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搞建设(三)——风中蝴蝶

作者:风中蝴蝶  录入:11-01

 第93章

 漪姬手上掌握的兵力不多,只有姜大夫的八千私兵,西司马的三千虎贲,大乱之夜收服的两千虎贲,保卫王宫的三千虎贲,手上总共只有一万六千人马。 现在局势不稳,漪姬不敢发诏让各地封主带虎贲到王都勤王,驻扎在边境的兵马算是听从王庭指挥,可是漪姬却不能将他们召回王都,如果召回的话,檄文上揭露她跟唐国国主勾结的事情就等于主动承认了。 漪姬原来跟唐国国主约定王都事成后,唐国就可以退兵。这样一来,吴国边境没有威胁,去阻截的军队就可以班师回都,王都的兵力就可以大增。但是现在多出郑钰铭这个变数,打乱了漪姬的如意算盘,唐国国主还得继续在边境装模作样,为此,漪姬除了割让东海之滨,另外还得多付给唐国大笔钱帛,以此弥补唐国军队的消耗。 漪姬为了增加自己手中兵力,那些看到烽火带兵前来勤王的封主,被太傅说服进了王都后,封主们遭到软禁,他们带来的五六千虎贲被漪姬接收,后来进王都吊唁的封主们没有带兵进都,免了软禁的命运,但也被要求出钱出力。 公子雍继位后,漪姬又以吴王的名义发布招募令,在王都附近强征百姓壮丁为辅兵。就这样东凑西拼,漪姬一共凑出三万多虎贲,五万辅兵。 王宫的三千虎贲和姜大夫的八千私兵留在王都镇守,其他的两万虎贲,由西司马率领着去蔚山讨伐,辅兵分了三万跟随运送粮草和辎重,号称为五万大军。漪姬和姜大夫估计,蔚山地区最多有八千兵力,五万对八千,怎么也可以消灭郑钰铭这个假公子隐患。 “大将军,去蔚山讨伐时,先把西侯给灭了。”漪姬指着吴国地形图上西侯的封地,密令西司马,西司马在公子雍继位后,已经晋升为大将军。 “西侯?”西司马有点疑惑,西侯给人的印象就是迟钝软弱不惹事,为什么漪姬要先去灭掉这个软柿子? “西侯作为王族最年长者,不来王庭吊唁先王,新王继位,不见朝贺,失礼之极!” 西侯、北侯都没有遵诏来王都,一些观望的封主有样学样,这让漪姬很生气,她想杀鸡儆猴,西侯就是她选中的猴子。 “遵命!臣一定让其他王公子弟看到不遵守礼仪的下场。”西司马以为明白了漪姬这样做的用意,连忙接受命令。 “灭了西侯,可以就地补给下粮草。”漪姬微笑补充。按抚归顺的贵族,补偿唐国军费,已经让她的财政非常吃紧,那些不听话的封主财产成了她的预算。 “王太后英明!”西司马心底有了佩服,西侯封地在蔚山和王都之间的西侧,只要在去蔚山的路上向西拐一下,等于顺路攻打,漪姬这样安排,既可以拿西侯威慑中立派,又可以减轻后勤压力,从西侯府收罗到钱财还可以补充财政,真是一举三得。 西司马调兵遣将,筹集粮草准备出兵时,蔚山地区也开始了征战总动员。 讨伐檄文发出后,郑钰铭骑虎难下,不光为了他和楚朝辉的将来、公子光的大仇,就是为了南埠和山谷的发展,郑钰铭也得挺身而上,他这个赝品公子是做定了。 王都密探送回西司马准备出兵蔚山的消息后,郑钰铭在蔚山君府召开了会议,达城的贵族官吏和骠骑大将军、吴大、余奎,见了檄文投奔来的大小封主出席了会议。 王都的五万大军压境的消息,让参加会议的各方人士忧心忡忡。 魏慎一年内扩招的虎贲数量只有一千多,加上原有的五千虎贲,只有六千人马,养兵最费财政开支,小小的蔚山地区养了六千虎贲兵已经是极限。 楚朝辉上报的私兵是三千五百名,其中五百是骑兵,不过达城贵族都以为楚朝辉逞强,把辅兵也充作了正式兵,他们谁都料不到,被他们认为只能做搬运工的辅兵,不但武器装备比王都虎贲牛叉,作战能力也高出王都虎贲一截。 其他来达城投效的大大小小封主,带来的虎贲总共有两千数,加上骠骑大将军策反的一千王都虎贲,达城各贵族的几百私兵,蔚山兵力总数加起来不过一万四,不到漪姬掌握的一半。 王都城城墙高大牢固,漪姬在王都内守城可以以一挡十,而蔚山达城却不行,城墙太矮,壕沟太浅,只要有双倍兵力就可以攻打下城池。漪姬敢留少量兵马守城,达城如果守城战,跟漪姬相反,需要布置大量兵力。 “楚某认为,与其守城,不如到蔚山边界还击,大军只需要在那里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楚朝辉点了点蔚山封地边缘,边缘只有一条道通往蔚山,在那阻截西司马比守城有利,而且道口四周人烟稀少,做战场不会伤害到百姓,蔚山地区的经济不会因为战争受到破坏。 “不错,先在这里消灭奸妃的实力,然后再挥兵北上,直逼王都。”骠骑大将军点头,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佳,倒是他的两个孙子在姜圭的医治下,已经恢复了健康。 “楚司马放心,慎会竭尽全力做好后勤。”消瘦得相当厉害的魏慎承诺。 公子光死后,魏慎三天没有离开公子光的灵柩,一直到骠骑大将军前去求证郑钰铭的身份。魏慎当时斩钉截铁肯定了郑钰铭就是公子明。也是从那时起,魏慎开始振作,日夜忙碌筹备粮草军需物资,为北伐做准备,短短半个多月,魏慎的头发和胡子已经变得雪白。 “各位既然同意作战方案,现在现在本公子代蔚山君宣布,魏仁和楚朝辉为讨逆将军,统率麾下人马前去迎战,郭泗带领各地封主的虎贲殿后。”郭泗就是郭虎贲,他在家族中排行为四,名字也就叫了泗。 “老夫领来的一千虎贲,就归于楚将军麾下吧。”骠骑大将军建议,他的身体实在不行,不能亲自领军上阵,他不希望自己领来的一千虎贲缩在魏仁和楚朝辉的军队后面。骠骑大将军认为自己带来的虎贲是精英,比蔚山虎贲们英勇。 楚朝辉见状,连忙上前道谢:“在下谢大将军看重。” 其实骠骑大将军不出口把王都虎贲交付给楚朝辉,楚朝辉也会想法得到这支军队,王都虎贲在南埠上岸后,楚朝辉特意把虎贲安排在南埠军营宿营,就是存了这个心思。 “愿两位将军早日凯旋,蔚山君的在天之灵也早日安息。” 骠骑大将军对讨伐大军寄予希望,灭了漪姬,他的家仇得报,公子光的灵柩也就可以下葬。 大军行动前的晚上,蔚山君府中的一座院子里,一间卧室灯火通明,楚朝辉正在擦拭他的92式手枪,手枪需要经常保养。 “盔甲、匕首、袖弩、剑,还缺什么?”郑钰铭清点着楚朝辉明天要装备的东西。 “还缺你。”楚朝辉擦完枪放下,走到郑钰铭背后一把抱住,明天他就得带领军队到蔚山边缘道口扎营。 “要不,我明天跟大军一起出征?”郑钰铭虽然在会议上表现得对击败西司马很有信心,其实心中的担心不少,毕竟蔚山总共只有一万四的兵马,这些兵马还不能全部派去阻截西司马,达城和南埠需要留少量兵力防守,不能让后方防卫太空虚。 “你还是留在后方镇守的好,大军的粮草辎重需要你调度提供。”楚朝辉的手在郑钰铭身上摸来摸去。 蔚山地区没有征用百姓当廉价的辅兵,而是将招募进军队的预备士兵组建成后勤部队,由他们来运送军中辎重,另外郑钰铭跟可靠商人采取合作方式运送粮草,这些商人自己组织脚力跟在军队后帮着运军粮,郑钰铭付给商人的报酬很合理。 现在是农闲之时,农民闲着无所事事,在商人的鼓动和工资诱惑下,商人已经在偏远地区招聘到足够的脚力。 “军需物资我准备得很充足,可以支撑五万大军一年。”郑钰铭一把抓住楚朝辉越来越没有下限的手。 “钰铭,今天给我好不好?”楚朝辉扳转郑钰铭的身体,让两人面对面。 “朝辉,我”郑钰铭犹豫,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楚朝辉想做最后一步,他的身体就自然而然的抗拒,在郑钰铭的想像里,男男做爱的下位者,会承受肛裂的痛苦。 “唉,如果交战时有个万一”楚朝辉今天发誓要把郑钰铭吃干抹净,不然真有个万一,在战场上拜拜了,那可亏死了。 “胡说什么!”郑钰铭眼睛一瞪,要楚朝辉把这句不吉利的话收回去。 “今天就依了我呗。”楚朝辉不停的亲着郑钰铭,一双手也在郑钰铭身体敏感处点火。 “嗯”郑钰铭的身体正是血气充足时,加上明天楚朝辉就得赶赴战场,战场上变化万千,不到最后的胜利,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现在楚朝辉执意相求,郑钰铭琢磨,那最后一步再怎么疼痛,总不会有楚朝辉上战场时面对真刀真枪那样危险。 楚朝辉感觉到郑钰铭身体放软不再抗拒,不由喜出望外,当即抱起郑钰铭上了软塌。 随着衣服一件件被楚朝辉剥开,郑钰铭开始紧张起来,两手不知不觉握成了拳。 “钰铭,放松些,我不会伤害你。”楚朝辉温柔的亲吻着,今天他要让爱人有个难忘而激情的夜晚。 楚朝辉温柔耐心的亲吻,让郑钰铭的身体渐渐放松,他的两手慢慢环上楚朝辉的裸背。楚朝辉身体强健,肌肤充满张力,郑钰铭抚摸起来微微有点嫉妒,这才是男子汉的身体。 楚朝辉见郑钰铭不再紧张,一根手指缓缓进入郑钰铭的后茓,郑钰铭放松的身体立刻绷紧。 “瞧,一点都不疼,钰铭完全能容纳呢!”楚朝辉一边深吻郑钰铭,转移他对后茓的注意,进入后茓的手指一边轻轻抽动扩张。 郑钰铭被楚朝辉吻得昏头昏脑,后茓的异样感觉虽然从未有过,但真的没感觉到疼痛,他智商很高的脑袋现在缺氧,楚朝辉一根手指就是再粗,也不能跟欲望满满的分身去比较,何况楚朝辉的欲望充血后粗得比较吓人,哪里是一根手指可以比得上的。 郑钰铭一点都不抗拒的行动,让楚朝辉心底乐开了花,待郑钰铭适应了后茓有异物的感觉后,楚朝辉放进了两根手指。 因为楚朝辉循序渐进,在他三根手指进里面进行扩张时,郑钰铭除了胀胀和麻麻的感觉,没有觉得难受,还有种别样的快感。郑钰铭认为这样做爱不是太可怕后,开始闭目感受楚朝辉抚摸身体带来的快感。 被蓝光传送到大秦三年之后,郑钰铭的短发长到肩膀,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蓝色枕头上,衬得肤色惊心动魄般白腻,越发映得眉如墨画,面如桃瓣,整个人仿如一件作品,只能用上帝之作来形容。 “怎么了?”郑钰铭感觉楚朝辉突然停住不动,不由睁开眼睛,发现楚朝辉的眼睛亮得出奇。 “钰铭,我爱你!”