力,“你书呢?” “课桌里啊!”李听雨回答的理所当然,“那么多,哪儿背得起啊!” “你不能……”刘知泉晃晃书包,“不能一本儿都不背吧?” “我干嘛背着啊?作业都是题单、卷子好不好?” “不是,李听雨这是态度问题……” “我们不说这个,那个黎央北说我是狗……” “你一个学生书包里没书…… “我跟你讲……” “我先跟你讲……” “……” “……” 边上看人家“父子”辩论赛的人说风凉话。 孙文婷说:“八成作业抄完了,今天都没有求奇文。” 江奇文说:“你来得迟,他让我讲,没理他,自己做的,哼,十错其八。” 陈洛雨斯文,只笑了两声,袁孜汐讲:“完了,刘老要知道肯定要给他送补习班去,白费蜡啊!” 黎央北嘴最毒,说:“朽木不可雕也,咱们走吧!” 几个人一一跟刘知泉说再见,刘知泉正跟李听雨摆道理,挥个手作数,等到那边小宝马嘟嘟嘟开走了,李听雨才反应过来,瞪着车子背影儿哭嚎:“都不带我吃,黎央北这个王八蛋!” 刘知泉真想把他装进口袋里藏起来,免得太丢人现眼。 ****** “就他油嘴滑舌,什么大师兄啊师姐、师妹的,乱喊!你怎么不批评他呀!”李听雨双手拉着自己书包背带跟刘知泉较劲。 “我批评小北,就算要批评他也要先批评他帮你写作文对不对?一千二百字夹叙夹议精彩绝伦的作文是你能写出来的?”刘知泉蹬着自行车,头都不回的说。 听了这话李听雨不咋咋呼呼了,这事儿是他理亏,忍了五秒钟没忍住,说:“他愿意帮我写的,谁让他写那么好了,还不是爱显摆!袁姐姐帮我写就重来没露过馅儿。” 刘知泉没定力控制自己不笑,这一笑还就闪了一下车把手,吓得李听雨把他抱死紧,喊道:“你骑车的手艺太差了,我来载你!”说着就双脚点地,主动刹车,跳下来,要跟刘知泉儿换位子。 这一两年蹿了老高的个头,都快跟刘知泉一样了,用老舅妈的话说侄子只比你高两个饼子的厚度了。 刘知泉拿他没办法,看他雄心壮志的模样,老老实实退到后座上坐好,李听雨把轻飘飘的书包扔给他,蹬上车子,骑得是虎虎生风。 刘知泉在后边稍微有点胆颤心惊的,忽然瞄见少爷后背,顿觉宽厚不少,心中想着吾家有女初长成之类的慨叹句子正臭美,一个急刹车,刘知泉的鼻子没撞歪了去。 “我要吃老面馒头。”李听雨单脚撑地,回过头来吩咐刘知泉出动。 刘知泉揉揉鼻子,拎着他的书包过街采购,李听雨这时候才有空把自己腿上被黎央北踢上的灰尘给拍一拍。 没一会儿,刘知泉买了馒头过来,瞧他还在拍裤腿儿,说:“你又跟小北打架啦?” “他骂我。”李听雨一只手没拍干净,干脆翘脚两手捏着搓。 “你也老是针对他啊!”刘知泉心里想着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两个是前世的冤孽哟! “我为什们针对他,是因为他人品有问题。他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啊,我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我有那么多错么?别人都不说我,就他说我。他老到我们家来,他都跟你讲什么的,你们有什么好讲的,我……”李听雨忽然停住,看着刘知泉。 刘知泉被他忽然认真的眼神看笑了,“我还没到对着自己学生不择手段的悲哀地步。” “他不行,我跟你讲了的,还有,他最喜欢江奇文了,你没有机会的。他跟江奇文在一块儿的时间比你还多,真的,他每天都去寝室找江奇文,他们寝室的人都叫他五号,说他是他们寝室的第五人……” 刘知泉推推他的肩膀,笑着说:“他还跟孙文婷传着绯闻,他还不带你吃饭……他就是个从头坏到尾的……” “大混蛋!”李听雨接上去完美总结。 刘知泉果断的笑场,“谢谢小叔叔关心,您的意见我全都听见了,所以小叔叔咱们先回去重写作文,再来检查数学英语物理化学和历史作业好不好?” 李听雨上高中的学校明显得是刘知泉的关系,为了不让李听雨逮住机会不做作业,人家老师都叮嘱好多回了,一定要对李听雨进行全方位紧迫盯人战术才行,要不然撑不到高考就没戏了。 “好。”李听雨觉得刘知泉儿接受了他的“高明”建议,兴致高了,说:“今天的数学作业我没求江奇文,全是自己做的,绝对百发百中,你检查去吧!” 刘知泉看他的得意劲儿,估计今天的数学题是凶多吉少,拍拍他的腰,说:“走吧!” 李听雨呼呼地就冲出去了。 ****** 黎央北和江奇文他们算是欺负了李听雨,都是有良心的好孩子,想到李听雨一定在家辛辛苦苦改作业,晚上九点多蹿到他们家里去,五个人一进来,小房子更显小了。 李听雨那厮作业是改完了,正弹琴,看到死对头们一个个笑嘻嘻的进来,一巴掌拍上琴键,没兴致了。 黎央北最后进来,手里拎着一包,包上写着“永宁食府外卖”字样,晃给李听雨看,李听雨眼神直接就动摇了。 江奇文推黎央北,黎央北笑得特别假的说:“哥哥不该说你像小狗好骗,给你赔不是了。” 李听雨笑着一把抓过吃食,骄傲的道:“我原谅你了!”说完抱着吃的就到边上去了,刘知泉比谁都对他好,已经把碗筷给拿出来放好了。 看着李听雨欢欢喜喜的吃东西,刘知泉就不管他了,回过头来一干学生都是有话要讲的样子,刘知泉把他们一一看过,望向陈洛雨说:“怎么了?” 陈洛雨款款走过来,拉着刘知泉往李听雨房间去,袁孜汐也跟上去,顺便跟剩下的三个说:“不许欺负李听雨。” 等到那三个点头应了,才放心的和陈洛雨拉着刘知泉到别间说话。 ****** “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想自己解决是不可能的。”刘知泉望着这两个最稳重的学生,缓缓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们来找你商量来了,你也认识的,比我们小两届,书法特别棒的那个。”袁孜汐比较郁闷。 刘知泉把李听雨的枕头摆正,问:“发现多久了?” “快三个月了,再下去藏不住了,而且,也不能流产。”陈洛雨真心难过。 “那男孩子……”刘知泉问了一半,袁孜汐就把话头截过去了,“别指望了,那王八蛋最好别让我们看见他,躲能解决问题吗?” “也不算躲,高校足球联赛,出去比赛了……”陈洛雨解释,“不过,跟他说的时候他……” “就是想躲,屁都没放一个。” “这样,明天……”刘知泉觉得一个生命应该有存活的权利。 “我们刚才去省医院预约人流了,明天下午三点。”袁孜汐嘴快,陈洛雨点头。 “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大医院要亲属签字对吧?”这也是他们找来的最大原因吧!小诊所不安心,大医院有规矩,你看他们一个个嫩得能掐出水的样子,谁能冒充亲属啊! 两个丫头又点点头,刘知泉叹气,说了“你们呀”三个字,就没法往下说了。怎么说呢?怎么说都没用了啊! 三人说完开门出来,门口四个贴着门板呢! “是足球队踢前锋的那个畜生!”李听雨义愤填膺的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一脸蠢相,肯定连避孕套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黎央北不识时务的戳一句,“师傅性教育很到位啊……” 被大家一起瞪住,不敢再废话了。 第十九回 医院的走廊上排队的人不多,有怨声载道的“失手”夫妻,也有胎儿异常的悲哀家庭,他们这一组算是最扎人眼的。漂亮姑娘和英俊小伙扎堆的出现在人流手术室门口,不免让人往阴暗又神气的地方联想啊! 李听雨穿着校服来凑热闹,黎央北嘲讽他没脑子,问他是不是想给他们学校争光添彩啊!李听雨眼睛都不眨一下,表情严肃的很。黎央北这个贼厮没把人惹急还不高兴了,凑上去惹,“李听雨!” “滚开。”李听雨看见他家刘知泉和女医师走过来,推开黎央北冲过去,拉住刘知泉的袖子着急的问:“没啦?” 把刘知泉问得不好意思,跟女医师点点头带着李听雨往边上走,后边那几个缺德的开始讨论李听雨的异常行为。刘知泉看到瞪他们一眼,往楼梯间带李听雨。 “嘟嘟,怎么了?”刘知泉有点儿担心,李听雨样子不一样。 “……”李听雨张张嘴,没说出来,双手迅速的捉住刘知泉的衣襟,咬着嘴唇。 刘知泉不自觉的把他往怀里揽,轻轻叫他嘟嘟。 “……会流很多血,马丹葛尼就是因为流产去世的,妈咪救不了她……”李听雨说话的声音极小极小,像是用尽了力气一样。 刘知泉在心里骂了一句,怎么就带着李嘟嘟来了! 李听雨非常喜欢的莱索托保姆马丹葛尼,孩子流产大出血,抢救的时候他们忘记了李听雨的存在,小孩儿蹲在墙角经历了整个过程。小姑奶奶特别害怕这件事情给李听雨留下心理创伤,专门和刘知泉讨论过。这事情事发突然,刘知泉没有顾虑到,这个时候心里恨不得把弄死。双手圈着李听雨,试探的说:“你跟小北先回家炖鸡汤好吗?” “不会有事对不对?这里医疗条件好很多。”李听雨抬头和刘知泉的脸离得很近很近。 “不会有事的。”刘知泉心中小慌,不自然的退一步,把李听雨挽起来的校服袖子放下去,“我去叫小北,你在这儿等着。” 刘知泉回到走廊上,跟黎央北商量让他先跟李听雨回去,他们手术完成了带着姑娘回来。把李听雨的事情粗略讲了讲,黎央北直接应了,把车钥匙交给江奇文,不忘缺德一回,说:“只要不撞人,车怎么样都行。” 刚拿驾照两个月的江奇文斜睨他一眼,都不爱搭理他,黎央北自讨没趣儿灰溜溜的蹿到楼梯间找李听雨。本来想挖苦他两句的,但是看到李听雨脸色真是不好,便对刘老师家的童养媳起了善心,上去还嘘寒问暖的老妈子德行。 两个都懒,守着楼梯不愿意走,晃荡回去走另一边坐电梯,眼看着电梯都要关上了,忽然进来一男一女,男的好言劝哄说什么无痛不怕啊宝贝儿,女的撒气说别以为老娘好骗这孩子不打。 李听雨从男人进来就把他认出来了,刘知泉儿的老同学秦慕白,讽刺的是那女的并不是李听雨记得的那位曾经的“大姐姐”。 “你能不能把眼光收敛一点。”黎央北忽然在李听雨耳边轻声说这话,让李听雨反应过来,他的眼光过于直接了,“干嘛呢?认识的更不能再看了,撞见多尴尬。” 李听雨哼一声儿,没打算收回目光,死盯着那两人,也轻声回话说:“仇人,让他看见我才好呢!”一说完就跨上一步去,假笑着喊:“秦慕白。” 这一声儿没把秦慕白吓死,稍微有点儿僵硬的转过头来,看着小帅哥儿半天愣是没有认出来。 李听雨便说我是刘知泉的小叔叔,你还在我们家住了半年。 秦慕白这才想起来这是何方神圣,连说嘟嘟长大这么帅都不敢认了啊! 李听雨才不理他的说辞,看着女人说:“他是你的新女朋友?不如以前来我家的那个大姐姐好看。” 女人自然是没有好脸,幸好电梯到站,女人率先出去,秦慕白也只好匆匆说声跟刘知泉儿问好跟着出去了。 “啧!”黎央北也跟着出电梯,看着那二人的背影说:“李听雨你够阴险啊!不过,做得好,一看那女的就知道是小三儿!” “哼,胆子真大,敢找小三了!”李听雨历来不屑秦慕白的为人,“以前都只在我家骗吃骗喝呢!” “骗吃骗喝能被你恨成这样,他可真不容易。”黎央北实际上是绕着笑李听雨小心眼儿。 “才不止这些……”李听雨会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说:“他骑车载我绞了我的脚,不承认,撒谎,还老让刘知泉儿帮他找关系,刘知泉儿烂好心收留他还真心求过老舅妈帮忙……他……” 李听雨说着说着,脑子里突然铮铮一声儿,小时候那些不开心的破事儿好像串了起来,顿时脸色大变,上公交车了都没有回过神来。 ****** 晃悠悠的公交车上李听雨心不在焉。 “李听雨,你别吓我,说句话!”黎央北伸手在他面前晃晃。李听雨把他手打开,盯住他问:“你觉得刘知泉儿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嗯?!”黎央北摸着被李听雨打得火辣辣疼的手背,正想要不要还手,“师傅……会喜欢……嗯,哈哈哈,我说了你不许生气哈!我师傅,你的大侄子就好比贤惠的秦香莲或王宝钏,这可不是夸他,估计看人的眼光不怎么样。” “黎央北,你什么意思,我家刘知泉儿有那两个傻妞那么傻么?太过分了,我会替他把关的。”李听雨听到不愿意听的直接就罔顾重点了,“说得你心气儿多高似的,你眼光好,那你还喜欢江奇文!” “我喜欢江奇文,你脑子烧糊涂了吧!大师兄这种又臭又硬的石头我才不要呢,我要找得是和我灵魂能共鸣的伴侣,跟你这种小屁孩儿说也不懂。” “你才不懂,好高骛远的家伙,我告诉你真正的恋爱就是和对方在一起觉得很舒服、很快乐,你那些什么灵魂共鸣纯属瞎扯淡。”李听雨最见不得黎央北一副酸秀才的样子,什么都懂的很,一天到晚搞理论,实事半点没办。 黎央北不跟李听雨计较了,他觉得师傅家的童养媳很有觉悟,情商还不错嘛!未来教育从业者的嘴脸就显露出来了,“李听雨你倒是说说什么样儿才叫在一起很舒服、很快乐?” 李听雨给他一个白眼儿,“自己悟。” “说来听听嘛,待会儿到家你不用动手,所有活儿我做。”黎央北对于李听雨的理论有兴趣的很。 “你说的?”李听雨正不想做呢,“在一起很舒服就是你们住在一块儿是理所当然,每一天在一起说话、做事儿都合拍,知道他所有的喜好,互相关心,有很多喜欢一起做的事情……” “什么叫做一起做的事情?”黎央北不耻下问。 “你真笨。比如说我和刘知泉儿,我喜欢弹琴给他听,他喜欢听我弹琴,那么一块儿弹琴听琴这件事就是一起做的事情啊!我们还喜欢一起看书,读喜爱的段落分享给对方,还喜欢一起散步,散步的时候讲今天发生的事情,还喜欢……” “李听雨,打住!”黎央北笑得极其不厚道,“你都把师傅霸占了,你还有脸问觉得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他都为你忙的团团转,哪儿还有美国时间喜欢人,你要真想给他把关,先让你自己别叫他费心。” “我……”李听雨语塞,他超级想反驳的,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反驳的句子来,“我……我不是给你讲这个,我是觉得,觉得……刘知泉儿当年一定喜欢过秦慕白。” 黎央北回想刚才电梯里那个男人,十二万分的倒尽胃口后,相当诚恳的说:“如果属实,师傅的眼光真是低到了让我大开眼界的地步,一定要引以为戒啊!” “……”李听雨觉得黎央北是刘知泉儿所有徒弟里面最没有脑子的一个,哼! 车子要到站,两个人晃荡到后门去下车。李听雨既然跟黎央北谈论不起来,就自己一个劲儿的想。 刘知泉儿那种敦厚老实的德行,做好事儿不稀奇,可是那年居然做到收留人家的地步,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而且对那个秦慕白跟他其他的同学还真是有很多不一样的,虽然李听雨一时说不上来,可脑子里不停出现的当年的一些记忆影像,就是给自己这样的直觉。 想来想去没个头绪,黎央北捅开家门的时候,李听雨想:不用管是不是真的,反正那个秦慕白已经滚出视线了,再敢来,一样给他打出去。瞧他今天獐头鼠目哄着小三来堕胎,真是恶心死人了,刘知泉儿真是蠢蛋,天字第一号的。 ****** 坐小月子的姑娘被带回了刘知泉家,她不愿意,害怕给刘知泉添麻烦,大家都劝,李听雨扯着炖的鸡腿儿嚼,说:“还有比帮你签手术的同意书更麻烦的吗?” 这话简直就像一把钢刀插进姑娘的胸膛,直接哭着不敢再说“走”字了。晚上,留下三个姑娘在家,做主人的反而回爹妈那儿去了。 刘知泉本来想让李听雨骑车载自己的,结果李听雨啃了太多鸡肉,表示很胀没有运动的欲望,刘知泉只好载着他走。 到家门口李听雨终于忍不住拉住他说今天看见秦慕白了,顺带把自己和黎央北的猜测都讲了。 刘知泉听着,点点头,说:“难得嘟嘟好眼力,能够一眼认出人来。”这话典型的避重就轻,不过李听雨还是看见刘知泉眼底里划过的那一丝丝不自然,这就算逮住了自以为是的证据。 拉住自行车把手,严肃的说:“刘知泉儿,天涯何处无芳草,放心吧!” 此话一出,惊得刘知泉很是尴尬。你才十六岁的小娃娃怎么做深沉的教育起我来了?还有那个,李嘟嘟怎么可以把这么久远的事情都联系起来,还能下定论,定论还靠谱?他是歪打正着还是天赋异禀啊拜托! 这些事情当时觉得着急上火,可比起三天后学校BBS论坛上的热门话题来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西苑师范既然是师范类学校,男生自然是奇货可居,若把女同学一一分配的话,在校每个男生都可以当一回韦爵爷。 女生多了是非多,学校论坛上先是有人发帖子暗讽有些人不自量力妄图拴住足球队王牌的心,怀了孕还不是不行。这一石激起千层浪,各路人马纷至沓来,维护人流女生的,诋毁足球队王牌的,探讨婚前性行为的,女权主义推广的,各种潮流各种思想,搅得西师的舆论是烽火漫天、遍地狼烟。 此一回却是事情敏感又兼着属于事后余波滔天,校方也不能做出什么反应,只好任凭此事发展。老校长应该是耳闻一些,一天笑眯眯踱到刘知泉办公室,委婉表达了做好学生思想工作的愿望,刘知泉自然懂,私下里也同当事女生谈过。但见着姑娘拿得起放得下了,才放心。 以为可以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淡去,偏偏天不遂人愿,这事情终究还是从网络延伸到了现实世界。 刘知泉忘拿讲义,倒回办公室耽搁了三五分钟,到阶梯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炒成了一锅粥。粗粗听学生讲了大概,原来是有男生讲女生自愿的干我何事,惹了众怒。 刘知泉思量这课也不用上了,走到讲台前,重重的敲了桌子,叫同学们安静,有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悍将”不愿“战罢”,起哄的说:“刘老这事儿跟您关系不大啊,您又不涉及其中,别这么快控制场面啊,同学们言论自由一下嘛!” “我不涉及其中,可不可以算旁观者清呢?”刘知泉的定力自打出柜后,升了不知道多少个级数,就这种模样的“小刺激”,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大教室里倏地静下来,是呀,这时候男的、女的站在自己的立场吵呀吵也没有个结果,刘知泉是个同性恋,旁观者清,坐在这儿的,都是当年高考的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被刘知泉这一句稍稍一带,都觉得第三方的话可以听一听。 刘知泉捏起粉笔又放下,想了想,说:“把看到这个问题最初的答案写到字条上,不记名,尽量简短,咱们把它们按男女生分类收起来。” 底下学生们开始分各种小纸条,刘知泉在黑板上写“面对意外怀孕,你的应对策略是……” 学生们看了以后,不再说话各自埋头写答案,一时间教室里只有沙沙沙写字的声音。 第二十回 小纸条收上来在桌子上堆了个“小山”,男女分开,女生的人数比较多。刘知泉从女生的纸条堆中拿出一张,又拿出一张,看了笑而不语,点了前排的男生两名来看,这二位仁兄看着看着自己都惊讶了,女生的回答竟然全是将孩子生下来。请女生上来验看男生的,越看越气愤,全是到医院人流,更有甚者写悄悄人流或者去小诊所人流,查看的女生忍不住直接骂人。 刘知泉制止了骂战出现,回答的结果如此明显,刘知泉讲:“对待性行为态度上的男女差异,导致这个结果出现,所以同学们不必因此大费周章,调查显示女生在性行为前的认知百分之八十以上是我真喜欢你,因此愿意为你付出我最宝贵的东西。男生在性行为前的认知比较分散,接近一半是随缘该来就来,不拒绝也不争取,然后是能和不同的人有性关系说明比较有魅力,还有是对待性的欲望,有机会一定尝试……” 刘知泉一边讲一边看着学生们的反应,女生自然是大失所望,原来自己圣洁的为爱献身在男生眼中并没有跟自己一样看重,而男生又觉得女生的要求好奇怪,双方自愿的事,怎么就被贴上了这样的标签。 虽然被学生说是不涉及其中的一方,但是在刘知泉心中,自己站在女生一方。在这种事情面前受伤害的总是女生,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但是大多数男生都不会太知道女生在这两方面所面临的风险和压力,先不说人工流产的真相或者事后对子宫造成的伤害,也不说那极小的生命从何时就有意识,也不讨论人流到底算不算谋杀,光是女生要面对流言蜚语所需要承受的压力就可以压死人。 不疾不徐,缓缓讲了两节课,刘知泉觉得自己更像是在做一些性健康方面知识的普及,至于有没有人文的关怀或者理性的思考,这都是学生个人的事情,人性赋予每个人这样思考的能力。 知识本身就具有强大的力量,在知道这些令人震惊的知识之后,黑板上问题的答案一定会不同,用不着老刘聒噪不休的再讲什么,他们自会有正确的选择。遗憾的是他们在学会“玩火”之前都不知道“火”有什么样的危险。虽然这不是刘知泉的分内事,但他毫不犹豫的承担起来。 刘知泉从来都是个不温不火的人,但是他也有他所坚持的“道”。也许你看着他整个人都在随波逐流,但是细细的想来,刘老师在关键的地方从来都坚守底线,分毫不移。 刘老师的这堂“突发课”,偏向女生用以下几句作结——不因为无聊恋爱,不为了从众恋爱,不用性证明爱情,不用性留住爱情,为了未来,为了好好爱,珍惜自己。 这堂课以后,有些事儿好像不同了,又好像没有那样的不同,刘知泉说不出来,不过嘛在学校同他打招呼的学生比以往多了很多,刘老师从办公室到和风奶茶店接自家童养媳,应付招呼有点忙不过来。 事后,女生整理这堂课的文字版本取名叫《恋爱、激情、自重以及对生命的敬畏》,男生整理这堂课取名叫做《恋爱、激情、责任以及对生命的敬畏》,刘知泉在论坛上看到男生们改了的两个字,忽然就伸了伸懒腰,畅快之余有一种大丈夫功成虽死而无憾的感觉升腾起来。 那时候他们家李嘟嘟正给他弹琴听,弹得是《月光曲》,刘知泉一时气壮,说:“嘟嘟换成命运。”李嘟嘟就梆梆梆起来,红砖筒子楼一下子沾染上了浓重的文艺气息。 ****** 这年冬天雨水多,新闻也多,市委的某小干部家小三打上门去要分手费,把原配打伤到医院,上了本埠晚报头条,叫人大开了眼界。皮克斯家的牛仔胡迪和巴斯光年又回来,李嘟嘟作为其脑残粉,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不惜答应上补习班也要去看。 刘知泉眼见着用一场电影可以收住李嘟嘟死活不愿意上补习班的心,除了划算没有想出其他的词来。师徒几个抱作一团,集体观影,散场后李嘟嘟望着人家电影院玻璃橱窗里高高挂着巴斯光年的白色体恤,眼馋的走不动道。 黎央北指着体恤的标价签说:“这个价格太可怕了,此物破财,不适合拿回家去。” 孙文婷说:“大冬天的,一件体恤你拿来干什么,走走走,请你吃好吃的!” 李听雨就是不干,眼巴巴望着刘知泉,大小伙子眼神都快渗出水来了,可奈何不了这几个魔头,被拖拽着出了电影院。 刘知泉自诩不是溺爱孩子的家长同志,他自以为淡定的想:既然李嘟嘟对那件体恤怨念颇重,不如跟他讲补习班上课应该怎样怎样的条件,然后再花小钱钱把T恤请回来,让李嘟嘟高兴又能端正上补习班的态度,岂不是两全。 活动完毕,只有他俩人的时候讲好条件。李嘟嘟虽然不爽,但也只是嘴巴里嘟嘟囔囔了几句,老老实实照着做了,约定到时候看成果。 这学期结束已经是腊月里,海外工作的几位老同学回来,撺掇着举行同学会,刘知泉欣然应允。这天先是送李听雨去补习班上倒数第三天的课,送到补习班门口,不忘提醒地听雨同学,“还有三天,你的巴斯光年。” 李听雨撇撇嘴,没好气的说:“三百二十块,你可看清楚了?” 刘知泉拉正他戴得有点歪的绒线帽子,说:“最开始我看成八百二都没心疼呢!” 说完旁边有好些人招呼李听雨,李听雨扭屁股走人,左右都是女生簇拥着往四楼补习班去。刘知泉哼哧哼哧骑着自行车去参加同学聚会。 ****** 锦江边上高楼林立,大桥头上却有几间老瓦房显出浓厚川西平原味道,做成餐馆让不少人喜欢。刘知泉蹬着自行车拐进去,组织同学会的几个积极分子早在那儿等着了,看见是他,笑着上来招呼。 说说笑笑到中午,刘知泉相当沮丧的发现,几乎就剩自己和另一个离婚无子的男同学没有升级成爹,其余的人可都是爹妈一级的了,说到自己儿女那是一个眉飞色舞。不过,心态好若刘知泉,在人家说的时候马上就想,真要比娃娃,你们那些最大也就上一年级的娃娃算什么,我家李嘟嘟都高中了哈,要模样有模样要才艺有才艺,比成绩那就算了,这个比来没意思。 等来等去等不了了,干脆开饭,这时候秦慕白灰头土脸的来了,脸上虽然挤出笑容,看着也是十分的不自在。他那点儿事儿,知情的同学一开始就说了,在场的都是心知肚明。 刘知泉之前是有听闻的,想起上回李嘟嘟说碰见他,又加上今天同学会一说,明白清楚就是那样无疑。要说秦慕白能混成现在的样儿,全靠老婆娘家支持。当年不也是因为这样才急忙忙结婚的么?千不该万不该招惹那样厉害的女人,闹到现在身败名裂的地步。 大家场面上打过招呼,秦慕白两桌人望一圈,径直走向刘知泉这桌的空位过来,那空位是在两个女同学中间,看出女同学的尴尬,刘知泉起身说:“刘琼,我跟你调个位子,来和你们英英一块儿坐吧!” 那女同学如释重负,笑着说还是知泉你懂我,言毕就调了位子。刘知泉坐下,和秦慕白挨着,没事儿人的问:“怎么来这么晚?” 秦慕白说:“堵车,路上车太多,不好开。” “嗯嗯,只有这个时候你们这些开车的才羡慕我们这些蹬自行车的。”刘知泉这一说把在场几个开着车来的全招惹了,都说他装穷酸,堂堂大教授一天到晚蹬着个自行车到处瞎转,怪不得找不到媳妇儿,太丢脸。 尴尬一时的气氛算是化了去,大家又开始说笑。 ****** 补习班讲数学的老师是个老头儿,说普通话带着四川椒盐味道,讲来讲去学生不明白的时候一着急就冒四川话,李听雨挺喜欢他。 人家老师也喜欢李听雨,原因么,像他们这种基础班里,李听雨的水准已经是矮子里的高个儿了,而且李听雨这家伙脑子够用,一点就透,关键在于他大少爷有没有心情。 “这个大题我懂。”李听雨戳着练习册上的几个选择题,“这几个不懂,黄老师你再给我讲一遍嘛,辛苦你了!” 这几个题让江奇文讲,江奇文说很复杂给你讲也懂不了,选A选B选C一啪啦就把答案说了,搞得李听雨内心里很压抑。 我有那么笨么?一连反问了好几十遍,之后决定一定要弄懂,然后讲给江奇文看,让他灰头土脸。 黄老师耐心极好,问你懂没有?只要摇头,又重头来过,最高纪录一道题讲七遍,绝不甩脸色骂人。 约莫花了半个钟头,李听雨终于弄懂了大部分,还剩一个题没懂,眼看着人家黄老师第二个班又要开始上课,不好意思再占用他的休息时间,赶紧走了。 晃荡出来,碰见几个其他高中的人,一个班补习挺熟的,站着说两句话。其中一个高个儿的挤眉弄眼一下,说:“走呗!” 李听雨心领神会,跟着到消防通道楼梯间去。大家伙儿站定,那小子掏出一包骆驼香烟,说:“我哥给的,从越南带回来的,尝尝!”说着四下里分出来。 李听雨拿着放鼻子下闻闻,说:“闻着没什么区别啊?” “抽就知道了,够劲儿。”那小子说罢掏出打火机,几个小混蛋在消防通道吞云吐雾好不快活。没一会儿老师叫上课,这边听到动静,有几个是要补习英语的,赶紧抽几口猛的要去,叫李听雨打扫“战场”。 李听雨最看不起他们几个,语数外统统补,一科擅长的都没有,从兜里掏出孙文婷给买的水果硬糖一人分几颗,叫他们安心去吧! 慢悠悠抽完手上那支烟,李听雨把所有烟头都捡起来扔到走廊垃圾桶里,自己只补数学,今儿算是完工了,正要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是补数学一个班的两个女生。 “李听雨,我上课给你的条子你收到了么?”高挑的女生说的极其大方。 李听雨从小盒子里抖出一颗草莓味儿的硬糖,皱了皱眉毛,最讨厌这个味儿了,要是橙子味多好,又不能扔了,勉为其难扔进嘴里,说:“收到啦!” “那你怎么说?”女生看他吃糖的样子咯咯笑,跟小孩儿似的真可爱。 “我说什么?!”李听雨望着她想了想,觉得烦,又补充说:“你喜欢我管我什么事儿啊!你要喜欢就喜欢呗,我还能让你不喜欢啊!” “你……”高挑女生其实是很漂亮的姑娘,忽然被李听雨说了这一通,面色马上就红了。 “还有没有事儿?没事儿我走了。”李听雨说完横跨一步,避开这二人,往前走。路过老师办公室,瞄一眼看到黄老师在,高兴地蹦进去,“黄老师,你今天没课呀?我还有道题没懂,我以为你有课不好意思再问,其实没懂……” 李听雨这小混蛋碎了姑娘的芳心一点自觉没有,乐呵呵的跑去攀登数学高峰了。 ****** 刘知泉讲了今天同学聚会,晚点回家,叫李听雨自己回老舅妈那儿找饭吃。 到家时老哥哥老嫂子正摁着老猫洗澡,叫声凄厉,模样惨烈,李听雨扶着他老舅妈看,笑得花枝乱颤。 李听雨笑得是这老猫平日里因为块头大在这一带称王称霸,连李奶奶家的狗都欺负,今天洗个澡这样落魄真是有意思极了。 老舅妈笑则是想起李听雨刚回来那年,要洗掉他身上的油彩,也是这样苦苦挣扎,到如今已经这么高大的小伙儿了,时间如宝驹过隙啊! 吃饭的时候,李听雨狼吞虎咽,老舅妈就说小泉没给你饭吃啊?李听雨八成认真的模样点头,他给了饭吃,但是很难吃,放到嘴里都吞不下,要让他多学学厨艺才行。 说的长辈儿三个笑得不行,老舅妈还真发话让刘知泉的妈多教教他,别饿着了老儿子正长身体的时候呢! 玩到晚上九点多,叫李听雨留下,他不干,也就算了,送到门口也就放心让他走。那会儿小学的时候都没问题,现在牛高马大害怕什么。 李听雨拎着老嫂子给的干香肠一蹦一跳回去,楼下看见灯光亮着,想必是刘知泉儿回来了,赶紧冲上去想显摆今天把数学题全都搞定,走近发现门没关。跨进去,叫了一声刘知泉儿,答应的声音从刘知泉的房间里传出来。 跑进去一看,李听雨气得脑袋疼,手上香肠一摔,冲进去说:“你把他带回来干嘛?弄出去丢马路上。” 刘知泉手上拿着热毛巾,正给秦慕白擦脸。面对李嘟嘟的指示,刘知泉笑笑说:“嘟嘟,他喝醉了。” “我不管,把他丢出去,不许到我们家。”李听雨说着要动手,刘知泉抱住他,说:“明一早就让他走,行不行?” “……”李听雨和刘知泉互相瞪了一会儿,说:“把他弄我房间去。”算是妥协。 “一样的。”刘知泉不想再费工夫。 “不一样。”李听雨还是要去拖人,“这个房间是我和你睡的,以前他就睡那边,那边那个我可以不睡,这个不许他来沾脏了。” 刘知泉拿他没办法,只好和他抬着醉死的秦慕白放到小房间去。安顿好人出来,刘知泉看见他家李嘟嘟气得捏拳头,心中居然忐忑,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第二十一回 “洗脚。”刘知泉刚把李听雨摁到小凳子上坐着,希望少爷他自己脱脱袜子嘛,说了半天没反应,就死瞪着自己不放,刘知泉叹口气,蹲在他身边,抬起他一只脚,把鞋袜给他脱了,抖抖臭袜子。 咦?!飘了点烟灰一样的东西,“你整的什么?” 李听雨瞧见,不死瞪人了,赶紧说:“把黄老师的烟灰缸弄翻了,沾上的。” “哦。”刘知泉眯缝着眼睛看李嘟嘟,没有追究,又把另外一只给他脱了,觉得是时候说秦慕白的事儿,“是这样的,他最近比较失意,喝得多一点,醉成这样,家里又没有人了,总是同学一场……” “那别人为什么不收留他?”李听雨始终不乐意的。 “别人都是有家室的,哪像我老光棍带着小光棍。”刘知泉给李听雨捏脚,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轮换,“你拿回来的是什么?我就看到你丢了什么东西冲进来找我兴师问罪的。” “嗯?!”李听雨一下子站起来,水花四溅,“香肠,嫂子给我的香肠,你快去找,快去找,哎呀,我的香肠!” 刘知泉甩甩手上的水,叫他自己好好洗脚,洗了手跑出去找他的香肠。四下里没有,只好怕跪到地上看桌椅、柜子下面,唉,滚到柜子下面沾了好多灰尘。弄出来洗干净给他挂到厨房去,再晾晒几天比较好。 这时候,李听雨穿着拖鞋跟过来,看着他的两节香肠好端端的,心里终于爽快了,脸色终于好看回房间爬床上去。 这一夜,刘知泉没睡好,想着隔间的秦慕白。晚上喝酒时他眼泪默默流,脸上装笑,嘴里说的话,虽然是醉话,也是悔改诚意十足的,连带着觉得自己这些年都走错了道,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统统否定。字里行间透着对自己深深的厌恶,刘知泉听着觉得难受。 秦慕白本不是这样的,刘知泉还记得大学时候的秦慕白,一天到晚喳喳呼呼,没什么心眼儿,跟大家关系都好,虽然不是什么绝顶的人物,至少是个舒服的人。要说错,错在他没能“沉”下来,随着浮躁的社会大浪潮,跟着就去了,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没有想过。大家都觉得那样好,我就奔着那样去,适不适合,从未考虑。这样的人,活得不由自己。 李嘟嘟翻身,被子拉开,灌了冷风,刘知泉给他压压被子,却把人弄醒了,李嘟嘟揉着眼睛嘟囔,“你怎么没睡啊?” “这就睡,你别说话,快躺好。”刘知泉见他要撑起身子来,怕他冷着,赶紧说话。 李听雨挡开他伸过来的手,说:“你是不是在想秦慕白?”话说的嘟嘟囔囔的,话的意思却是清楚的厉害。 刘知泉不打算掩盖了,嗯一声算是回答,李听雨伸手把台灯打开,这时候他眼睛清亮,已经清醒了。看着刘知泉,没说话,靠过来抱着他的身子,把头搁在刘知泉的胸膛上。 刘知泉怕他冷,把被子盖过来,也抱着他。其实老早就反应过来,这样过分亲昵不好,对自己不好,对李听雨也不好,可是这就像一个养成了好多年的习惯,要摒弃,就像割掉身体的一部份那样艰难。 “我在想他怎么走到了这个田地……”刘知泉揉揉李听雨的头发,因为戴帽子感觉很死板。 “那是他做事不动脑子……”李听雨逮住刘知泉的手不让他揉自己的头发,“不许你同情他。就算你曾经喜欢过他也不行……他到底哪点会让人喜欢!” “他……嗯,那是嘟嘟你没有遇到他好的时候,你遇到的是已经不怎么好了的秦慕白……”刘知泉说起来心中一阵唏嘘。 “你在帮他狡辩,你看我遇见你就一直都很好,你遇见我也很好,从来没有变坏,孙文婷、江奇文、黎央北他们也很好,大家都一直是好的时候,就他有不好的时候,那是他本身就不好……”李听雨想一个人好就是好,坏就是坏,怎么还能有好的时候,坏的时候,刘知泉净胡说,“照你那样讲,我也有好的时候,坏的时候,那你说我什么时候坏了?” 刘知泉笑,李听雨就说:“说不出来吧!我就一直都是好的,不可能有坏的时候。你说不过我,就要听我的。不要和秦慕白牵扯,他不值得你喜欢,你也不要想着能把他再变好。” “李听雨,你背着我偷偷抽烟的时候就是坏,年纪小小的不要抽烟,肺经不住熏。谁说我说不出来?”刘知泉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的三好男人,而且鼻子灵,李听雨吃多少糖果都没用,盖不住烟味。 李听雨背脊一凉,条件反射减轻自身罪孽,“江奇文和黎央北也抽,江奇文是大烟枪,不能只批评我,他们没带好头。” 刘知泉摇摇头说:“他们两个都成年人了,我管不着,你还差岁数,不许胡来。再说了,小北劝过你对不对?他只是应酬的时候抽,你呢,问着他要烟,李嘟嘟,我今天正经的通知你,若有下次,后果自负。” 李听雨想着黎央北背叛自己,一定要报复回来,耳朵里听见刘知泉下最后通牒,答应之前不忘提说自己的条件,“你明天早上把秦慕白赶走。” “不许再抽烟。”刘知泉也讲条件的。 “你答应我呀!”李听雨还着急了。 “你呢?”刘知泉反问他。 “我答应你,答应你,不抽了,反正抽也是因为好玩儿,以后不玩了。”李听雨答应的脆生生的,“该你了。” 刘知泉便说:“明天他离开,这个事情就算结束了。” “嗯,呵呵。”李听雨高兴地嘟囔,蹭蹭刘知泉儿,安心睡了。 ****** “真不要我送你?”刘知泉把围巾给李听雨围上,看着他戴了手套的手笨手笨脚的抱起古琴。 “干嘛要你送?你快把家里那人处理了别在我面前演好人,难不成我还迷路呀?”李听雨跺跺脚,出门,跟江奇文约好先吃大发杂酱面再去青羊宫的,再啰嗦就要来不及了。 刘知泉裹紧厚实睡衣,光是说路上小心,有意的避开李听雨的话。 李听雨抱着古琴走两步,又表情严肃的回过头来,“处理掉。” 刘知泉装模作样的点头,看着走向楼梯口,看不见人了,关上门,望着门锁发愣。 呆一会儿觉得不是办法,挠挠头转身,踱到秦慕白那儿,醉酒的人睡得正香。刘知泉忽然觉得内心焦躁不安,各种的无所适从。从房子这边走到那边,从那边走到这边,没有一个角落能让他待下来。 床边坐着,枕头上有李嘟嘟睡出的凹痕;客厅站着,钢琴没有盖上盖子,好像李嘟嘟马上就要回来弹一曲消遣;桌子上,李嘟嘟写得乱七八糟的数学卷子满满都是字迹;墙壁上,李嘟嘟的练习画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贴着,墙角颜料堆积,笔筒里一大把画笔杂乱的倒插着;门口鞋柜下边,没刷的球鞋和藏在里面的臭袜子应该已经被李嘟嘟忘记了;甚至马桶前站着撒尿,都能看见李嘟嘟没有挂好的毛巾…… 刘知泉看到那些李嘟嘟的痕迹,焦躁的心想方设法的逃避,但是,不可以,在这个房子里,到处都是李嘟嘟。 那个十恶不赦的想法很早之前就有了苗头,有了苗头之后在自己几近毁灭的打击下,看似消声灭迹,只有现在这样的时候,刘知泉才会无力地承认,他没有办法把这个想法从自己脑中移除。 闭上眼睛。 张开眼睛。 刘知泉靠在沙发背上,望着里间睡着的秦慕白,脑子里是满满当当的李嘟嘟。 那个想法在心里忽然就膨胀开来,像那个著名的蘑菇云一样膨胀开来,刘知泉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仿佛只要守住不张开嘴巴,那个想法就不会对自己有半点影响一般。 李嘟嘟说“处理掉”,刘知泉在心中苦笑,真的能够“处理掉”,那不知道有多美好。 也不晓得到底过了几分钟,刘知泉终于可以再活动起来,他起身去房间,把枕头拍平、床铺整理清爽,然后从内到外收拾李嘟嘟留下的烂摊子,收拾他的书本作业、盖上他的钢琴、洗他的衣裳、刷他的鞋,把他的毛巾整理好,洗干净他漱口杯上的泡沫……做完了之后又怎样呢? 刘知泉认真的想了想,去给少爷把烧钱的美版T恤买回来,他真的很努力。 再然后呢? 再再然后呢? 刘知泉不知道了,真的不敢去“知道”。 ****** 大发杂酱面的生意从早上七点开始,十一点准时结束,到这点上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让老板娘往锅里扔一根面条。 李听雨到的时候没看到江奇文,往铺子里面钻,刚喊了两个大碗,有人笑嘻嘻的接嘴说是三碗。 听声音就知道是黎央北这个混蛋,李听雨毫不遮掩的说:“我就问你要了一回烟,你还跟刘知泉儿告我,黎央北你个小人。” “我那是尊师重教,你要是长歪了,师傅得多伤心啊!”黎央北笑眯眯捏了三双筷子,到李听雨对面坐下,跟着坐过来的是江奇文。他俩早到了,天冷,躲在车里等李听雨,看到人家来了才出来晃过来。 黎央北分筷子,嘲笑李听雨,“被批评了是不是?活该。” “哼!”李听雨才没有觉得这个事情吃亏了,拿这个事情换把秦慕白扫地出门,小爷赚翻了! “你没抽上瘾,戒了好。”江奇文终于说话,眼看着老板端着三碗面过来,问李听雨:“你说不要葱了么?” 李听雨郁闷,忘了,对黎央北说:“你出卖我,给我把葱挑出来。” 黎央北白他一眼,径直挑面吃,这一口扎扎实实的吞下去了,才说:“你当我是师傅呢?你等着吧!不就点儿葱花么?吃了死不了,烦得很。” 李听雨彻底不高兴了,挑着面边吃边想他家刘知泉儿。要是他在一定把所有葱花都挑出去…… “哎呀,你给我挑嘛!吃到很麻很难受的。”旁边桌嗲嗲的女声,身边坐着的男朋友二话没说拿起筷子给女朋友挑花椒。 黎央北也看见了,笑说:“你看看你,净使唤师傅,这是不行的,你要学会照顾别人,以后谈了恋爱还不是要你去疼女朋友,学着点儿啊!” “去你的女朋友。”李听雨看着人家谈恋爱的发腻,觉得烦,嘴巴里没好话,“不准你跟着我们去青羊宫。” “我又不跟你,我跟大师兄。”黎央北说完伸筷子到李听雨碗里挑了一大夹面条走,“帮你吃点儿,你看我人多好。” “我都不够……黎央北!”李听雨被“偷袭”很是不爽,奈何黎央北已经把面吞进嘴里了,不爽也没办法。 江奇文看到李听雨的眼神向着自己碗里的飘过来,拎起醋瓶子,哗哗往里倒,多吃醋预防高血压,保健啊! 李听雨的脸拧得出水来,江奇文明知道小爷不吃醋,太故意了。 被这两个“禽兽”深深的伤害之后,只吃了个半饱的李听雨很想他家刘知泉儿,要是刘知泉儿在,黎央北就不敢偷自己的面,就算被偷了,刘知泉儿也会把他碗里的给自己……呜呜呜刘知泉儿,你这两个学生都不是好人! 这半天的课过得很快,李听雨早上没吃饱,忽然肚子一声响亮的咕咕,让道长老师直接放了他们。 黎央北这个蹭课的也终于觉得自己做了孽,看着饿得可怜的李听雨,发善心说中午请客。李听雨一点儿不客气,说要去你们家海天阁吃香的喝辣的,黎央北欣然同意,还说今天二少爷给你点个高端厨子做菜,又把李听雨哄开心了,再不计较向刘知泉告发他抽烟的事情。 小宝马溜溜的在车流里飞奔,超大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江奇文看到刘知泉和一个不认识的人一块儿从电影院旁边的停车场出来,拍拍身边的李听雨,指指窗外。 李听雨以为有什么稀奇事儿,趴到窗户上看。 这一看就不得了了,马上开车门要下车,黎央北根本没反应过来,他扑过来解锁成功,已经跳下车子去。 “喔,这个……罚款要李听雨缴!”望着李听雨蹿出去的身影,黎央北吓死了。 “小北,绿灯,走。”江奇文倒是冷静的很,“前边去调头。” 第二十二回 “不行,这个不能让你掏钱。”刘知泉十分的尴尬了,秦慕白醒来发现自己给他添了这么大的麻烦,一定要送他来这边办事。刘知泉怎么推辞都不行,送到了地方,发现刘知泉是要给李听雨买东西,硬要掏钱。 刘知泉怎么可能让他掏钱。首先是这个肯定不好意思,其次这是自己买给李听雨的,怎么也不能让别的人给钱啊! 秦慕白一手把刘知泉挡着,一手掏钱递给售货员,刘知泉拦都拦不住,那收钱的小妹看他们如此这般,赶快收钱了事儿,等刘知泉压下秦慕白的手,找零的钱都递回来了。 这时候,轮着观影完毕的观众出来,人群把入口和电影周边贩台分隔开。刘知泉看着手里包装好的T恤,愁得太阳穴有点突突跳。 人群四方散去,刘知泉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站着个无比熟悉的人。抿着嘴,鼓着眼,要是没带那顶绒线帽子,估计用怒发冲冠形容都不过分。 刘知泉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发干,除了眼珠子能动浑身都不能有反应了,“不是……人怎么在这儿?” ****** 李听雨远远看见秦慕白从钱包里拿出钱来给,不高兴的程度瞬间又升了级。想要冲过去把他的臭钱扔到他练上去,忽然出来了人群,横穿不过,只好等着这群人散去。 耐着性子等啊等,人群散去了,那刘知泉儿拎着口袋站着,一点儿表示都没有,“怎么,觉得这样子挺合适的?” 李听雨瞪着刘知泉儿,一步踩碎一块地砖的气势,一步一步走过来,刘知泉儿这个老实人居然半点动作没有。 李听雨一把扯过他手上的T恤,扔到旁边正惊讶的秦慕白手上,走上前去,一字一咬的说:“秦慕白,我们家刘知泉儿不好意思说的话,我来说。你现在的境遇是很可怜,但这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别以为刘知泉儿给你好脸色又收留你,就还把你当朋友,你识趣点儿吧,套什么近乎啊,你买的我不要,拿回去哄相好的吧!” 说罢,转身拉刘知泉儿,“走,回家!” 刘知泉紧紧握住李听雨的手,寸步不移,李听雨拉了两回没动静,气呼呼的回头看他,“你怎么不走啊?!” 刘知泉一点儿脸色没变,道:“李听雨,道歉。” “我……”李听雨和刘知泉四目相对,没看出来刘知泉是说假的,“我不,你答应我的,是你先不守信诺。” “你说那些话过分了,道歉。”刘知泉换了一只手拉住李听雨。 “不。”李听雨怎么可能屈服,往前走一步,在刘知泉儿的鼻子尖上又说了一次不。 “知泉,没事儿没事儿,嘟嘟小孩子……”秦慕白看着他二人为自己绷上,苦哈哈笑着来和稀泥。 “关你什么事儿!”李听雨马上回头恶狠狠瞪秦慕白,瞪得秦慕白自觉闭了嘴。 “李听雨,即使他有错,没有错到能让你大庭广众羞辱他的份上。”刘知泉松手,李听雨马上就把手挣脱开来,揉着自己手腕,看着刘知泉的眼神有说不出的愤怒。 “你不守信用……”李听雨满心眼里念着的是刘知泉食言,他明明答应不跟秦慕白再接触过密的,可是自己一离开他就跟他一起到电影院了,而且……明明是他答应了要给自己买的T恤,现在却变成秦慕白掏钱,完全不稀罕了! “我可以跟你解释,但是现在你要给慕白道歉。”刘知泉看着李听雨眼里面堆累起委屈的神色,心有不忍,上去拉他的手,说话也软了下来。 李听雨眉头皱皱,转身往外面去,脚下生风,一点儿也不想在这儿留。 可怜江奇文和黎央北刚刚跟进来,就看见李听雨往外没头没脑的冲,慌忙和刘知泉说上一句,刘知泉就拜托他们跟李听雨一块儿,待会儿自己来找他们。 做学生生的只好跟着李听雨又出去。 ****** “我走这边,逮住他,脾气不小啊!”黎央北指左边,江奇文不说话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两个人小跑着左右包抄上去,一人捉住一只手,逮住了少爷。 李听雨想跑,挣脱不开他们两个混蛋,只能被拖着走,“放开我!”李听雨死命挣扎,眼看着就要挣脱,江奇文把他的手往后一撇,动不了了。最可恶的是黎央北,学得飞快,也是一撇,这下完全没得动弹,只能老老实实被他俩架上车去。 塞进车里,李听雨要跑,黎央北直接落锁,小人得说:“你跑呀!” 李听雨眼看着江奇文做到后排来守着自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你干什么呀,跟师傅赌气能不能回家呀,丢死个人了!”黎央北从驾驶座上回过头来问他。 李听雨正在气头上,拳头捏得紧,呼吸声又粗,样子可怕的很。 “那是老师交的男朋友?”江奇文看他那发怒小狮子似的样子,不痛不痒的问一句。 “他不配。”李听雨声音大得吓死人。 那边还没回过味儿来的黎央北显然很震惊,伸手拍大师兄的肩膀,“你说什么?!不会吧,别吓我。” “我猜的。李听雨,你现在要去哪儿?还吃饭么?”江奇文转念一想,这个话题不适合继续,转移话题。 “你不吃我节省一顿哈!”黎央北这时候又脑子够用,跟上了江奇文的节奏。 “要。”李听雨觉着自己已经偷鸡不成,犯不着再蚀把米,气鼓鼓的表了态。 黎央北摇头叹息两句,发动车子走人。 到海天阁大酒楼,三个人点了一大桌子菜,李听雨以一敌三,吃得大半菜肴光盘子光碗,吓得传菜小妹脸色有变。 ****** 他们这儿闹一出,吸引了不少人看热闹,可是随着的李听雨走人这事儿也没有什么惊人的发展了,大家也就各干各的正经事儿去。 秦慕白捡起被李听雨扔到地上的T恤,拍拍干净,向刘知泉说:“唉,悔不当初没听你的,得罪了嘟嘟,这辈子都没有好脸色了。” “今天的事情,是他不对,我先代他跟你道歉。”刘知泉此一时心里晕头转向,全挂念着赌气跑出去的李嘟嘟,也不知道小北和奇文有没有逮住他。 “不用,是我……说起来我欠嘟嘟的,这个……”说着,秦慕白把T恤递上来,“权当陪不是的吧!” 刘知泉没有推辞,收下了,想到刚才李听雨说的话,跟秦慕白书说:“小孩子说的话,你不要当真,你我终究是朋友,没有那样……” “知泉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怎么说呢,我也不怨人的,嘟嘟说得对,我这步田地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我谁也不怨……” “慕白,人生际遇难免起起落落,看开些,看得长远些……”刘知泉想到他昨晚的模样,忍不住多嘴。 “我知道。”秦慕白笑着拍拍刘知泉的肩膀,“好兄弟。” “没有你想的那样糟……”刘知泉拍拍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给日再续,今天让我先去把李嘟嘟的事情解决了。” “对对对,嘟嘟去哪儿了,我送你过去。”秦慕白终于找到正确的报恩手段。 刘知泉觉得黎央北和江奇文肯定逮住了李听雨,想了想他们今天一起学琴,又从这边经过,快中午的时候应该是去海天阁混饭吃无疑,思量到此便说了地方。秦慕白殷勤的把人送过去。 ****** 江奇文和黎央北二人早就吃好了,在旁边闲情逸致的观赏李嘟嘟胡吃海塞也不是一会儿了。 黎央北没有江奇文心思重,绕来绕去半天,从江奇文的问话从发,终于发散又总结出结论,一有眉目就直接批评李听雨,说:“李听雨,我觉得你太讨厌了,师傅是把你养大的人,可又不是你真爹,他找个男朋友,你犯得着跟亲爹找后娘似的难受吗?瞧你那样子,一点儿不体恤人,闹什么呀?成熟稳重点,不就是找个男朋友么?以后搞不成的话,还要换呢!难不成换一个你就闹一回,你要是把师傅闹成了老光棍,他老人家不是太可怜了?醒醒吧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旁人不准干预。你得想想,师傅没有伴儿,那得多凄凉啊!” “他怎么没有伴儿了,我跟他在一块儿的。”李听雨一口竹荪汤吞下去,马上反驳。 “你过脑子了么?过两年你考上大学拍拍屁股走人了,他还不就是一个人,你得替他想啊!”黎央北真是服了李听雨了,师傅真是把他宠坏了,什么事儿都要理所当然的为他。 “谁说我要走,我不走,他找不到合适的人,我就一直陪他……”李听雨话说得死绝。 “那什么样的人才算合适?”江奇文从他俩一开始说话就没有参加的意思,说到这儿了突然补上一问,把两个人都问住了。 李听雨怎会轻易认输,“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讲,可是,若真是有个合适的人出现,我一定会感觉得到。” “你先想想,想各种各样的人和师傅在一起,挑出你能接受的。”江奇文还是那个平平稳稳的调子,说完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凭什么他挑啊,大师兄你这不对啊,师傅喜欢谁那是师傅的事,没有李听雨说话的地儿,他算什么,凭什么他来左右师傅的爱好。”黎央北越发觉得李听雨是少爷毛病,被惯坏的,听见江奇文顺着他说就不愿意,立马的截断他们的谈话,“你根本没这资格,你只有接受不接受的资格,再说了你接受不接受又不碍事儿,因为这个事情根本不干你的事儿,你呀,哪儿凉快哪儿呆着,今儿那人是真心和师傅处,你不喜欢也忍了。” 李听雨嘴里嚼着菜,把他俩的话都在脑子过了一遍,吞咽下去,愤恨的看着黎央北说:“黎央北你真讨厌,我为什么不能管他,我就要管!” 黎央北马上就要还嘴,江奇文拉住他,黎央北望大师兄,江奇文摇摇头,“他在吃饭,你别气他,待会儿气出毛病,你想师傅着急么?” 李听雨听着江奇文帮自己,又大吃一口菜,嚼完了略有骄傲的说:“刘知泉是我的,我就要管。” “你闭嘴,吃你的饭。”江奇文看他那欠打的德行,淡淡说他一句。 李听雨抱着菜盘子往嘴里送吃得,脑子滴溜溜转开,像江奇文说的那样开始想象什么样的人物才是自己能接受的,认同他站在刘知泉身边的。 想啊想,吃啊吃,没有结果。 ****** 刘知泉告别秦慕白,径直去问人家前台的经理黎央北在么?前台经理多精明的人物,这是二少爷的老师,清楚得很,领着刘知泉去他们在的包间,走到门口,听见里面嘻嘻哈哈的声响。刘知泉耳朵尖,听到了李听雨的声音,听这笑声,应该是气过了。 顿了顿,敲门。 ****** “胖子不行,太瘦也不行,不能比刘知泉儿高,那样刘知泉儿就显不出来了。”李听雨用筷子敲着碗,说的认真极了,“太好看的也不行,刘知泉太老实了,长得好看的他守不住,早晚要跑……” 李听雨说一句敲一下碗,听得黎央北对着他翻白眼,忍不住道:“李听雨,就你他娘的说那么多,感情是没一个配得上我家师傅哈,你是不是太刁钻了?” “有。”李听雨无情的打断黎央北的话,“像我这样人品有保障的就配得上刘知泉儿。” “呃……”黎央北满头黑线,李听雨还真看得起自己,“你童养媳身份认同感生出来了是不是?哈哈哈哈哈……” 李听雨拿筷子扔黎央北,“去你娘的童养媳认同感……你找死是不是?” 黎央北利落的就躲开了,笑说:“你呀就是童养媳,算了,师傅找不到男朋友,你就以身相报好了,看你这货色差是差点,但是总的来说我们可以勉强接受,就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嫌不嫌弃你了。” “他敢嫌弃我……”李听雨也是二百五,顺着就说了,“我要是看上他那是他的福分,可惜我……”喜欢女孩子这几个字,李听雨怎么也说不出来,一时失语,弄得大家都在等他说话,可是就是开不了口。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敲包间的门,黎央北跳起来开门。坐边上的江奇文看着李听雨独自在哪儿纠结什么,饶有兴趣。 门开了,进来的是刘知泉。 李听雨斜着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不说,撇过头去,继续吃东西,好像胃是个小型黑洞似的,怎么也填不满。 第二十三回 黎央北说要去给刘知泉张罗几个菜来,江奇文破天荒的要跟他去厨房看稀奇,两个人说说笑笑走了,包间里就留下吃个不停的李听雨和刘知泉。 李听雨下巴上沾着油汤,刘知泉捏纸给他擦,一开始一点儿不配合,等到刘知泉叫他李嘟嘟,李听雨这个没皮没脸的就笑了,也不乱动,伸着下巴让刘知泉擦。 “我可以说两句么?”刘知泉给他擦干净了下巴,又给他把袖口绾上一圈,这才好言好语的问了一句。 李听雨本来纠结怎么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看到刘知泉进来挺生气的,可是刘知泉什么都没有说还挺照顾自己的,一下子就忘了,这会儿乐呵呵的把软乎乎的肘子肉夹到刘知泉儿嘴边,笑着说:“你吃这个,好吃。” 刘知泉看他那样子,觉得生气又好笑,张嘴把肉吃了,说:“我是给你买T恤去,他醒了一定要送我。我不是带着他去取了他的车么?昨天照顾了他,他要掏钱,这不也是顺理成章的?” 李听雨听着,觉得好像是自己有点儿小题大做哈,鼓着腮帮子咬筷子,“你说了要处理掉的……” 刘知泉承认,“我答应了你就一定做,干嘛那样冲动,公开场合不留余地,李嘟嘟,这种行为非常的伤人你知道么?” “唔……”李听雨支支吾吾的态度说明他是听进去了的,可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认错什么的是不是太没有面子了。 “你可以打电话给秦慕白……” “我还是接受惩罚吧!”李听雨抢话飞快,“今天回去罚站好了,站两个钟头都可以。” 刘知泉见他那德行完全无语了,从他嘴里夺下筷子,齐整一下,夹菜吃饭,跟这个小混蛋真是说不清楚啊! 李听雨却以为自己已然安全过关,站起来端盘子,把他认为好吃的都端到刘知泉的面前来,嘴巴殷勤的介绍这个好吃那个不辣,完全忘记了就在不久前自己甩了好大的脸色的刘知泉看。 黎央北和江奇文端着三个菜回来的时候,正看见李听雨给刘知泉盛汤。黎央北撇嘴道:“师傅,有错必纠啊,怎么能这么快就完事儿了啊?!” 李听雨抬脚,黎央北横走一步躲开,把菜盘子放到刘知泉面前,刘知泉权当没有听见黎央北说的话,笑眯眯的说:“够吃的,其实不用再叫菜。” “给我师傅吃剩的,这种欺师灭祖的事情我干不出来,唉,有的人啊……”黎央北就是不肯放过李听雨,“师傅,有的人其实是认识到错误了的,表示要是您以后没有伴儿,可以以身相许来报恩。” “咳咳咳……咳咳!”刘知泉听到“以身相许”几个字以后果断的喷了,面前的几个盘子无一幸免。 黎央北幸灾乐祸道:“看把师傅吓得,李听雨你真是可怕!”一边挖苦李听雨,一边给刘知泉拍背,一边还要无良的大笑。 江奇文看着李听雨变阴沉的脸色,居然也笑,把面纸拿过来递给刘知泉时淡淡的扫了李听雨一眼。 被这样刺激还得了,李听雨嘭得一声儿拍桌面,震得碗盘杯筷跳三跳,“刘知泉儿,有那么可怕么?” 刘知泉擦擦嘴角,喝口汤顺顺,心中思忖的是真真有那么可怕,面上却装的那样无关紧要,拉下李听雨坐好,说黎央北道:“小北,开玩笑有个度,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又回过头来拉着李听雨的手对他说,“小北哥哥跟你开玩笑,怎么这么不禁逗?” “他才不是哥哥,他最没品了,我不叫他哥哥。”李听雨瞪着黎央北,从桌子上捡一块自己啃出来的骨头扔他,黎央北躲开了将就手上的面纸捏成团还击,李听雨不查,正中面门。跳起来要拼命,刘知泉把人拉住了。 打闹声中,刘知泉艰难的吃完饭,刚放下筷子,李听雨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大家都看着他,他终于不好意思,呵呵的笑着说:“我生气就饿了,吃多了点,嘿嘿嘿……” 黎央北甩他白眼,李听雨不在乎。你爱甩多少甩多少,反正小爷是吃够本儿了。 ****** 因为是放寒假,腊月里了,下午都散去。黎央北跟哥嫂混耍去,江奇文回了姑姑家,刘知泉带着李听雨慢吞吞往家去。 走了不到一个公交站的路程,李听雨耍赖不走了。