楚朝辉轻轻抚摸郑钰铭的脸庞,今夜,这位上帝之作是他的,不但今天是,以后也永远是,楚朝辉满满的柔情都积蓄到下面一点,他准备要给爱人一个难忘之夜,要和爱人来一次完美的身心交流。 就在楚朝辉蓄势待发时,两人的卧室门毫不客气的被人敲响了。 第94章 房门‘咣当’一下被打开,敲门人的一只手掌差点拍到开门人身上,还没等敲门人开口说话,额头就被一冰冷东西抵住。 “大人,这是啥?”大牛摸摸额头的枪管,不明白为什么楚朝辉要用这个东西对住他。 “深、更、半、夜,你、为、了、什、么、来、敲、门?”披着一件外袍的楚朝辉半裸胸膛,脸色通红,眼神狠厉,鼻孔冒着粗气,磨着牙一字字地往外蹦。 “俺没什么事。”大牛大大咧咧的一摊手。 大牛春节过后就成为郑钰铭的贴身保镖,白天郑钰铭到哪他跟到哪,晚上住也住在郑钰铭卧室旁边的房间。而原来一直跟随在郑钰铭身侧的霍思中则在南埠协助余奎,郑钰铭顶了公子明的身份后,必须长住蔚山君府,南埠和山谷暂时交付给余奎管理,余奎对南埠和山谷政务不熟悉,需要霍思中从中协助。 “你、没、什、么、事?”楚朝辉额头青筋跳动,鼻孔呼气更加粗重。 “是卫青找大人有事,这小子就像没吃晚饭,站在门口猫一样叫半天了,大牛看他叫不醒大人,就帮着来拍门。”大牛晃晃脑袋,一副楚朝辉不要多感谢他的模样。 卫青从大牛身后‘忽’的一下闪了出来,对着楚朝辉抱拳禀报:“大人!前方探子急报。” 卫青说话时,自始至终把头垂得很低。 卫青会在深夜来打扰,肯定是事情非常紧急。虽然知道卫青不是有意来干扰他和郑钰铭的好事,但一腔欲火被逼收回的感觉实在太憋屈了,楚朝辉心有不甘地收回手枪,边收手枪边狠狠瞪了卫青一眼。 “卫青进来。”穿好衣服的郑钰铭在房间内发声。 好事被打扰的楚朝辉样子太狰狞,内裤都没顾得套上,光着身体披了件外袍,跳下床拿起桌子上的手枪就冲去开门。郑钰铭虽然相信楚朝辉很理智,但好事总被打断的怨气积累到一定程度,这理智能不能存在很是问题。郑钰铭匆匆穿好衣服就出来救火。 “是,大人!”卫青抬眼瞥了楚朝辉一眼,缩头缩脑进了房内。 楚朝辉站在门口重重呼了几口气,吩咐还在奇怪看着他的大牛:“你就在院子里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遵命!大人!”大牛立直身体,抱拳领命。 楚朝辉朝着走到院子中站定的大牛冷哼一声,这个打扰好事的家伙,今天就罚他在院子里呆上一晚。 “大人!前方探子急报,西侯封地的军队和百姓,大概有上万人,正朝蔚山地区进发。”卫青见楚朝辉神色恢复了正常,连忙汇报消息。 “西侯的军队带着百姓一起往蔚山来了?”郑钰铭一愣,带军队来蔚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站位,一种是攻打,这两种可能,没有哪一种需要带着百姓。“他们走到哪里了?” “快到蔚山地界的道口,先头西侯探子说是来投奔的,卫青怕有诈,已经让探子继续侦查。” “有点奇怪。”楚朝辉现在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卫青,你带两百骑兵去道口跟西侯接触,问问西侯来蔚山的意图。如果是来投奔的,你务必保证他们安全。” “是!”卫青干脆利索的退出房间,并贴心地关上房门。 “我得去军营了。”楚朝辉抱住郑钰铭,把头埋在郑钰铭颈项,声音里满满的是不甘。 西侯此举是投奔也好,攻打也罢,楚朝辉都得提前集合军队准备应付,今天晚上,两人没有时间呆在一起,那深层次的交流当然要作罢。 “我也得去跟魏慎和骠骑大将军他们商议。”郑钰铭拍拍楚朝辉的后背,这么多人投奔,怎么安置是个大问题。 “等以后,等以后安定下来,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呆着。”楚朝辉希望到那时,谁都不要出现在两人视野之中,包括那只德牧狼狗。 西侯很倒霉,他一直认为软柿子形象很能保护自己,没想到自己这个软柿子形象太逼真,要被漪姬拿来当儆猴的鸡。 西侯接到吴王驾薨噩耗和蔚山讨伐檄文后,向王都和达城派出了大量密探。王都的密探跟着西司马讨伐蔚山的军队行走到半路,发现军队没有继续向西南,反而折转向西,冲着西侯封地方向行军后,连忙快马抢在前面跑回封地送信。 西侯收到情报后非常纳闷,立即召集了封地贵族商讨对策。 “主公,王都招呼都没有一声,大军直接压境,这里面恶意满满啊。”一个贵族分析。 “主公,西司马领了五万大军,我们这里只有三千虎贲,根本就抵抗不了。”西侯的一位谋士忧心忡忡。 “为臣觉得,一定是主公没有表明态度惹火了王庭,要不我们派使者去跟西司马说明白?就说我们拥戴公子雍继位,让西司马退兵?”封地一个贵族弱弱建议。 “哼!这是与虎谋皮,奸妃会如此轻易放过我们吗?我看蔚山讨伐檄文上说的都是真的,那奸妃为了让儿子坐稳王位,发疯般的消灭异已,王都太子和许多大臣满门被杀就是明证,奸妃将王都反对的人屠杀后,现在开始清理王室旁支了。”这位说话的贵族对蔚山讨伐檄文所说内容深信不疑。 “主公,我们去蔚山投靠公子明吧,三千虎贲抵挡不了奸妃的大军,跟蔚山联合起来总可以拼上一下。”西侯的文宰提出自己建议。 西侯在下属七嘴八舌时,一直闭目不语,直到文宰提出建议,他才睁开浑浊的眼睛。 “本侯准备去蔚山,跟蔚山一起共举讨伐奸妃佞臣大旗。各位现在回去速速将财物装上骡车,明天一大早从小道向蔚山进发,愿意跟随的百姓都带走。”西侯盯着建议投靠漪姬的贵族补充:“不愿意去的就留在封地好了。” “臣愿追随主公。”西侯一表态,封地官吏和贵族纷纷表明自己立场,连那个建议投效漪姬的贵族都表示自己不愿留下,即使蔚山檄文所说不是真实内容,可是太子昭、骠骑大将军、王庭文宰、北司马和其他许多王都大贵族被漪姬灭门可是真的,对于这样狠辣的女人,这个贵族可没有胆子单独去投靠。 西侯让众贵族回家整理装载要带走的财物,单独留下了文宰。 “文宰,你带着世子先走。” 文宰愕然:“主公,你不准备走吗?” 西侯微微摇了摇头:“你们先走,本侯得带着虎贲骚扰西司马的大军。” 西侯大军带着辎重和粮草行军速度虽然不快,但封地的贵族和百姓带着财物粮食家禽撤离,速度更加缓慢,西侯领着虎贲想去拖延西司马的行军速度,为撤离行动争取时间。 “主公!让微臣领着虎贲殿后,请主公和世子先走。”文宰一听,当下跪下磕头请命。 “不,本侯已经年迈,世子以后要托付给你。”西侯欠身把文宰扶起。文宰是他特意为儿子培养的,忠心不用质疑,理政的能力也非常不错,就是行军打仗差了点,跟西司马五万大军周旋很危险,西侯不想折损了这个培养了十几年的人才。 “主公”文宰呜咽。 “那落雁知事仁智兼备,楚司马智勇双全,蔚山有这两人才可以跟王庭对抗,你们去后,相信那二人不会薄待,以后只要世子能袭得封地,你和世子就坚决站在蔚山一边。” 西侯透过窗门看向远方,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芒,身世有疑云的公子明跟心狠手辣的漪姬相比,西侯更愿意相信身世有疑云的公子明,郑钰铭在南埠和达城的口碑已经好得差不多像圣人。 “笙儿,到了蔚山要听王侄公子明的话,知道吗?” 西侯一身戎装,站在两匹黑色拉着的战车上,西侯封地贫瘠不能种粮,地形以山丘为主,但山丘之间有一块草原,可以养马和驴、骡子、牛、羊,西侯授封地有五十年之久,苦心经营半个世纪后,畜牧业已经初具规模,贵族和百姓带着的家产,有大半是这些畜牧动物。 “父侯,笙知道了。”胖胖的世子笙坐在马车上好奇的东张西望,周围嘈杂的人群让他好奇。 “已经仙去的巫师总说笙儿命好,但愿笙儿是真的好命,能一辈子这么快快乐乐,平平安安。”西侯靠近儿子,摸了下儿子胖乎乎的脸。 “父侯,我们走吧。”世子笙抬头朝老父憨憨一笑。 “笙儿和文宰先走,父侯去把坏人赶远些再跟笙儿相聚。”西侯让马夫将战车退后让出道路。 世子笙见西侯的战车退到一边,把头伸到马车外朝着西侯嚷嚷。 “父侯要快点赶上。” 西侯没有回答,他只朝儿子挥了下手,目送百姓贵族和护卫走远后,才带着两千虎贲朝西司马来的方向急行。 卫青率领骑兵赶到蔚山边境的道口,看到的是牵着牛羊马,赶着装满东西的骡车驴车,拖家带口,甚至是怀抱鸡鸭等家禽的西侯封地百姓。 跟带头的文宰交流后,卫青先派快骑回达城传送消息,自己带着骑兵往迁徙的百姓队末赶,到那里准备阻截西司马的追兵,保护迁徙的百姓队伍安全进入蔚山地界。 跟着世子笙迁徙的贵族和百姓有两万多人,因为都是步行,又带着家当,行动缓慢,从封地一直走了三天才到蔚山边界,路途中还有掉队的百姓。卫青带着两百多骑马,在道口一直等了一天,往西侯封地去的小道才不见大批掉队的百姓。 “长官,我们回不回去?”骑兵队的小队长询问卫青。 “等等,断后的西侯还没有到,等去打探消息的探子回来再说。”卫青站在小山头用望远镜了望,他手上的望远镜不是别墅中的,而是山谷玻璃厂制造,全是手工打造,总共只造了五个,放大倍率在六倍左右。 小道上已经不见掉队的百姓,卫青观察了一会,正要放下望远镜,却发现派出的探子骑着马疯一般的朝这边驶来。 “报告长官!西侯在前方五里和王都的虎贲缠斗。”探子骑到道口,翻身滚下马背,连扑带爬到卫青面前。 “西侯有多少人?王都有多少人?” “西侯这边大概有千余人,王都那边接近两千人。西侯被王都人马包围了。”探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卫青赶紧骑上马,命令骑兵们准备战斗,他必须把西侯从王都军队的包围中接应出来。 西侯带着两千虎贲赶到王都军队之前,将路上的桥梁烧毁,在道路狭隘处设置路障,等到西司马派前军清除路障时,又从侧翼偷袭,总而言之,西侯使尽一切无赖手段,拖延西司马大军的行军进程,生生将西司马的大军行军速度阻拦得慢如蜗牛。当西侯估计封地百姓已经走到蔚山后,才带着队伍撤退。 西司马恨透西侯的无赖举动,派了三千精兵轻装追赶西侯,想把西侯的骚扰队伍歼灭。西侯仗着熟悉地形躲避,但在快到蔚山道口时,被王都精兵追上,在那里进行了一场恶战。