刘知泉拉他,他不干,蹲地上望着刘知泉叫苦不迭,“我走不动了,吃太多了。” “那还不走动走动消化一下?” 刘知泉两只手使劲儿要拉他,他不干,把自己的手抱着手臂缩起来。躲了不说,还要推卸责任,“是你让我生气才吃了那么多的,叫出租车。” 没办法,刘知泉只好去路边招手叫出租车。 李听雨蹲着等车,等啊等,又等的一肚子火。哎呀,刘知泉儿真笨啊!两次叫来的车都被别人抢先了。头回那个老太婆不就拎了几块腊肉么?装的气喘吁吁,刘知泉就让了。二一回那个那个女的说有急事儿,看那样子也是假话啊,刘知泉儿还真信。 好吧,这第三辆来了,一个中年女人冲出来就拉车门,刘知泉儿傻站着没什么动作,李听雨忍不了了,一个箭步冲过来,嗓门大得很,“干嘛呀大婶儿,这车是我们叫的,抢什么呀!” “我哪儿抢了呀,我先招手的!”中年妇女手上拎着一大包年货,也是横的很。 “你招手?你招手人家师傅看得见么?”林听雨看看这五短身材的中年胖妇女,就她那手短得都不忍心说了。 “你你你……”中年妇女被戳得说不出话来,出租师傅不厚道笑了一声儿,为了不让事态恶化赶紧撇开头。 “你什么你呀?别以为四十多岁就想我们尊老爱幼,刘知泉儿,上车!”李听雨斜人家一眼来开车门,把他家刘知泉儿推上车去。自己开了后门,坐上去,关门之前不忘学着黎央北的样子甩人家一个白眼儿。 中年妇女气得要死,挥着小短胳膊说:“谁四十多了,人家今年才三十九!死小孩!” 李听雨理都不想理她,跟师傅说去绣锦巷。车子滑出去,李听雨从后排伸脑袋来教育刘知泉儿,“你太善哉了,这个世界是很残酷的啊刘知泉儿你知道不知道?” 刘知泉还没回话,出租车师傅又偷笑,李听雨就说:“师傅我上车没两分钟,你都乐两回了,是不是给我们打个折啊?不收零头也行啊!” 出租车师傅惹不起这个小祖宗,不敢笑了。刘知泉回头看他一眼,叫他坐好,便没有别的话了。 没人搭理李听雨,他也折腾不起来,在后排四仰八叉坐着,怎么看都是没涵养透了的小混蛋。 刘知泉不着痕迹的从后视镜上看他。 李听雨正望着车窗外的商店铺面,脸红扑扑的,刚才在外面冻太久,上到车里有暖气,冷热一冲就这样了。模样俊的很,眼角眉梢的确是有着西方人特征,不够明显,要认真观察才看得出来。 他那亲爸爸是美籍华裔第三代,祖爷娶得的是西方姑娘,爷爷娶得是中国姑娘,到他这儿那份基因少得可怜,却是不小心改善了东方人五官不怎么深邃的特点,让他跟大家区别开来。 刘知泉有时候都觉得,他家李听雨长得的确是出类拔萃的,然后这么些年钢琴、古琴弹下来,他要是注意点,身上确有气质。不过他小孩儿家家心性不定,那份气质只有在弹琴的时候才有。偶尔翻看他和陈大师表演时的照片,总觉得那不是本人。 正看着想的时候,后视镜里李听雨目光和自己的相遇,这小混蛋坏笑着眨眨眼,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坏痞子样儿,刘知泉哭笑不得赶紧撇开视线,也望窗外。 没一会儿,自觉脸有点发烫,心中喟叹:自身修养定力不够,终究还是被小混蛋给乱了心绪。说什么以身相许的胡话,这年头已经到了可以拿同性恋随便开玩笑的地步了么? ****** “你真要罚我?”李听雨不置信的看着刘知泉儿,说完了鼻子痒痒,啊啾一声,都晚上了他还记得。 刘知泉见了赶紧把他棉衣外套给他披上,说:“叫你洗澡快点,不听,拖太久着凉了吧?” 李听雨不管这个,裹上棉衣外套,还问:“你说真的?!” “你不想就打电话给秦慕白道歉。”刘知泉努力推荐选项二。 “哼!别想扣我零用钱,我罚站。”李听雨把手上擦头发的毛巾扔到刘知泉儿手里,鼻孔出气儿,大踏步到钢琴边上的角落里面墙壁站着。 刘知泉见他“宁死不屈”的选择受罚,也不好说什么,把帕子拿到阳台上晾起来,想着他刚才打了喷嚏,害怕他感冒,颠颠地去拿感冒清药片儿,端上水给少爷送过来。 拉拉李听雨的胳膊,刘知泉好言好语的说:“嘟嘟来吃两片儿感冒清。” 李听雨动都不动,把手收回去,对着墙壁上自己涂鸦的EVA初号机用指甲盖刻痕迹,觉得伤痕累累的样子最带劲儿。 “嘟嘟,一口就吃了,来。”刘知泉脾气好,知道他赌气还劝。 李听雨咬着牙瞪他,他倒不怕李听雨瞪,和他四目相对,眼里波澜不惊的很。过一会儿,李听雨撇撇嘴,一把抓了两个绿色小药片儿塞进嘴里,咕嘟一口水就喝下去了,喝完面对着墙壁一言不发,也不看刘知泉儿一眼。 刘知泉端着水杯,看墙壁上画的各种小人和划痕,从六七岁到现在的痕迹都有,李嘟嘟的罚站角,被他丰富到可以成为文化墙了。也不晓得跟他讲什么,刘知泉转身走,刚走一步,李嘟嘟说:“我的T恤。” 刘知泉转身,“等你罚站够了再说。” “我不要秦慕白买的。” “站够了再说,把衣服扣好。” “……”李听雨气得说不出话来,气呼呼的扣棉衣纽扣,听到刘知泉哒哒哒脚步声走远,更生气了,气到头觉得有点儿难过,“都是为他着急,他怎么就不知道呢?刘知泉儿真是个老混蛋!” 第二十四回 面对冲进来的李听雨,刘知泉看一眼手表,心里想着还差三分钟,可看见李听雨红红的鼻头就作罢了。瞟一眼少爷目光又返回到书页上,淡淡的说:“我给你床上开了电热毯,应该暖和的,去睡吧!” 李听雨权当没有听见一样,开始解自家棉衣扣子,把棉衣一脱,跳上刘知泉儿的床,撩开被子往里钻。 刘知泉捏住被子不放,推李听雨叫他去自己床睡,“我换了床单的,你自己睡!” “不,我冷。”李听雨凶悍的很,一点儿开口哧溜就钻了进来,这还不止,推刘知泉的腰,把他垫在腰后边的枕头扯出来自己枕上,又自觉自愿的把被子裹紧,闭眼睛睡。 刘知泉被他这样一乱来,根本没办法继续看书,只好合上书本,取下披在肩上的外套,躺下来睡觉。刚一睡下就觉得两只冰凉的手爪子朝肚子上去,钻进睡衣,五指张开紧紧贴在自己的肚皮上,那叫一个凉,刘知泉忍不住吸口气儿,心里叫着我的天哪,有苦无处诉。 这刺激刚过,终于缓过劲儿来,小腿上又贴上了冰凉的小蹄子,得,刘知泉认命,少爷冰凉的手脚都是自己的责任。 ****** 李听雨手脚转暖,内心大爽,听不见刘知泉儿说话,动了动小爪子,捏刘知泉儿肚皮上的小肉,嘟嘟囔囔的说:“我的T恤。” 被袭击的刘知泉赶紧伸手捏他的手,“哎呀,李嘟嘟。” “有没有?没有就明天再去买。”李听雨被刘知泉儿捏住也不松手,刘知泉儿捏自己的手,自己就捏他的肉,要死一块儿死,谁怕谁啊! “李嘟嘟,你不讲理了哈!”刘知泉用头顶顶李听雨的头,“衣服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要另外买?” “我跟你做的约定,我好好上补习班就奖励我体恤,又不是跟秦慕白,你不买给我就是食言了,刘知泉儿你以后跟谁交往我都要搞破坏。”李听雨终于睁开眼睛,看着刘知泉说的很认真,“不要说你没听懂。” “听懂了。”刘知泉撑起身子,下床,从衣柜里拿出两件T恤,左手的那件是巴斯光年,右手的那件牛仔胡迪,“我再去买的时候没有巴斯光年了,只有胡迪。” 李听雨话说得铁铁的,看着那件巴斯光年眼馋也没伸手,说:“胡迪我也喜欢。” 刘知泉把胡迪给他,将巴斯光年放进电脑包儿里,说:“那我明天把他给老马的儿子。” “啊,你要给人啊?”李听雨手里抱着胡迪T恤望着那件巴斯光年。 “你不要,我总不能拿来穿吧!”刘知泉已经装好,回床上来,刚坐上床沿,李听雨就犯二了,说:“我不要,你也不能给别人啊,你把它放在家里嘛,又不用给它吃喝……” 刘知泉心里明明在笑,面上却一点儿表情没有,躺下,关灯,睡觉。 李听雨马上就缠上来,说:“留下嘛,留下。” 刘知泉不说话,翻身睡觉。 李听雨不高兴极了,张嘴咬在刘知泉儿腰上,刘知泉儿还是一声不吭,李听雨没有办法,只好扒着刘知泉儿睡觉,睡着了梦里头都在骂刘知泉儿老混蛋! ****** 李听雨这回不肯服输,早上爬起来拆了牛仔胡迪的包装口袋,穿上身,外面套了个羽绒服就算完。 晃出去给做早饭的刘知泉看,胸脯挺的很,生怕刘知泉看不见。 刘知泉问他冷不冷。 他冷哼一声儿说年纪大的人才怕冷,说完拎上书包上补习班去了。 到补习学校有点晚,前面位子都坐满了人,离黄老师有点儿远,李听雨老老实实拿出笔记本和题单,开始听课。 听一会儿发现这种题自己会做,江奇文讲过,李听雨就没有兴致了,东瞅瞅西看看,一个不留神就和上回跟自己写条子的女生对视上了。 以前人家看自己的眼神都是闪闪放光的,这回可不一样,不说怨毒,怨恨是有的,李听雨这时候觉得上回自己是有点过分哈,这样一想,就没了气势,慌忙撇开了目光。 “黄老师,我看不清左边板书,调个位子。”那女生忽然就举手跟黄老师交代了一下,黄老师和善得很,答应了,那女生立刻就换到李听雨左边的空位子来。班上有些人就开始怪模怪样的说:“哦……” 李听雨一一把他们瞪闭嘴,黄老师这个小老儿好像勘破天机似地说:“还是要好好学习啊!” 李听雨郁闷的要死,瞅一眼人家女生的题单,名字是杨若愚,不屑的想这鬼名字倒挺风雅的。 杨若愚调位子过来就没安好心,这一点李听雨明白的很,可他没有想到杨若愚一边写字条子给自己,一边还能举手发问黄老师这个式子怎么理解,好学女高中生的形象十分完美。 李听雨手上的字条子上写着:老娘跟你告白是你的造化,你这个缺爱货!!!! 经得住这种挑衅的人就不是李听雨,拿笔在纸条子上写到:真是辛苦大姐你了啊! 杨若愚看了再写:免谢。帅哥你暗恋的女生有老娘漂亮、有老娘腿长么? 李听雨内伤:老子看起来像暗恋别人的小苦逼吗?不是讲大话,要恋爱一打女朋友那是少的,只不过老子怕麻烦!在纸条子上写:大姐您腿长胸大就是没脑子,您哪只眼睛看我像暗恋别人了? 杨若愚看了字条,没有像上两回那样马上回复,而是挺直了腰杆,悲天悯人的斜睨了李听雨一眼,才慢悠悠写纸条子。 这一写起码有五分钟,等得李听雨焦躁不安想直接把杨若愚拖出去讲清楚,还好在他耐心告罄之前,杨若愚把字条子递了过来。递过来之后,杨大小姐积极举手,“黄老,这个题我会,我跟大家讲!” 黄老师还真就让她上去给大家讲题了,李听雨在心里把杨若愚嚼了一次,回头看字条——缺爱货,女人的直觉你永远不懂! 我操,玩我呢! 李听雨一把把字条子揉了,瞪正在讲台上画图讲解的杨若愚,杨大小姐当然没看见,讲完题一蹦三跳的下来,问候李听雨第一句话,“老娘要胸有胸,要脑有脑,你上回测验的分比我低了七点五,哼!” 李听雨扯起嘴角难看的笑笑,小声说:“你是跟我告白女生中最糟糕的一个!” “那是她们没有老娘的气魄,今儿我算是替她们把气全都出了!”杨若愚笑得可好看了,接着说:“帅哥你脸色不好哟,是不是被戳中了?为她高兴、为她难过、为她费心不讨好是不是?拿她没办法是不是?说不出口是不是?说出口了人家也不稀罕是不是?跟她在一起就开心是不是?死皮赖脸缠着不放也愿意是不是?看她跟别的男生说话要好就来气是不是?看到她受气就气得半死是不是?来,若愚姐姐热线,帮你解决一切恋爱烦恼。” 李听雨前一瞬间觉得这货是孙文婷和黎央北同时附体了吧? 后一瞬间条件反射的说:“这样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第三个瞬间过去,李听雨心中给刚才的“是不是连环夺命问”找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答案——刘知泉儿。 第四个瞬间过去,李听雨倏地站了起来,冲出教室去。 杨若愚吓了一跳,李听雨那个缺爱货跑了,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杨若愚手上的笔转了个花儿,颇有尴尬的说:“李听雨有点拉肚子,等不及了。” 全教室的人哄堂大笑,在这哄堂大笑声中,李听雨黑着一张俊脸折返回来,说:“杨若愚,你给我出来!” “哇哦哦哦!”青春期的无知少年们开始起哄,黄老头儿一向淡定的很,看着气氛这么炒了上去,把粉笔扔进盒子里,抱着茶盅说:“青春呐呵呵呵……” ****** 刘知泉跟家里跪着抹地板,突然腰上一个刺痛。 “哎呀,不行,老了……”心里这般想着赶紧停下来,撑起身子锤锤腰来揉揉肩。忽然电话响,干脆就爬起来,伸伸腿、弯弯腰,活动一下接个电话然后接着做年前大扫除。 “知泉,我是陈姐!”陈瑞金声音很大,他们家那边声音很嘈杂,她只有提高音量才行。 “一听就知道是姐姐你呀!”刘知泉甚至听见了江奇文的声音,好像是和他爸下象棋在吵。 “跟你说个好事儿!”陈姐话里忍不住高兴,“我让会宁跟你说哈!” 刘知泉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已经交到陈大师手里了,可陈大师好像不乐意,跟刘知泉说:“我用房间里的分机跟你讲,这太吵了,你别挂。” 刘知泉答应,陈姐就接过电话,笑着说:“你要答应哈,人我见过,挺好的,呵呵呵呵……” 刘知泉约莫明白过来是什么事了,听见那边陈大师的声音传过来,“姐,我跟刘老师讲,你挂了吧!” 陈瑞金喀拉挂了电话,没两秒钟又听见她的声音说:“我把门关上,那几个讨厌得很。” 陈会宁等他姐把门关上,这才说:“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唱川剧的朋友,跟你差不多岁数,他呢跟我们一样,我觉得你俩应该谈得来。刘老师先道个歉,都没有给你透个口风,我和姐姐就……我们觉得你和书正很合适,所以……” “哎呀我来说!”陈姐显然不想听陈会宁在哪儿慢慢说,抢了电话,“知泉你必须答应,这么些年你都没动静,那肯定是没有人,这个书正是唱小生的,人好静,爱书画,话不多,跟你绝对投缘,我和会宁牵线,你来看看。” “陈姐……我……”刘知泉就是挠破头也想不到陈家姐弟会给自己介绍男对象,有点愣怔。 “你别结巴呀,就当交个朋友嘛,一天到晚就围着你家李嘟嘟转,过两年他考上大学走了,或者回他爹妈那儿了,你还一个人怎么办?看还是不看,给句爽快话,快点儿。”陈姐刚说完,那边陈会宁又说:“也不搞得那样正式,就来我们家吃个饭,当是朋友聚会一下,刘老师你别想太多,没有压力的……” 刘知泉抱着电话坐在沙发上,电话机旁边是木头小相框,相框里是那年下雪在家院子里和李嘟嘟堆雪人的照片。李嘟嘟穿着浅黄色棉衣,围着红围巾抱着自己笑得那样开心,自己也笑得那样开心。 可是,再怎么样也是小叔叔,也是那么小的一个小混蛋…… 刘知泉把相框摆正,说:“那,让你们费心了,真是感激不尽。” “好,就说定了,我们定下时间通知你。”电话那边初次做媒的两姐弟兴奋的很,电话都没挂就商量上时间了。 刘知泉挂了电话,看着那张合照,陡然间觉得心里有点酸涩,为了不让自己继续酸涩下去,起身活动两下,捡起抹布继续擦地板。 第二十五回 头一回拒绝杨若愚时李听雨压根就没有多看人家两眼,这时候看着杨若愚朝自己走过来才发现,杨大姐真心高,跟自己差不多,至少一米七,而且,平心而论杨若愚长得好看。 一束马尾走路时左右晃着,大小姐咬着半边唇出来,笑说:“怎么着,决定跟若愚姐姐掏心窝子了?” 李听雨怎么可能在门口跟她讲话,转身往走廊尽头走,到他们平常偷偷抽烟的楼梯间,李听雨站定,转过身来,看着她说:“你那些话哪儿看来的?” “什么话?老娘经常说出来的话就是经典着作,需要在哪儿看啊!”杨若愚现在是对李听雨充满了敌对情绪,长得帅了不起啊?长得帅就可以随便伤女孩子的心啊?长得帅就可以无视别人的感受啊? “你问那些是不是,那么长一串你背了多久啊?凭你的脑容量真是辛苦了。”李听雨也不是好欺负的人,你有暗器,我也有明招。 “我辛苦我愿意,我为你啊,我害怕你在情感中迷失方向,终身无爱,孤苦伶仃,荒寂老死,哎哟那可真叫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行,你做这事儿也真算是积阴德了,再不做点儿好事儿,恐怕你也要终身无爱,孤苦伶仃,荒寂老死了……那你继续积阴德,那些话哪儿看的?”李听雨面无表情的还嘴。 “少女杂志,怎么大帅哥有兴趣啊?上面半本星座半本心理测试,一个月一本才卖五块,划算死了要不下次给你带一本啊?”杨若愚笑得促狭,“怎么?说得靠谱了,哼,你也有今天。你拒绝女生的时候就应该有觉悟,作孽甚多总有一天要还的,真以为一帅遮百丑啊,我告诉你心灵的丑恶是再怎么遮盖都没有用的!” 李听雨瞟她一眼,无力的说:“正义和爱的美少女战士拜托你快变身啊,代表个月亮水星什么的把我消灭了吧!” 李听雨是真心想自己从这个世界消失好了,怎么会有这样糟糕的结果出来,好像……好像真的是喜欢刘知泉儿。 可是一直以来……不对,其实一直以来就没有想过要喜欢什么人,现在想到的时候,喜欢的人就变成刘知泉儿了。 “李听雨……”杨若愚觉得不对啊,怎么就投降了? “别理我。”李听雨十二万分的不乐意,推杨若愚出去,“你走!” “你以为我稀罕你啊!”杨若愚退出来还手,推一把李听雨,人没有站稳,撞上门框子,“啊,不好意思,你没事儿吧?” 李听雨摇头,“你走吧!” “你怎么啦?不是挺冲的嘛平时,说不过我就没气儿啦?”杨若愚看他神色显然不对头,没有轻易离开。 “我都被你……”李听雨正乱着呢,已然不知道跟杨若愚说什么了,“你快跟我说你那些是胡诌的!” “什么胡诌呀,绝对在理,从心理学的角度出发的。”杨若愚这下子来兴趣了,“哎,真有那么个人?谁啊,说给若愚姐姐听嘛,保证给你保密,喂……” “就是你,我爱你爱得死去活来。”李听雨岂会被她骗,白一眼杨若愚,没好气的说。 “姐不稀罕你,你喜欢我管我什么事,我还能让你不喜欢我呀!”杨大小姐完整说完这句话,转身优雅的走回教室去,“哼,这一箭之仇老娘终于报了!” 李听雨见她走了,马上把门关上,把自己关在楼梯间里,额头顶在雪白的墙壁上,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喜欢刘知泉儿。 对哦,之前看见他和秦慕白怎么都不对劲儿,其实自己也隐隐约约觉得有点过分,黎央北讲得也很对,自己有什么资格管刘知泉儿,可是就会那样想啊,自己也控制不住啊…… 他妈的,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喜欢刘知泉儿,从头到尾都是不自觉的在吃飞醋。 好了,真是太棒了,真相大白了…… 可是,去他妈的可是! 可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啊! ****** 上回带回来的香肠晒得不错,刘知泉把它取下来洗干净准备今天晚上煮给李听雨吃了。趁着少爷高兴地时候,给他通禀一声老刘要去相亲的事情。 当香肠在沸水里翻滚的时候,刘知泉想为什么要这样正式的通禀李嘟嘟呢?这样做的自己很奇怪啊,难不成自己的恋爱还要让少爷批准不成?还是说少爷因为自己见不得人的想法把李嘟嘟当成了对象产生的幻觉? 想到最后刘知泉笑自己,越来越没有一个独立自主成年人的样子,都不晓得是自己太在乎李嘟嘟的存在,还是李嘟嘟的胡搅蛮缠在心里留下了阴影,察觉这些的刘知泉决定,这件事情是自己的事情,李嘟嘟小朋友还是不知道的好。 把煮好的香肠捞起来放到菜板上,现在热乎乎的可不能切,热的切下来没有完整的一片一片的形状,要晾的稍微凉一点才行。便放下它,去弄菜,没一会儿听到开门的声音,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李听雨,喊他一声,居然不答应。 刘知泉洗着菜,他不答应就算了。把菜洗完,该煮的煮上,那香肠也晾的差不多,不烫好入口的温度,刘知泉切了一寸长的一截圆滚滚的香肠到房间去寻李听雨。 “嘟嘟,怎么不说话?累了还是怎么了?” 没人应,刘知泉就奇了怪了,“李嘟嘟,香肠,你最喜欢的麻辣味,想啃么?” 还是没人应,刘知泉推开他的房间,没人,果断转身自己的房间,推开门看见李嘟嘟趴在床上,拉被子把自己的上半身盖了一个严严实实。 刘知泉笑,“怎么把自己搞得像个鸵鸟一样,干嘛把头埋起来?”走过去,拍拍李嘟嘟的屁股,“吃香肠,你不回我吃了哈!” 李鸵鸟马上就翻身,把被子压在怀里,双手逮住刘知泉拿香肠的那只手,没觉着刘知泉要逃的意思,张嘴把香肠咬到嘴里,双手抱着啃。 “怎么了?”刘知泉看着他一口咬爆香肠外层发脆的肠衣,油水更着手指头淌下来,担心毁了自己的床铺,赶紧的扯了一张抽纸给他擦油水。 李听雨光啃香肠不说话,眼神看着刘知泉的时候,有着软绵绵的惆怅。 “李嘟嘟,说话。”看他嘴角沾油,刘知泉老妈子心性爆发,赶紧给擦。 “我在吃东西呢,吃东西不说话。”李听雨捏过抽纸自己擦拭嘴角,说的挺没好气,好像刘知泉是个不懂礼数的莽夫似地。 “哦。”人家说的有理,刘知泉还真不好说什么,虽然他心里想的是平常吃饭那么大的碗都堵不住你的嘴,今天居然要教训我了?! “嗯,我……我没什么,就是……就是、就是肚子饿了,你快去做饭。”李听雨目光飘忽,看着跟前看墙壁,半推半就说出这话来。 刘知泉一听就知道是托词,可是看他现在这种样子,刘知泉并不想戳穿他,起身揉揉他的头说:“你吃的时候小心点,别弄脏了被子。吃完了爱躺就躺,饭菜好了我来叫你。” 说完起身,刚站直衣裳,就被人拖住,回头看见李嘟嘟正望着自己,张口又闭口,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嘟嘟,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风格。”刘知泉决定当个好的倾听者。 “刘知泉儿,我……”李听雨想了想,说:“如果我有很过分的要求非要你答应,你要怎么办?” “很过分……呵呵呵呵,李嘟嘟你先给我解释很过分是有多过分?”刘知泉想他家李嘟嘟应该是愁到了,你看那个样子愁的不轻。 “嗯,过分到……凭我对你的了解可能过分到冲击你的道德底线……”李听雨把最后一口香肠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嚼了。 “呃……”刘知泉脑子里迅速过了很多青春期容易冲动干下的蠢事,可是好像没有一件能够冲击到自己的道德底线啊?“没怎么懂。” “你真笨。”李听雨扁嘴,“你出去做饭!”松了手,挥手赶刘知泉走人 “遵命,嘟嘟大人。”刘知泉笑着起身。 李听雨一下子板起脸来,“不许叫我嘟嘟,要叫听雨,跟唤小狗似地,我不喜欢。” “好的,嘟嘟。” “刘知泉儿!” “哈哈哈哈……我去给你做饭。” “……” ****** 洗漱完毕的李听雨径直回了自己房间,刘知泉大松一口气,正常日子还是要过的啊!翻开在看的小说,细细品读继续。 剧情急转直下又柳暗花明,这十来个章节看得刘知泉手不释卷,等到反应过来应该睡了的时候,手指头已经冷麻木了,稍稍动一下都难受。反正已经看到安心的地方,刘知泉把书合上,双手放回被窝里,关灯睡觉。 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隔壁李嘟嘟不停翻床的动静,频率很高,刘知泉一下子就睡不着了,竖着耳朵又听了一会儿,甚至数了数五分钟内少爷翻身的次数。 完了这不是个好事儿,刘知泉起身披上外套,往李嘟嘟房间去。 李嘟嘟压根就忘记了关门,刘知泉轻轻推开门,走进去。虽没有开灯,衬着外面的灯光还是看得见李嘟嘟临时把被子盖住头。 “有烦心事儿啊?要不跟我讲讲。”刘知泉坐到他的床边,看着被子下面那“一坨”,等了半天没有反应,刘知泉就笑着说:“嘟嘟,你不说话我就自己动手了。”说着从被子边沿往里伸手,逮住李嘟嘟的脚,吖?“你睡了这么久怎么还是冰凉的?” 李听雨蹬刘知泉的手。 “是不是睡不暖和才一直翻身?”刘知泉说完有点儿自责,刚睡觉的时候还庆幸他不纠缠自己了。 李听雨这话一听,把蒙在头上的被子掀开,望着刘知泉,问:“你不喜欢我跟你睡是不是?” 刘知泉并不回答,只是说:“你睡不暖和,就过来吧!” 李听雨抿嘴,小模样挺受委屈的感觉,看得刘知泉不忍心,伸手给他拿外套,“走,过来吧!” “你别后悔。”李听雨明明身子都撑起来了,还说这话。 “我后悔什么呀?”刘知泉说着把外套给他披在身上。 李听雨马上爬起来抱着他的脖子,“我要跟你一起睡。” “好。”刘知泉怕他冷着,外套给他裹紧。那李嘟嘟马上就高兴了,穿上拖鞋往刘知泉的房间跑。 刘知泉把他这边的灯关了,回到自己房间,他已经在被窝里躺好了,看着自己过来两眼晶晶亮。 躺上床,用被子把两人裹好,李听雨扒上身来,说:“我冷,你暖和暖和我吧!”说完一双爪子又贴到肚皮上了,刘知泉内心郁闷得要死,简直成了少爷的人形暖炉。 心中想的总归是想的,还是没有赶走少爷作孽的爪子,身子把他抱紧,主动贴上他冰凉的脚。 暖暖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李听雨高兴的呵呵傻笑,靠着刘知泉的手臂美美的睡着了。在梦里一点儿也不担心刘知泉不喜欢自己,也不用翻来覆去搞得自己一身冰凉。 第二十六回 过年的前十天,各家亲朋团圆一起吃饭,就叫团年,只有那些家里人散的太开距离太远,调不过时间的,才会拖到三十晚上。李听雨和刘知泉最近每天都是大鱼大肉吃着,日子过得非常滋润,刚刚从马老师家吃了回来,电话响起,接起来是黎央北,说明天他家团年,来接他们俩。 李听雨最没有礼貌,说是你妈妈掌勺还是你嫂子掌勺啊要是你嫂子那我和刘知泉就不来了。黎央北闷声笑着说有你好吃的,爱来不来,挑三拣四。李听雨就替刘知泉做主了,你明天早上九点半来接我们,不许来早了,我要睡懒觉。 刘知泉看他在沙发上躺得那样没形象,忍不住踢踢他的脚叫他稍微把两条腿儿闭拢点儿,李听雨不干,两只脚还就靠上刘知泉的腿,耍赖皮说:“脱鞋,给我脱鞋。”一边说一边伸懒腰,懒到想要一掌拍死他的程度了。 惯孩子如刘知泉真是世上少找,当真抱着一双臭脚丫子给他把鞋脱了,抬着扔在沙发上,“躺好躺好,掉下来不管你啊!” 李听雨挪屁股往里,张嘴又使唤人,“刘知泉儿我想喝水,刚才腊排骨啃太多好口渴。” 刘知泉一点儿感觉没有,跑去给他倒水,还教育他,“你呀吃饭的时候有好吃的就一个劲儿的吃,也不考虑一下肠胃、身体受不受得了,李嘟嘟我跟你说你这个就叫暴饮暴食……” “哎呀,我知道了,啰嗦。”李听雨把脸埋进抱枕里面,表示不想听老刘你啰嗦了。 刘知泉识趣的闭嘴,跑去给他倒水。 李听雨从抱枕后面偷偷看刘知泉,心里想着自己喜欢他,看到他倒好水起身的时候赶紧用抱枕把自己的脸遮住,嗯,喜欢他,因为他对自己好,不对,应该是他对自己非常好。 一把把抱枕扯开,李听雨翻身起来说:“刘知泉儿,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男的。”刘知泉倒的水有点多,走得慢,听李听雨这样问,想也不想就敷衍他。 “是什么样的男的?”李听雨把双脚盘起来,坐正身子追问他,“他要具备什么样的条件,你才会喜欢他?” 刘知泉琢磨了一下这个问题,把水杯放到茶几上,笑眯眯的看着李听雨,看得李听雨都要变脸色了,才颇有八卦精神的问:“喜欢人啦?什么样的姑娘?成绩好不好?漂亮不漂亮?” 李听雨给他个白眼,抱着杯子喝水,喝够了给刘知泉的揣测下了评语,“俗,俗不可耐。” 听了评语,刘知泉笑着起身去烧开水烫脚,大冬天的没有比这件事更舒适的了,看着蓝色的火苗子蹿上来,刘知泉想:“终于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了……”想完不禁有点小小的心伤。 ****** “把门关上。”李听雨神神秘秘的把江奇文和黎央北叫道黎央北的房间里去,手上捏着人家黎央北的PSP,张嘴使唤江奇文。 江奇文不动,眼神望向黎央北,黎央北郁闷,伸手把门关了,回过头来瞪着李听雨,“就你事儿多,干嘛呀?我还想去跟师傅打两圈麻将呢!” 李听雨不搭理他,手中游戏暂停,站起来很严肃的问他俩:“你们怎么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 江奇文挑眉毛,双手揣回衣兜里。黎央北捞起自己的枕头,直接甩向李听雨的脑袋,一下又一下,说直接点就是用枕头殴打李听雨,“管你屁事儿啊,有你这样问的么?你个二百五。” “啊,黎央北你打我?啊……啊,我跟你拼了。”李听雨奋起反抗。 在江奇文看来就是两个二货在打架,而且是一点儿都没有美感的扭打。等到他俩你咬着我的手指头、我戳着你的鼻孔,僵持不下了,江奇文在床沿上坐下,淡淡的说:“你是好奇还是来谈心的?” “唔唔唔好吃……”李听雨嘴里咬着黎央北的手指,说的不甚清楚。 江奇文听了,捡起李听雨暂停的游戏,摁开继续,打了一会儿,说:“遇人不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嗯?!”两个二货同一鼻孔出气,听江奇文一说都震住了,不知不觉也松开了手。 黎央北正在琢磨大师兄说的遇人不淑那个人到底是谁的时候,李听雨推他,一脸没找到重点的模样,说:“该你说了,奇文哥哥都说了,该你了!” 对李听雨以牙还牙这个信条的忠实执行者黎央北同志,马上扑上去把李听雨压死,“老子是天生的,上高中自然就知道喜欢男人了,怎么样?!” “啊、啊,黎央北我要打死你……”李听雨继续奋起反抗,奈何终究不是黎央北的对手,只能在口舌上逞能。 江奇文看不下去了,“李听雨,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李听雨死命推开正起劲的黎央北,“你滚你滚,我要和奇文哥哥说话。” “哈,奇文哥哥!”黎央北在李听雨脸上挺流氓的摸一把,还要继续欺负他,江奇文叫黎央北松手,还说待会儿压哭了你怎么跟师傅交代? 李听雨就来劲了儿了,“我要告刘知泉儿,让他替我收拾你。” 黎央北能放过他吗?幸亏江奇文叫住了他,李听雨侥幸逃脱没有再被收拾。 “你个天生的没用了,你出去,我们两个说话。”李听雨喘着粗气赶黎央北走,黎央北偏不,往床沿上一坐,和江奇文并坐着,说:“我和大师兄二人一心,就不走。” “我不问你,你快走,走!”李听雨不干。 江奇文见他俩闹不停,有点头痛,主动起身了,两个都不干了,扑住人不让走,江奇文说:“闭嘴,说话。”前一个词儿给黎央北,后一个词儿给李听雨。 那俩二货虽然互不服气,还是听了江奇文的,各就各位,江奇文回到床边坐下,看向李听雨。 李听雨把他们两个都看一遍,说:“我……我好像……好像也喜欢男生……” “啊?!”黎央北又忘记了闭嘴。 江奇文说:“嗯,然后呢?” “然后……”李听雨微微起了身子,又坐下,把“我喜欢刘知泉儿”给咽了回去,不想让黎央北这个“死敌”知道,“没然后了,怎么办?” 黎央北说:“你跟师傅说呀!” 江奇文说:“别轻易下定论。” 李听雨望着他们俩,觉得他们说的都是屁话,“我没撒谎,我之前没觉得喜欢过谁……” “最近发现你喜欢一个谁了。”黎央北说得时候羡慕嫉妒恨,都有喜欢的人了,自己怎么没找到呢?感觉输了一样啊! “嗯。”李听雨点头,“他是……他是男的。” 江奇文站起来说:“你不要一直暗示自己喜欢男的,转移一下注意力,暂时不要想这件事情,过段时间再说。” “你先把这件事情跟师傅坦白啊,跟我们说有什么用。” 要是能跟刘知泉说,才不会来找你们,李听雨郁闷,扁嘴看他俩,“我想问的是像我这种后天才喜欢男人的,是真的同性恋么?我会不会只是喜欢他,是因为太、太……太要好的错觉,是不是想错了。” “我们哪儿能跟你讨论的出来,去跟师傅讲啦!”黎央北还是这个建议,江奇文瞟一眼黎央北的小书架,说:“你暂时不要跟师傅讲,后天要去我家相亲,我爸给他介绍了一个唱川剧的,别把师傅的好事搞砸了。” “你说什么?”李听雨眉毛立了起来。 “我爸,你陈伯伯,给师傅介绍了一个对象,男的,唱川剧的。”江奇文相当尽责,又重复了一遍。 李听雨即刻就捏起了拳头,咬着嘴唇,“你说真的?” “没有人说取消啊?我姑姑昨天还去买了瓜子、花生、糖果回来。”江奇文面无表情继续说。 李听雨再不管这两人,嘭地打开门冲出去。 ****** 刘知泉打出一张幺鸡,点了炮,黎妈相当不好意思的把幺鸡拿了过去,笑说:“刘老师真是客气,都点我几回了!” 刘知泉只好赔笑,心里头莫名其妙的心跳加快,推倒洗牌,刚搓两下,房间门口蹿出李听雨,正站着,喘着粗气望着自己。 和他眼神刚一对上,李听雨就发话了,“我不准你去相亲!” 刘知泉一愣,旁边黎中南一边砌牌一边笑着说:“呵,听雨你管得真宽,太平洋警察啊!” “我不管别人,我就管他。”李听雨伸手指着刘知泉,“不准去!” 黎爸笑他小孩子,说:“你放心,刘老师给你找了后妈还是一样疼你!” 黎妈最好,从盘子里抓了一个牛皮糖,撕开喂到李听雨嘴边,哄他说:“听雨最乖,刘老师就去看看,成不成都不知道,你着什么急?” “万一他喜欢呢?”李听雨张嘴咬了牛皮糖,嚼着说的可担心了。 “他喜欢那多好呀,以后又多一个人疼你嘛!”黎妈拍拍李听雨的背,“都是大小伙子了,不兴这样耍脾气的,多不好看呐!” 李听雨看着刘知泉的眼神没有移过,刘知泉站起来,说:“我跟他说说,你们先玩,太不成样子了,大过年的耍脾气。”说完刘知泉拉着李听雨走。 穿过黎家的院子,看见对面来了江奇文和黎央北,刘知泉问有没有清净地方,黎央北看李听雨气得那样子,居然有点儿不忍心,贡献了自己的房间,看见他们叔侄俩进去,黎央北忍不住想过去听墙角,走两步被江奇文拉住了,“去买烟花,你开车。” ****** 刘知泉掩上门,让李听雨坐床沿边上,李听雨不干,刘知泉就坐了下去,稍微抬头望着李听雨。 “你不要去。”李听雨看刘知泉要张嘴,赶紧赶在他前面说这话。 “我已经答应了。”刘知泉拉住他的手,把那双小爪子捂在双手中间,“听雨,我们把这个心结解开好不好?” “没有结。”李听雨摇头,这怎么能是结呢?这就是挑战我李听雨的忍耐力,这是挑战。 “你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你认为我和秦慕白有什么,在电影院闹,这一回只是说相亲,在小北家闹,这样一点儿也不好。” “你要去跟别人好,我当然生气。” “呐,这个是心结……” “我不想你跟别人一起,你是我的,我不想别人来分你,我不干。”李听雨看得出刘知泉的表情,他这种样子在纠正学生错误的时候才会有,李听雨不管了,“我喜欢你,只有我可以喜欢你。” 刘知泉突然感到指尖一阵麻木,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放,扫一眼黎央北房间的装饰,刘知泉小心翼翼的望向李听雨的眼睛。 李听雨愤怒又难过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呈现在自己面前,这眼神让刘知泉猛的就醒悟过来,把最初那点震惊飞快的冲刷掉。 这个回答冲动又口不择言的成分居多,李听雨是被自己宠坏了,表达的方式非常不正确。刘知泉起身摁着他的头,把他抱进怀里,虽然不想承认,就现在的势头看来,李听雨的身高黏上自己只指日可待的事情。 “听雨,你喜欢我,我很荣幸,也很高兴。我一直在等这天到来,你进高中后的每一天外婆都在想,哎呀我家嘟嘟长大第一个喜欢的人谁呢?是他的老师还是哪个明星?或者是他最喜欢的作家?还是根本就不需要经历移情牛犊恋就直接就找到心仪的姑娘……” 李听雨气结,刘知泉怎么这么笨呢!哪里是什么移情牛犊恋,不是……可是……可是自己还不能确定自己就是真的同性恋,要怎么说啊! “……嘟嘟说喜欢我,我真的高兴,之前我想要是嘟嘟喜欢的是你的老师,搞不好我还要吃醋呢……” “你闭嘴。”李听雨才不要听他那些屁话,“别跟我讲移情牛犊恋,我听苏老师讲的次数多到能把讲义背下来!” 这的确是苏教授《青少年常见恋爱心理问题》那课里的内容,被李嘟嘟直接点破自己在用苏老师建议的方式解决他的心理问题,刘知泉有点挂不住,深深后悔这么些年把李嘟嘟带到西师的课堂上混。 “刘知泉儿,你答应我在我说可以之前,不要去相亲。”李听雨觉得刘知泉心里已经觉得自己对他是牛犊恋,说什么都没用了,干脆来直接的。 “李嘟嘟,这种事情是私人的,不受任何人的约束,而且,我答应了你陈伯伯,我不会食言。” “你要是看上那个人你就完了。”李听雨这货已经口不择言了。 刘知泉笑着揉他的头,“少爷,你放松点,跟同学们出去玩一玩怎么样?” 李听雨推开他的手,“我就要守着你,让你干不成相亲。”说完拍拍屁股走人,丢给刘知泉一个骄傲的背影。 “呵呵呵呵呵……”刘知泉被他异常认真的样子逗笑了,一方面是觉得难得看到李听雨这样不要脸不要皮,平时都高贵的很,稍微要他折腰的事情绝对不稀罕了,另一方面刘知泉这笑也是在嘲讽自己,逾矩的心思居然有回报,虽然是歪打正着,要是自己装装傻,也能幸福高兴好多天吧,毕竟李听雨情真意切的说:我喜欢你,只有我可以喜欢你。 第二十七回 回家就翻书柜的李听雨被刘知泉全嘲笑,刚笑两声被李听雨瞪住,没敢继续。李听雨左一本右一本,抱了两本厚得能压死人的心理学专着,看都不看刘知泉一眼说:“借给我看一下。”说完拍拍屁股回自己房间,难得的关上了门。 刘知泉想刚才回来的路上跟他讲了那样多,分析他当前的心理状况,估计他一点儿也不相信,硬要自己钻研。也罢,多钻研点儿没错。 等到倒上水,敲门请少爷洗脸洗脚,少爷绷着脸出来,刘知泉看他脸色不好赶紧的全程伺候,总算得了好脸色,眼巴巴目送着他回房间,忍不住说别看那么晚,李听雨也不说话,回头白刘知泉一眼,嘭关了门。 刘知泉马上开始反思,自己这种全知全能的形象好像不适合青春期少年了哈,唉,好怀念小时候说什么都信,还要用亮晶晶眼神看着你的李嘟嘟啊! ****** 到约定好相亲的日子,李听雨竟然比刘知泉起的早。穿戴整齐在刘知泉门口候着,搞得刚起床准备上厕所的刘知泉被吓得尿意全无。 这还只是开始,李听雨从刘知泉出房间开始就全场无休紧迫盯人,刘知泉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并且脸色不善。 刘知泉咬下最后一口馒头,试探的说:“嘟嘟,既然这么不高兴,干脆回去陪你舅妈。” 李听雨端起稀饭,一口喝干,放下碗,慢慢抬眼看刘知泉,“我不会给你机会的。”心中想的是,虽然老子研究了两个晚上也没有明白这几这个情况到底是心理毛病还是天生展露,不过今天的重点不是学术研究,是要防止刘知泉儿跟唱戏的勾搭上。 说完眼睛有点累,李听雨揉眼睛,刘知泉不知死活道:“叫你晚上别看那么晚……” “我也不想啊,谁让那个书那么厚,而且哦好多名词,有的黎央北都不明白,你怎么教学生的,他怎么那么笨!”李听雨生气,这些破书太难啃了,从盘子里再拿一个馒头,咬下去的力道就想要咬断仇敌的脖子一样。 刘知泉看见李听雨气呼呼的样子,忍不住嘴角的笑。 这笑被李听雨看见了,心中越发的没好气,忍不住思忖道:“笑笑笑,刘知泉儿老混蛋,要不是老子害怕万一自己不是真同性恋,是心血来潮,伤害你那脆弱的心灵,早就全都给你说清楚了!去你娘的牛犊恋,老子就是喜欢你,是爱好不好,很多人追求的那种爱!” 李听雨气呼呼这样想的时候,刘知泉还在想要不然今晚上亲自给少爷当陪读算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李听雨这时候面目狰狞的想着一个负责任的好男人才会想的事情。 ****** “真的要一起去?”刘知泉又问了一次。 “你再问十次还是这个答案,我、要、去。”李听雨戴上帽子和手套,抬腿跨上自行车。 刘知泉觉得既然木已成舟,就只能先打预防针了,“嘟嘟,不许发脾气,不许给人难堪,你不答应这两点,我不会带你去的。” “……”李听雨扁嘴,没好气的拍拍刘知泉的车座儿,哼哼一声“嗯”算是答应。 刘知泉得到承诺了,这才上车骑着走。 到陈家的时候,唱戏的先生还没有来,李听雨自觉掌握了先机,在屋子里像小蝴蝶穿花飞行一样,嘴巴甜、笑容甜,一下子拉拢了不少人心。 陈会宁喜欢他那热闹的性子,觉得这个孩子比他家凉薄的江奇文好多了,一直笑眯眯的听他讲话,还给他剥松子儿,尉迟山小伸手要居然都没份儿。 说说笑笑好一会儿,院子外面有汽车声响,陈会宁猜应该是书正来了,起身去接人,李听雨比谁都着急,拉着陈会宁的手说:“陈伯伯,我要去。” 尉迟山小嚼着牛轧糖笑说:“刘老师,你小叔叔比你上心啊,主动点嘛!” 李听雨就说:“他不用来,我帮他看。”生怕刘知泉也跟着出来了。说完拖着陈会宁的手往外去。 门口果然有脸出租车,边上一位男子正付钱,手上还拎着一些礼物。 眼看着人家就要回过头来,李听雨小小的紧张了一下。 “书正老师。”陈会宁笑着上去招呼人。 书正收好钱包回过头来,淡淡的道:“不好意思,有点堵车,过来晚了。” 李听雨趁机把人好好的打量一番,心中马上松口气。 这个唱戏的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普通的长相,硬要说优点,身形好,嗓子好,说话声音好听,除了这两个优点,李听雨还没看出别的来。李听雨有一种老子赢定了的骄傲想法生出来,这骄傲的小情绪一翻涌,李听雨就不着调了,上去喊人家叔叔,还自我介绍说是刘知泉的长辈儿,说刘知泉这个人不行,闷得要死,还是个书呆子。 书正刚到就遇见这样有趣的小孩,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多余的话,搞得李嘟嘟的设想落空。他本来是想跟人家套个近乎,好顺理成章的对刘知泉进行落井下石,可现在人家一句或都不多说,李嘟嘟进攻也没有目标了。 ****** 大家堂屋里坐下,相互介绍,李听雨直端端立在刘知泉的身边儿,跟背后灵一样。陈会宁两边介绍一下,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再加上尉迟山小在边上看笑话的鬼样子,直接卡壳了。陈瑞金比他弟弟来事儿多了,说:“山小你不是要修整妈留下的那几盆兰花么?去弄啊!会宁来帮我做饭,听雨你和奇文哥哥去买饮料回来。那个知泉你和书正说会话,相互了解了解啊!”说完盯着自己老公,陈家姐夫很自觉地就说我洗老腊肉待会蒸着大家吃,陈姐顿觉事情圆满了。 懂事儿的四散开,就李听雨不怎么乐意,刘知泉看着他还扁嘴。江奇文踱到李听雨面前来叫他走,李听雨纠结了一下,冲上去附在刘知泉耳边悄声说:“不准看上他。” 刘知泉一个没忍住就笑了,李听雨越发不放心,江奇文等得也烦了,伸手勾着他脖子把人拖走。 看着李听雨被无情的拖走,刘知泉笑得忘了自己在相亲。幸好书正并没说什么取笑的话,刘知泉不好意思,连忙说:“见笑了,养的不好。” 书正摇摇头,淡淡的说:“他是长辈儿,你也不好教训,其实很关心你。”想着刚才这个快嘴李听雨跟自己讲的,书正觉得有意思。 “唉,他还说什么了?”刘知泉心中那叫一个郁闷哟,这个李听雨不会先下手为强了吧 “说你闷,是书呆子。”书正这个人平时不喜言语的,今天看见活络的李听雨,先是觉得人长得标致,然后觉得言语可爱,会讨喜,虽然没说但是有点喜欢这个小朋友。 “呵呵呵,倒是八九不离十,我是有些这样。”刘知泉听了又笑,他家里嘟嘟啊,想了想自己的确是这样,爽快承认了,“书正老师的姓氏很少见,我一开始以为是草头苏……” 刘知泉好讲,书正乐听,很是合拍。没一会儿陈会宁拿着一把葱装模作样的往这边看探,尉迟山小捏着花洒递眼色给他,直接走上前去,陈会宁赶紧跟上来,两个人偷偷摸摸瞧人家相亲。 ****** “为什么我抱两瓶?”李听雨看江奇文两手揣进衣兜里,而自己左手抱一大瓶可乐,右手抱一瓶橙汁,觉得很不公平。刚走出超市来就质问两手空空的江奇文。 “你说你要喝橙汁,你要喝可乐,都是你爱喝的,难道我抱?”非常配合李听雨的质问,江奇文停下来问着他说的这句话。 李听雨没办法反驳他家奇文哥哥,是他跳着脚要买的,这时候抱怨完了,想着刘知泉和书正两个人专门在哪儿坐着看对眼儿,心里超级不踏实,马上开始小跑,也不管江奇文了。 双手抱着饮料直接冲进堂屋,一打眼就看见刘知泉在哪儿说的兴高采烈,“……怨不能、恨不成、坐不安、睡不宁这几句实在精妙,写出莺莺思……”猛的瞥见李听雨靠在门边,刘知泉马上回头对他笑了,“回来啦,放下呀,很重吧!” 李听雨跑两步把两大瓶饮料放到桌面上,拉椅子过来,坐在刘知泉旁边,什么话都不说,就把他们两个人翻来覆去的看。 刘知泉想是李听雨要捣蛋,李听雨想我要听你们说什么,书正想小朋友身上怎么起了敌意? “要不来下棋吧?”刘知泉生怕李听雨说出什么晴天霹雳一般的话来,指着围棋棋盘生硬的转话题。 书正点点头,起身去端棋盘,刘知泉也起身帮忙,李听雨抿嘴捏了拳头,心里想刘知泉太阴险明知道老子不太会这个还要跟唱戏的下! 刘知泉二人对围棋都在行,行子顺畅。以前也教过李听雨,结果少爷没兴趣,刘知泉也不自讨没趣,随他去了。今天李听雨坐在边上看他二人下棋,心中后悔死了当年没好好跟刘知泉学,什么都看不懂,只能回忆起什么尖、双、虎的连接手段,脑袋想疼了也没看明白。 “这个……漂亮!” 书正的这步棋赢得刘知泉由衷的称赞,李听雨脸上挂不住,伸手抓刘知泉的白子玩,几颗棋子被他捏在手里咔咔响。 刘知泉棋逢对手下得高兴,哪儿注意到李嘟嘟的脸色,待到他自觉精妙的放下棋子后,端茶杯喝水才看见少爷正瞪自己,想起他刚才要求不许看上书正的要求,刘知泉赶紧撇开头,两下一联系快要忍不住笑场了,李嘟嘟这种死守严防的姿态太有笑点了。 “刘知泉儿我来帮你下!”李听雨岂是无所作为的人,主动加入,待到书正放下黑子后,捏一颗白子,手在棋盘上游荡,实在是不知道下哪里,索性随意的一丢。 刘知泉哪里干,连手带白子给李嘟嘟捏住了,“嘟嘟,这里不能下。” “为什么?我就要放哪里。”李听雨另一只手又捏一颗白子要往差不多的地方放,刘知泉又去捉他那只手,两个人僵持不下,打嘴仗,完全的瞎扯。 书正微微笑着看他们闹,这对叔侄真心有趣儿。 “你手拿开。” “不行不行。” “刘知泉儿!” “这样好不好,我说放哪儿你就放?” “嗯……好吧!”李听雨装的一脸勉为其难的答应。 刘知泉指,李听雨放,终于又可以下下去。 李听雨毕竟是个看不懂的笨蛋,没多久注意力就不在下棋上了,反而去看书正执子的姿势,两根手指夹住棋子,放下的时候轻盈又优雅,心思一转就想学。 轮到他放子,刘知泉指了地方,就学书正二指夹棋子,来那个根手指力道不均,白子掉下来,在棋盘上弹了两回落到了别处,李听雨赶紧说:“掉了,不是那儿!”说着要把白子捡起来,刘知泉挡住他的手说:“落地生根。” “是不小心掉的!”李听雨推开他的手继续要捡,刘知泉拉住他,两个一拉一扯,李听雨没准头,一不小心把一盘棋都抹了。 闯了祸就不敢大声呼呼喝喝了,连忙趴地上捡棋子,还连声说对不起。书正看他两个着急慌忙的样子,终于主动开了金口,说:“没关系,我可以复盘。” 而后,刘知泉和李听雨目瞪口呆的看着书正一子一子把刚才的棋局给摆出来,李听雨在复盘完成那一瞬间就彻底膜拜书正了,回过头看着刘知泉说:“你下不赢他的。” 这话让书正微微笑,让刘知泉哭笑不得。 那两人正在消化这话的时候,李嘟嘟又对着书正笑笑,相当明显的偏头回去在刘知泉儿耳边压低声音说:“这么聪明的人,你应付得来么?” 这时候陈瑞金喊开饭,李听雨笑着站起来卖乖,说:“你们收拾吧我去帮忙!”比谁都跑得快,奔到厨房帮忙端菜。这一上午心眼儿就没消停过,真是饿了。 ****** 圆桌子围着坐,李听雨一屁股坐下,回头想叫刘知泉儿坐身边,没回过神左边坐下了江奇文,往右边看位置的时候,尉迟山小乐呵呵的坐了下来。刘知泉和书正过来的时候留下两个空位,这用心太明显。 那二人倒也没有推辞,坐了下来。李听雨着了慌,想说话时,左右两边的人各拉住他一只手,这个动作的意思是闭嘴。 李听雨看着江奇文,眼神质问他为什么? 江奇文看看陈会宁,然后又看看师傅和书正的,李听雨看右边的尉迟伯伯,他老人家扁扁嘴表示我们是被逼的,李听雨就明白了,是陈伯伯发觉自己在妨碍相亲进行,派他们两人来“清除”自己的。 第二十八回 人家两个清清静静相谈甚欢的时候李听雨这个小子明目张胆的插一脚,两个陈媒婆怎么可能淡定。 江奇文慢慢踱回来就被他陈爸抓壮丁了,本想推脱,看他爸也是一个壮丁样子,便认了。 陈媒婆们告诉他俩吃饭的时候把不懂事的左右包抄,给刘老师和书正制造机会,不然……男陈媒婆看了一眼尉迟壮丁,尉迟壮丁拉儿子的手表示保证完成任务请首长放心。 不过,陈媒婆们低估了李听雨的能耐,眼看就要起身准备说话,尉迟壮丁一块儿卤鸭腿塞进他嘴里,还说:“听雨很瘦啊,多吃点肉。” 李听雨愤儿扯出嘴里的鸭腿儿后咂咂嘴发现是他喜欢的甜皮鸭,果断张嘴开始咬着吃。 刘知泉从一坐上桌子就觉得气氛不对,奇文爷俩一左一右给嘟嘟贴上不像是有好事,但见着尉迟山小没轻重的把鸭腿儿往嘟嘟嘴里塞,小担心一把,等到李嘟嘟眼睛发光啃鸭腿儿,刘知泉想自己是白担心了。李听雨被他们搓来揉去又不是一回两回,没有想象中的容易“受伤”啊! 李听雨欢天喜地吃着鸭腿儿的时候,还没有忘记想一想要说什么,刚才他想站起来说话就是一时气愤,脑子里没打主意,这时候吃东西脑子有空,就想想。书正很厉害的,要是他不是刘知泉的相亲对象,李听雨觉得自己会喜欢他,可是他……刘知泉在干什么?! 李听雨眼里看见的是刘知泉一个劲儿的摸人家书正,从这边视角看来摸的应该是大腿!脑子里一嗡,嗖得站起来,用筷子指着那两人喝道:“你们在干嘛!”表情之严肃,语言之正气,秒杀三公里范围内的所有雄性。 刘知泉瞟一眼李嘟嘟没工夫理他,赶紧扯纸给书正擦裤子,还道歉,说:“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就把饮料弄倒了!” 李听雨脸一红,坐下,埋头,苦吃,其他人都笑,江奇文面无表情的把另一个甜皮鸭腿儿给他放到碗里。 ****** 李听雨埋着头,耳朵里听见各种声音,虽然所有人都在关心刘知泉把饮料碰倒湿了书正的裤子,可这些话在李听雨听来就是对自己的嘲笑。他吃着最后一个鸭腿儿,明明刚才那个都那样美味的,这个吃在嘴里怎么如同嚼蜡? 终于这个事情过去了,大家又客气的吃起饭来,李听雨思忖着刘知泉同书正讲话投机,下棋是好对手,这会子又有这样的小事件做插曲,他俩的缘分眼看着就一点一点的增厚,如果说刚才只是着了慌,现在就是慌得五内俱焚了。 鸭腿儿也不啃了,抬头望着刘知泉,陈阿姨正给他说什么,李听雨心里一愁,张嘴就问:“书正叔叔,你会和刘知泉儿交往么?” 所有人一愣,刘知泉更是楞得有点儿周身发寒,李嘟嘟这个小混蛋不觉得这话难以启齿嘛? 书正端着饮料杯子,小小的喝一口,说:“这个问法很有意思。” 李听雨站起来说:“我不同意你们交往。” “啊?!”全桌子一阵小小的惊呼,李嘟嘟维护大侄子的形象直接变成了职业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 刘知泉赶紧喊住他,“李嘟嘟。” 李听雨不管了,接着说:“你们不合适。刘知泉特别爱说话,特别爱和人交流,书正叔叔你太安静了,他会受不了你的,你也会受不了他的。所以,你们最好不交往。” 说完了,李听雨把所有人都看了一遍,特别是指派男人和儿子来清除自己的陈大师。陈大师被李听雨看了一眼,竟然不好意思躲开了他的视线。 “李嘟嘟,出来。”刘知泉被李嘟嘟搞得心力憔悴了,这个小混蛋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啊,并且出门的时候还跟他打了招呼的。 “我要吃饭,肚子很饿。”李听雨不理他,说完坐着吃。 书正淡淡的笑笑,望着刘知泉说:“先吃饭吧!小朋友很有见地。” “我不是小、朋、友。”李听雨捏着筷子直视书正。 “姑姑,吕风扬说晚上九点钟的火车,带着女朋友回来的,让收拾一间屋子给人家住。”江奇文硬生生的转话题。 “什么?女朋友?!”陈瑞金受刺激了,“大二谈什么恋爱!还敢带回来,嗯……长得好看不好看?” “姐,你问什么呢!” “哈哈哈……我去接人。” “大学生谈恋爱不稀奇的。” “……” 在众人的一致努力下,话题直接转到了这边。李听雨知趣,不再惹事儿,吃一口饭,看一眼刘知泉儿,他一定是气着了,这之后都没吃什么东西。想到这儿,李听雨这饭也越吃越不是滋味。 ****** 中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大家都谨慎了许多,说说笑笑,拉琴唱曲儿,陈大师是最好这口的,捏着二胡拉得尽兴,书正给大家唱了《琵琶记》中“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连江奇文都给他爸弹古琴配了一回《将进酒》,在李听雨看来这才是正常的过年聚会。只是因为自己说了那样的话,俨然坏了一锅好汤的耗子屎,李听雨一改上午的活络,都只当旁听的。 江奇文把古琴递给他,李听雨摇头,江奇文执意递给他,李听雨只好抱着,看看刘知泉,又看看书正,抱着琴到江奇文那高端琴桌前坐下,说:“《春江花月夜》,我写的,希望大家喜欢。”说完自弹自唱,唱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潋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刘知泉自然会唱,轻声和着,李听雨看见刘知泉轻声唱,终于有了精神。 ****** 回家路上刘知泉没有半句话,李听雨坐在后座上深深感觉到刘知泉对自己今天的行为生气了。进巷子没预兆的跳下车子,刘知泉终于刹车回头看他,问:“怎么了?” 李听雨不说话,就那样站着。 路灯在后面,刘知泉这样看过去是逆光,哪里看得清楚,叫他又不应声。只好架上车子,走到面前去。 凑近了才看见李嘟嘟一副难受的样子,刘知泉害怕自己心软,说:“事不过三,今天早上也说好的……” “你闭嘴。”李听雨微微抬头,三个字让刘知泉儿没法说话,趁他闭嘴这个空档,李听雨一步跨到他面前,说:“我控制不了,那是吃醋,没办法。刘知泉儿你听好,不是移情、不是牛犊恋,我喜欢你,那些人就是我的情敌!” “你闭嘴。”李听雨微微抬头,三个字让刘知泉儿没法说话,趁他闭嘴这个空档,李听雨一步跨到他面前,说:“我控制不了,那是吃醋,没办法。刘知泉儿你听好,不是移情、不是牛犊恋,我喜欢你,那些人就是我的情敌!” “李听雨……”刘知泉猝不及防只能喊出他的名字。 李听雨站得笔直大声的回话:“怎么着?” 刘知泉忽然没了气,细声说:“回家。”说完迅速的转身,去推自行车。 李听雨一点儿没迟疑冲上去扳过刘知泉的肩膀,刚看见他的鼻尖就没头没脑的吻了上去。 刘知泉被吓得够呛,微微张了嘴,李听雨猛冲猛打的冲上来,嘴唇磕在了刘知泉的牙齿 上。可怜的嘴唇两边都是坚硬的牙齿,猛力的碰撞让它很受伤。 李听雨觉得自己的嘴唇有那么小小的一块儿已经疼得麻痹掉了,忍不住唔唔出声叫疼,抬手捂住,眼泪水顺着就下来了。 “嘟嘟……”刘知泉那一瞬虽然惊慌,却也还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担心他嘴唇伤着了,刚才涌起来的害怕和尴尬全都抛进太平洋了,赶紧捧着李嘟嘟的脸想要看探。 奈何李听雨捂得死紧,眼泪花子使劲儿流也不松手。刘知泉着急的没有办法,看着他满眼满心的慌乱。说话李嘟嘟不听,想掰开他捂住的手李嘟嘟也不干,刘知泉觉得自己都快急的心头着火了。 叔侄俩在那路灯下,一个捂嘴蹲着,一个无措站着,活脱脱舞台上灯光下的对手戏,有意思极了。 李听雨捂住嘴埋着头,心里头的想法着急上火有,不服气、不甘愿有,觉得丢人出丑也有,各种混杂成一团,李嘟嘟彻底不知道怎么办了。嘴唇疼的要死,明显感觉到磕破了,已经尝到点点腥甜。刚才一瞬疼出来的眼泪花子已经有点干了,眼角干干的紧绷紧绷的感觉,十二位万分的不舒服。 刘知泉心头一开始是一团乱麻,神兵天降一样刺激人的告白,刁蛮任性的情敌宣言,没头没脑冲上来的强吻不成,这接连一串的事情在这么短时间里要整理出一条清晰的线索,几乎不可能。刘知泉自然没这本事,不过疼孩子的刘知泉这时候根本管不了这些了,心头只想着李听雨的嘴唇没事儿吧?要是磕破了那得多疼啊,大冬天的伤口好得慢,吃饭、喝水怎么办?他怎么这么冒失?!心里头叨叨絮絮许久竟没有一个是重点。 就好像受不了他俩在那站着发愣一样,自行车同志哐当一声倒了下去,这一声哐当,把两个人从内心世界里召唤回真实世界来。 刘知泉赶紧去把自行车扶起来,拍拍坐处,看着李听雨说:“嘟嘟,坐上来回家。” 李听雨站起来,捂住嘴,慢吞吞坐上车去。 刘知泉儿载着他缓缓朝家里去,一开始蹬车的时候,腿脚有点硬,使劲儿太大,鞋子在脚踏板上打滑,车子歪歪扭扭差点没倒下去,李听雨紧张的抱住他,吼:“骑稳点啊!” “哦。”刘知泉醒悟,双脚点地,深呼吸一口器,抬脚,这一回终于稳住,稳稳当当朝他们的“狗窝”回去。 ****** 李听雨上嘴唇的左边受伤严重,磕破皮不说,还有点肿,整个嘴唇微微上翘的感觉,怎么看怎么滑稽。李听雨正伤心自己这丢人到家的告白,没空管形象问题。 刘知泉左手里端着一杯淡盐水,右手捏着棉签,想要沾盐水给他擦擦,消个毒,李听雨怎么也不干,刘知泉第十二次说:“嘟嘟,听话。” 李听雨顶着微微上翘的红肿嘴唇,恶狠狠的说:“不要你管!” 这句狠话是刘知泉求他听话十二次以来得到的首次回答。 刘知泉对李听雨永远有用不完的耐心,把棉签放到淡盐水里沾沾,又说:“听话,擦一下就好!” “就知道擦盐水,除了擦盐水呢?”李听雨瞪着刘知泉,气得要死,“我磕到嘴唇以前说得话呢?你想装听不见是不是?” 李听雨质问完看着刘知泉,希望刘知泉正面回答一个,可刘知泉还是手里捏着棉签无动于衷的样子。 李听雨控制不了自己了,嗖得站起来,在屋里着急走了一圈,一把掀开钢琴,带着满腔怒火恶狠狠的开始弹奏,哆哆咪嗦,哆哆咪嗦,咪咪嗦哆哆,啦啦发唻唻…… 一时间,高亢的曲子在整个筒子楼回荡。 