探子看到时,双方已经伤亡各一千。 大秦除了铭辉山谷,其他地方没有骑兵,因为这时的人们还没有发明马镫,没有马镫,畜力就应用不到短兵相接之中,不能让骑兵与马结为一体。大秦诸侯各国军队使用的是以马拉动的战斗车辆,简称战车。战车大都没有转向轴,调换方向呆板,只能在平原,不能在崎岖地方战斗。 卫青带着骑兵到时,西侯被王都军队的战车围困在一块地型平缓地的中央。卫青见情势紧急,赶紧命令传令兵用旗子指挥骑兵上战场旁边的平缓山坡,在山坡处用弓箭向王都队伍射击。 骑兵的弓箭射程比王都虎贲们远了好多,又是自上朝下射击,围住西侯的王都精兵立刻处在靶子状态。王都精兵首领见形势不利,连忙分出一部分兵力下战车朝山坡上进攻。 卫青见到王都虎贲下了战车,不由咧嘴发笑,骑兵的机动性、冲击性、以及马上作战的居高临下的作战能力,都不是步兵能相比的。王都虎贲用步兵想来战败他们,简直是做梦。 等到王都精兵往缓坡上爬时,骑兵由山坡上向下发起了冲锋,骑兵手中厚重锋利的大刀是王都虎贲的噩梦,身上的锁子甲将骑兵们武装得刀枪不入,王都虎贲们面对武装到马匹的骑兵,纷纷倒在地上,不一会,山坡处留下几百具尸体。四周一面倒的战况,让在平缓地的交战双方手下动作停顿。 “虎!虎!虎!”西侯的虎贲发出了欢呼声,友军的英勇预示着他们将从危险中脱离。 “走!”王都精兵首领连忙发布命令,让幸存的虎贲脱离战场往西撤退。 卫青的两百骑兵人数虽少,可是追着一千多逃跑的王都虎贲不肯放松,让这支军队又留下一百多尸体和三百多俘虏才罢休。 卫青成功将西侯救回了蔚山,不过西侯是躺在担架上进的达城,他浑身已是伤痕累累。 第95章 负责追赶西侯的三千精兵,被卫青带着骑兵痛揍后,逃回到王都大军本营的人数只有一千不到,西司马得知具体伤亡数字后,暴躁得差点拔剑砍杀了精兵将领。 “大将军!末将本来已经将西侯围困住,那西侯被末将杀得支持不住要崩溃时,突然出现一队全副武装的骑马敌军,这些骑兵不但自己全身有盔甲,连战马也用盔甲装备了,使用的武器很锋利,我们虎贲们的刀剑都可以被他们砍断,虎贲们在马下矮骑兵一截,手上兵器使不上力,奔跑速度又没有骑兵快,交战起来,大家实在是没法抵挡。”将领为自己申冤,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凶悍的骑马士兵。 “哼哼!你战败了就推托责任,还骑兵!骑在马上能控制住平衡就不错了,还战斗?”西司马冷笑连声。 只有北方那些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民族,骑马奔跑时敢松开双手。大秦人骑手敢放开双手不去控制马匹,就跟自杀差不多。西司马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两手不得自由的骑马士兵能上战场作战。 “大将军,末将句句是真,无一句虚言,如若大将军不信,可招归来的虎贲盘查,蔚山那些骑兵真的脱了双手骑起马来也灵活自如。”将领跪在地上把头磕得蹦蹦响。 三千精兵折损三分之二可以用死罪论处,将领为了保命,只得渲染敌方太强,其实他不算渲染,蔚山骑兵的战斗力就如他所描述的那样强悍,只是人数被他扩多到六七百人。 将领是西司马的心腹,西司马虽然满肚子的火气,也不想把自己的心腹处死,见将领说得有眼有鼻,心中虽然不信蔚山骑兵个个是骑马好手,他还是招来几个战败的精兵询问,各人口径除了骑兵人数不统一,其他都是一致。 关于骑兵人数,这几个精兵自己在大帐中争辩起来,有的说四、五百,有的跟将领说的数目差不多,还有一个人说得很离谱,说是有几千骑,因为马匹奔跑带起的灰尘铺天盖地,给这个虎贲的印像就是敌军有千军万马。 “好了好了,别吵了。”西司马挥挥手让这些争得面红脖子粗的手下下去。“那些骑兵是不是把自己绑在马上作战的?”西司马相信三千精兵战败的原因后,开始分析骑兵在马上稳固的原因。 “好像是。”将领回忆,那些骑兵的大腿是被什么东西固定在马上的。 “既然这样,下次跟蔚山军队对阵时,咱们也用这样的骑兵去对付他们。”西司马想出了对策。 “大将军高明!”将领对自己上司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就没想到这样的好方法。 “西侯现在逃了,我们大军明日起早直接到他封邑城去补充粮草。”大军连日行军疲惫,西司马准备让大军休整一晚,等士兵精力充沛后,再去把西侯封地的财物抢夺干净。 因为计划攻打西侯补充军需,西司马大军出征时,只带了预算的一半粮草就出发,现在粮草已经消耗掉一大半,急需补充。 西司马的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第二天一大早,大军到达西侯邑城城门,只看到被焚毁的城门吊桥,城内各处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大街上只有几只被主人遗弃的家猫窜来窜去,百姓家中不要说粮食,就是稍微值钱的东西都看不到一点,那些贵族和西侯府邸也是如此,更为可恶的是,饮水的井中竟然倒了粪便。 “西侯老匹夫!”西司马咬牙切齿,破口大骂。 西侯封地少河流,邑城饮水主要是井水,现在井水受污,四万八千的大军人畜用水必须到城外五里的左右地方去提取。 城邑中没有物资补充,西司马只得派人马到城邑附近去搜寻没有跟西侯撤离的百姓,迫于大军军需告急,负责搜补给的王都虎贲把百姓家中搜得干干净净,搜得连老鼠都没兴趣光顾。 伴随搜粮小分队的离开,后面是哭声一片,王都虎贲的恶行,像风一样向邑城四周扩散,得到消息的百姓连忙带着家中财物牲畜躲进丘陵。搜粮行动效果甚微,王都征讨大军的粮草严重不继。 “全军向蔚山进发!”当西司马发现在西侯封地刮地三尺都凑不够一天的军粮后,果断下令全军拔营,他现在只能赶在粮草断炊前打败蔚山,不然,没有粮食的军队等不到敌人来战就会消亡。 蔚山地区一下来了两万百姓,郑钰铭、负责民政的魏慎和余奎忙得眼睛发黑,卫青押着五百俘虏,护送着西侯和西侯的千余虎贲回到了达城。姜圭和山谷医徒已经闻讯赶来。 山谷骑兵伤亡不大,两百骑兵对王都两千虎贲,斩杀五六百人,俘虏五百多人,骑兵只战死五个,重伤十一个,轻伤六十几个,以山谷的医术水平,轻伤都不会有生命危险,重伤大概可以救活一半,其他的一半要看个人运气。 西侯带领阻拦的军队在跟王都虎贲血战后,只剩下一半人马,不但西侯本人伤痕累累,那些幸存的士兵也个个有伤,其中有一百多是重伤员。伤兵员一到,达城医者和姜圭率领的五十几个医徒立刻展开了救治。 “西侯王叔祖。”郑钰铭和楚朝辉去探望已经被姜圭救治好的西侯,西侯是吴王的叔叔,郑钰铭以公子明的身份面对西侯时,得叫西侯叔祖。 西侯的伤口涂满了新鲜蜂蜜,躺在床上紧闭双目,世子笙正坐在床边陪伴,看到西侯抹在伤口的蜂蜜流淌下来后,世子笙就用手指抹了放进嘴里。 在青霉素没有诞生之前,蜂蜜常被用来进行伤口消毒。 蜂蜜本身具有很强的抑菌杀菌功效,而且具有封闭作用,可以暂时的阻隔伤口与外界的接触,减少感染的危险。 最好的抗生素药是青霉素,郑钰铭和楚朝辉都知道用青霉素可以用菌种发酵的方法得到,可是这个时空缺少培植细菌的设备,青霉素只能等具备条件后再研制。 去年从王都回来后,郑楚两人知道以后免不了大战,有战争就有伤亡,而那些伤员治愈后会是更加合格的士兵,因为这些士兵经历过战火,心理素质和经验比新兵强,比新兵多,是军队宝贵的战斗力,为了减少伤员死亡,楚朝辉拿出军费专门培养战地医生,从野外捉来蜂王驯养家蜂。在蔚山准备出兵后,蔚山地区的野蜂窝全部遭了殃,野蜂窝被全身遮掩的人类捅光,蜂蜜被收集起来备用。 “公子”西侯睁开眼,声音微弱。 “王叔祖放心,到了蔚山,钰铭明会保护王叔祖和王叔的,”郑钰铭握住西侯的手保证。 听到西侯对郑钰铭的称呼,站在房间内的楚朝辉和魏仁彻底放下了心,骠骑大将军心底是更加踏实,有西侯为郑钰铭的公子身份背书,公子明的身份不用质疑了。 西侯艰难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移向了骠骑大将军,对这位岁数比他大两岁的老将军,西侯有着感激。 西侯生母是王宫侍女,地位卑微,偶然得老吴王,也就是公子光的曾祖父一次宠幸,这偶然的一次让侍女怀孕生下了西侯。那时老吴王有嫡子,后来又有了喜欢的庶子北侯,对西侯母子根本就不加关心,西侯在宫中默默无闻长到十六岁后,老吴王记不得这个庶子,当然就想不起授西侯封地。是骠骑大将军跟父亲去见老吴王,在王宫遇到了西侯。 西侯外表看老,骠骑大将军当时奇怪看起有十八、九岁公子怎么不去封地,面见老吴王时顺嘴提了一下,这一提,才让老吴王晓得自己有个庶子已经长到十六岁了,应该授他封地了。 西侯就因为骠骑大将军的顺嘴一句,得到了西边一块贫瘠封地,带着还是侍女身份的母亲离开王宫去了封地。 封地虽然贫瘠,但能让西侯当家作主,西侯的母亲在封地舒心的生活了三十几年才去世。 “大将军!”西侯朝骠骑大将军伸出了手,他对骠骑大将军的感激一直没有消失。 “西侯!安心养病,灭了奸妃后,王室还要靠你主持大局。”骠骑大将军单腿跪在西侯病床前。 西侯嘴角微微一扯,真想不到他这样身份最卑微的宗亲有一天要去主持大局。 “派去接应的骑兵是谁训练出来的?”西侯感觉眼睛有点酸涩,他闭目眨了下眼,在房间内寻找卫青,卫青带领的骑兵勇猛让他震惊。 “是末将训练的。”楚朝辉朝病床上的西侯一抱拳,他现在全身戎装,不能欠身行礼,只能对西侯行军礼。 周成已经受命率领大军先行,楚朝辉见过西侯后,要带着亲卫和骑兵追赶上去。 “好!好!有楚将军训练的雄师,那西司马必然溃败。”楚朝辉一身英姿形象让西侯赞叹,郑钰铭的身侧,除了楚朝辉能站在旁边相映辉外,其他人还真站不住。 “西侯请放心,末将会让那西司马有来无回。”楚朝辉见西侯眼睛又盯到世子笙身上,补充说道:“末将但有一口气在,定会护着世子安全。” 西侯视线转回到楚朝辉身上,楚朝辉眼神笃定,西侯看了半饷,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率领士兵连续几天骚扰西司马行军不能好好休息,就是不负伤,西侯这样的年纪也吃不消了,他只是因为不放心儿子,硬撑到现在,如今有楚朝辉的保证,西侯的精神松懈下来后,马上昏睡过去。 世子笙见老父头一歪就不理他了,不由大哭。 “父侯,你不要死啊!” 郑钰铭听到世子笙大哭,心里一惊,赶紧伸手去试西侯的呼吸,发现西侯还有呼气。“世子王叔,王叔祖只是在睡觉。” “睡觉?可是祖母就是这样头一歪不理笙的,后来笙就再看不到祖母,侍者都说祖母死了。”世子笙抹着眼泪。 “真的是睡觉,王叔祖四天没有休息了,他太困了,我们不要妨碍他,都到隔壁房间去好吗?”郑钰铭安抚世子笙,姜圭对西侯的诊断是伤口不感染的话,暂无生命危险。 “笙不去别处,就在这里陪父侯,笙不吵父侯,会一点声音都没有的。”世子笙不肯离开,陌生的环境,他感觉在父亲身边才安心。 “让他在这里,再留两个医者在这里照顾。”骠骑大将军叹了口气。 旁边的姜圭听到大将军的吩咐,硬邦邦回道:“外面还有几百伤兵要处理呢,这里怎么可以留两个医者?” 骠骑大将军开口就想叱骂,不过看到犟头一样的姜圭,那句叱骂硬生生吞回肚子,这个姜圭医术高超,自己和两个孙子就是靠他救治才安然无恙,姜圭在救治的过程中,态度冷谈,对他这个大将军跟其他普通病人没什么两样。 “留一个吧,毕竟西侯还没有脱离危险。”郑钰铭见姜圭的龟毛脾气又上来了,连忙打圆场。 “哼,就留一个医者在这里,你跟我出去救治伤兵。”姜圭背起救生箱,点了一个医者名字往外走,被点了名的医者看郑楚两人都没有反对,朝室内众人一揖,低头紧跟着姜圭退了出去。 西侯的文宰和大臣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嚓!这姓姜的医者算不算大秦第一牛医! 第96章 清晨,万籁俱寂,天已蒙蒙发亮,初冬的早晨气温很低,破晓的晨光慢慢唤醒沉睡的陆地,远处山峦萦绕上一层柔和的烟雾,当人们刚从睡梦中醒来时,达城的北大门打开,从城门内走出两队人马。 “公子,楚将军,魏某就先行一步了。”身上穿着一副锁子甲的魏仁骑在马上朝郑钰铭和楚朝辉抱拳,他身上的锁子甲是楚朝辉赠送,这套盔甲比他原来的装备好多了。魏仁看出郑钰铭和楚朝辉神色间的难分难舍,有意先走给他们留下说私话的空间。 魏仁的知趣让郑钰铭脸色微红,跟郑钰铭的不好意思不同,楚朝辉显得很领情,他大大方方朝魏仁还礼:“魏将军请先行,在下会尽快赶上。” 蔚山到边缘道口迎敌的大部队已经先开拔一天,魏仁和楚朝辉因为西侯的伤势没有跟随大部队一起行军。他们虽然晚走一天,但因为有马的卫队行军速度比步行的大军要快上两倍,今天下午,魏仁和楚朝辉这两个主将就能追上讨伐大军。 魏仁和他的卫队先行后,卫青领着楚朝辉的卫队有意加快速度,跟郑钰铭和楚朝辉拉开距离,将两人留在了队末。 “大牛,你和卫士留在这里警戒不要跟上来,我和公子要到前面商谈下要事。”楚朝辉想跟郑钰铭单独说上几句。 魏仁很知趣,卫青也很体贴,只有大牛傻乎乎地不在状态,带着十几个蔚山府卫士紧紧跟在郑钰铭身后。 “这怎么可以?大牛离公子远了不能保护。”大牛坚决的摇了摇头。 “不是有我吗!”楚朝辉额头青筋又开始要跳动,这大牛当他是死人,他会连个人都保不住?这也太小看他了,大牛怎么就不想想在吴王宫被他一根手指压得动弹不得。 “大牛,你和卫士就留在这里,这周围给探子搜寻过两遍很安全,我和楚将军到前面说几句话就回。”郑钰铭感觉到楚朝辉身上散发的阵阵怨气。 “遵命!”大牛显然只服从郑钰铭的指挥,典型的吃谁的饭听谁的话。 楚朝辉朝大牛瞪了几眼,才跟郑钰铭纵马前行了五十几米。 “朝辉,我就送到你这里,你行军打仗要多注意安全,我在达城等着大军凯旋。”郑钰铭没见识过战场血火,但电视电影上的古战争场面看得很多,原来只带娱乐角度去看的残酷场面将由楚朝辉真实去面对。战场上刀剑无眼,没有二十一世纪医疗条件,有时小小刀口都会致人性命。郑钰铭只要想到这些,心底就异常沉重。 “放心吧,骑兵跟王都精兵的那一战,已经证明我们军队作战能力要胜王都军队几筹,如果这样的军队都不能打赢,我这三年可就白费劲了。”楚朝辉安慰郑钰铭。 这时早晨的太阳已经跳出地平线,金黄的阳光给楚朝辉脸上抹上层蜜色,分明的五官轮廓越发有种魅力。 “不管胜负,我都希望你安然无恙。”真让郑钰铭在胜利和楚朝辉之间选择,郑钰铭最终选楚朝辉,虽然到这个世界已经接近三年时间,郑钰铭依然摆脱不了大秦是异世界,他跟楚朝辉才是一国的感觉。 楚朝辉心中一股暖流在流淌,他勒住马,转头深深注视着郑钰铭。“钰铭,我留了三百人在蔚山君府,如果情势不对……”楚朝辉顿了一下,然后牙齿一咬。“如果情势不对,你就带着他们坐船出海,那三百人忠心无疑,他们会保护好你的。” 楚朝辉说完,不等郑钰铭反应,拍马离开疾驶向北方。 “楚朝辉!如果你不回来,我就娶上三妻四妾!”郑钰铭听完楚朝辉的话,眼框一下就红,他是那种独自苟且偷生的人吗? 风声将郑钰铭的威胁送到了楚朝辉耳边,楚朝辉听完不由哈哈大笑,在二十一世纪活到二十八岁都不肯将就告别处男身份的亿万富翁,对待感情的洁癖不比公子光轻到哪里,郑钰铭如果要结婚,那结婚对象只会是他深爱,结了婚后的郑钰铭也一定会对婚姻忠诚,现在郑钰铭越口不择言,越是显得自己在他心中位置太过重要。 “不相信?不相信你不回来试试看!”耳边隐隐的大笑声,让郑钰铭心里越发不平,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不,两条腿的女人到处都是。 郑钰铭嘴里发着狠,回到蔚山君府,看到院中马仁带着的三百精兵后,心里越发难受得一塌糊涂,马仁跟大壮一样,是第一批买进山谷的奴隶,对郑钰铭和楚朝辉是最死忠,楚朝辉筛选出的这些精兵,是南埠和山谷军队中最勇猛忠心的士兵,楚朝辉即使将面对数倍的敌军,依然把最好的兵留下来保护所爱之人。 楚朝辉带着卫青和卫队快马加鞭赶上了魏仁,天黑前追上了大部队,楚朝辉和魏仁分手各去自己统率的大军。 楚朝辉跟魏仁官职一样,因为楚朝辉训练的骑兵在接应战中大显神威,魏仁将军队指挥权交给了他,现在蔚山讨伐大军的总指挥是楚朝辉。 楚朝辉麾下有亲自训练出的二千五百步兵,五百骑兵,骠骑大将军给他的一千虎贲,总计人马为四千,作为讨伐大军精兵,走在最前面。魏仁只带来蔚山四千虎贲,留了两千保护达城,这四千虎贲跟在楚朝辉大军之后。郭泗带着三千杂牌军殿后,主要是运送军中辎重,保护随军送粮的商人和脚夫。 大军行军两天到达道口前的三十里方位,楚朝辉下令安营扎寨,并放出大批探子到四周搜索。 蔚山大军安营扎寨时,西司马领着大军也赶到道口附近,不过西司马没有敢在道口旁扎营,因为那里地势崎岖,没有平地,大军在那里安营,遇到偷袭时无法展开军阵,西司马在道口以南的二十几里地的地方找了块平原地做了营寨。 “大将军!军中只有两顿的粮草了。”王都大军的军需官向西司马汇报。 “只有两顿?”西司马的脑袋大了,王都和蔚山双方的探子已经相遇照过面,各自都明白敌方大军就在不远处,恶战不久就会到来,现在军中士兵只能吃上两顿,也就是说,到了明天中午,大军四万八千人就得饿肚子了。 王都大军如果从王城直接开拔蔚山,不拐弯多费五天时间攻打西侯的话,现在他们前两天就可以走到达城脚下,那样粮草还可以剩下三天的量,三天时间围攻只有低矮防护的达城肯定能破城,破城占了蔚山府,粮草补给自然就跟得上。 西司马想到这里,就非常懊悔听漪妃的命令去灭西侯这个软柿子,结果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辅兵的口粮减半,军中运送辎重的骡子和驴宰杀掉,给虎贲们吃饱喝足。”西司马想了想,决定和蔚山大军进行一次决战,在决战前,当然要让虎贲吃好。 “是!”军需官领命。 军需官回去向手下发布命令时,有一个手下担忧起来:“大人,辅兵吃的已经减量了,这次再减只能喝粟汤了啊,这样他们更加没力气了。” 行军作战体力消耗大,军中都是一日三餐制,辅兵已经从一日三餐减到一日两餐,这些辅兵吃得没有虎贲好,没有虎贲多,行军时还要运送辎重,帮虎贲们背盔甲,大军安营时要挖沟扎寨,全部干的体力活,现在口粮再减,一天喝两顿粟粥,谁还有力气跟上军队行动。 “大将军命令怎样就怎样,这些辅兵只要不饿死,等虎贲们打赢了,自然能让他们吃饱。”军需官眼睛一瞪,不以为然,就是饿死一些辅兵又怎样,不过是些贱民。 郑钰铭从手上有了钱后,就一直储备粮食,山谷中不但贮备了从周边诸侯国购买来的小麦、粟米、大豆,去年南埠和山谷种植的梗稻也被郑钰铭贮备和收购,今年达城地区全面种植梗稻,九月丰收后,一样被郑钰铭以市场价垄断收购。 为了贮备这些粮食,山谷中建了十几座粮仓,浇了五块大水泥场用来建露天粮仓。蔚山讨伐大军一行动,山谷通道口就变成了出粮口,每天都有商人在通道口等着山谷中的粮车出来领粮。 商人领到粮后,交笔押金再运送到军中领回押金和报酬,楚朝辉带领的大军在前面,军队屁股后一直到达城的大道上,全部是脚夫推着的独轮粮草车,这种独轮粮草车是陈氏车辆厂出产,战争还没有开始,陈氏车辆厂就大赚了一笔。 有商人的协助,蔚山大军行军在外不愁吃喝,每顿吃的不是白米饭,就是白白大大的馒头和粟粥,每天保证供应一顿荤肉。山谷和南埠士兵习以为常,他们平时的伙食就是这样。魏仁手下的虎贲因为魏慎舍得下血本,平时也能吃到这样的精细军粮,这些士兵不觉得伙食待遇太好,那些王都和封地来的虎贲就吃惊了,他们感觉公子明在发疯,军队这样吃法,不要一个月,蔚山就得穷得叮当响。吃惊的同时,只觉得公子明心中的血海深仇太大,不顾一切要为母妃和王兄报仇,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喂养军队。这些虎贲吃得越好,帮公子明报仇的愿望越强烈。 敌对的两军在道口两边安营扎寨,平安的度过一宿。