隔壁三个合租一块儿的车工小青年马上扑到窗台上扯着嗓子跟着唱,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楼上五十多岁下岗摆摊卖烟的大伯开始朗诵中华民族的儿女啊,谁愿意像猪羊一般任人宰割;楼下爱慕李听雨已久正读初一的俏丫头敲着两个不锈钢杯子给伴奏……腊月里哪儿有那样早休息的,没过多久,整栋楼都嗨了起来,还有人点曲子,对着刘知泉家叫:“李嘟嘟《对面的女孩看过来》,弹一个呀!” 李嘟嘟那琴就在窗子边,听见了看一眼刘知泉,刘知泉眼神飘忽着躲开,李听雨站起来半个身子都探到窗外,吼:“大晚上的哪儿有姑娘看过来啊,早点洗洗睡吧!” 第二十九回 李听雨郁闷自己丢人的告白两个钟头后,裹着棉被昏昏沉沉的睡过去。隔壁房间的刘知泉抱着书本在床上直直的坐了三个钟头,手上的书一页都没有翻过。 终于眼睛干涩的不行,眨出眼泪花子来,刘知泉伸手揉了揉,这一揉,整个人都塌了下来。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诡异的情况? 自己不过是答应陈大师相了一个亲,马教授年轻的时候一天相四个亲都没有问题,自己几十年了才相了一个亲,就搞成这样了…… 刘知泉闭上眼睛以后想的就是上面那段话,这段话虽然没什么问题,但是刘知泉知道到自己是潜意识的在排斥面对李嘟嘟的说的正经事,大脑根本无法处理那个事情。 那个事情……那个事情怎么回事? “我控制不了,那是吃醋,没办法。刘知泉儿你听好,不是移情、不是牛犊恋,我喜欢你,那些人就是我的情敌!” 刘知泉不但记得李嘟嘟说的每一个字,甚至还记得李嘟嘟说每个字时面上的表情,还记得他当时怎样站着,手指在裤缝上敲着怎样的飞快节奏,他什么都记得,所有细节。 可他不敢往下想。 他要是像往常跟学生打堆闹着玩一样往下分析就会知道这样一个结果——李嘟嘟说话时的态度坚决,表达所使用的话语言简意赅、逻辑清晰,具有深刻的说服力,说话时的眼神紧紧盯着听众不放,渴求得到肯定的回答,动作上暴露出他心中的小小慌张——综上所述此告白情真意切,实属货真价实。 这个答案是刘知泉无论如何承受不住的,所以了解自己各种优缺点的刘老师选择在这个事情上走消极政策,能避一时避一时。 除了消极躲避,刘知泉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 自己是有这个心思的,难不成还能迎着李嘟嘟这个小混蛋的想法,心往一处想么?万万不可。他是个小孩儿心思,过一段时间也就罢了,退一万步说,李嘟嘟待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再多也就是两年,高中完毕,这个带孩子的任务也就圆满了。 刘知泉想完这些,长长的叹一口气,放好书本,关上灯,漫漫黑暗包裹各路感觉,使得心思更加集中,刘知泉脑中李嘟嘟告白的样子越发清晰。怎么还能睡得着?辗转反侧直到天亮。 ****** 李听雨这一觉好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亮。在床上扭了几扭,稍微清醒了就想起昨晚上的事情来。除开自己丢人现眼,李听雨还记得刘知泉明显的逃避正面回答自己的“告白”,虽然睡着的时候忘记了,可是现在又想起来了,刘知泉压根就没有对自己的“告白”表态,他……他居然敢不喜欢自己?! 李听雨一骨碌翻身起床,穿了一只拖鞋就不管不顾的去砸刘知泉的门,“刘知泉儿,刘知泉儿!” 刘知泉在厕所里听见砸门的声音,端着漱口杯子,咬着牙刷奔出来,那个小混蛋手脚并用的踢门一点儿也没有发现,看他那样着急的样子,刘知泉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自己是越来越不清楚了。 “鸵鸟,缩头乌龟,你就会躲,你出来!”李听雨狠狠一脚踢上去,用的是没穿拖鞋那只,踢完了之后觉得脚趾头痛,只稳住了五秒钟,就曲腿儿抱着跳,正疼得龇牙咧嘴的时候,瞥见刘知泉在厕所门口站着望自己。右手端着漱口杯,左手捏着牙刷,嘴角上白白的泡沫就那样沾着,头发乱糟糟,眼神让李听雨看不出什么能说明他想法的东西。 心里着急,脚上疼,李听雨一下子就火了,“你关房间门干嘛?看见我找你也不说话!” “风吹的,我开了窗户。”刘知泉看看手上的牙刷,说:“我在刷牙……” 李听雨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蹲下身子揉自己的脚趾头,埋头瞪着脚趾头撒气。缩成一团在刘知泉房间门口,看得刘知泉真的心软,想走过去拍拍肩膀搂着宽慰两句。 理智告诫自己最好不要过去,刘知泉挣扎了一小会儿,僵硬着转身回厕所,继续洗漱。 李听雨听见脚步声的时候,以为刘知泉过来了,再细听却发现是越来越远,赶紧抬头,看见刘知泉回了厕所里面。 “他不喜欢我。” 这个想法一瞬间就出现、壮大,让李听雨的心像被千万根针扎。 他好像忽然能明白杨若愚那个女魔头为什么一定要报复回来。现在有点难过,有点伤心,还有很多不愿相信,李听雨再揉揉脚趾头,回自己房间穿上拖鞋,又吧嗒吧嗒进到厕所里,刘知泉在水池前刷牙,听见响动,从镜子里看李听雨。 “早上想吃什么?”刘知泉虽然知道自己笑得牵强,还是开始跳过重点,让生活硬生生接上以前的节奏。 李听雨看着镜子里假笑的刘知泉,闷声走过来挤开刘知泉,挤牙膏,装水,也开始刷牙。刘知泉只好让他,草草把泡沫清洗了,放好杯子、牙刷,说:“嘟嘟洗漱快点,今天回家过年。” 李听雨从镜子里看刘知泉出去的身影,想:刘知泉儿是个老混蛋! ****** 家里很是热闹,李听雨美国的大姨、广州的二姨、新加坡的三姨全都回来了,还各自带了一家子人,原因无他,今年老舅妈七十有九,是大寿,生在正月里,都回来,过年、做寿一起了。 “老儿子过来,大姨看看长多高了?”李听雨被大姨拖过去,半路上又被二姨拉住,问说:“嘴唇怎么了?肿的哎。” 所有人就都看过来了,李听雨那肿的有点翘的嘴唇的确打眼。 正给长辈们添茶水的刘知泉愣了一下,心里有点儿发颤,看向李听雨,果不其然,李听雨立马伸手指着刘知泉儿。 这一指,刘知泉心一沉。 “都怪刘知泉儿。”李听雨指着刘知泉儿说:“他不给我吃肉,昨天在别人家里团年,我啃腊排骨把自己的嘴唇磕到了!”说得是正气凛然,掷地有声儿,笑翻了全家人。 老舅妈笑得喘不过气儿,好半天才笑着说:“嘟嘟,待会儿叫老嫂子给你煮腊排骨,就你一个人吃哈,多造孽啊!” “小泉你怎么能饿你小叔叔呢?不怕你小姑奶奶回来找你啊哈哈哈哈!”有长辈儿打趣儿刘知泉,刘知泉笑笑,继续给大家添茶水,背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 挤着坐都是三桌饭菜,刘家这一大家子实在人太多了。家里肯定住不下,三姑奶奶回来家都没回直接在外边街口的大酒店订了十二个房间,把这个问题彻底给解决了,不叫嫂子担心,大侄子和侄媳妇受累。 晚上玩得很晚,人家姑嫂许多年没见话多的不得了。底下小辈儿的多,说话打牌下棋的多的是。李听雨跟几个侄子打麻将,虽然牌打得很烂,但是手气好得不得了,让给他做狗头军师的刘知泉很是羡慕嫉妒恨。 “打这个?”李嘟嘟摸着八筒问刘知泉,刘知泉摁下他的手,拿一筒打出去,李听雨瞪他,“你干嘛?我打,拿回来。” 那几个跟刘知泉同辈的就笑了,说小泉不准抢小叔叔的风头,李听雨被大家抬起来,还真就不得了了,说刘知泉:“就是,一点儿眼力都没有!快看这个牌是不是可以胡了?” 刘知泉有口难辩,只好给小叔叔看牌,指指几张牌,李听雨一看就明白要胡哪几张了,一高兴就拉住刘知泉的手说:“这盘我要自摸。” 瞧着李听雨拉着自家的手,看着李听雨真心的笑,刘知泉也暂时忘了那些纠缠不清,笑着点点头。 一家子玩到半夜散了的时候,各个长辈儿都给李听雨红包。有老舅妈、老姨、老姨夫们,还有那么多哥哥姐姐,都给李听雨红包。陪李听雨小叔叔打了麻将的几个侄子侄女笑问他,要不要侄子侄女给你的红包呀? 李听雨笑着说:“你们都工作了,小叔叔我还在读书,只要你们给,我就要,你们的一片心意嘛,我不能浪费。可是今年就算了,你们已经输了这么多钱给我了,就不要你们再出血了。”说罢从麻将毡子的口袋里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票子,递给刘知泉儿叫他数,得意洋洋的看着一众侄子侄女,显得自己及其宽宏大量。 二姨就说:“哎呀你看看他那样子,真是……呵呵呵,有你在啊你爹妈没回来我们也高兴!” 李听雨马上就去卖乖,把老舅妈、老姨挨个抱抱,说替我妈抱抱你们祝你们新年快乐啦! 然后就有人说哎呀小泉那么老实怎么把老儿子教的这么狡猾哟,刘知泉只能苦笑,李嘟嘟可不是自己能教的人物啊! ****** 抱着一摞红包的李听雨高兴的不要命,坐在自行车后坐上一个劲儿的数个数,数完了忽然就抱紧刘知泉的腰说:“有十八个红包哎刘知泉儿!”感情已经把闹心事儿忘记了。 “嗯嗯,你收好,别乱花。打牌还赢了二百五十块。”刘知泉一边蹬自行车一边回答他,除了编造自己没给他肉吃把嘴磕了,刘知泉没有看出李听雨那点像还记挂“那件事”的样子,也就放宽心了说话。 “嗯。”李听雨确实心情好,收好红包,把头靠上刘知泉的背。 这个动作让刘知泉觉得又回到了生活的正轨,脚下生风,蹬得更快了,转进小巷,路过昨天晚上李听雨告白的路灯,李听雨突然蹭了蹭刘知泉的背,刘知泉问他怎么? 李听雨说:“我喜欢你,以后每天都跟你说一遍,说到你也喜欢我为止。” 刘知泉三魂七魄丢了一半,手上车头不稳,李听雨说:“好好骑车。”刘知泉已然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认真骑车。 后座上的李听雨看着红包和刘知泉的背,笑得可甜了。 ****** 李听雨不是没脑子,今天早上回家看到一大家子的时候,他就决定了,一定不像杨若愚女魔头一样告白失败还跟喜欢的对象结仇。 自己这样穷追猛打要刘知泉表个态,太难了,先不说他刚刚相亲完毕看上了书正,就是家里这种和乐融融的气氛也不容他跟自己讨论这种大逆不道的问题,还有自己是他小叔叔,像刘知泉这么迂腐的老家伙,肯定是没有胆量跨越的鸿沟,那么就换个方法好了。 李听雨自觉的比杨若愚好多了,那个女魔头对不对就要报复拒绝他的人,自己被刘知泉拒绝不但不报复还要给他时间慢慢想一想再表态,看吧,自己真是非常有度量的人!那么,给他多少时间呢?嗯,就到新年开学吧! 李听雨决定把这些话也说给刘知泉听,让他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善解人意。洗漱完毕李听雨就盘腿儿坐在刘知泉的床上,抱着古琴抚了一曲《凤求凰》。 刘知泉进房间看到小混蛋占了床,头痛。 小混蛋瞥他一眼,把《凤求凰》弹完了,优雅的起身站起来,说:“你可以慢慢考虑怎么回话,寒假结束前我不会再逼你。”说罢跳下床,套上拖鞋回自己房间了。 刘知泉看他把自己房间门关上,头更痛了。 第三十回 陈会宁、陈瑞金姐弟俩打电话说书正一个人在这边没回老家,叫刘知泉动作麻利的。刘知泉犹犹豫豫不知道说什么好,李听雨就站在身边儿,电话里说什么都被小混蛋听去了。 李听雨看刘知泉那个样子,心里头的妒火烧的猎猎作响,一把抄过他手里的电话,跟陈伯伯说:“书正叔叔家在哪儿啊?我和刘知泉儿去看他。” 那边陈会宁听李听雨这样说,被吓了一跳,陈瑞金听见是他,只说这个小坏蛋又要帮倒忙,不能让他去。 李听雨马上就要说陈阿姨你才别看不起人,电话被刘知泉抢了回去,匆匆说声待会打过来,就挂了。抱着电话看着李听雨。 凭李听雨对刘知泉的了解,他要教育人了,于是李听雨先下手为强,“只要你和书正约会,我就要去搞破坏,你别想背着我找别人。” 刘知泉把电话放下,想要跟李听雨谈谈真是越来越难,想了想,张口叫住他:“嘟嘟……” “叫我李听雨。” “李听雨。” “哎。” “我和书正……” “什么你和书正,你是你,书正是书正,分开说。” 刘知泉看着咄咄逼人的李听雨终于觉得曾经那些被他用这张嘴打击的人很可怜,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自己,“书正没有表示过愿意和我交往下去,我也没有表示……” “你表示了。”李听雨不信他那套,开始数手指头说:“一,那天你们谈的很投机。二,我一说书正的名字你就紧张。三,刚才你想接受陈伯伯和陈阿姨的建议,碍着我在旁边犹犹豫豫,我看见了。” 刘知泉想这可真是天下奇冤,却没有包大人给自己洗冤昭雪。 “……所以,你看上书正是肯定的,可是我跟你讲了的,你们不合适。我喜欢你,我们合适,我们都一起住那么多年了……”李听雨侃侃而谈的极不要脸。 刘知泉伸手捂住李听雨的嘴,李听雨眼睛鼓得很大,两秒钟后就笑了,双手拉开刘知泉的手,咧嘴笑着说:“我说得很对吧?” “李听雨,你青春期钻牛角尖出不来我可以理解。”刘知泉从李听雨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吞吞口水说:“可是,你说喜欢我,让我很困扰。请你……” “没门。”李听雨马上垮脸,俊俏的脸蛋儿买有好颜色真是很可怕的事情,“谁要你说这个,我说了你可以考虑到寒假结束,现在我不听。” 叮叮叮电话响,李听雨接起来,是孙文婷他们,叫李听雨一起去庙会,李听雨回头看看刘知泉那鬼样子,马上就说好。 半个钟头之后,黎央北载着孙文婷和江奇文上门来,楼底下喊李听雨,李听雨一激动就奔下楼去,边走边喊刘知泉儿你快点儿。 孙文婷招手他就跳上了车子,江奇文关车门,黎央北把车开了起来,李听雨惊觉不对,扑车窗上说:“刘知泉儿还没上车。” 黎央北说:“谁说要师傅一块儿去了。” 李听雨马上望向江奇文,指着他说:“你……”然后气不打一处来,扑上去跟江奇文拼命,被江奇文随随便便就收拾了,压在车座上动弹不得,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闹着要下车。 孙文婷在副驾上嘲笑他没从师傅那儿断奶,黎央北今天对他算好的,说哥哥请你吃好吃的,庙会上敞开肚皮吃。 李听雨就没有了声响,正期待童养媳还要出什么奇招的时候,发现他居、然、真、哭、了。 ****** 刘知泉追到楼梯口只看见黎央北给自己挥挥手,手上小混蛋的围巾、帽子都没有让他带上,会不会冻着什么的想过之后,刘知泉又接着开始愁了。 回到家里,刚收拾好垃圾包,电话又响,接起来,还是陈会宁他们姐弟。陈瑞金说:“知泉你是不是该打电话给我们呀?” “对不起,姐,我忘了……”刘知泉刚说完听见那边说陈会宁说奇文他们已经把听雨接走了,“嗯,是你们让奇文、小北和文婷来接走嘟嘟的?” “对呀!”陈瑞金笑得不行,“你们家嘟嘟比谁都上心你的事,老是帮倒忙,不把他支开你要怎么成哟!哎,知泉你跟姐说实话,你觉得书正怎么样?今天早上我弟弟是个傻儿,什么都没问就叫你约书正,应该先问问你有没有感觉嘛!” “呃……”刘知泉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他的心儿砰砰跳,总觉得这样把李嘟嘟骗走不是个好事。 “吞吞吐吐干嘛呀?有就是有,没有就没有,害什么臊啊!” “陈姐,那个正月里的,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太好啊,大家都放假的时候,我让会宁打听了书正没有老家,就在这边,去吧,买点小礼物,你不好意思我让我弟跟你一块儿去。” “呵呵这个倒不用……”刘知泉嘴笨了,不知道怎么招架,那边陈瑞金就招呼陈会宁过来说书正家的地址,叫刘知泉快记一下。 陈会宁积极的过来说,刘知泉也只好记下。又说两句便挂了电话。刘知泉坐在沙发上,一会儿看看纸条,一会儿看看李嘟嘟的围巾、手套,整个脑子就嗡嗡嗡起来了。 ****** 李听雨这个哭法可不是演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呜呜哇哇没脸没皮的嚎,连鼻涕都掉出来了,一点儿形象都不要了。 压着他的江奇文可不希望他的眼泪鼻涕擦到自己身上,松了手,李听雨爬起来,横着袖口狠狠得擦眼泪鼻涕,哭着叫黎央北停车,放他下去。见没人理他,就不要命的扑上去拉黎央北的手,这哪儿成,黎央北看着路边的临时停车牌,顺着靠了过去。 车子停稳,黎央北就骂人了,“李听雨你长脑子了么?居然拉我,盘子走方向撞上别的车怎么办?” “死了就死了,反正你们跟我一起,也值了,呜呜呜呜……”李听雨说得可是恶狠狠,把他们全都恨了一眼说:“你们这些叛徒!” “叛徒你个大头鬼,谁家的叛徒这么贴心大过年的带你去逛庙会啊!”孙文婷起身用手指头戳李听雨的脑门儿。 李听雨不跟她讲,看着江奇文,质问他,“是不是陈伯伯让你们带走我,好让刘知泉儿跟书正约会?!” 江奇文不理他撇头看窗外,黎央北心虚摸摸鼻尖看窗外,孙文婷也心虚了捋捋头发看窗外。 “你们……你们……呜呜呜哼哼哼呜呜……”李听雨想着刘知泉现在一定准备出门去见书正了,难受的像有人捏着他的心脏似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们怎么了?”黎央北这个小钢炮被李听雨的态度点着了,“上回就跟你讲了,你没资格管师傅的私人情感,你听不进去我们有什么办法,既然相亲挺好的,为什么不让他们交往看看……你太自私了啊李听雨,难不难看啊,看你哭得那样儿!”黎央北挺嫌恶的扯抽纸递给他。 李听雨扯过抽纸狠狠擤了鼻涕,马上把纸揉成一团往黎央北脸上扔去,指着他们三个助纣为虐还自以为学雷锋的混蛋大声说:“我告诉你们,刘知泉儿是我的人,我喜欢他,我爱他,谁敢把他抢占去,我就和他拼到底!” 那团纸正中黎央北的脑门,掉下来落在档杆旁边,还扭了两扭。整个过程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过了不知道多久,三个人的视线在空中艰难的相会,又过了好一会,黎央北才异常笨拙的打破僵局,他说:“嗯,李听雨你说什么……呵呵。” “好话不说第二次。”李听雨开始开车门,使劲儿拉两次没反应,瞪着黎央北叫他解锁。黎央北看江奇文。 江奇文没有放人的意思,拍拍李听雨的肩膀,李听雨嫌恶的拍开他的手,江奇文问:“你上回说的喜欢一个人,是师傅?” “是又怎么样!”李听雨打不开车门走不了,着急、不甘、怨恨满满一肚子都只有装着了。 “你说真的、假的?”孙文婷紧张的捋头发,不是自己叫他“童养媳”给叫出来的事儿吧! “不是,李听雨师傅他应该算你爸呀……”黎央北觉得李听雨的宣言不太科学。 “你爸,你全家的爸,谁说他是我爸,我爸比他帅多了!”现在谁也别来说老子错了,谁说就跟谁急!基本上李听雨现在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一副怎么样有本事你们来呀的欠打样子。 “把他送回去。”江奇文面无表情对前排二人说。 “别呀,你把他送回去,那师傅和那个谁……”黎央北说这话的时候心虚的看了一眼李听雨,瞧见他骇人的脸色后,后半截说不下去了。 “你这样不行的,李嘟嘟,师傅不会认可你的,你是他……”孙文婷一下子心软了,欠打孩子李听雨一下子就变成了在无望的爱恋中苦苦挣扎的悲情男主角,触动了女流氓心儿最柔软的地方。 “要你们管。”李听雨六亲不认的蛮横样子,“送我回去,黎央北你快开车。” 三个人目光交汇,这个时候好像除了送他回去也没有别的法子,便同意江奇文的提议,把小混蛋送回去。 ****** 车子刚停下,李听雨第一个冲下去,孙文婷和江奇文担心他有个磕磕碰碰也赶紧跟上去,黎央北当然也不愿落后。 楼梯上李听雨一马当先,后面跟着三个心怀愧疚的家伙。冲上自家楼层,朝着再熟悉不过的家门跑去,李听雨一遍又一遍的乞求刘知泉没有走。 冲到家门口,看见门开着,李听雨的心都快要停下来。他放慢脚步,走进去,喘着粗气叫刘知泉儿,没有人应,李听雨没忍住,眼泪又开始吧嗒。 “刘知泉儿。”李听雨叫,然后进每一个房间,都没有人,顿时人就没有了魂儿,走出来看见刚跑进来的三个人,呜哇的一声儿哭出来。 哭得人心发酸,黎央北和孙文婷有点小慌,江奇文却是马上转身往通道上走,刚跨出来,就看见刘知泉从前头一家的房间里出来,女主人还往他手里塞果子说给嘟嘟吃嘛! 江奇文暗暗松口气,退一步,偏头看向里面正哭的李听雨,抬手指指走廊。李嘟嘟哭着冲过来。 ****** 刘知泉拿不了那么多糖,只好把糖果往外套包包里放,放好一抬头看见江奇文在家门口,正惊讶的时候,一个人影冲了出来。 那不是他家小混蛋李听雨又是谁? 眼睛红红,鼻头红红,一看见自己就停在那里,眼泪水还挂在脸上……什么事让他哭成这样? 刘知泉心疼了,叫他一声儿,“嘟嘟……” 那个小混蛋就不管不顾冲过来。 有一瞬间刘知泉觉得自己看到了小时候的李嘟嘟。每一次接他放学,他眼睛尖得很,一看见就会冲过来,小小一个身子撞进怀里和自己紧紧相拥,然后他会在你耳边大声说话,埋怨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接他,告诉你我今天被表扬啦,撒娇给你说我想吃蛋烘糕嘛……这是刘知泉至今最喜欢的时刻。 这一瞬间,在回忆中的刘知泉觉得满足,下一瞬间,这个时刻再一次发生。 李听雨冲过来撞进刘知泉的怀里,把他死死抱住,在他耳边带着哭腔说:“你没有走,你没有走……” 刘知泉知道自己刚刚帮张大姐修了电暖器,手很脏,还是控制不住抱住了李听雨,在他耳边安慰道:“我没走,别哭。” 第三十一回 “喂,你们看见了吧?”黎央北吞吞口水,轻声问左右师姐、师兄。 师傅那个眼神不自然吧? 那个抱紧李听雨的动作算什么? 还有他是想亲李听雨吧?嘴唇都靠近耳朵了好吧! “没看见。”江奇文说完转身进房间,孙文婷跟着进去还说:“师傅哎,给口水喝啊,追你家童养媳累死啦!” 刘知泉听见才回魂,赶紧拍拍李听雨的背让他松开。 李听雨直起腰来,用手背抹眼泪鼻涕,刘知泉看见他眼泪还没干,从包里掏出张大姐给的糖果,“也分给他们。” “好。”李听雨捧着糖果蹦进房间里,招呼那三个已经打开电视、端上水喝的人,把糖果分给他们,脸上都又是笑了。 刘知泉刚关上门就听见李听雨问他:“你去哪儿了?门都没关。”说话嘟囔的很,嘴里有糖果。 “你张阿姨家的电暖器短路冒火花,吓得一声惨叫,我没来得及关就过去了。”刘知泉看向李听雨,小混蛋的眼神是罕见的柔软,甚至在跟自己对视之后还卖乖的笑。 自己走没走对你来说真的这样重要么? 刘知泉也对李听雨笑笑,或许正视李听雨的表达才是解决之道。 这一笑,给了李听雨莫大的脸,拆开一颗糖献宝似的递上来,“你最喜欢的牛皮糖。” 刘知泉摆手,“刚才吃很多了,你自己留着吃。”说罢去厨房,李嘟嘟冻得鼻头红,给他烧点水,洗把热水脸缓一缓。 李听雨把糖往自己嘴巴里一塞,挺乐的回过来和那三个一起看电视。 等到刘知泉进了厨房,黎央北和孙文婷一左一右把李听雨架起来,黎央北问:“师傅知道你那小心思么?”孙文婷加强语气道:“快说!” 李听雨嘴里的牛皮糖慢吞吞的嚼了,说:“反正……我跟他讲了的。” 江奇文把电视声音调大,凑近三人说:“师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李听雨眼睛鼓得大大的,瞪住说实话的江奇文,半晌说:“我要怎么办?” “我们怎么知道你怎么办?”黎央北甩他白眼,“我都还没消化这个事情呢!” 孙文婷说:“你这个算乱仑好不好?” “我觉得算了比较好。”江奇文对李听雨说:“长痛不如短痛。” “我不。”李听雨咬牙,“你们要帮我。” “不。”三个人居然说同样的字,李听雨一个一个掐他们,掐到江奇文的时候被瞪住,没敢伸手,嘴一扁,“我不愿意算了……” “你想要什么你都不知道,你在自己是怎么回事儿也不知道,就因为不愿意算了就要把这事情继续下去?李听雨,你年纪不小了。多想想。” “就算你不替自己想,也要替你口口声声说喜欢的师傅想想,跟自己的小叔叔好上,这事儿光彩么?”黎央北虽然劝李听雨,可脸上还是一种没法消化事实的感觉。 “我……”李听雨被说的动摇了。 “你应该和师傅开诚布公的谈谈。”孙文婷跟他讲,“师傅和稀泥一把好手,你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你不愿意算了,师傅也有本事让这儿算了。” “那……”李听雨起身,“那你们三个快走,我要跟刘知泉谈谈。” “李听雨你过河拆桥是不是也特么太快了点?”黎央北觉得这孩子已经走火入魔不正常了。 这时候,刘知泉从厨房里拎着锡壶出来,说:“嘟嘟,过来洗个热水脸、烫烫手。” “哦!”李听雨起身,走过去之前还叫那三个快想办法走人。 ****** 走人是不行的,因为接下来刘知泉就说家里没吃的还是去逛庙会吧!谁又敢说什么,一个个装得没事儿人似地,高高兴兴逛了庙会,吃喝玩乐,玩开心也就忘了这点儿事。 等到晚上黎央北他们把送回家,李听雨望着走在前边的刘知泉的背影才又想起来,伸手扯住刘知泉的衣裳后摆,“刘知泉儿。” 把人喊回头了,视线对上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刘知泉等了他一会儿,见他没能说出什么来,便任他拉着自己衣裳把人往家里带,打开门换上拖鞋后,刘知泉说:“嘟嘟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李听雨赶紧点头。 刘知泉笑了,说:“正好,我也想跟嘟嘟谈谈,不对,是跟听雨谈谈。先洗漱,累一天了。” 顺利的进展让李听雨高兴,听了刘知泉的吩咐,进房间脱外套,手脚麻利的洗漱。 刘知泉看着他活蹦乱跳的样子,觉得是个好时机。 ****** 李听雨洗漱到一半突然想知道刘知泉在干嘛,咬着牙刷冲出来,看着刘知泉在自己房间给自己插电热毯、铺被子,呵呵呵的就傻笑开了。跑回去飞快的完成洗漱工作,跑回来跳上刘知泉的床,声音爽朗道:“刘知泉儿我在大床上和你谈。” 话说完都已经钻进被子里了,露半张脸在外头,全都裹起来,那眉眼笑得弯弯。 刘知泉听他说我在大床上和你谈的时候,正在洗脸。热气腾腾的洗脸帕擦过皮肤,说不出的舒服。 李听雨有什么话跟自己讲,刘知泉可以说是一清二楚。一手拉扯大的小混蛋,谁还有自己了解他。他高兴这一整天,是因为自己没有按照陈大师姐弟俩的安排去约会书正,陪着他逛了庙会,同他心里所想的事情一重叠起来,便以为一切顺利,有了进展。到这晚上只有他们二人了,李听雨要把心迹表明再表明。 刘知泉要跟他谈的却不是这个。 刘知泉想要和李听雨谈谈“爱情”。 ****** “刘知泉儿,你在干嘛?”李听雨裹在被窝里等来等去等不到刘知泉,沉不住气就开始大声的询问,“你快点过来,很冷的。” 刘知泉刚打扫完厕所地面,关了天然气阀,慢悠悠踱步进来。 李听雨看见他进来,马上撑起身子往旁边挪,把睡暖和的地方让给刘知泉,“你快来睡这里,暖和的。” 刘知泉紧走两步拉住他,“你就睡那儿,别动。” “你睡。”李听雨哪儿是听话的料,屁股一撅就过去了,还笑着招手,说“快点,我有很重要的话跟你讲。” 刘知泉笑着说:“重要的话就要压轴,我那不重要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先说?” 李听雨觉得可以呀,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你说吧,想跟我谈什么?” 刘知泉钻到爱心暖暖被窝里,双手交叠,偏头看着李听雨,李听雨眼神柔软的笑笑,刘知泉忽然喉头一紧,几乎说不出来。 李听雨推推他,“说呀?” 刘知泉又顿了一会儿,终于说出来,“听雨觉得什么是爱情?” 话头一出,李听雨挺乐,爬起来笑着说:“两个人心里面相互喜欢呗,然后愿意在一起,最好是能够在一起一辈子,互相都只喜欢对方,都不要变心,这样的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就叫做爱情。绝对满分回答我在书上看见过……刘知泉儿,我记性好的很,别跟我讲理论,说吧你要干嘛?” 学生太聪明让刘老师十分不适应,把学生的回答拿来点评说:“用自己的话诠释的不错,基本满分。” “好,那轮到我了,我跟你说我……”李听雨说一半,嘴巴被刘知泉压住,撇开头问:“你还没说完?” 刘知泉点头,李听雨颇不耐烦的说:“那好吧,你继续。” 刘知泉说:“你说的爱情里面有感情、有义务、有完美的理想,而且是很好的理想……” “我也知道很好,刘知泉儿我就想和你那样,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举手发言什么的李听雨从来不会,刘知泉的话被他果断截断了。 “感谢听雨这样胸怀宽广、有容乃大。”刘知泉揉揉他的头,忍不住笑出声儿。 “不许笑,我是说真的。”李听雨挡开刘知泉的揉他头的手,“刘知泉儿你不准笑。” “好。”刘知泉收敛了笑,软软的伸出手把李听雨搂到怀里来,等到李听雨靠过来之后,刘知泉说:“听雨,还有一点没说到,爱情有个自然大前提——情欲。如果就像听雨说的那样对我是爱情,是不是应该有情欲。” 李听雨一明白刘知泉所指,就瞪大了眼睛,“我没……你……”看着刘知泉的眼神有些闪躲,再亲密也没有到能够随便谈论这种的地步,不自觉的撑起身子,不再靠着刘追求按的肩膀,“我没有想过……”李听雨老老实实承认了。 “那就对了,既然没有情欲做前提,自然不能叫做爱情,那么听雨对我,不是你想得那样,区别一下就明白了不是么?”刘知泉想,那个把鱼尾换成双腿每走一步都疼傻公主,走起来的时候是不是和自己的心一样疼? 从没有想过这件事情的李听雨现在的样子,就像中了伏击战,招架不住又无力回天。 “别混淆自己的感情,一定要区分开来,再做出合适的反映。听雨这回先是区分不清,又反应过激,闹出笑话了。”刘知泉把被子往上拉一点,遮住二人的肩膀,“把这事情忘了吧,人生那么长,谁都会犯点小糊涂……” 李听雨就像没听见似地,瞪着被子上的某个花纹,一动也不动,知道刘知泉说完谁都会犯点小糊涂,猛的抬头看着刘知泉。 “我想吻你的,你的牙碰伤了我的嘴唇。”李听雨一把拉住刘知泉的睡衣衣襟,“那是……是情欲,有的。” 刘知泉笑,握住李听雨的手说:“嗯,它太勉强了,小时候……” “别提小时候,我现在吻你,你让我吻你一次,再说是不是情欲。”李听雨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刘知泉不会答应,说完就来硬的,跪起身子来,嘟着嘴往刘知泉的唇上凑,刚碰上一点儿,刘知泉撇头躲开,李听雨急了,双手狠狠捧上他的脸,急红了眼,说:“你不准躲。让我吻一次,我自己会确定。” 刘知泉想拒绝也没办法,李听雨说完这话根本没有间隔,直接吻了上来。 紧绷的双唇碰上刘知泉的,除了温度和太过用力带来的不舒服的压迫感,李听雨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传说中接吻时的雷鸣电闪甜蜜忧伤统统没有,李听雨觉得自己让失望搞的很难受,难受得要哭出来了。 刘知泉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样的表情,小混蛋这样乱来,除了“不变”,刘知泉找不出别的法子来应对。 那贴上来的双唇本来就青涩的不像接吻,加上刘知泉没有半点回应,这个吻就像是平时自然的肢体接触,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这个吻产生的时候,刘知泉用了多大的定力让自己不去感受它,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终于看到小混蛋眼里的失望之情,刘知泉抬手抱着他的头往自己怀里摁,艰难的说:“听雨不要为难自己。” “你闭嘴。”李听雨就埋头在他怀里,这会儿抬起手捂刘知泉的嘴,刘知泉立刻伸手握住他的手,把它从自己嘴上弄走,天知道还能克制自己多久,十指相扣住,把李听雨抱在怀里,说:“我对听雨没有……” 刘知泉说完这句,深刻的觉得一字一血,到这时候浑身都没有力气了。 第三十二回 从起身到离开刘知泉的房间,李听雨始终没有抬头,一直都是埋着头走的。 刘知泉望着他,没有多余的话说,说什么好呢?这样就好吧!刘知泉心里很累,不愿再多想,闭上了眼睛,却是一夜未成眠。 早早起来做了饭,等着李听雨起床,一直等到九点李听雨都没有动静,刘知泉心里一慌。打开门扑过去看人,已经烧得犯迷糊了。 ****** 大过年的医院也不清净,病人蛮多。 刘家那一大家子听说老儿子发烧住院了,年也不过了,扶老携幼杀将过来,满满当当挤满了一间病房。 刘知泉打开水回来就发现自己在病房里已经没有落脚之地了。里面正七嘴八舌的关心李听雨。 “渴不渴?二姨给你倒水。” “疼不疼?输慢点好了。” “怎么一下子就烧成这样了?小泉你在干嘛呀,怎么都不照顾着他点。”刘妈妈看着李听雨奄奄一息的样子,拿儿子开刀。 可怜的拎着开水瓶在门口站着,被批评还要应一声示意母亲大人我在这儿听着您的教诲呢。 “你是不是由着他穿个羽绒服就算了,跟你讲多少次了,冬天穿衣服别由着他。”老舅妈也觉得是孙子没把事儿办好,才把老儿子给弄发烧了,跟着刘妈妈说,落井下石,“医生说什么?” 刘知泉看着一家人关切的眼光,把医生的话一五一十的转达了,大家心里的石头才落下来。 李听雨虽然头昏脑涨犯迷糊,家里人来也是知道的,不晓得储蓄了多久的力气,想撑起身子跟大家说话,被严厉的制止了,只准躺着,也不许说话。本来就生病了难受,也就乖乖听话了,躺在床上,微微张着眼睛,越过长辈亲友的脸庞,还就看见刘知泉了。 李听雨想起他说自己混淆了对他的情感,不是爱,一个没忍住,眼泪唰唰就下来了。搁在平时,李听雨觉得自己不会哭,可是生病了身体难受,承受力一下子就跌了下来,不止这样,还看见刘知泉一点儿也不受影响的样子,李听雨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这一哭,吓坏了一屋子长辈亲友,老舅妈还给他擦眼泪,一个劲儿的问他是不是输液疼? 李听雨摇头,沙哑着嗓子说:“你们快回去吧!你们都看我,我又跟你们玩不成,我心里多难受啊……你们走嘛,我输完液就回来。” 他生病成那个样子,又哭着求你们,谁还能不答应呢?没一会儿浩浩荡荡的又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他们叔侄二人。 李听雨觉得自己要是看见刘知泉平静的脸绝对忍不住眼泪,索性把眼睛闭上。没一会儿,冒着热气的帕子抹上自己的脸,把眼泪擦干。 刘知泉看着他哭的那样难受,心里也是不好过。等到大家都走了,给他擦脸。摸着他的手冰凉,便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搓搓暖,插着针头的那只手也尽心的热敷过。 ****** 这一天李听雨输了好多液体,终于不再发烧,稍微的好转起来。晚上回家已经能够自己走,死也不要刘知泉拉着他。从上出租车到回家,一路上李听雨没有同刘知泉讲一句话,刘知泉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李听雨为什么这样,谁还能比他更清楚呢? 回到家李听雨便往自己的床上倒,刘知泉哪里放心他一个人睡,硬拖着他去自己的房间。李听雨不干,两个人就绷上了。 “听雨,晚上要量体温,睡大床。”刘知泉说着就伸手摸李听雨的额头,生怕温度再起来。 李听雨不说话,就是不走,还脱了鞋袜往自己冰凉的被子里钻。 刘知泉着急了,拉着他的手不放,两个人就那样拉扯着僵持不下。 刘知泉一直好言好语哄着,李听雨一点儿也不吃这套,不说话也不动作。刘知泉就着急了,双手摁住肩膀晃他的身子,“李听雨,听话,跟我过去睡。” 李听雨要推开他,一点儿不合作,刘知泉看他没精神又死撑的样子,不想跟他纠缠了,干脆伸手抱人。 刚刚抱起来,李听雨一个巴掌就甩过来,打到脸上火辣辣的疼,要吃人的样子朝着刘知泉喊:“你不要我的……你不要我……” 硬生生挨了一巴掌,刘知泉硬是没松手,越发搂得紧,什么话也不说了,把人抱到大床上放好,脱了衣裳、盖上被子,李听雨脸上有没有了刚才要吃人的凶模样,眼睛雾气蒙蒙的望着刘知泉,望半天,不情愿似地说:“陪着我……” 刘知泉的心早就软成一湾水了,顶着一张火辣辣的脸颊,靠着李听雨陪他。 这晚上,十一点过温度又上去了,刘知泉给他涂酒精辅助降温,后半夜快三点了才降下去,看到李听雨呼吸平稳,面色渐渐恢复如常,刘知泉终于放心。 外套都没脱躺上床,把李听雨抱在怀里,从前一个晚上的事情依次想到此时此刻,刘知泉再忍不住紧紧皱起眉头来,牙帮子咬得死紧,紧绷着双唇,吻上李听雨的额头,心里千百万次的说:“对不起,不能倾心去爱你……” ****** 李听雨的病反反复复,中药西药都吃,拖拖拉拉到寒假结束,才见好。 这一段和刘知泉也不怎么说话,虽然还向以前那样生活,但是再没有过多的交流和互动,大多数时候两个人给人的而感觉就是“在一起”,像两个放在一起的木头娃娃,除了“在一起”,你也不能指望他俩还能给你呈现出什么温暖、窝心的小互动情节了。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肯定是出现了问题,连孙文婷、黎央北之流都感觉到不对,问李听雨。李听雨一边赶英语作业,一边敷衍他们俩说没什么。 黎央北拿英文书卷起来敲他的头,“你是不是把你那心思捅给师傅,把这事儿搞僵了?” 李听雨一听这话,想了想,忽然就笑了。 黎央北实际上说得不错,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儿。自己一蹦三尺高的跑到刘知泉面前说爱他,被狠狠被了一大盆冷水不说,还被告知你自己的感情没有明确哟,最该死的还有自己觉得他说的挺对。 是喜欢他,但是没曾想过要和他怎样……那真不能算是爱情。 那……拿自己对他算什么?李听雨想不明白。 “你笑个屁,你跟师傅同时在场气压很低不说,气氛还很诡异,你们到底怎么了?”黎央北受不了他们俩个不说话、不互动,说实话,黎央北开始想念把师傅搞得鸡飞狗跳、哭笑不得的二缺李听雨和对李听雨束手无策、只能听之任之的无能师傅了,就他们俩现在这种“彬彬有礼”的相处模式,算什么呀! 不管黎央北怎么问,李听雨就是一句不说,黎央北尊师重道的很,也没胆量从刘知泉那儿下手,只得忍着。 忍不住想跟江奇文讨论,那个死腹黑也是一句也不说,黎央北觉得这他妈真不是个事儿。 生活还在继续。 新的一年,江奇文成学校的传奇了,孙文婷成研究生院的女神了,黎央北陷入爱河了,虽然他连暗恋对象的手指头都没有碰到…… 以上那些都不算什么,李听雨居然学习进步了,班主任老师开家长会的时候同刘知泉讲,你们家李听雨这样下去,重本没问题的,刘知泉当了他这么多年“家长”,头一回在家长会上受表扬,照理说是要放鞭炮好好庆祝一下的,而事实却是刘知泉心里头十分的不是滋味。 月考结束连着国庆假期,开完家长会回家,刘知泉推着自行车在后边,李听雨松松垮垮背着书包、拍着篮球在前面。 刘知泉已经不再叫李听雨上车载他了,因为李听雨不愿意,一开始的时候刘知泉还会陪着笑脸哄哄骗骗,可是李听雨比任何一次都坚决。刘知泉就明白了,也许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载着李听雨到处跑的机会。想起以前那个坐在后座会把头靠在自己背上的李听雨,刘知泉心痛不已。 “我跟江奇文他们约了打会球,你先回去吧!”走到回家和去西师的岔路口,李听雨终于回过头来和刘知泉说了话,也不等刘知泉答应,就头不回的往西师大门去。 “早点回来。”四个字只能说给自己听了,刘知泉望两眼人家的背影,蹬上自行车往家去。 ****** 西师的篮球场总共八个,规范的分布在操场东南角。他们几个最喜欢在靠树林边上的那个打,树荫大遮得住,凉快。 李听雨来的时候,江奇文他们已经打了一会儿了,场上个个都正在兴头上,没有一个愿意让李听雨上场。李听雨只好抱着球在边上和孙文婷、袁孜汐她们三个女流氓坐着看球给江奇文加油。 看到江奇文被人家三个守,还突破上篮,李听雨啪啪啪给他鼓掌叫好,嗓子亮的很。算打了半场,大家都休息。江奇文下场来,撩起T恤擦头上的汗,李听雨递给他水后说:“我要打。” 江奇文点点头,咕嘟咕嘟喝了水之后,看了一眼李听雨,说:“我爸说书正有人了。” 李听雨愣了一下,说:“哦。” “你高兴一下要死啊?不是关心的很么……”孙文婷抬手掐他,真是看烦了这大半年来李听雨的死样子,“装什么酷啊,你是谁啊,把老娘的童养媳还回来!”大师姐、二师姐也纷纷表示孙文婷说的对。 李听雨不理她们,其他人上场重新开战,李听雨就站起来,人家笑说:“童养媳替奇文上啦!” 李听雨这才脸上有了笑,说:“我替我哥来收拾你们,哼!”说完那边发球,李听雨飞快奔上去卡位去了。 三个女流氓加上江奇文讨论了一下李听雨和师傅的问题,没有个结果,说着说着就提不起劲来,一直到黎央北拎着一大包吃得来慰问大家,这才都有了活力。 ****** “滚。”黎央北拍李听雨拉着自己衣裳角的小爪子。 “我要去你那儿。”李听雨不松手。 “我那儿没饭吃。”黎央北没好话,“你用脚也知道师傅做好饭等你回去,还乱跑,滚哈!” “我吃零食已经吃饱了。”李听雨不放弃。 “你要干嘛啊祖宗?” “我就去……反正完了我就回去。”李听雨不想跟他嚼舌根,直接蹿上他的车子了。 黎央北没办法,只好带着李听雨到自己的房子去,暴发户富二代黎央北一来上学家里就给买了好车、豪宅,平时一个人住小别墅真是太浪费了。 到了地方不可能真不给李听雨吃的呀,煮了面,一人一大碗,对着电视上本埠那点儿一地鸡毛的市民新闻吃得干干净净。 等到黎央北洗了碗出来,李听雨从书包里拿出两张光盘来,“我看完这两个就走。” “你在家看不是看啊?非要到我这儿,我还要给你下面!”黎央北郁闷,死小子敢使唤老子,“什么片子啊这么积极?”黎央北骂归骂,还是开电视,连DVD,弄好了过来拿李听雨手里的碟片,看一眼,吓得心跳停三拍,一张叫《赤裸修女》,一张叫《天使男孩》,肉色一片,一张男女,一张男男,都是来自岛国的爱情动作片。 黎央北内心山崩地裂,“我操,这是要干嘛?” 李听雨面不改色,说:“先看女的那个……” 第三十三回 “啊啊啊哈压库啊啊……啊!”岛国爱情动作片的影像通过黎央北家豪华音响传出来,效果棒极了。看片儿的二位,一个面无表情,像尊泥菩萨,一个坐卧难安,活像得了痔疮。 像得痔疮的那位终于忍不住了,遥控器捏手里一抬,电视蓝屏了,“你他妈到底要干嘛?” “换这盘。”李听雨把《天使男孩》递到黎央北面前,还是面无表情,黎央北觉得跟特么被大师兄面瘫病毒传染了一样。 “不准放!李听雨你有没有搞错,老子的DVD从来没有被这样侮辱过。”黎央北一边骂人一边把自己的光盘举起来给李听雨看,“看看,老子都放得啥?” 李听雨看一眼那盘《名师课堂实录》,一把抢过来嗖得给扔到地上去,黎央北心疼的奔去捡,李听雨自己动手把《天使男孩》给放进仓了。 黎央北抱着他的课堂实录光盘回过头来,那边已经读碟完毕,盗版碟哪儿来菜单,一出现就是干得热火朝天的场面,黎央北这个正经没救的小同志,假正经的吞吞口水,眼神躲闪了几下,还是忍不住看了。 一下子偌大的客厅里只听得见片子里小受的呻吟,二位看官再不唧唧歪歪了,看得出来都挺上心的。约莫过了七八分钟,敬业的小攻终于觉得大家看这个姿势不耐烦了,把小受受弄来趴着从后面往里入,接着又是一阵啪啪啪。 看得有点浑然忘我的黎央北突然道德觉悟,猛地想起李听雨没成年,抬手又给关了,而且不等李听雨反应过来就扑过去拿出光盘,啪的一声掰成两瓣儿,回头看见那《赤裸修女》了,捡起来又是啪的一声,两张光盘成了四瓣。 “李听雨以后不许看这些东西。”黎央北虽然有点气粗,这话说的还是有点正气的,“你哪儿来的盘?” 李听雨不说话,埋头搓搓自己的脸,黎央北见他不说话,拉他的袖子又问他:“哪儿来的?” 李听雨打开他的手,端起水杯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说:“要你管,我走了。”说罢重重的放下杯子,捡起书包捏在手里要走。 “你以为我是师傅呀?你说算了就算了,李听雨你今儿不说清楚,我就告诉师傅。” 不提刘知泉还好,一提李听雨就爆发了,“你去说,去告诉他,我怕你呀!” 黎央北觉得这孩子今天挺不对劲儿的,情绪激动成这样,便来软的,“听雨你听我说哈,毛片儿看多了没好处,你这样……” “我走了……”李听雨哪儿想听他说教,捏着书包要走,黎央北怎能轻易放走他,伸手拉人,李听雨扭身子躲,黎央北只拉到书包,一使劲儿,便把书包拉过手里来了,再抬眼看李听雨,目光都扫到脸上了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目光下移——李听雨搭起了小帐篷。 黎央北不经大脑就把话问出来,“你是女得硬的,还是男的硬的?” 李听雨难堪极了,抢过书包扔到黎央北身上,扔了就往外面跑,黎央北踩上沙发跳过去拦住李听雨。李听雨什么都不说,一把推上黎央北的脸,还伸腿踹他,黎央北也就不留情了。来真的,从小和亲大哥打着长大的人根本不会输,没几下李听雨便被他压到沙发上,“问你呢?什么时候硬的?跑什么!李听雨今天不说清楚你别想走。” “你凭什么打我……你松开!”李听雨还要挣扎。 “闭嘴,问你的话老实说!”黎央北见他还要起腿儿,一巴掌打上去。 “我不告诉你!”李听雨说完这句瞧见黎央北的手在眼前,张口就咬了上去,黎央北吃痛,只好松开他。 这时候的李听雨欲望勃发没处解决,心里又郁闷,一发狠就蹦起来和黎央北拼命。来势汹汹,头几个回合黎央北还真被他揍了。被揍了的黎央北也记不住什么的大的不要欺负小的了,也来真的,好几拳头都扎扎实实的打在李听雨身上,最后一巴掌打到李听雨脸上,打得李听雨眼冒金星,呜哇一声儿蹲下去抱着膝盖哭了出来。 李听雨刚开始哭黎央北没什么感觉,看着被他咬出的牙印很郁闷,可那哭声听着听着就不对劲儿了,怎么这哭声从里往外透着一股子惨劲儿! 黎央北再不关心手上的牙印了,蹲下推李听雨的肩膀,“男人家家的哭个逑啊?喂!” 李听雨扭扭身子,照样哭,而且大有越哭越惨的趋势。 “李听雨……哎呀李听雨别哭了,是不是打到你哪儿了?哥给你道歉好不好?李听雨……”黎央北说话李听雨没反应,干脆双手架着他起来,瞅空瞧他面色,哭得惨白惨白的,黎央北被吓住了。把人弄到沙发上坐着,给刘知泉打电话。 李听雨虽然哭着,看见黎央北拨了四个号码一猜就是自己家的,扑过去扯他电话线,“不准打。” 黎央北还来不及说什么,电话线已经被这个魔头给扯断了。 “你打什么呀,我就因为他难受,你还跟他讲……你要逼死我是不是?!”李听雨捏着扯断的电话线,眼泪婆娑的瞪着黎央北,什么气势都没有,搞得黎央北看他那样挺心软的。把没用了的电话扔到桌子上,轻声问:“你……你和师傅到底怎么了?” 李听雨摇头,哭着说:“我也不知道啊,我真他妈不知道……我喜欢他我错了么?我错哪儿了……我不知道……” “那……那你真说给他了?”黎央北想着自己连个告白的勇气都没有,李听雨这厮到底进行到哪步了? “说了……”李听雨横着手背抹抹眼泪。 这二字对黎央北打击可不小,“那,那师傅说什么?” “他说我那不是爱情……”李听雨闷心里那样久了,也不管是不是个合适的对象,全说了,“他说爱情会对对方产生情欲,我对他没有,他对我也没有……说不是爱情……” “那……那你看这个有什么用啊?”黎央北也不知道说什么,师傅够绝的呀,直接就把李听雨打到天涯海角去了。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我只是想看看,自己会不会有什么反应……”李听雨的确是病急乱投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费尽心思搞来这两个爱情动作片,一时心血来潮还是什么深层次的原因,一点儿也不清楚了,反正就是弄来看看,看了再说。结果,还真看出问题了。那对男女的看着什么问题都没有,甚至觉得那女的叫床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很难听,而那对男男的肉搏战就不一样了,口干舌燥脸发烧之后,下边不自觉就起来了,想溜掉又被黎央北这个“天敌”看见,李听雨死的心都有了。 “看后面那个反应的?”黎央北一开始指李听雨的裆部,忽然觉得不好,飞快的把手收回去了。 “嗯。”李听雨狠狠抹了一把眼泪,点头,“老子真是同性恋了!” ****** “我让你睡我那儿你又不睡,非要回来,都到门口了,你能不能快滚下车去!”黎央北快被李听雨搞疯掉了。 李听雨鉴定了自家性取向后,指着黎央北的鼻子骂了十分钟,说绝对是每天跟你们几个死同性恋一起被传染的。 黎央北看他哭得太惨又心思正乱,不稀罕骂他,他还越来越来劲儿了,黎央北就没有刘知泉对他的高忍耐度了,一脚踹翻他,指着鼻子尖说:“少他妈跟老子装神弄鬼,传染个屁,你当同性恋是病毒啊!你不愿意谁还能让你硬啊?你自己喜欢师傅的,谁拿枪逼你喜欢他了啊?你喜欢他他就一定要喜欢你啊,你做什么白日梦呢!”骂完了不解气,还一个爆栗敲人家头上,“你自愿的就少嚷嚷,谁稀罕你不当同性恋啊!” 这一通骂还真把李听雨给镇住了,不乱骂发脾气了,蜷着身子窝在沙发角落里发呆。 黎央北看他一眼气不打一处来,把自家的宝贝《名师课堂实录》抽一张放进DVD里,选了第三节课,贾志敏老爷子亲自执教的《再见了,亲人》。 一堂课都要讲完了,李听雨终于动了动,爬起来拉黎央北的衣裳角,“我要回家。” “回个屁,都什么时候了,滚上去睡觉,自己拿个睡衣去洗澡。”黎央北按倒退键,总结的话真是太经典了,不愧是贾老爷子。 “我要回去……黎央北。”李听雨凑上来,说:“刘知泉儿要着急,我跟他说了要回去的。” “自己去公交车。”黎央北撤回自己的衣裳角,“老子传染你同性恋哈!” “……”李听雨抿嘴,恨恨地看了黎央北几样,爬起来捡书包,套上高才打架搞掉的一直谢,啪嗒啪嗒拖着脚步往外面走。 黎央北也就嘴硬,看他那样子怪可怜的,向着自己今天对人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轮也该轮到当好人了。摁下暂停,拎上车钥匙送他回家。 到他们家门口巷子了,嘿,他不下去了。黎央北问他,他说刚才路上难受哭了,眼泪干了再下去,不要刘知泉看见。黎央北就等啊等,等着等着这货又哭了…… “李听雨,成同性恋有那么绝望么?照你这样儿,我和大师兄不都得跳锦江啊,坚强点,师傅不喜欢你,你就努力让他喜欢你嘛我拜托你快点儿好不好……”黎央北揉揉他的脸,“师傅心多软啊,你哭给他看,绝对成,不要在我面前浪费眼泪了。” “我觉得,我告诉他我是同性恋,我看着男人搞要硬,他也不会喜欢我……”李听雨动都不动,可怜巴巴的望着黎央北。 “怎么会!你想多了好不好,师傅多疼你啊,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寻死觅活给他看,绝对拿下,不然你耍横撒泼也行啊,有点信心好不好?乖,快去,你别再我面前哭啊……” “就算我说我是正儿八经的同性恋,他也会说我是他小叔叔……”李听雨说完就又忍不住了,眼睛一闭,眼泪珠子穿了线似地往下掉。 “……”黎央北没话说了,这个理由太凶悍,谁也制不住。 “黎央北那怎么办?”李听雨想不哭了,可是止不住。 “不知道。”黎央北叹了口气,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李听雨这货真是……真是太造孽了,怎么就喜欢师傅呢?这注定是没结果的呀! 谁都不说话了,两个人呆在车里。对面来车的灯光扫过二人的脸庞,李听雨难受到不知道怎样做,黎央北也忧愁的动也不想动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听雨摸摸眼睛发现没眼泪了,背着书包下车,黎央北望着他,他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黎央北,谢谢你陪着我。” “不谢,我也没帮你什么……” “那再见。” “哦。” “你开车慢点,我走了。”李听雨关上车门,对他挥手。 黎央北点点头发动车子,又和李听雨对视一眼,走了。 ****** 李听雨望望这条无比熟悉的巷子,脚步有些迟疑。 巷口有科歪脖子麻柳树,往里面走是坑坑洼洼的柏油道,两边是高高的红砖墙,红砖墙里面有高高的杨树,秋天到了风一吹地上全是桃心形状的黄树叶儿。小学的时候,刘知泉教自己写的作文《小巷》,就是写这里的一年四季,还得了个作文比赛三等奖。 最终李听雨还是往里走,每走一步都想起自己曾经和刘知泉一起走过这里的记忆,走啊走,前面就是院儿门口,门口电桩上贴着小广告还安装了路灯,路灯下面刘知泉正走来走去等自己回家。 李听雨的眼泪一下子又蹦出来,一同蹦出来的还有不知道哪儿涌出来的力气,让自己飞快的跑向刘知泉,像以前的许许多多次一样,冲进他的怀里,抱着他,不同的是,这一回,李听雨不想松手,死也不要松手。 “嘟嘟……怎么了?”刘知泉被冲过来的李听雨撞的几乎站不住,一偏头瞅见他脸上泪水涟涟,不但如此,脸颊还微微红肿着,“出什么事儿了?脸怎么了?” 说着刘知泉就要捧着他的脸看,李听雨不让,嘟着嘴吻上刘知泉的眼,“我爱你。”刘知泉一愣,李听雨就抹干净眼泪拖着他往里,“走,回家。” 第三十四回 被李听雨垫脚吻了不说,又被告白了一次。刘知泉捏着从阳台上给他收来的睡衣,想是放在门口就好,还是敲敲门跟他说一声。 挣扎了一会儿,刘知泉决定还是敲敲门说一声,“听雨,睡衣我收过来了,放门口。” “刘知泉儿,你别走。”厕所门上隐隐约约一个影子,听见刘知泉说话,影子不动了,抬手把莲蓬头给关了,“我有话跟你讲。” 刘知泉叫不动不了,嘴上说:“洗完了澡再说,我等你。” “不准走。”李听雨在厕所里面大声说,声音虽然大,语气却是有些可怜的。 刘知泉站在门口,妥协了,“你说,我听着。” “不是想当然,也没有耍脾气,是爱,真的是,虽然现在没有你说的什么情欲,可我知道是爱,就是爱,从过年到现在,我想了这么久,那就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分辨不清,真的爱,就是爱你。”李听雨觉得这一晚上的自己真是没出息,说几句就哭,哭得自己都觉得烦死了。 每一个字刘知泉都听得清楚,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觉得李听雨这些话正一句一句的把自己的心防溶解,每一句都那样的朴实又认真,合起来就变成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告白。 “你不说话没关系,听见了就好。”李听雨在里面抹一把眼泪,水花、泪花混在一起,一把甩出去,“我不追着你闹,时间有的是,总会叫你见到我的真心。” 这句说罢,打开莲蓬头,伴着哗哗水声儿继续洗澡,一通热水淋过,李听雨觉得心里不难受了,也不会这样轻易的掉眼泪了。 ****** 刘知泉呆若木鸡。不是因为他没听懂,是因为他听得太明白。 李嘟嘟,不对,是李听雨,李听雨能说这样的话和做这样的决定,作为一个养育者和教育者来说,一百二十万分的欣慰,如果他说话和做决定对待的对象不是自己的话。容人进退又毫无保留的展现自己的决心,多好的孩子! 刘知泉打心眼里觉得李听雨是自己的骄傲。 骄傲过之后,刘知泉不得不面对自己的问题。是的,他把这个归为自己的事情,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李听雨对待“爱”的态度此时此刻完美到无懈可击,若欲成就好事,只有“自己的问题”。 有那么一瞬间,刘知泉苦笑着想“奋不顾身”,他能想到“奋不顾身”跃下这甜蜜的深渊之后会有怎样的经过。 他们会如胶似漆,爱到不能自已,像李听雨曾经说过的我们合适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当然这只是好的那一面。 随着这甜蜜而来的还有比这甜蜜多过几十倍的“苦难”。刘知泉觉得“苦难”这个词没有夸张的成分。 承受世俗而又锋利且一定不带善意的目光;迎来带着巨大痛苦、永无休止的家庭内部征伐,即使父母默许自己的性取向,但是面对小叔叔这样的对象,他们势必不会再有妥协;接着李听雨会被迫被无数人的看成“畸形恋爱”的受害者,他们会不厌其烦来“拯救”、“解放”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告诉他你应该“逃离”刘知泉这个大变态,当然刘知泉相信、肯定李听雨会怒火中烧不惜与他们拼死一战,但那不是他要看到的结果,因为,那是他深爱着的李听雨,容不得他半点委屈,又怎么会愿意让他挺身在前与别人拼杀至寡不敌众的境地…… 仅仅这一瞬对“奋不顾身”瞻望,足够让刘知泉肝肠寸断一万遍。 与其这般,不如了断。 在这个路口与你错过,但我知道你将走的那条路上还有无数个路口,总会有人在那儿等着与你相识、相爱。错过,遇见,在选择中不断循环,你将有无数种光明以及被人祝福的未来。我的错过也许会是你生命中的隐痛,但不会让你的生命因我而崩塌毁坏,这便是我最乐于见到的、你的未来,我愿为此承担一切,一切的一切…… 忽然没有了哗哗水声,刘知泉慌忙从门前离开,手忙脚乱的爬上自己的床,刚捏上书装正看着的样子,李听雨擦着滴水的头发来到门前。 刘知泉知道他在看自己,没有抬头。 李听雨靠着门框说:“我擦干头发就去睡了,刘知泉儿,晚安。” 终究还是忍不住想看他一眼,刘知泉微笑着抬头,嘱咐他一定把头发擦干,就看了一眼,埋头继续装看书,也说晚安。 李听雨嗯一声应了,哒哒哒走走开,七八步后没有停顿,又走回来,咬着唇儿似笑非笑的样子,十分好看,他说:“刘知泉儿,你书拿倒了。”说完小蛾子一样笑着扑回自己房间,关门那砰的一声显得那样活泼又高兴。 刘知泉看着手上颠倒的书本,苦笑到快要哭出来。 ****** 国庆假期过的异常平淡。 刘知泉看书,李听雨就练琴,专挑他喜欢的曲子弹。 刘知泉打扫卫生,李听雨就把卫生死角鞋柜给承包了下来,还把好几双鞋子刷到发毛,刘知泉心疼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刘知泉做饭,李听雨一定要打下手,往油锅里倒菜,油珠子飞溅烫手臂了,疼得又蹦又跳。 刘知泉要去菜市场买菜,他跟着跳上自行车后座,头蹭刘知泉的背不说还双手环着他的腰,殷勤的拎了所有口袋。 到家门口偏又叫苦不迭说好重好重刘知泉儿你快帮我拿走几个,刘知泉伸手去接,他一把捉住刘知泉儿的指头不放,笑嘻嘻说:“我爱你,刘知泉儿。” 幸好走廊上上下无人,不然刘知泉心跳得翻三倍起来,瞪着他吧,他还挑眉笑着回瞪你,像在说看你拿我怎么办? 刘知泉好不容易挣脱出自己的手指来,打开门进去后,想了半天,说:“削土豆皮归你。” 李听雨占了便宜,削土豆皮也甘之如饴。 假期过后,李听雨立刻被拉入紧张的半期考试之中,可他现在根本就不关心考试不考试的问题。每一天,每一时,每一秒他都在观察刘知泉儿。李听雨期望看到自己认真示爱得到的进展,付出就有收获这种信条李听雨是很信奉的,可是,目前为止,李听雨并没有感觉到刘知泉有一丝丝接纳自己的样子。甚至他还发现,只要自己说“我爱你”,刘知泉必定轻皱眉头,就像让他喝毒药似的。 李听雨有些泄气,逮住黎央北倾诉。黎央北带着半分玩笑的说:“革命尚未成功,听雨还需努力。”没想到李听雨乐呵呵的觉得挺对,感谢黎央北的话说得挺真切,搞得黎央北不知如何自处了。 期中考试与之前月考相差甚大,班主任约谈了刘知泉。讲完的时候太阳西下,只剩天边一道残霞,出来看见李听雨吊儿郎当靠着篮球架等自己,推着自行车过去想和他说的话,思来想去却变成,“上来,回家。” ****** 刘知泉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办法和李听雨面谈,每次望见李听雨看着自己毫不掩饰的眼神,都会胆怯三分。平时能躲就躲了,今天确是实在的不能躲。 “听雨,你画画一直没有丢,有什么打算?” “画画好玩,老胡对我很好,那就画下去啊!”李听雨笑眯眯看着刘知泉,“我想喝果珍,你要不要?”说完就去冰箱拿出来兑水。 刘知泉要跟他谈话,只好跟在他屁股后面,“……考试的成绩不太理想……” “那个呀,我没怎么复习,你想我考好一点的话……” “不是我想,是你应该想……要不走美术特长?钢琴那边你没考级没办法,可以么?”李听雨的老师也是这个意思,少爷十分的不稳定,在给了你莫大希望之后接着就可以扣一盆冷水到你头上,简直琢磨不透,保险起见…… “好啊,你觉得好就行。”李听雨捏着两个倒入果珍的杯子到饭桌那边去,提水瓶冲果汁,“你要哪一杯?” 刘知泉见他兴高采烈的给自己冲果汁,不愿意驳他的好意,随便选了一杯,“想清楚。” “你替我想就好。”李听雨端起自己那杯果汁,在刘知泉那杯上轻轻碰一下,“干杯!我明天画画就跟老胡讲把我换到高考集训班去。” 刘知泉惴惴不安的想,他家李听雨“完美求爱者”的形象还能坚持多久? 第三十五回 美术特长生李听雨在高考集训班挺受欢迎的,经常都是速写对象的不二人选,除此之外这孩子还有几个漂亮的哥哥、姐姐,来画室玩也给大家带了不少福利。所以总的来说在集训班里李听雨混的风生水起,画技也是越来越好,时不时认真画两幅静物,当真的显水平。 这回新年,李听雨和江奇文参加了青羊宫的新年古琴会,正月十二晚上演奏。陈大师早早给他二人定制汉服,演奏会当天带来给他二人试穿。李听雨和黎央北这俩没见过世面的,看着那盒子层层叠叠的打开,一件一件衣裳喜欢的很,闹着都要穿,江奇文嫌他俩闹,把衣裳扔给他们蹂躏,出来和刘知泉下棋。 没一会儿,两个活宝穿着出来,李听雨一身玉色直裰,唇红齿白衬着十分好看,蹦出来时像个调皮猴儿,抱上琴眼神一收,沉静下来,温润公子一个,教刘知泉二十分的喜欢。那黎央北穿着他大师兄的玄色衣裳,臭美的乱摆动作,拿扇子装江南才子做派。 眼看着时间快没了,刘知泉叫他俩快收拾,准备起身走人。 该轮到李听雨得意,指着黎央北说:“快脱下来还给我奇文哥哥。”并十分得意的表示小爷可以穿着过去,恨得黎央北牙咬咬的,死也不要他坐在自己副驾。 车上刘知泉发现汉服盒子里还有物件,白玉龙形带钩,李听雨多半是不知道怎么用扔在盒子里不管了。轮到他上场演奏之前,刘知泉叫住他,在不招人耳目的地方给他系上带钩,伸手从他腰间过。 李听雨乖乖抬手,任刘知泉给自己穿戴,刘知泉一边弄一边跟他讲,还说带钩的来由,李听雨一门心思都在看刘知泉,他说些什么,完全没听。听不到也不可惜,自己不懂没关系,刘知泉懂就好。 系好了,刘知泉问他会了么? 李听雨看都不看腰间,只看着刘知泉说:“我弹《凤求凰》,给你听的……” 后半句说的极其小声,说的时候稍稍踮脚嘴唇凑在刘知泉的耳边,湿湿的热气熏红了刘知泉的脸。慌张的退半步,稍微抬眼,李听雨那小混蛋笑着抱起琴上台子了。 ******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司马先生吟唱一首热烈直白的《凤求凰》,便抱得美人归,如今有人为自己抚这一曲《凤求凰》,只能不着痕迹的心领,千万流露不得半丝欢喜。 台子上的小混蛋,这一时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手指轻挑慢捻,传一室漫漫情思。 刘知泉想当年的文君相如,小寡妇与不得志的才子,携手夜奔是怎样一种透骨髓的相思作祟才能让他们做出这样的大不韪之事?要是自己抛洒开一些,和李听雨一处,岂不是也算文君相如一般大胆了,想到他二人虽是曲折却有善终,刘知泉小小的生出欣慰。 胡思乱想了结,刘知泉端起面前的茶盏,烫嘴的茶水喝入口之前,刘知泉提醒自己,“现在很好,只要自己稳住不乱阵脚,不打破平,一切都将过去。” ****** 正月去了,就来了春光,也不长久,几场雷雨就是夏天到了。 夏天是毕业季,这一年轮到江奇文了。江奇文那深沉的心思谁也看不透,以为他要回北京,结果却是在他俩个爸爸下乡插队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工作,简单地说就是跑到乡下小镇的高中教书育人去了。 其他老师都讲可惜了的时候,刘知泉却不觉得,怎么生活的标准是自己定的,只要奇文自在,便是十分圆满。 李听雨对江奇文实则是心内很喜欢的,有给自己讲了这些年数学、物理、化学题的交情,有弹古琴的交情,也有叫那么多声奇文哥哥的情谊,可碍着江奇文凉薄又面瘫,讨喜如李听雨也不愿去热脸贴冷屁股,嘴上对他的喜欢从没说过。 这个时候人要毕业了,李听雨心里有些不舍的。想起一回他在家里和刘知泉儿下棋,收音机里放一个曲子,他竟然听得忘了放棋子,李听雨想他多半是喜欢那个曲子的。挖空心思寻了两天,在欧老师处找到了那曲子的谱,一句一句抄回来,练了半个钟头。正赶上刘知泉叫他们几个来家里吃饭,李听雨扯着嗓子向着厨房里的刘知泉喊,“我送你大徒弟的毕业礼物,你要先听听么?” 刘知泉捏着一把芹菜晃出来,靠在李听雨的钢琴边上,摘着菜,说:“嗯,弹吧,我听。” 李听雨从他手里拿过一根芹菜叶子,别到他的耳朵上,刘知泉瞪他,他笑嘻嘻的说:“你拴着围裙听我弹琴多不礼貌啊?我弹完你就可以把芹菜拿下来,就算对我的尊重。” 刘知泉听他那一套一套的鬼扯,忍不住笑,也拿一根芹菜叶子给他别到耳朵后边去,说:“开始吧,尊贵的芹菜叶先生。” 李听雨挺腰坐直,双手搭上键盘,欧洲贵族做派的优雅微笑,说:“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刘知泉摘下又一片芹菜叶子,也学欧洲贵族做派微微颔首,示意开始。 李听雨指尖灵动,空灵婉转的曲子飘荡出来。 ****** 李听雨抄谱子时,欧老师站在他的身边,虽然对他潦草的五线谱皱眉头,可还是很亲昵的拍拍他的头,“这是一首好曲子,你喜欢我很高兴。” 李听雨听了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这么多年欧老师对自己恨到牙咬咬,以为一辈子也不会讨她的欢心了,可今天听见她说你喜欢我很高兴。李听雨怎么也算半个人精,马上停笔,望着他亲爱的欧老师,伸手在键盘上弹起来,没弹几句,欧老师便伸手打了他的手背,“这种感觉不对,无法违逆的宿命,这种悲剧感是曲子所要表达的……” “可是,美丽的欧老师,我第一次弹这首曲子……”李听雨皱着眉头撒娇,“而且我明天不参加考级也不参加比赛。”说得欧老师直接笑了起来,笑着骂他小混蛋。 这时候认真至情的弹这曲子,渐渐进入高朝的时,李听雨想起欧老师说的话来——无法违逆宿命的悲剧感,伴着曲子也不知道怎么就瞥了一眼靠在琴边的刘知泉儿,思想起这么长久以来的忍耐和示爱,没有一点回应、没有一点进展,李听雨一下子觉得难受起来。 音符还在继续,每一个都像敲打在李听雨的心上,一下一下让人心内仓皇,李听雨弹不下去了,十指重重摁在琴键上,嗡嗡一阵响,撇头望向刘知泉儿,他不知道这时候的自己红着眼眶,模样看来有多么得凄凉。 刘知泉儿的惊讶李听雨尽收眼底,他心里难受,再无法忍耐,松开咬白了的唇,李听雨问:“刘知泉儿,你到底要我做什么才愿意回应我?” 面对李听雨的诘问,刘知泉的惊讶来源于这个诘问发生的时间、地点,而不是这个问题本身。李听雨坚持的够久了,从秋天到夏天,已经超过刘知泉所能推测的最长时间。 该来的始终要来,刘知泉伸手把自己耳朵上别的芹菜叶子拿下来,又拿走李听雨耳朵上的,望向他的双眼…… “李听雨,快下来搬东西,不然不给你吃!”这么大嗓门在楼下喊的永远只有黎央北。 刘知泉失笑,揉揉李听雨头发,“在这之后,我保证我们有一个谈话。” 李听雨撑着钢琴键盘起来,气呼呼的说:“我一定要宰了黎央北,一定!” ****** 虽然生气,可还是马上噔噔噔跑下楼去,没多久,又笑嘻嘻的和黎央北抬着一箱酒水饮料、各种零食上来了。 刘知泉从厨房里望见他和黎央北一边抬东西还一边嬉笑打闹,便安了心。 “我要吃腿儿!”李听雨宣告完就伸手扯卤鸭子的口袋,黎央北打他的手,说:“那是我的,我买的归我。” “我最小,而且你刚才……”李听雨管他要死,说也不说了直接抓起来往嘴里塞,黎央北这丧心病狂的从他嘴里抢食,李听雨就果断出手了。 被打的黎央北在外面吼:“师傅,你家童养媳要杀人了,你管不管?你不管我替天行道了。” 刘知泉一刀下去把芹菜切了个齐整,对于黎央北的呼喊权当听不见,一点儿动静不见有。 紧接着江奇文和三个师姐也上来了,一起上来的还有陈洛雨的男朋友。小伙子见倒是见过,上门来做客还是第一回,有点儿紧张,可一见到正大打出手黎央北和李听雨,大姐夫一下子觉得可以随意些了哈! 江奇文对他俩那点儿狗咬狗的事儿早看惯了,视而不见,从不动手相劝。三个师姐耐心最好,还要把他们俩拉开来断公道。那鸭子腿儿一人一个,吃下肚子去才算消停。 刘知泉听见外面没动静了,笑眯眯拿着茶杯、水壶出来,倒水给大家喝的时候,收到李听雨委屈的目光,仔细看看他,脸被黎央北揪得留下一坨红印子,略微心疼之后,扯一张抽纸不打眼的伸手去给他擦擦嘴角的油迹。 大家正说话,以为没人看见,刘知泉给他擦干净就放水壶去了。刘知泉刚转身,黎央北就对着李听雨挤眉弄眼。 李听雨看他那样子,想着扰了自己和刘知泉的谈话,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又踢他,黎央北跳起来躲开,笑着说:“快,快给你奇文哥哥弹琴,以后可没人给你讲数学题了。” ****** “小孩儿不能喝酒。”黎央北诚心要气死李听雨,当李听雨偷偷端起刘知泉的酒杯,准备尝一口白酒的滋味,黎央北直接就点破了他。 刘知泉把酒杯捏了回去,递给李听雨一杯果汁。所有人都不搭理他这个唯一的小孩儿,白酒、红酒各种轮着来。大姐夫是内蒙古的,喝酒论碗,黎央北在饭桌子上练出来的,酒量不错,江奇文不显山不露水也是挺能喝的,刘知泉那就是最没用的一个,没喝几杯就觉得人有点晕,越往后喝越晕乎,成为最早倒下去的一个。 黎央北觉得,好小子,第一次上门敢把师傅给喝倒了,不让你分不出男女岂不是笑我师门无人。拿碗来和大姐夫拼,喝两碗觉得自己不是大姐夫对手,死皮赖脸把大师兄拉下水去。三人没休止的喝下去。 李听雨觉得他家刘知泉红着脸趴那儿好可怜,一个人拖着拽着他送回房间去,还端热水给他擦了脸和身子,虽然擦得非常的简单潦草,心意可贵嘛! 他把刘知泉安置好出来,大姐夫已经抱着黎央北的大腿情真意切的说:“小雨,你相信我,我会爱你一辈子,对你好一辈子……小雨小雨!”黎央北那厮拍着人家大姐夫的脑袋动情的说:“大姐夫好男人,我替大师姐答应你了,明天就结婚,结婚!”江奇文倒还端端正正的坐着,脸颊微微发红,听到黎央北说结婚,邪魅一笑端酒杯举起来说:“一拜天地……” 那三个女流氓窝在沙发上看偶像剧,根本没注意到这边这“动情”一刻,白白便宜了李听雨笑到肚子疼。 李听雨笑得惊动了黎央北,一把推开大姐夫,把他推到大师兄的腿边,大姐夫抱着大师兄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小雨,我好爱你,好爱好爱,不要抛弃我……”大师兄怎么踢都踢不开。黎央北看着他们二人纠缠,呵呵一笑转身盯住李听雨跌跌撞撞就过来了,就那模样吓得李听雨立刻白了脸。 手臂勾着李听雨脖子往刘知泉躺着的房间拖去,力气大得惊人,李听雨怎么挣都挣不脱,黎央北一边拖人一边说:“你笑个屁,要让他知道你的心意,快学大姐夫,告白去,告白去……” 李听雨被他拖住难受,伸手打他,黎央北挨了一巴掌,感觉清醒了似地,把李听雨压到床脚边,“你没胆子,你是个怂货,大怂货!” “你才怂货,我不知道跟他说多少遍了!”李听雨是个小炮筒,被黎央北这醉鬼一点都能着,“我天天说他都不理我……”不说还好,一说想起今天下午的事情来,李听雨小心肝受不住,果断开始难受。 “呵呵呵……”黎央北笑的可贱了,凑到李听雨面前来,说:“我告诉你,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人噗呵呵呵……撕开他的衣服,摸遍全身,我要在腰上咬他一口,还要好好摸摸那卷卷的头发,那么可爱嘿嘿……” 黎央北这个醉鬼声音越来越小,但说的话却是越来越露骨……李听雨听着,不觉燥红了脸。 一把推开压住自己的黎央北,仰着头瞟一眼床上的刘知泉儿,感到自己口干舌燥,赶紧吞了吞口水。 黎央北还爬上来跟李听雨说话,李听雨身上开始燥热,一点儿耐心没有,踹开了黎央北。黎央北刚刚挨着门边儿软软趴下去,孙文婷进来拖他,瞟一眼李听雨说:“童养媳,都喝醉了,我们把人架走,你收拾行不行?” 李听雨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点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相当渴望这些家伙赶快从家里消失。 孙文婷拖起黎央北往外边,喊袁孜汐来帮忙,黎央北这时候蹦起来大喊:“我没有醉,我自己走!”还一把抓过孙文婷背着的小包,三两下弄开了伸手进去翻。拿出口红抬手就扔了,翻到一个避孕套,眼睛一亮,呵呵怪笑着说:“做爱要带套,安全又牢靠!” 说完就像当年宣传革命理想的青年学生撒传单一样把套子给扔了出来,小套子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线啪嗒打到李听雨的脸上。 “童养媳你别跟醉鬼生气,我们马上把他拖走!”袁孜汐看李听雨小脸儿煞白了,赶紧叫孙文婷和自己把黎央北拖走。 孙文婷包包被翻,悲痛大喊:“我的淑女装备!”喊完要捡,袁孜汐拖住她先弄黎央北那个醉鬼,跟李听雨说扔了就行。说罢两人架着黎央北出去。 李听雨跟着她们出来,发现那两个醉鬼已经弄下楼去,便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送人到楼梯口,飞也似的跑回来,嘭得把门关上,这还不够,喘着粗气反锁上。 盯着锁头看了好几秒,终于缓缓转身,一步一步走向刘知泉的房间。 第三十六回 关上房间门,李听雨惯性的反锁,背靠着门板愣了好一会儿,就像是在积蓄勇气一般。 刘知泉就躺在床上,手脚平放,呼吸平缓,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的形状,他睡觉历来规矩,就像他做人一样,事事都讲求在规矩之内。 今天下午的时候,刘知泉说“我保证这之后我们会有一个谈话”,李听雨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稀罕这个谈话的机会,他知道刘知泉要说什么。上一回正儿八经的谈话说自己这不是爱,这一回八成又要变成某种青少年常见心理疾病了吧? 刘知泉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混蛋的那个家伙。 李听雨走到床边,蹭掉鞋子,跪了上去。伸手摸摸刘知泉微微发烫的脸颊,李听雨想到自己对他说了那么多的“我爱你”,这张脸都没有过回应,有点儿生气,捏起来撒气。使劲可大,捏痛了刘知泉,嗯嗯一声,吓得李听雨赶紧收回了手,连带着退了开,在床的另一边瞅着刘知泉。 醉死的人哪能这样容易酒醒来,刘知泉抿抿嘴又陷入了沉睡。 李听雨的心噗通噗通加快速度,目光落在刘知泉的唇上。之前吻过,不对,那根本就不是吻,他都绷着唇的,想着就摸了上去,软软的,烫烫的,李听雨控制不住自己,埋头吻了上去。 唇瓣相触的感觉比李听雨想象的要美好很多倍,轻轻咬他的唇也可以,咬下去的时候想他回避自己这么久,一定要用力,真的要下口去,又觉得舍不得,换成舌尖舔舔便算了。 李听雨喜欢刘知泉,哪里又舍得真的伤他?在李听雨亢奋起来的脑子里,亲吻不是唯一的目的。他想要做的事情更多,像刚才醉鬼黎央北说的那些没羞没臊的话一样。 想要剥开他的衣裳,摸遍他身体的每一寸,如果可以,李听雨愿意亲遍他身体的每一寸。每亲一下就算是他回复自己的三字告白,自己说了有多少次,就要亲多少下。 想要和他有肌肤之亲,想要和他分享各自身体的秘密……李听雨脑子里各种想法源源不断的产生出来,就像火山爆发一样。想法太多却只有一双手来实现,喘着粗气的李听雨在脑子应接不暇之后,双手做出的自然反应是解开了刘知泉的裤头。 好吧!其他的什么事情都靠后,今天李小爷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只有这一件——死也要和刘知泉扯上他不能撇开的关系,就像黎央北说的那样得不到心也要身体。 土到掉渣的灰色四角内裤映入眼帘的时候,李听雨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同时意识到自己的下边硬了起来。不再犹豫,一把将四角裤拉了下来,刘知泉的3身安逸的耷拉在那里,李听雨便不知打天高地厚的伸了手。 ****** …… 李听雨倒向大床的另一边,曲起双腿,双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儿,呜呜呜的哭,“好痛好痛,刘知泉儿你快醒过来嘛,我好痛……” 蜷着身子忍过了后边的疼,李听雨偏过头来望向刘知泉。 老混蛋一点儿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李听雨抬手,捏他的鼻子、戳他的脸,醉死的人只觉得不舒服,摆摆头继续睡。 李听雨看着他那个样子哭笑不得,想着自己自作孽、不可活,生他气的事儿马上就过了。 慢慢撑着上身子起来,生怕扯着后边疼。跪着偏头看刘知泉,想着咱俩是有关系的人儿了,李听雨越看越喜欢。干脆靠他更近了些,躺下来和他睡一块儿。过了好久才想起给俩人都整理整理衣裳,灯也没关,就愣愣的看刘知泉,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 楼底下圈着养的大红公鸡每天早上四点半准时打鸣,今天这一嗓子格外嘹亮,刘知泉唰的就睁开了眼睛。天花板上灯光雪亮,刺得刘知泉难受,果断侧头躲避灯光直射。这一偏头瞧见李听雨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心里一下子被喜悦填的满满当当,轻轻伸手把人家的肩头环住,唇在额头上吻过。 见他躺得歪歪斜斜,刘知泉叹口气,起身把他往自己身边拖拽,好歹还是要竖着躺在床上才看的过去啊。 这一拉却是把人弄得皱起眉头来,嘴里嗯嗯还闭着眼睛打人,刘知泉瞧见他眼睫毛动了动,凑上他耳边好言好语的哄他,“嘟嘟,睡好,横着盖不到被子。” “嗯……别动我……”李听雨半眯着眼睛哼哼,推开刘知泉的脸,说:“我疼,别动我!” 疼?! 一听这个还得了,刘知泉马上搂着他脖子把人上半身抱起来,“哪儿疼?怎么了?” 这动作可大,李听雨疼得睁开了眼睛,“你别碰我,别碰我!” “嘟嘟……”刘知泉瞧他眼睛又要闭,连忙叫他,“哪儿疼说清楚,带你上医院。” 迷迷糊糊被疼醒的李听雨听见上医院的说法,有点儿清醒了。怎么可以上医院,很羞的地方疼好不好?睁开眼睛望着刘知泉摇头。 刘知泉肯定不信他,眼光在他身上扫,看他到底哪儿受伤了,没看到,眼神焦急的和他对视,“嘟嘟,到底哪儿疼?” 李听雨稀罕他着急的样子,呵呵傻笑一下,抬手戳着自家胸口说:“这疼,你不喜欢我。” 刘知泉真想一巴掌拍死他,“说正经的。” “是正经的。”李听雨忘了疼,开始不正经,“你亲亲我就好了。” 刘知泉不理他,头埋的更低,与他距离更近,比刚才更加的好言好语,“嘟嘟,生病马虎不得,哪儿疼?不开玩笑了,听话。” 李听雨望着他想了想说:“你再近点,我跟你说。” 刘知泉距离他的脸颊更近。 李听雨看着他的鼻尖、唇瓣,果断的嘟嘴吻了上去,给了刘知泉一个措手不及。偷袭成功,还想再来一次,刘知泉抬手捂住他的嘴。 “嘟嘟,如果你撒谎我会生气的。”语调里有些生气,那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我没有撒谎。”李听雨偷亲不到他了,往他怀里靠了靠,扭身子扯动后边,疼得龇牙,嘶嘶的声音从牙缝里过,“刘知泉儿,我和你做过了,嘿嘿,你不知道,你是个笨蛋。”说完小爪子摸上刘知泉的下巴,“你别想拒绝我。” ****** 刘知泉觉得恐怕自己没有太明白李听雨讲的话,自动在脑子里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刘知泉儿,我和你做过了,嘿嘿,你不知道,你是个笨蛋。” “你别想拒绝我。” 刘知泉立刻捉住李听雨的小爪子,瞪着双眼看他,说不出一句话。 刘知泉的模样让李听雨不高兴,马上垮了脸,气呼呼的说:“做了就是做了,你不准装糊涂。” 第三十七回 整个房间好像晃了一下,脑袋没来由的一晕,刘知泉赶紧闭了双眼,有那么十好几秒钟,刘知泉觉得自己像是在一个黑白地板的迷宫房间里三百六十度的一圈的打转。 隔了好久才稳住心神,就算这样脑袋里还是在想“你是个笨蛋、你是个笨蛋……到底谁他娘的才是笨蛋啊!” 刘知泉松开搂着李听雨的手,看着小混蛋,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很快,他伸手拉开李听雨的衣衫下摆,看见根本没怎么扣好的裤头,眼神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但是又很快的按耐下来。 手上动作没有了迟疑,解开李听雨的裤头,往下拉,李听雨不干,双手来捣乱,被刘知泉一把捏住。 “不准看、不准看。” 李听雨着急的张了嘴巴,刘知泉直接知道了答案,张张嘴,总算能够发出声音来,“李听雨,做这种伤害自己的行为非常的、非常的愚蠢。” 李听雨听到这话,脑子还没有来得及解读这话,双手倒是先做出了反应,啪啪啪打到刘知泉的手臂上、肩膀上还有脸上,“你才愚蠢,我喜欢你我愿意,我、愿、意,你管不着!” 不顾疼痛耍横使泼的李听雨只觉得手腕上一紧,双手便再也使不出力气,只能睁大双眼看着刘知泉,想着“我好痛你还那么凶”,大眼睛里顿时生满了委屈。 他眼眶里泛水光刘知泉是看见了,可是想到这个小混蛋做了的事情,怎么也消不了气,顶着他的话,吼回去:“我当然管得着,因为你喜欢的人是我!” 像现在这样生气的刘知泉,李听雨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下子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变得好小,纵然牙尖嘴利也不敢再回嘴,憋了好一会儿,咿咿呜呜的哭起来,像是委屈又像是不服气。 见他哭出来,刘知泉心内稍微冷静下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沉着脸不说话了。顿一下,手上继续扒下他的里外裤子,哭的起劲的家伙也不能阻止什么,稍稍用力让他侧起身体,白嫩双丘之间菊穴周围一片惨淡。 刘知泉的心每跳一下就扯着全身疼,他怎么可以冒失成这样?! “李听雨,你是有多傻?”屈起手指抹掉李听雨挂在脸上的眼泪,刘知泉连自己该做什么表情都不知道。 “呜哇哇哇……” 刘知泉不问还好,一问就哭向惨烈了。 ****** 李听雨一心一意哭了十分钟,哭得刘知泉完全不知道怎样才能插入一句话,就算他逮住插话的机会,刘知泉也被李听雨哭得不晓得要说什么了。只好重头到尾都看着他,时不时伸手给他擦一把眼泪水。 终于,少爷哭累了,心也累了,老混蛋刘知泉儿,都不来劝自己一下。渐渐收声,横眉冷眼瞪着刘知泉儿,心中莫名的起了一大股子气,忽然头槌顶上刘知泉的脑袋。 啊! 两个都惨叫,一个是因为被袭击,另一个是因为顶上去以后比想象中疼许多啊。 “刘知泉儿,我不傻,你必须对我负责……到底。”李听雨实在想不出一个具体的期限,干脆就这样了,到没有到底反正小爷说了算。 刘知泉听他的说词,心中完全不知道作何感想。这种情节的发展太有想象力,大方的给他刘知泉十个脑袋也不能推测到事情往这样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起来。 这件事情对于刘知泉来说,还有一个“春梦成真”的冲击存在。 昨天晚上喝醉了酒,怎么到床上完全不得知了,迷迷糊糊中有人给自己擦了身体,虽然擦的很难受,下手很重,跟被虐待几乎没差了,但是刘知泉还是心存感激,并且在内心的深处给予了对方诚挚的感谢。然后舒服的睡了一段儿,就做春梦了…… 在这个美妙的春梦里,他家李听雨乖巧可人的为自己宽衣解带,接下来的步骤不需要再赘述大家也是明白的……作为一个老光棍儿,在真实世界里要防火防盗防听雨,在梦里想要放肆一下也是完全可以理解并接受的。昨天的梦里,李听雨秀色可餐、甜美诱人,一切就没有了章法…… 现在,凌晨四、五点钟的时候,一醒来发现,昨天晚上的春梦都是真的,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事情。 刘知泉觉得自己有点承受不住。 但是事实证明这个承受不住是完全可以承受住的,因为真正的承受不住现在才开始——李听雨大大方方过了疆界,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布防,平没有了,自己的“作战”计划一败涂地,而且李听雨毫不拖泥带水的大举进攻,讨伐自己的檄文上写着“你要对我负责。” 虽然刘知泉知道十六七岁这个年纪的想法和德行会比较那个啥……比较不同,但是没有想李听雨同学的想法从不同直接升级成了卓绝。 这样卓绝的想法,李听雨是怎样想出来。 无论刘知泉现在在脑子里怎样对李听雨的“卓绝”表现做挞伐,他都无力改变现状,李听雨的话占着绝对的上风。 