第二天一大早,蔚山军营接到了西司马送来的约战书,约定明天在道口以南的宽阔之地决一死战。 第97章 西司马派人送来的约战书延用的是古礼,跟楚朝辉两军对阵时,是慢慢腾腾在敌军面前列队摆阵势,看得楚朝辉心里痒痒想让士兵立刻发起冲锋。 这个时空的军队打仗前要先给对方下战书,也就是讨伐檄文,说明我打你的原因,这叫师出有名。公子光临死前请求有文采的名士王颉写檄文,就是想让自己的讨伐理由更加有说服力、更加具有正义。这道程序,王都和蔚山双方都已经一丝不苟的做了。 大秦诸侯打仗方式到现在还是延用商周时期的礼义之兵,讲究成列而鼓,也就是摆好阵势再开始击鼓发起攻击。战争开始之前,需要相当时间的排兵布阵,一旦开战,就类似于街头群殴,不讲究战术和谋略,人的思想上也是重视对阵而轻视用谋。 楚朝辉训练出的军官都是重视谋略,可是当西司马下了约战书后,楚朝辉却不得不放弃谋略取胜,他必须应西司马的要求,来一次堂堂阵阵的两军对战。 全吴国和周边诸侯都在关注公子明和漪姬之间的战争,蔚山大军越是在这场战争中显出礼仪,胜利后越是显出郑钰铭的君子风度,越能证明郑钰铭身上流的是王族高贵血统。 西司马约战的地点是道口以南的平原之地,时间是上午八点。楚朝辉领着大军到达后,自己率领的三千山谷和南埠军队用了十分钟就摆好队形。魏仁领着的虎贲在两翼用了半小时,郭泗领的杂牌军还在阵营后面咋呼。至于王都的四万八千大军,在蔚山全军摆好阵势后,依然在乱糟糟的列队,楚朝辉看对方列阵已经寂寞地看了一个小时。 “大人,敌阵现在立脚不稳,我们可不可以冲锋?”骑兵队的营长曾游向楚朝辉请命,王都军队阵势稍稍成型,现在处处是破绽,引得他心中跃跃欲试。卫青的军功刺激着这位曾是山匪的军人。 卫青道口接应战的胜利,为他赢得了军功,也赢得了提升的资格,这个十七岁不到的年轻人,现在已经升为了步兵营的营长,今天约战开始前,被楚朝辉授命带领一千虎贲走小道去执行扎口任务。 “再等等吧。”楚朝辉手也痒得要命,这一个小时里,他费了好大毅力才能刻制住不向对方发起进攻。 “大人,敌阵放弃了一些战车,使用了骑兵。”周成拨马来到楚朝辉面前报告。 “这样的骑兵我喜欢。”楚朝辉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周成报告的细节他已经观察到了。“周成,把我们的好家伙推上来,等敌营击鼓前来时,给他们加点热闹。 汉代的韩信点兵列阵时,只是点到伍长就草草结束,这还是非常有名的名将带领的军队,所以蔚山大军列阵的速度让西司马非常惊讶,他想象不出,用什么办法可以让几千人在眨眼功夫列好队形。他研究了半天,只能把队列迅速归纳到士兵人数太少。 王都的虎贲在今天早晨饱餐了一顿,一个个气势非常,虎贲军阵后的三万辅兵则相反,一个个萎靡不振,有好些人甚至站都站不住,这些辅兵原来就处于半饥半饱,两天之前,他们半饥半饱都不能享受,只得到点粥汤维持生命,到了今天早上,更是连粥汤都没得享用。 军中头目对他们宣称,王都虎贲打败蔚山大军后,辅兵们就能吃上干饭。现在这些饿得头昏眼花的辅兵,心中最强烈的愿望是王都虎贲迅速打败蔚山军,快点结束战斗,搜罗到蔚山军队中的粮草让他们饱餐一顿,而王都虎贲会输的想法,根本就没有出现在他们脑海中,从军队列阵人数来看,怎么都是已方人数多过对方两倍,占了这样的优势,辅兵们没有人认为王都军队会赢不了战争。 西司马的军队列队列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将军列列好。前军没有照老规矩先列战车,而是排列了将身体死绑在马上的骑兵,这样的骑兵有三百多。骑兵后跟着的才是战车,王都大军这次征讨一共带出战车三百辆,战车大都是两匹马拉车,为了腾出马匹组成骑兵,战车被卸掉一百辆,空出两百马匹充当骑兵战马,只有两百辆的战车组成战车队。 楚朝辉自己训练的军队没有战车,除了骑兵就是步兵,魏仁的军队战车有一百辆,这一百辆现在分列在大军两侧。蔚山大军的战车也只有王都大军的一半。 两军对阵间的距离有点远,西司马远远望去,只看到蔚山大军正面是几百骑兵,骑兵阵前有五架黑乎乎的东西,黑乎乎的东西旁都蹲着几个士兵。 发现蔚山大军战车少,士兵少,只有骑兵多了一些后,西司马打胜仗的信心高涨,他朝传令官一挥手,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中军进攻命令向全军下达后,王都阵营军鼓立即敲响,绑在马背上的虎贲和战车、步兵听着鼓声朝蔚山大军方向逼近。 王都大军敲响鼓行动后,蔚山军队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黑乎乎东西旁的几个士兵神色开始紧张。这黑乎乎的东西有两个轮子,轮子上面有蜂窝一般的木制发射器,上面插满火箭,火箭只有前半截在发射孔里,箭头和捆绑的药包从正面冒出来,发射空后面拖有长长引火绳。 “预备!”周成的传令官指挥着黑乎乎东西旁边的士兵。 等到王都大军前行了三分之一距离后,周成传令官的手猛的往下一放,同时口中铁哨吹响,顿时,黑乎乎的蜂窝架上火花四射,伴随着连绵不绝的咻咻声,一道道红色的尾焰如火龙冲向王都骑兵和战车,顿时,王都前阵火光四溅,白烟四起,如同一场盛大的焰火展览。 这些火箭是楚朝辉大半年的心血,刮光南埠和山谷的厕所和猪牛栏屋才制造出来的……烟火。不错,这些火箭在二十一世纪就是烟火,算不上武器,如果不是近距离集中发射,对人没什么杀伤力。类似烟火的武器虽然对人没有大杀伤力,但对马有惊吓作用,楚朝辉发射火箭的目的,就是要王都军队的战马和战车受惊后乱窜,捣乱王都列队队形,让敌军不战自乱。 楚朝辉的计策起到的作用大大超过预想,这一轮火箭不但让王都大军中的马匹受惊,虎贲们也吓得魂不附体,他们从没见过这种古怪东西,不但嘶嘶作响,火星溅到人身上疼得要命,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刺激的味道。 未知的东西让王都军队炸了营,将近两个小时才排列好的阵势立刻乱了套,骑兵们的战马没有受过训练,这些速成的骑兵们根本不是人控制马,而是马控制人,他们根本就驾驽不了到处乱跑乱踩的惊马。同时,训练有素的战车战马也不听指挥,战车战马惊慌不顾方向奔跑,结果是许多战车因为转弯不灵发生了侧翻,侧翻又压倒许多虎贲,笨重的战车将虎贲压死压伤,大军中哭爹喊娘声不绝于耳。 楚朝辉见敌军大乱,立刻给周成下达了冲锋命令,随着冲锋号的响起,五百骑兵高举大刀,箭一样冲向了敌军,两千五的步兵紧紧跟随。蔚山中军的骑兵和步兵都冲出了阵地后,两翼的魏仁和他的虎贲都被眼前情景惊呆了,以至于中军冲锋空了阵地,魏仁才反应过来应该跟着去砍杀敌人。 “保持阵型!重新列阵!”西司马努力控制他受惊的坐骑,一边嘶声大叫,可是他的传令军官因为惊马不知道跑到哪里,聚在身边的军官也没几个。处在惊恐状态的步兵虎贲,看到蔚山骑兵的气势汹汹,本能的往大军后方逃跑。 两军对仗比的就是气势,一方气势一泻,那就会处于全军崩溃状态,现在,王都的一万八千虎贲就处于这样的状态。 前军的恐惧很快席卷到后军辅兵,这些饿得没有力气的辅兵没有看到军前发生什么,但恐惧气氛感染了他们,见虎贲转头不顾一切朝后方跑去,立刻跟着转身退缩,不过这些辅兵没有体力,奔跑过程总是被强健的虎贲兵撞倒,被骑兵踩倒,被战车辗倒,而倒下的辅兵来不及爬起,就被涌过来的溃兵踩住,起不来的后果就是无数双脚在他们身上践踏,踩死踩伤的辅兵无数,王都军阵成了一个修罗场。 跑得最快的虎贲跑到道口,刚想喘口气,不想从道口处闪出一队蔚山虎贲,弓弩骑射,道口立刻倒下一片。卫青按照楚朝辉的指示,带着投效的虎贲从侧翼绕到这里扎口袋,道口易守难攻,已经没有战斗意志的王都虎贲根本无心作战,发现道口埋伏的敌人凶猛后,赶紧掉头向回跑想重寻生路,结果和撤退的人流撞在一起,又引起一片混乱,混乱中,践踏死的士兵越来越多。 楚朝辉拎着大刀根本就遇不见顽强抵抗的敌人,身旁的士兵还在追砍着无斗志的逃兵,那些不想抵抗想投降的败兵们,不知道放开武器蹲下,傻傻站在那里任追赶的蔚山士兵对他们抡起武器。楚朝辉见状,连忙让传令兵发布命令,让全军齐喊口号,只要王都士兵蹲在地上投降就免死,这些惊傻的士兵是吴国的劳动力,不能白白浪费掉。 楚朝辉的命令下达后,战场上响起一片‘放开武器,蹲下不杀’声。逃兵听到口号,呼啦啦蹲下一片,正杀得起劲的骑兵营长曾游,一刀下去轮了个空,他的追杀目标放开了武器,身体半匍伏到了地上,再往四周一看,地面全部是蹲着和匍伏的王都将士。 王都四万八千士兵就这样全面投降,这场战争,如王都辅兵所希望的那样,不到半天时间就结束了。 第98章 蔚山边境道口大战只进行了五个多小时,郭虎贲率领的杂牌军刚进入战场,战斗就结束了,蔚山参加战斗的士兵都在忙着抓俘虏,郭虎贲大呼运气不佳,他的部队显然是不能得到战功,只能命令手下加入到抓俘的行列中去。 楚朝辉指挥的这场战斗打得很麻利,战果也很辉煌,四万八千的军队,逃出战场的人数不足五百,主帅西司马被生擒,其他将官不是战死,就是被俘或投降,王都虎贲战死一千多,伤两千多人,其他一万四千左右虎贲投降。与王都虎贲相比,没有作战的辅兵伤亡数字翻了一倍,有两千多具尸体,五千左右的轻重伤员。 王都伤亡人员大部分是被自己人在混乱中踩踏所致,真正死在蔚山士兵刀下的数字不足一千。蔚山大军方面仅折损一百多士兵,这些折损的士兵大部分是魏仁部下,全军轻重伤员有三百多名。 大战结束后,没有进入战场作战的杂牌军负责看管俘虏,打扫战场。体力充沛的投降虎贲们被要求挖坑掩埋尸体,敌我双方的重伤员被虎贲俘虏抬着送到战场旁的临时医院,姜圭领着一百多医者投入到紧张的救护中,七千多伤员,忙得他们焦头烂额,到最后,楚朝辉不得不派了三百多士兵去协助,山谷和南埠的士兵都经过简单医护培训,那些轻伤者就由这些士兵料理。当然,救治的时候是先救蔚山士兵,等蔚山轻伤员都救治过后,才轮到王都大军的重伤员。 大量的伤兵让楚朝辉头疼了一下,不过打扫战场后的缴获却让楚朝辉咧了嘴。从战场上一共收缴了一千一百匹马,两百五十辆完好无损的战车,完整盔甲七千副,零零碎碎的铠甲上万件,武器不计其数。楚朝辉计算了一下战争成本,光是那上千匹马的价值就可以让蔚山出军成本收回。 “西司马,别来无恙啊!”楚朝辉笑吟吟的接见五花大绑的敌军主将。 “呸!奸诈小人,玩弄妖术,胜之不武!”西司马见到楚朝辉就破口大骂,他败得实在不甘心,太莫名其妙了。 因为楚朝辉命令士兵不分身份,俘虏身上的盔甲和武器全部都要收缴,西司马身上的一套从西域重金购买的软胄甲也被扒了,现在这个统领五万大军的大将军只身着内衫,整个人狼狈不堪。 “哈哈,技不如人还嘴硬。我蔚山大军可是整整等了贵军一个时辰,进攻也是贵军先发起,如果楚某是奸诈小人,在贵军阵脚不稳就发起冲击,贵军的下场会比现在好到哪里?”楚朝辉眉毛一挑,一点都不生气,对这个手下败将,他不需要多费口舌,因为西司马的命运注定要被处死,他帮漪姬夺位,手上粘了太多的鲜血,骠骑大将军和西侯都不可能放过他。 “对阵是讲了礼仪,可我军投降了为什么不以礼相待,不但收缴我们武器,还扒去虎贲的战衣。”西司马被楚朝辉责问得语塞,想到自己现在的狼狈样,又找到了责问理由。 楚朝辉冷笑,这个西司马也不知道是怎么混到司马职位的,二十多年前的吴王打仗可没有这么迂腐,如果吴王在那时对战败方讲究君子之礼,魏氏王族不会就剩下魏慎三兄弟,那些附庸小国也不会纳入吴国版图,吴国也不会二十多年震慑住周围诸侯国。 “对窃国者有必要讲究君子之礼吗?对于小人,楚某向来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楚朝辉没兴致跟这个死板不开化的人去说通道理,他下令将西司马和其他军官关进囚车,押解到达城交给郑钰铭处置。 前方大捷的消息,第二天就传回了达城,达城的贵族和封主们兴奋异常。王都征讨的五万大军折损后,漪姬跟蔚山的兵力对比马上调转,变成蔚山兵力强于王都了。蔚山所有的人对打败漪姬更加有了信心。 蔚山众人高兴的时候,郑钰铭却忙得发愁,投降来的一万四千虎贲,两万三千辅兵的安排太伤脑筋了,将近四万人的吃喝很要人命的。除了这些俘虏,还有七千多的伤兵,也在考验着蔚山的财政。 秦国名将白起设计包围赵军46天后坑杀降兵,粮草就是主要原因,秦国当时也把粮食吃得差不多了,要看管40万俘虏,根本没有能力,不杀无法继续进攻,放回去又恐以后成为反抗力量,饿得无力反抗的赵国俘虏就被白起坑杀土埋了。 郑钰铭每看到这段历史,就觉得头皮发麻,他怎么都想不出一个将军会残忍到罔顾四十万条生命,会下令全部处死。等到他接收了四万俘虏后,才有点理解白起的残忍做法,这是典型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除了四万多俘虏考验着蔚山财政,西侯带来的两万多百姓还得花费大量钱财安排,面对财政压力,郑钰铭即不肯做白起,又不能影响楚朝辉以后对王都用兵。郑钰铭只能想尽办法变出钱财。 首先,南埠的钱庄开始发行一种战争债券,年收益有本金的百分之六,这种债券推出来后,大家都不明白是什么东东,郑钰铭让人到处张贴说明,南埠和达城的人们才知道,买了这种纸券,一年后可以钱生钱。郑钰铭的信誉实在太好,南埠手上有余钱的百姓都踊跃购买,达城的贵族们也大笔购进,军中的士兵基本都把手中军饷转成了债券,而山谷中的奴隶,也在郑钰铭的允许下,把记在账上的钱财换成债券拿回各自居所保管。 除了债券,郑钰铭将别墅中的两套餐具取出,让吴牧拿到大诸侯国去变卖。 “公子,这宝物真要卖出去?”吴牧带着哭腔,二十一世纪的餐具太美了,看得吴牧眼泪都要出来,这么美丽的宝物,实在舍不得流落到他国。 “不卖不行啊,打仗费钱财。”郑钰铭也舍不得,以现在的烧窑制瓷技术发展速度,百年后都造不出这样完美的东西。 “公子。”吴牧喉咙发干,他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郑钰铭身份变成吴王三子后,吴氏家族欣喜若狂,吴大是郑钰铭的结义大哥,郑钰铭成为吴国公子后,吴家也一下跻身到贵族之列。对郑钰铭打败漪姬,以后成为一国之主,吴氏家族最憧憬。 大秦所有的诸侯国国主发动大战争,首先是加赋税,然后是征辅兵,一次战争过后,王公贵族们没有哪一个财产会受到损失,得胜后,他们还可以分享到战争红利,身份是贵族的虎贲也会得到军功奖励,只有做辅兵的平民百姓,不但啥都没有,战争消耗还要由他们负担。这样的惯例到了郑钰铭这里,却逆了个,郑钰铭一没有加赋税,二没有拉辅兵,战争费用全部自掏腰包。自古到今,这样仁善的王公只有郑钰铭一个。 “公子,牧家中有五十多万金,愿全部献给公子!”吴牧脑袋一热,要将家中家产都献出。 “不!不!钰铭怎么能收吴兄的家产。”郑钰铭愣住,吴牧是个对钱财很看重的商人,现在肯献出家中全部财物,让郑钰铭很意外。 “公子为正道能倾家荡产,牧也能如此!”郑钰铭越推辞,吴牧献金的态度越坚决。 “这样吧,吴兄的钱财就当全部买了债券。”吴牧坚决的态度让郑钰铭退了一步,债券已经卖光,郑钰铭想再加印一批。 吴牧花五十万金买债券的事很快在达城贵族之间传开,陈蒙听到后立刻追买了十万金,郑钰铭加印的第二批债券没多久也销售一空。 两批债券卖完,郑钰铭手中财政立刻宽松,他和楚朝辉一起,对投降的四万人做了妥善安排。 一万四千的虎贲不能放回去,怕他们回去后重新加入到王都军队,楚朝辉筛选出五千人充进了自己军队,这五千虎贲跟西司马和姜大夫没什么关系,是原来北司马和各地封主手中的虎贲,他们对漪姬和公子雍并不拥护,都很乐意加入到讨伐漪姬的大军中来。 剩下的九千虎贲被押到南埠去修建防护,南埠和山谷、后坡已经连在一起,这三地区的西北,正北和东北方向必需修筑城墙,靠长河的河岸边要修堤坝和高墙,堤坝是为防洪,高墙是阻止敌人从水面上岸进攻南埠和山谷。这群虎贲做的苦力不叫劳役,叫劳动改造,因为他们追随奸妃犯了大错,郑钰铭判他们劳动改造一年赎罪。 有了防护的后坡、山谷和南埠,将成为一个新型城市,面积比达城要大一倍。 辅兵投降的当晚,喝上了白粥,吃上了白白的馒头,第二天有了粟米干饭,不但有干饭,还一日三餐,偶然还能吃上他们从没有吃过的白米饭,做俘虏的吃食比他们在家中吃得都好。面对这种好待遇,辅兵大都感激,直呼公子明圣人,是吴国将来的圣主。 对这两万三千的辅兵处理方案是,想回家的发放干粮,不想回家的可以在南埠打临时工,想打临时工的都得在达城民政处登记,领到临时身份证才可以自寻工作。 一半的辅兵因为想家选择了领干粮回去,另一半辅兵选择留在达城打短工。达城和南埠地区到处在兴建土木,修建水利,需要大量的劳动力,短工的报酬不错,吸引了这些辅兵。 那些受伤的虎贲和士兵,等伤势好了以后,也按这样的方法处理。 安排完战俘,西侯带来的百姓也要安置,这些百姓擅长养牧,郑钰铭鼓动他们迁移到谡平原,谡平原可以种粮,又可以养牧,雨水充沛,比贫瘠的西侯封地条件要好许多。西侯封地的百姓听了谡平原的情况后,一部分选择去那里定居,另外一部分对故土有感情,依然选择回返封地。去谡平原的百姓由余奎接手安排,回返封地的百姓由楚朝辉派一小队人马护送,西侯和世子笙没有离开蔚山君府,西侯的身体健康状况不佳,不能随便移动。 蔚山讨伐大军道口大胜,返回达城稍稍做了休整,重新集合向王都逼近,这一次,郑钰铭以公子明的身份,跟着大军一起行动。 王都的漪姬接到大军全军覆没的战败消息后,惊得脸色苍白,举止张惶失措。 第99章 赵国太子府邸,赵太子宠姬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盒子,盒子用紫檀木雕成,盒中有用锦帛层层包裹的东西。 “太子,妾购到一宝物。”宠姬将盒子放到赵太子轩的面前。赵国的太子二十四五岁,高大魁梧,相貌堂堂。 “哦,嫒姬又购到何宝物?”赵轩一手将宠姬拉到怀里搂住,一手将玻璃杯中的美酒一口饮尽。 “这是宝镜,面容发肤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嫒姬伏在赵轩怀里娇笑,赵轩手中的玻璃杯也是她重金购来。嫒姬是赵轩最宠爱的美人,喜奢侈美丽的事物。 “宝镜?”赵轩眉头一皱,搂着宠姬的手微微松开。 “太子请看?”嫒姬没有注意到赵轩神色有变,依然喜滋滋的献宝。 嫒姬打开一层层锦帛,从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镜子递到赵轩面前。 “这宝物花费多少钱财?”赵轩将镜子举到自己面前,镜中人眉如刷漆,眼如寒星。 “本来要两万金的,因那楚商跟妾相熟,只索价一万五千金。”嫒姬这才发现赵轩脸色不豫,小心翼翼回答。 “以后少买些奢侈物。”赵轩心里有股闷气,他将镜子放回紫檀盒,从软塌上起身站直。 “是!”嫒姬慌忙跟着下榻,弯腰伏低身子。 赵轩没有回头去怜惜半跪着的宠姬,大踏步走出嫒姬精致的院落,径直回太子居所了。 一直等赵轩的身影不见,嫒姬的侍女才敢进房间搀扶主人。 “太子是怎么了?夫人不过是买了一小块镜子,太子妃两月前买的镜子比夫人的大两倍,也比夫人多付给商人一万金。太子见到非但没有发怒,还极喜欢,太子太偏心了。” “不准多嚼舌头!”嫒姬眼中含泪,她虽然呵斥了自己的侍女,其实心中跟侍女的想法一样。 两个月前太子妃从母国商人那里花了两万五千金购得一面镜子,这种镜子可以照得人纤毛毕现,在太子府中轰动一时,引得赵轩在太子妃处连宿几晚,半月前,府中医者诊断出太子妃怀孕,算算时间,正是购得镜子的那几天怀上的。 两年前赵王将手中权力渐渐移交给了太子,赵轩名为储君,实已掌国君之权。一年前赵轩娶了燕国国君的妹妹为太子妃,燕姬女身份高贵,长得端庄,赵轩很敬重,现在又抢在府中宠姬前怀了身孕,算是在府中奠定了自己女主人的位置。嫒姬是赵轩最宠爱的美人,太子妃第一眼看她的神情似笑非笑,让嫒姬脊背发碜。 