呐,负责到底这四个字,比太极拳的手法还要变化无穷啊…… “刘知泉儿,你一句话都不说是什么意思?” 李听雨沉不住气先问了这一句,刘知泉起身穿上拖鞋,看着他说:“去洗澡,再去看医生。” “……我不去,要去你去。”李听雨的注意力直接被转移到看医生三个字上了。谁要去看医生了,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说出口。 刘知泉还真就穿戴整齐出门了,听到锁门的咯嗒声,李听雨觉得自己的世界都晃了晃。“刘、知、泉儿,你完了,你真的完了……等我好了一定跟你没完!”李听雨暗下决心,可下完决心之后,后边可真疼啊! ****** 被刘知泉摁住上药之类的惨绝人寰的场面就不用过多的描述了,总之李听雨被刘知泉勒令只能吃点清粥小菜。头两天下不了床还可以理解,到今天李听雨觉得自家蹦蹦跳跳都行了,还是稀饭。 桌子上黎央北和江奇文带了好些外卖来,李听雨看得眼睛发直,右手使劲捏着筷子,终于忍不住恶狠狠的伸过去夹住一块香辣排骨,刚要夹起来往嘴里送,刘知泉手上的筷子轻飘飘的过来,就给他弄下去了,顺手夹了一筷子汤里绿油油的小白菜给他放到碗里。 “我要吃肉。”李听雨再也受不了了,用筷子使劲戳那夹小白菜,谁要每天吃这个喝稀饭了,“刘知泉儿,我要吃肉。” 刘知泉并不搭理他,自从李听雨发表“你要对我负责到底”的声明以来,刘知泉一直不大搭理他,凡事都用无视的方式解决。李听雨这才发现,要是执拗起来,自己根本不是刘知泉的对手。 自己不想喝稀饭发脾气,他可以连水都不给自己喝,又渴又饿一天下来,他给喂什么都只有吃了;跟他说话没回应,李听雨就抱着他腰不松手,还威胁他不说话就不放开,抱到李听雨自己都打瞌睡了,刘知泉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总的来说,李听雨这段是时间被刘知泉训练的真是十分“听话”了。 目前这个状况,黎央北和江奇文是十分好奇的,李听雨这厮从那天吃饭之后连续请了一周病假,说是反复发烧,可没见师傅觉得多慌张,往回要是李听雨生病了,真是恨不得送到医院二十四小时监护,这回倒是一点儿不着急,让他在家里养。 黎央北看李听雨那样子真是造孽,夹起一块儿香辣排骨要往他碗里放,到半路上迎上了师傅骇人的目光,黎央北赶紧卖乖的笑笑,把排骨转到江奇文碗里,打哈哈说:“大师兄你吃。” 李听雨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刘知泉明明看见眼前的一切,却当什么都没有看见,没事儿人一样问:“结果你们那天晚上去哪儿休息的?” 江奇文一下子就不动筷子了,脸色极其难看,黎央北也不说话了,还不自然的把身子往边上挪了挪,好离大师兄远一点。 他们俩的怪异行为引起李听雨的好奇,也不叫唤着要吃肉了,咬着满嘴的小白菜说:“是不是发生什么丢人的事儿了?你们俩脸色都不好耶!” “闭嘴。”难得桌上其他三人同步率极端吻合,李听雨只好在恶势力面前低了头。 ****** 手上捏着厚厚一叠题单,李听雨一摇三晃的从学校里出来,书包照例是松松垮垮在背上。站在校门口,四处打望有没有刘知泉儿的人影。 李听雨其实是很不甘心的,没那事儿之前自己想怎么甩刘知泉儿脸色就怎么甩,不要他接送,说不坐车就不坐,嘴痒想亲亲他瞅个机会就下手了,可现在不行了……有了那事儿之后反而这些事儿都不能做了。 首先,刘知泉跟以前不一样了,一定要李听雨说得话,就是感觉刘知泉不疼自己了,凡事儿都要照着他的意思来,可是以前都是照着自己的意思来的;其次,自己也跟以前不一样了,总斗不过刘知泉儿,总觉得好像自己没招了,完全对付不了他,李听雨想着这一层后,深深怀疑是不是跟他做了以后自己变笨了。 想到这些李听雨无比的挫败,刚抬头望刘知泉凉着脸蹬车过来了。李听雨知道人家脸色凉的很,还是颠颠儿的跑过去,“回去吃饭是不是?快走快走,饿死我了。”说完跳上车子,双手拉住刘知泉的衣裳,抓着不到一秒钟就犯二,改成双手环上刘知泉的腰,大庭广众毫不避嫌。 刘知泉察觉腰上的小爪子,在学校门口没有问题,骑过大街,进入小巷,前后无人,刘知泉嘎吱一声刹下车来,一句话不说,就拍了拍李听雨的手,等着李听雨自觉。 没一会儿李听雨就懂了,但心中不甘,久久没松手。 刘知泉也不着急,双脚撑着等着李听雨就范。 李听雨抱着刘知泉的腰,不松手又愁的没办法。如果不松手,刘知泉儿是肯定不会搭理他的。如果松了手,刘知泉儿这个老混蛋就又赢了一次。 李听雨千般不舍、万般无奈,就要松手的那一瞬间,忽然张嘴,一大口咬在刘知泉的腰上,下死力气的咬,咬得刘知泉站不稳,险些松手倒了车子。 “刘知泉儿,你到底有多不喜欢我?你快跟我明说。”松了口都还在龇牙的李听雨的确生气了,被刘知泉捏扁搓圆这些日子他真是受够了,“我不过是喜欢你,之前那么用心跟你告白,然后……然后又那么听话,你干嘛不理我,也不跟我讲这个事情?你还以为可以装作不知道就把这个事情拖过去么别做梦了。” 刘知泉揉着被他咬疼的腰,拉他从后座上起来站好,架上自行车,又看了看李听雨生气的脸,顿了好一会儿才慎重的开口说:“听雨,我没有办法回应你。” “你又不是聋子、瞎子、哑巴,怎么不可以回应我了?你点个头也行啊?”李听雨不服,“你就是想拖延时间,好想出些花言巧语来糊弄我,我告诉你,我不会被糊弄的,现在就是这样,我喜欢你,我们也有过那种事儿了,你必须喜欢我。” “这些事情让我措手不及,我还没有想好怎样面对你所付出的真挚的情感。”刘知泉一直在思考要怎样跟李听雨说。跟少爷说不合适什么的显然已经没有立场了,少爷把两个谈恋爱的家伙该做的事情全都做了。或者跟少爷说你现在还不是谈论恋爱的年纪,一切等到一年后高考结束再说吧!又或者更低劣矫情一点儿的说如果你考上某某大学我就会给你答案。 刘知泉认真考虑之后决定——跟李听雨讲真话。 自己内心真真正正的想法,真真正正的现实状态,统统都让李听雨知道。 第三十八回 “刘知泉儿,我不是小孩了,我也不傻。你现在想说这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先上车对不对?”李听雨一直盯着刘知泉,他眼里的每一丝都神色没有放过。特别是刘知泉扶正了车把手之后,他想要表达的绝对是这个意思。 面对李听雨的未卜先知,刘知泉挑眉,心中思忖他家李听雨果真不是凡人儿!不看场合的笑笑,说:“那走吧。” “先说好。”李听雨拉着他的衣裳后摆,“到书房里说,回家就说。” “好。”刘知泉答应了。 李听雨跨坐上自行车后座,没有伸手抱他,双手紧紧捉住车座架子,望着他的背看了一会儿,再不迟疑把头靠了上去。 刘知泉无法否认,当李听雨的头靠上来时,心里瞬间被柔软的喜悦填满,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他还小小的时候,两个人都无忧无虑傻乎乎过的每一天。 ****** “啊哟,我家老儿子怎么气呼呼的?”老舅妈坐在院子里等他们回来。刘知泉提着自行车过门槛,她老人家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偏偏头就看后面的李听雨。李听雨书包垮着,脸也垮着,老舅妈一下子就心疼了,赶紧叫他快过来。 李听雨听见赶紧硬添点生气,装着笑颠颠跑过去,给他老舅妈揉肩膀,“没生气,你看错啦!” 拍拍李听雨的手背,老舅妈勾勾手指头,李听雨俯下头去听她说话:“是不是学习压力大啊?” 学习压力这种东西好像从来就没有入过李听雨的法眼,这会子老舅妈这样关心,又不好说不是,支支吾吾的不晓得怎么说,余光瞟一眼刘知泉,他拎着买得卤猪蹄进厨房去了。 “别愁,考不上又不算什么,大不了跟你爹妈学医嘛,我们老儿子那么聪明,哪儿有看不会的。”老舅妈摸摸李听雨的脸蛋儿,“以前呐都觉得你不好好学习,现在也看开啦!别让自己难过,看着你不高兴,我也不高兴。” 李听雨握住他老舅妈的手,笑嘻嘻的反问:“我哪儿不高兴了?” “听雨问你吃豆瓣鱼还是糖醋鱼?”刘知泉捏着鱼出来处理,代替刘妈问他。 李听雨看一眼那活蹦乱跳的鱼儿说:“舅妈你说。” “吃糖醋鱼。”老舅妈挥挥手交代,李听雨笑着说:“糖醋鱼最好吃了,你让刘知泉儿给我讲作业嘛!” “好。”老舅妈拉着李听雨的手起来,跟刘知泉说:“小泉去给老儿子讲作业,我来弄。” 刘知泉只好停手,洗干净手一抬头,李听雨正看着自己,和他视线相遇了,撇头往书房去。刘知泉赶紧跟上去。 ****** 李听雨明明知道刘知泉跟在后面,一进书房门随手就把门关上了。他就是心里不舒服,生刘知泉想用处理鱼来拖延时间的气。 刘知泉眼睁睁看着门关上,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少爷生气了。 唉,这气也应该生。明明是答应了回来就说话谈谈的,结果自己还是不死心想试着溜掉。看一眼门上有些变色的春联,刘知泉抬手敲门。 等了又等,果然没有回应。刘知泉在外面说:“听雨,我站在门外给你讲作业么?” 没有听到脚步声,门吱呀就开了,书包还原样背着,原来少爷一直就在门口。 “你最没意思了,想一管牙膏,挤一点出一点,不逼你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真讨厌。”李听雨恨恨的说,说完一扁嘴,“我自己才讨厌,你这样我都喜欢你……” 李听雨扁嘴说的话直接刺痛了刘知泉的心,不自觉抬手想摸摸他的脸,可终于还是没有摸上去,抓着他的手腕进了书房。 刘爸爸的书桌是很老式的松木桌子,桌面上一块大大的玻璃,玻璃和桌面之间压着许多家人的照片。黑白的有刘爸爸小时候的,还有姑奶奶他们年轻时候的,那些彩色的就是刘知泉他们这一辈的了,最多的还是李听雨的。这家伙照相很上镜,而且最会摆动作,最会笑,怎么拍都好看,小学毕业的证件照都在这儿压着一张。 刘知泉觉得李听雨就是他们老刘家最大的一个宝贝儿。想大宝贝儿拦揽自己怀里来,千难万难。 李听雨看刘知泉盯着桌面发愣,把书包摔了上去,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望着刘知泉道:“你编吧,看你能编出什么花儿来!” 刘知泉把他书包摆正,看着大老爷一样坐着的李听雨,反观自己站在旁边,反而觉得有些局促。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心思,捉了李听雨一只手,顺势就半跪了下去,望着李听雨,淡淡的笑了一下才说:“要想不喜欢你,难于上青天。” 李听雨一听,马上就要站起来,刘知泉拉着他的手呢,使劲把人往下拽,“听我说完,别瞪我,我无动于衷是因为我逼着自己不去感受。” “你讨厌我?”李听雨腾地冲起来的心火倏地又被浇灭了。 刘知泉摇头,“除了喜欢和讨厌,就没有别得么?听雨,你的语文又不差。” “我只想跟你讨论喜欢还是讨厌,其他的不准谈。”李听雨着急着呢! “可这是属于其他……” “不是!”李听雨恶狠狠的打断刘知泉的话,“如果你要继续往偏的方向拉,我就不和你谈了,我现在就出去跟哥哥、嫂嫂和舅妈说,我要跟你好,而且我和你……唔。” 刘知泉捂住李听雨的嘴,顺势把他从椅子上上往自己怀里拽,李听雨没注意就被他拉的扑了下来,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听雨,不要着急、不要生气,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可你都说我不想听的……”李听雨干脆抬手把刘知泉抱着。 “哪个人又能只听自己想听的话呢?”刘知泉在李听雨耳边轻声的说。 “你明明知道我想听什么,还一个劲的把话岔开……” “现在就说。”刘知泉拍拍李听雨的后背,李听雨马上点头,刘知泉接着说:“你要保证不打断我的话。” “……”李听雨抿嘴、皱眉,默了十秒钟,不情愿的嗯一声儿算作回答。 刘知泉想要推开他,可又舍不得。挣扎又挣扎,还是没能推开,而是起身站了起来,他想着李听雨会松手,哪知道自己站了起来,李听雨还双手抱上了腰,压根就没有松开的打算。 “听雨……” “就这样说,我不会打断你,我保证。”李听雨坐着把脸紧紧贴在刘知泉的腰间,可怜兮兮的表态。 揉揉他的头发,刘知泉闭上眼睛,张开嘴,尽量用一种淡淡又平静的声音说话,他说:“像听雨这样认真表达自己的爱意和情感,没有人能够拒绝你,都会被打动,乖乖举手投降的,如果是一个……合适的人。” 就在李听雨要说话不算话的时候,刘知泉紧紧摁住他的头,不准他抬头看自己,而且先一步开口,压了他的话头,“我不是那个合适的人,不用说我有没有被听雨打动,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资格成为那个被你喜欢的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我拉进来,就是在接二连三的犯错误,那件事儿是最可怕的一个错误,听雨,收手好吗?如果我们两个人都陷了进去,那就是自己为自己万制造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所以,听雨,我的小叔叔,求你,停下来。” 刘知泉害怕李听雨控制不住情绪,紧张的将他抱住,可是等了半天李听雨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刘知泉的心里比刚才更害怕了。 “听雨?”刘知泉轻轻的唤了一声。 “嗯。”一反常态的,李听雨马上回应他了。 “……听到我说的……”刘知泉不确定。 “听到了。”李听雨咬字清晰,说话的语调甚至还非常的平静,“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到了。” “……”刘知泉没有话说,这完全不是他能够预料到的李听雨的反应。 大概是知道刘知泉被自己的表现给打哑了,李听雨抱紧他的腰,开始说话:“刘知泉轮到我说了,你也不许打岔。你的话我听懂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是你的小叔叔你就是那个合适的人,你是那个合适的人你就已经被我打动了对不对?你不用说话,我知道是对的。 你强迫自己不去感受,听说看碰触可以强迫自己不去,可是感受和思想是不受控制的,你一定已经感受到了对不对?也不用说话,我知道是对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问题了,我喜欢你,你知道我喜欢你,你也知道你没法拒绝我,你就说我是你的小叔叔,咱们是亲戚,这样是乱仑,文明社会不允许这样,可是我问你,为什么不准这样? 你不用跟我讲程朱理学那些破玩意儿,我已经听过了,我来告诉你不能乱仑的根本原因,近亲生子生出问题孩子的几率很高,这样的话拉低人类智商水平,这才是不准乱仑的根本原因。 聪明的刘知泉,我的大侄子,我问你,我能和你生孩子么?你生还是我生?你不准回答,我知道绝对不可能。那么,我是你的小叔叔算个逑啊咱俩又不生孩子!” 说到这儿,李听雨一把推开刘知泉,咬牙切齿的模样实在的……让人心疼。 刘知泉猛地被他一推,没站稳,连退两步,后腰撞到书桌角上,疼的弯了腰。 李听雨看他那样子,心软了可身子动不了,谁让他说些冠冕堂皇的狗屁理由来教育自己,活该! “嘟嘟,小泉,来帮忙摆桌子,吃饭啦,待会儿再做作业哈!”刘爸爸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李听雨嗖得站起来噔噔噔往门口走,手搭上门把手了,李听雨忽然回转身,走过来,捏起正弯着身子揉老腰的刘知泉的下巴,啾一声亲在他嘴角,然后笑得挺邪乎的说:“没有人能拒绝我的意思就是你也不能,有点喜欢我了对不对?你不用回答,我知道。” 李听雨说完松手,站的笔直,居高临下的跟刘知泉说:“我会让你更喜欢我的,你等着吧!” 刘知泉觉的……腰,他的腰是不是被撞断了。 ****** “吃饭都不积极。”刘妈妈笑慢吞吞走到院子里来的刘知泉。 天气不错,大门开着阵阵凉风,索性就摆开小桌子在院子里吃饭。刘知泉走过来的时候,人家李听雨同学摆好桌子、放好菜,又舀饭去了。 手上高难度的端了三碗饭出来,李听雨赶紧放到桌子上,有点烫手,赶紧捏耳朵。老舅妈笑他心太大,多跑两次就不会被烫了,李听雨笑眯眯听着,端了一碗最多的放到刘知泉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说:“大侄子,讲题辛苦了,吃吧!” 看着那小山一般的白米饭,刘知泉有苦难言。 一家人有一段时间没有这样一起吃过饭了,大家都挺高兴的,唯有刘知泉吃得心惊胆战,生怕李听雨又出什么幺蛾子。 这一碗饭比得上人家两碗,压得踏实过头,往嘴里刨都很费力,好容易吃了一半,李听雨又夹了一大团鱼肉,话说得可动听了,“大侄子快吃鱼,待会儿没有了,小叔叔维护你一次!” 长辈儿们咯咯笑,老舅妈还不落井下石说:“看老儿子多懂事儿,小泉啊你教得好。” 刘知泉恨不得一头撞死,要早知道李听雨养出来是这样,还不如一早把他弄回非洲去呢! “就是,小泉教我人家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人家。他对我好,我就一定要对他好。”李听雨一边卖乖,一边夹了一筷子苦瓜烧肉里的苦瓜给刘知泉饭碗里,“来,大侄子吃这个,清热。” 眨眨眼睛,看着快哭了的刘知泉,李听雨假笑着想,“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最害怕吃苦瓜!” 第三十九回 “你睡觉别忘锁门,趁、早、锁、门。” 回到家刘知泉刚打开门,脱鞋子弯腰,就让李听雨拉住告知了上面那句话,刘知泉心里一凉,手上没有了动作。 反观李听雨,蹭了鞋子,穿上拖鞋,悠闲的哼着挺熟悉的调调跑去开钢琴盖子。 刘知泉看看手表快十点了,说:“太晚了,别人家……” “嘘。”李听雨食指放到嘴唇上示意大侄子别说话,笑着坐下,开始弹奏。 刘知泉轻轻合上门,换鞋子,李听雨那边传来的琴声刘知泉觉得熟悉的很,他甚至可以跟着哼唱,而且之前好气氛的时候还问过李听雨这个是什么片子里面的曲子来着,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换好了鞋就忘记了李听雨刚才的建议,慢吞吞的走过去,像往常一样靠在旁边听他弹琴。 李听雨抬头看见刘知泉就在平常听琴的地方,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然后继续弹下去,听到刘知泉哼哼这调子的时候,李听雨笑得更灿烂了。 曲子终了,李听雨抬头望刘知泉。 曲子是刘知泉一直想再听的,这会儿终于听见了,刘知泉这个没记性的,早忘了刚才那些弯弯绕,笑着问:“这是什么曲子来着?哦,是不是阿尔帕西诺演瞎子的那个,我喜欢,我能哼唱吖。” 李听雨拉过琴盖,合上,为他解答疑惑,“《闻香识女人》里面那段探戈的音乐,曲子叫做《一步之遥》,我今天上数学课没事儿做改编成钢琴了,刘知泉儿,叫《一步之遥》哦,你要记好,下次想听要说名字,说阿尔帕西诺演瞎子的那个,我是不会为你弹的。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哼哼哼……” 李听雨一笑,刘知泉腰痛,赶紧说:“你先洗。” 说完抬头看李听雨,少爷在笑,马上改口说:“那我先洗。” 李听雨站起来,装模作样的问他:“你确定?” 刘知泉就彻底慌了。 他心里清楚,今天十八少爷惹毛了,既然少爷都毛了,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四肢一下子无力,叹口气,刘知泉说:“听雨,是要我说对不起道歉么?” “对不起管用的话,警察拿来干嘛?”李听雨是跟着孙文婷他们看偶像剧了,虽然男主角不讨喜,不过这句话实在赞。 刘知泉垂下眼睑,心中稍稍平复淡定,才又抬起来望着李听雨,“生气是应该的……” 李听雨看他那淡定的样子就心中来气,旋过身子就走人,“我先洗。” ****** 听见李听雨关了门,刘知泉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进房间睡觉,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拍门声,猛地惊醒,跳起来打开门。李听雨光脚站在门外,看见他出来,表情严肃,看着他的眼睛问:“你今天说的话都是真心话?” 刘知泉抿嘴,顿了顿,点头。 李听雨就不说什么了,转身回房间睡觉。 刘知泉在自己房间门口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李听雨刚才是个什么用意。终于站得有点发冷,刘知泉才想起回到床上,关灯的那一瞬间,刘知泉忽然想到,要是彻底伤了李听雨的心那是多大的罪孽…… 事情却没有想刘知泉想的那样发展下去,李听雨第二天一早爬起来跟以前任何时候都没差。飞快地洗漱,赶着去上学,赖床赖得有点晚。刘知泉也一如既往的给少爷做后勤保障。 临出门的时候,李听雨推一把正穿鞋刘知泉儿,以为他有什么事情,刘知泉偏头看他,李听雨面无表情凑上来,亲吻他的嘴唇,一副又酷又帅的表情说:“泡菜太咸了,加点糖和醋进坛子里。” ****** 你退我进、我进你退的拉锯战一直在进行,刘知泉眼中的小混蛋分毫必争,李听雨眼中的老混蛋也寸土不让。 作为略微知情的黎央北,在大师兄离开之后没有了“人生灯塔”,很是失落了一段时间,等到他“复活”之后,终于又想起师傅和童养媳的这档子事儿。 “李听雨你……那个什么师傅那没戏了?”黎央北问完赶紧摇动笔杆子帮李听雨写作文。 李听雨咬着笔头看正做的数学题,眉头皱的死紧,下不了笔,一听黎央北问,便说:“你有脸问,连高中数学题都不会做,一点儿用都没有,还是我奇文哥哥厉害。” “行,我笨。那你跟我说后来呢?”黎央北认了。 李听雨把笔从嘴里拿开,在手上转了个花儿,反问他:“你和我奇文哥哥那天晚上唱了什么戏?你说我就说。” 黎央北一听他提这件事,神色为之动容,瞬间有种天地崩塌的感觉,“我跟你讲,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说的极是。” 李听雨数学题也不想了,摸摸黎央北的脸蛋,“乖,怎么了,是不是孙文婷他们欺负你了?我替你报仇。” “那几个女流氓,把我和大师兄扔到一张床上睡觉,我们俩的性取向要避嫌对不对,她们不知道么?” “故意的,太过分了。”李听雨装得挺义愤填膺的,“然后呢?” “最过分的就是然后了,把我俩的衣裳扒了,扒了就算了嘛,还拍了照片!而且好故意的镜头,看起来跟没穿衣服一样,真是气死我了!” “哦。小北……那照片在谁的手里啊?”李听雨的关注点马上走偏。 “孙文婷手里。”黎央北沮丧到家了,“大师兄说别理她们,清者自清。” “噢……奇文哥哥说的对。”李听雨眼珠子转转,看到黎央北要说话了赶紧撒娇,“小北哥哥,你看英语卷子还有两张……” “闭嘴,你和师傅呢?”黎央北是好糊弄的? “没戏……他又不会喜欢我。”李听雨垂下眼睑用笔尖戳卷子。 “……”黎央北觉得自己干了坏事儿,把他桌子上的卷子收了收,“回来帮你做,带你去吃饭。” “不去,刘知泉儿要回来做饭。”李听雨不动身,把数学卷子往边上推,扯过一张英语卷子,“你想走就走吧!”说是这样说,李听雨眼巴巴把黎央北看着,黎央北也不说话了,继续帮他写作文。 没一会儿刘知泉拎着一包菜回来,看见他俩在那儿写东西,没舍得打搅,走进厨房顿觉不对头,奔出来问:“小北,你是不是在帮听雨写作业?” “呃……”黎央北这家伙关键时刻卡壳,李听雨在桌子下边踹他,他站起来说:“师傅我家有事儿,先走了。”说罢落荒而逃。 李听雨一边收卷子一边瞪住刘知泉,趁刘知泉之前开口,“你不愿对我好,还不准别人对我好,刘知泉儿你真过分。” “你不会做的题,明天可以去补习班问老师。”刘知泉再笨这架势也知道黎央北实在给他写作业了。 “不是不会做,是会做,让黎央北帮忙写不过是图完成老师的任务。”李听雨听见楼下汽车发动的声音,跑两步到阳台上喊黎央北回来吃了饭再走。 黎央北把大头伸出来骂李听雨:“你缺心眼儿啊,被师傅逮住了我还吃饭!”说完一脚油门儿扬长而去。 李听雨听了笑道:“不知道谁缺心眼儿呢!”转回身刘知泉那老混蛋已经捏住了黎央北给自己写得差不多的八百字,李听雨一下子玩命扑了上去,抱住刘知泉的老腰道:“你给我放下,放不放下?” “听雨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你这样不行。”刘知泉儿被他箍住难受。 “刘知泉儿,你不放下我就摸你生、殖、器、官,你放不放?”李听雨死死盯住刘知泉手里的作文,下最后通牒。 刘知泉不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李听雨……” 李听雨的手果断的往下,“放,我放。”刘知泉缴械投降。 李听雨捏回自己的作文后,才讪笑着把手从刘知泉的生殖器官上面拿开,“哼!”少爷揽起自己的一干作业骄傲的回房间去了。 刘知泉惊魂未定,只能在心中痛骂小混蛋。 ****** 李听雨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无赖,反正晓得刘知泉这个老混蛋的底线在哪儿、怕什么,是越发的有恃无恐,折腾起老混蛋来,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舒坦的。 昨晚上做梦,梦到哥哥、嫂嫂讲刘知泉儿是抱养的孩儿,竟然开心到早上睡醒。人到补习班上课了,都还在海阔天空的想。哥哥和嫂嫂是研究大熊猫的,那么厉害,刘知泉就是个小教授,智商显得不够啊……要是真是抱养的那就好了…… 操,李听雨晃晃脑袋,都在想些什么呀! 黄老头讲完题说休息休息一下,李听雨不敢休息,刚才走了个神,笔记没有抄下来,继续奋笔疾书。 “哟呵,基础班的!” 脑袋被人轻轻拍一下,听着声音就知道是杨若愚这个女魔头。 “干嘛,提升班的了不起啊!”李听雨一抬手打开杨若愚的手,瞪着她的眼神颇有气势。杨若愚才不怕他,拖张凳子在李听雨身边坐下,“姐姐给你讲题,你帮我个小忙怎么样?” “呵!”李听雨笑给杨若愚看,笑颜如玉美煞佳人。杨若愚正高兴,李听雨脸色一变说:“白日做梦。” “小气。”杨若愚看他抄完了,抢过他的笔盖上,背对背拖着人就走。 那几个耍的熟悉的笑着起哄说:“仙女儿要把你男朋友拖哪儿去啊?” 杨若愚回过头来也学李听雨刚才那样假笑,笑颜如玉美煞少年,“我疼我男朋友管你屁事儿!” 杨若愚的“男朋友”李听雨同学正艰难回转身体,“放开、放开……” “不放,你答应了我就放。”杨若愚这个天生怪力女,没打算放李听雨一条生路。 “干嘛,你说,我听听。”李听雨认输了,惹不起她。这时候已经走到经常偷偷抽烟的楼梯间了,杨若愚说:“做模特帮我拍一组照片呗,可以赚钱的。” “我又弄不来,不去。”李听雨转身就走。 “哎呀,李听雨求你行不行?”杨若愚一反常态拖住李听雨苦苦哀求,“拜托拜托……我不想被性骚扰啊,求求你!” 李听雨一听有意思了,把杨若愚上下打量一下,这个女魔头是真漂亮的,个头比一般女生高一大截、身材匀称,忽然想起人家说隔壁班的杨若愚上过杂志,问她:“你是模特?” “我晕,你今天才知道?!”杨若愚愣了一下,然后大笑着抱着李听雨的肩膀晃,“刚才他们叫我仙女儿你没听见啊?” “听见了,不就是绰号么?谁会想那么多。”李听雨又仔细看了看杨若愚,说:“嗯,是个美女。” “呵呵……”杨若愚被这二货惹笑了,“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没答应我的告白。” 李听雨摇摇头说:“后悔没有,庆幸而已。” “我就喜欢你这个死样子哈哈哈,帮帮忙嘛!”杨若愚看见李听雨也笑了,接着说:“他们找那个男的动手动脚的,我觉得早晚我忍不住要修理他,那样多不好,人家也是有形象的。而且那个男的没你漂亮,你长得跟我多般配啊!” “老子长得是帅好不好?谁跟你般配了。”李听雨恨不得抖落泥土一样把杨若愚抖落开。 “他们给的工钱之外,我再给你加。”杨若愚出最后一招了。 李听雨脑子里晃过刘知泉儿那烂自行车,说:“我可是外行。” “我是内行啊!”杨若愚欣喜望外,“完全没问题,摄影师是我哥们儿!”听话!上——阿踢仔
作者:阿踢仔 录入:0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