嫒姬觉得太子妃是靠镜子才怀的孕,镜子是个吉祥物,心心念念要购面质量超过太子妃的宝镜来提高自己的运道,得知楚商手上的镜子比太子妃从母国买的镜子清晰度高时,当即毫不犹豫的出重金购来,没想到跟赵轩献宝反而惹他不快。 赵轩回到自己的太子居,吩咐侍者将赵国的文宰和武宰召来。 “给文宰、武宰上茶汤。”赵文宰是赵王的老臣,赵武宰则是赵轩刚刚提拔上来的年轻将领。 赵轩对自己的臣子很客气。 “谢太子!”两位臣子跪坐到赵轩下首的蒲席上。 “这精巧器具不知是哪里所造,真是美仑美奂。”赵武宰举着手中的盛茶汤的玻璃杯赞叹。 赵轩听到武宰赞美茶具,不由长长一叹:“今年全境农田大面积欠收,可是王庭上下用度奢华不减,轩很担忧。” “不错,如果王庭上下再这么不知节制,于国有大害,太子应该禁止王公大臣购买。”赵武宰一听,感觉赵轩担忧得对,本国大灾,贵族们应该缩减开支,钱财更应该少往外流。 “咳咳!”文宰低咳了两声,赵国用度最奢侈的不是别人,却是赵王,赵王将国家重任交付儿子后,就开始彻底享受生活,追求美食精美之物。“这事不能莽撞,太子可以想个妥当办法。” 赵轩朝赵文宰看了一眼,微微赞许,到底是老臣,办事稳妥,想法全面,如果可以直接下令不准王庭上下购买外来奢侈品,赵轩早就下了。 “不禁止,又有什么方法可想?”赵武宰讨厌文宰这个老家伙总是卖关子。 “可以从商人身上着手。”赵文宰慢腾腾建议。 “哈哈!不错,只要从商人身上着手就可!”赵轩反应相当快,文宰话音刚落,他就哈哈大笑,赵轩深感赵文宰不愧是赵国栋梁,他的建议不但不得罪赵王和赵国贵族,还可以从根本上扼制赵国钱财外流。 赵轩想到了应对奢侈品的办法,当下不再讨论这件事情,而是跟两位重臣议论起吴国。 “在吴国的细作传回消息,蔚山一万兵力大败吴王庭大军,王庭五万人马全军覆没。”赵轩口中说着这道消息时,脸上神情相当不高兴。 赵国今年大旱,粮食欠收,听到表哥太子昭被漪姬招进宫砍杀后,赵轩第一个念头就是有出师之名了,可以借着帮表哥报仇的机会对吴出兵,可以光明正大地占据吴国的几座城市,回师时还可以顺便灭了卫国。 卫国夹在赵吴之间,因为赵吴两国国力相当,两国谁都不允许对方向卫动武,以防止对方跟自己边境接壤后受到威胁。现在大乱的吴国不会有余力阻止赵国,正是赵国侵吞土地的好时机。 就在赵轩准备勒紧裤腰带跟卫国商量借道,对吴国动武力时,太子昭和赵王的秘密协议被漪姬搜出传遍天下,赵国对吴用兵不但没有了理由,还给人居心叵测的形象。赵轩怕坚持对吴用兵激起别国警惕,只得按兵不动。郑钰铭扯起公子明的大旗后,赵轩越发没了出兵的理由。 “蔚山的落雁知事真是吴王的三公子明吗?”赵武宰对郑钰铭很好奇,许国名士王颉丰收节从吴国出境,第一个游历的就是赵国,王颉对郑钰铭是赞不绝口,对楚朝辉也有很多赞誉。 赵文宰摸摸了胡子点头:“估计是真的,吴国老将军颖氏一族带着虎贲都投奔过去了,落雁知事的公子身份应该不假。” 在赵文宰的印象里,颖氏一族对吴国最忠诚。郑钰铭如果没有王室血统,骠骑大将军根本就不会呆在那里。 “身份应该是千真万确,因为吴王的叔侯带着封地百姓投奔过去了,落雁知事如果不是吴王族血脉,西侯怎么也不会去投奔。”西侯投奔蔚山和蔚山道口大捷,都是赵轩才收到的消息,赵文宰和赵武宰都不知道。 “太子,这公子明手上实力好像很强大啊,吴国下任国主估计就是他了。”赵武宰很佩服蔚山以少对敌取得大胜。 “没到最后一刻,什么都不好说。”赵文宰还是摸着他的胡子慢言慢语。 “不错,不到最后一刻不能下结论。”赵轩盯着案几上的地图沉思,漪姬手上还有实力,又有高大坚固的康城依持,吴国的最后胜利者是谁现在还不可以下定语。 赵轩希望吴国战况不要一面倒,也不要太快结束,最好打得两败俱伤,在吴国元气大伤时,赵国即使不能抢夺到吴国的城池,也可以赶在吴国恢复元气前将卫国吞并。 就在赵太子对吴国和卫国垂涎三尺时,漪姬正在王宫内宴请两位贵妇。 “两位夫人多多用膳。”漪姬一身金丝镶嵌的黑色深服,雍容华贵,满脸笑容,她面前坐着的是南司马和东司马两位的正夫人。 “谢王太后恩赐!”南司马夫人和东司马夫人毕恭毕敬的行礼道谢。 “两位将军在边境保卫国土,辛苦异常,大王要派人前去慰问,两位夫人可以写了家信让慰问使者带去。”漪姬脸上笑吟吟,心里却在诅咒东司马和南司马。 讨伐蔚山的五万大军全军覆没,王都只剩一万多士兵,两万的辅兵。王都康城的安全岌岌可危。蔚山大胜后,观望的封主立刻旗帜鲜明的站到郑钰铭一边,漪姬无法从封主那里得到兵力,而达城周围也拉不到壮丁,辅兵也不能补充。漪姬无奈之下,只能请唐国主退兵,让边境的虎贲回都保驾,不想唐国主假意退兵后,等边境吴军一撤,立刻领军入侵,大军目标直指吴国东海之滨。原来唐国主怕漪姬战败,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想趁着吴国内战,先下手为强,自己先占了东海之滨再说。 东司马和南司马本来就准备两不相帮,蔚山大捷后,两位司马心中的天枰倾向了郑钰铭这里,接到漪姬搬师的命令后,碍于亲族都在王都,表面上遵守命令撤军,可是回师行军却磨磨蹭蹭,走一步,息两下,半个月的路程坚决要走上半年一载。得知唐国大军入侵后,两司马立即停止磨蹭行动,一边带着大军迅速去阻截侵略者,一边向王都送回战报。 “这……”东司马和南司马夫人面面相觑,她们有渠道可以跟丈夫传递消息,不用漪姬这么殷勤。 可是侍女已经在她们面前铺上了纸墨,两位司马夫人只能硬着头皮写了些家常话。 “来人,带两位夫人去侧宫休息。”漪姬满意拿起家信,吹了吹信纸上未干的墨迹。 两位司马的家人已经全部被带到宫中软禁,这封随着慰问侍者一起去的书信,就是对两位司马的最后通牒,相信东司马和南司马见到自己的妻子的亲笔信后,应该明白这后面意味着什么。 如果两位司马不想落得跟北司马一样灭门的下场,相信他们会带着大军立刻搬师。 第100章 东司马和南司马接待完慰问使者,看过使者交递的家信后,两人脸色立刻愁苦起来。 “真的要班师回朝,将虎贲交给奸妃吗?”东司马现在已经对漪姬不客气了,直呼她为奸妃。 “当初大王再三交待你我要将唐军拒于边境之外,我们怎么可以不完成大王遗愿!”南司马叹着气摇头。 东司马和南司马是吴王一手培植出来的,向来对吴王唯命是从,不是吴王,谁都命令不了他们。这也是漪姬要用计将两司马调离王都才敢发动政变的原因。 “可是奸妃将我们俩满门都软禁在了王宫,这是明明白白用他们威胁你我啊。”东司马痛苦的将头盔拿下,两手开始乱抓着头发。对吴王的忠心跟亲情在他心底交战。 “我们不能回去。”南司马突然语气坚决起来。 “不回去?”东司马抬头看向同僚和好友,脸色迟疑。 “原来是为了大王的遗命和家族不能回去,现在为了大王的遗命和家族更不能回去。”东司马好似下定决心。“我们回去了肯定得交出兵权,交出兵权后家族能保全,可是蔚山要破了城呢?” 南司马脸色苍白:“是啊,蔚山大军一万全歼王都五万人马,如此精兵,又得人心,王都之城早晚得破,到那时,你我就是罪人,家族一样不肯能保全。” 两人可以因为吴王的遗命呆在边境不动,蔚山打败漪姬后,两人有大义可依,郑钰铭只会嘉奖他们保卫国土的行为。如果按照漪姬的要求撤军回王都,既不能有大义依持,又助纣为虐,让蔚山攻打王城也变得吃力,伤亡肯定增加,这些损失都会记在他们头上。灭了漪姬后,两人就是罪人,家族一样要跟着倒霉。 “我们现在最好的对策还是不班师,继续阻截唐军,公子明仁智,他会体谅我们这样一心为国的举动。” 南司马不但决定继续呆在边境,还准备写密信向郑钰铭求助,请郑钰铭想法救出被软禁在王宫的家人。 南司马对郑钰铭和楚朝辉很佩服,去年丰收节,当所有人对王都南方出现的山匪懵懵懂懂时,郑钰铭和楚朝辉就从蛛丝马迹中觉察阴谋,麻痹了西司马后转道北方坐船安安全全回了蔚山。蔚山道口大胜让他的佩服之心更甚。 南司马认为,他和东司马对被软禁的家人没有办法,仁智的公子明定有办法解救。与其将家族命运押在前途晦暗的漪姬身上,不如押在已经得了人心,有了实力的郑钰铭身上。 南司马同时算定,他和东司马只要不公开投靠蔚山,漪姬在末路穷途前,不敢对他们的家人下毒手,那样做是直接将他们推向蔚山一边。另外他们抵抗唐军抗命站在大义上,杀了他们家人会激起王庭一些中立大臣的反对,大敌临城时,漪姬必须稳定王都局势,对他们家人下毒手是下下之策。 南司马和东司马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先言辞恭敬地给郑钰铭写了封密信,派快马送往蔚山大军,另一方面客客气气请出慰问使者,先是对漪姬王太后表示感谢,感谢她关心在外辛苦作战将领的家属,然后又表示他们得先王遗命时曾保证,不击退侵略者不会班师回都,现在唐军已经侵入吴国边境,他们二人为了社稷完整,得先把唐军赶出边境。赶走侵略者会,两司马承诺,大军会立刻轻骑回康都保王驾。 漪姬派来的使者跟两司马磨蹭了好几天,不见两位司马改变主意,只得先回王都向漪姬复命。 漪姬接到边境大军班师不肯回师的消息后,立刻召见了王庭大臣。 “现在王都危急,两位司马竟然抗命不肯回师,这是大罪,哀家不忍处置。各位爱卿可有办法劝两位司马速速回都,免得他们犯下滔天大罪。” 太傅见左右大臣都低头不语,只好上前一步谏言:“东司马和南司马一心为国,抗命不回王都情有可原。” “逆贼如果攻破王都,让大王处于危险,两司马这样的大罪担当得起吗?臣觉得大王应该下明诏,召回边境虎贲先保王驾,如果抗命,应该以逆反罪论处。”姜大夫上前责问。 太傅眼皮一抬,冷冷说道:“新王重要,社稷更重要!这怎么是逆反?” 漪姬听完太傅所说,倒吸口凉气,这些默认她儿子继位的大臣根本就没跟他们站在一起,太傅是公子雍的老师,可在太傅眼里,竟然还是吴国的社稷比他学生重要,因为吴国社稷只要存在,少了公子雍还有其他王室公子可以做吴王。 就在王庭冷场之时,外面侍者禀报,北侯派了使者来王庭面见。 “这是我家侯爷给王庭的书信。”北侯使者脸有傲气。 漪姬手指紧抓丝绢,压制怒意:“呈上来。” 王庭侍者接过书信递给正在打瞌睡的公子雍,公子雍被惊醒后,拿了书信看都没看,转手送到漪姬手上,公子雍自从发现自己在王庭上只是摆设后,对这种廷议兴致缺缺,不是坐着发呆,就是低头假寐。 “放肆!左右虎贲给我拖下斩杀!”漪姬看完书信后,气得浑身发抖,她将书信掷向北侯信使,忽地站起来厉声呵斥。 太傅捡起书信一看,原来是北侯质疑公子雍上位的正统性,北侯认为吴王清醒时没有下诏,昏迷后反而改立太子,这里面有阴谋,公子雍做吴王是篡位,而郑钰铭是假冒公子明的公子身份,两人都不够资格成为吴王,如今只有他北侯最有资格成为吴国国主,所以他在封地自立为王了。 太傅看完书信后,默默无语,他深切感到吴国面临深渊,希望有一个强势王族人物能收拾吴国的混乱,还吴国一个和平环境。而漪姬母子不但没有这样的能力,他们还是吴国现状的罪魁祸首。 漪姬发完火,发现王庭大臣们都沉默无声,连姜大夫都低头不敢说话,现在王都仅有的兵力要留着对方蔚山大军,哪里还可以分出兵力去征讨北侯。 唐国国主不再好说话,东司马和南司马抗命不回,他们的家人还不能定罪,北侯公开蔑视王庭自立,王庭受了侮辱却无法征讨,所有种种,让漪姬心底愤怒、无力,而王庭大臣们的沉默更让漪姬背脊发凉,到此时,漪姬第一次感到了害怕,感到了恐惧。 征讨漪姬需要公子明的身份做大旗,郑钰铭不能再呆在后方,得跟随讨伐大军一起行动,他是大军名义上的主帅。 郑钰铭将达城委托给了魏慎和陈蒙,后坡、山谷、南埠、谡平原交付给余奎,达城留了两千虎贲给魏慈率领镇守,山谷和南埠都没有留下军队,山谷中原有的三百巡逻队起着保卫山谷安全的作用,南埠有五百多安全队员,由吴大和田虎田豹兄弟负责,鹰部落的拓素和许多部落勇士刚刚被招募进军队,他们被留下协助谡平原的两百步兵保护谡平原。 蔚山后方,只要不是诸侯国出动大军,安全问题还是有保障的,跟蔚山接壤的诸侯国只有西边的楚国,楚国国主年迈,贪图享受,没有赵太子那样的雄心壮志,楚朝辉派在楚国的密探没有发现楚国王庭有任何出兵的动向,郑钰铭对这个渐渐衰落的大诸侯国很放心。 蔚山讨伐大军行军到去年姜大夫私兵假冒山匪的地方,楚朝辉接到了东司马和南司马送来的密信,也收到了潜伏在北侯封地的密探传回的消息。 接到密信和消息是在傍晚时分,大军已经找了一个开阔处安营扎寨,郑钰铭的主帐已经搭建好,德牧狼狗木头正蹲在帐门口警戒。主帐周围驻扎的是山谷的三百精兵。 长了将近三年时间,木头终于长成大狗形象,恢复了它威风凛凛的外表。楚朝辉出征前,想起木头已经长大成……大狗,从被保护者转变成守护者,可以起到保护郑钰铭的作用后,当即派人把木头从山谷拎出来放到郑钰铭身边。 不想这木头根本不领楚朝辉让它跟主人团聚的情,别人觐见郑钰铭,木头都不紧张,一轮到楚朝辉跟郑钰铭相见,木头就立刻警惕万分,紧紧跟住主人。 楚朝辉在帐门口跟木头的狗眼对视了一会,轻轻一哼绕过木头进了大帐。 “木头长大后智商倒退了,变得亲疏不分。”楚朝辉到大帐中朝着郑钰铭发牢骚,他本来想先抱抱郑钰铭,不过看看旁边直挺挺站立的大牛,紧紧跟随他脚步的木头,只得作罢。 “胡说,木头哪里有智商倒退。”郑钰铭微微一笑,木头只对楚朝辉紧张是有原因的,别人见他最起码站在三步之外说话,只有楚朝辉来了,趁着没人总是动手动脚,木头就觉得楚朝辉对主人最有威胁,当然将楚朝辉当成头号关注对象。 楚朝辉将密信和北侯封地的消息递给郑钰铭,回头想叫大牛退出大帐,好方便他跟郑钰铭商量要事,不过想到密信内容后,楚朝辉不但没有吩咐大牛退下,反而和大牛聊起了天。 “大牛,你原来在王宫任虎贲时,跟同僚关系还好吗?” “当然好了,我们都是兄弟!”大牛肯定的点点头,他虽然身份低微,但一身蛮力在王宫虎贲中无敌,为人又仗义大方,呆一起的虎贲都很喜欢他。 “大牛,虎贲们对漪姬印像是什么?”楚朝辉眼睛发亮。 “我们虎贲不喜漪姬,这女人管得太宽。”大牛摇摇头,吴王有很多小老婆,只有漪姬老是指使他们,漪姬出身低微,姜大夫名誉不佳,虎贲们都不怎么看得起漪姬。 “这样啊。”楚朝辉眉毛轻挑,这么说来,王宫虎贲不是因为忠于漪姬才保卫王宫的,而是因为忠于老吴王才继续尽的职。 “大牛,你怕不怕死?” “勇士怎么能怕死?”大牛铜铃眼睛一瞪。 “漪姬为了私利罔顾吴国利益,先是引狼入室,现在又将两位司马的家人软禁在王宫做人质,以此要挟两位司马放弃抵抗外敌班师回京。” “这奸妃可恶!俺去把两位司马的家人从宫中救出,王宫虎贲好儿郎不会容忍毒妇如此卖国!”大牛腰板一挺,抱拳请命。 “好!好!大牛不亏是真勇士!”楚朝辉对着大牛连竖大拇指。“大牛你现在去找黄壮,黄壮在王都呆了两年半,对王都的暗道熟悉,你们两人从暗道潜进都城,想法策反王宫虎贲,在蔚山攻城之日,将两位司马的家人从宫中救出。” “大牛领命!”大牛接了楚朝辉的命令,转身到帐外去找大壮商量具体事宜。 “朝辉,大壮的儿子才几个月大。”郑钰铭叹口气,大壮和余奎圆满完成任务后,余奎去管理山谷和南埠,大壮去了黄钟的情报处,这次大军北伐,大壮跟随大军行军,专门负责处理情报事务。 “两位司马很关键,我需要他们安心在边境拖住唐王,等灭了漪姬,下一步就是收拾他!”楚朝辉手指在唐国边境内的某处点了下,那里有优质煤矿。 “打完漪姬要打唐王,打完唐王还得打北侯。”郑钰铭叹气更重了,两人本来就肖想唐国境内的优质煤矿,唐王的主动侵略给了他们发兵的好理由。而北侯封地产良马,这样的好地方怎么能容许他脱离自立。 “打漪姬很快,唐军也不足虑,北侯封地只有几千兵,灭他也是小意思。”楚朝辉非常自信。 “我知道他们都不是对手,可是后勤粮草压力很大啊!”郑钰铭头疼,他准备的粮草够蔚山军队吃一年,可现在多出西司马的降兵,西侯的百姓,粮草被分出四分之一,以后再多出两场战役,粮草储备就紧张了。 “钰铭,你还有额外粮草必须支付。”楚朝辉忽然想到什么。 “啊?还有额外?”郑钰铭张大嘴巴。 “不错,东司马和南司马不肯撤军回都,漪姬用人质不起作用,肯定会用断他们粮草相逼。”楚朝辉心底鄙视漪姬这个女人,枉费了聪明脑袋,净使不上台面的小伎俩。 楚朝辉对漪姬的预测很准,漪姬见人质不能逼边境虎贲回都,就下令断了粮草供应,路上往边境运送的军需都被漪姬派使者追回。 边境吴军断粮的关键时刻,南埠大船从小海湾给他们运来了军需物资,军需物资由商队押运着,绕过唐军视线送到了边境虎贲大营。 第101章 第二天,蔚山大军炊事伙夫天没亮就埋锅造饭,全军一大早饱餐一顿后,拔营向王都进发。魏仁带着军队去了东门,魏慈去了南门,周成负责北门,楚朝辉领着中军包围西门。 漪姬在得知蔚山大军已经驻扎在王都五十里之外后,当夜给唐国国主写了封密信,密信中恳求唐王先退兵回唐,让边境吴兵可以脱身回王都救驾。只要唐国国主按照约定做到,漪姬除了奉送东海之滨,赔偿唐国军队消费开支,以后每年还会向唐国纳贡巨额钱财。 漪姬除了在密信上哀求,另外还威胁唐王,如果唐王不顾盟友利益,执意发兵取东海之滨,到最后结果一定会得不偿失,自吞苦果。因为郑楚两人不会有她这么好说话,蔚山在攻破王都后,腾出手来,第一个要对付的只会是他唐王,到那时,唐王不但得不到东海之滨,也不会有钱财补偿。他们之间利益相关,可以说荣辱与共。 漪姬的信使从北门出城,快马奔向边境,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第二天蔚山大军就兵临城下,四城门紧闭,王都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姜大夫全副武装带着亲兵在城墙上巡逻,从城墙望去,蔚山这次发兵人数有两万之多,大军后还有密密麻麻的辅兵。姜大夫认为的辅兵其实是商人和脚夫,以及跟随大军回家的道口辅兵俘虏。辅兵俘虏身上有口粮,回家的路上可以不饿肚子,有些商人手上缺少运送粮食的脚夫,看到这些已经吃饱恢复力气的辅兵俘虏后,灵机一定,用少许报酬雇佣他们帮着运粮草。 蔚山对王都用兵是在十月初,再过两个月多月就要过春节。辅兵们都是平民,家中贫穷,面对一份可以顺路赚钱的好行当,没人想去拒绝,他们帮着讨伐王都的军队运粮,既可以回家,又可多笔过年的钱财,实在是天上掉下的好事。 辅兵运了蔚山的粮草,心理上就把自己当成蔚山这边的人,希望蔚山大军能取得大胜。奉楚朝辉之命尾随大军出征的范津,在辅兵们中间大肆搞宣传,搞洗脑思想教育,为辅兵描绘了郑钰铭做了吴国国主之后,吴国人民的灿烂生活前景,引得辅兵心中个个向往,更加巴望蔚山大军快快打败奸妃,好使他们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其实范津的洗脑工作只是加固辅兵对郑钰铭的好印象。跟辅兵一起运送粮草的脚夫都在现身说法。 脚夫们有的是逃到蔚山的外地难民,有的是当地平民,他们对蔚山都很了解,南埠、后坡两村的巨大变化不说,达城在魏慎实行改革后,发展速度也是非常快速。达城的居民大部分过上家中有余钱的日子,而蔚山其他地方的平民,因为种植了土豆、玉米、番薯和水稻,一年时间,告别了饿肚子的困顿生活,顿顿能吃饱肚子。蔚山地区所有的变化都是因为郑钰铭才有,对照漪姬不管不顾的加赋税拉壮丁行为,辅兵的是非立场牢牢站到了郑钰铭这边。 唐国八月初大军压境,阻截的吴军八月中旬出王都,漪姬八月底发动政变。西司马带兵讨伐蔚山在九月中旬,九月底在蔚山道口大败。 蔚山大军包围住王都康城是在十月中旬,这时已经是初冬,树林的树叶全部变黄,随着秋风飘落在地。蔚山的将士身上已经添了夹衣。 郑钰铭和骠骑大将军,蔚山的一些贵族,投效的封主们站在一处高坡眺望,高坡四周是马仁率领的三百精兵在警戒。 “公子,楚将军为何不攻城墙,只是到城门下挖地洞?”骠骑大将军放下望远镜,他对这个能远距离看清东西的器具相当有兴趣,从郑钰铭手上拿过来后就霸占着不放。 “强攻城墙伤亡太大,挖地洞的代价要小好多。”郑钰铭看着又用望远镜观察的骠骑大将军笑笑。 “可是城墙底部是石头,地基严实,根本挖不通啊。”骠骑大将军摇了摇头,感觉楚朝辉带领下的士兵太怕死了,挖地洞都修个不怕火烧和油烫的铁盖子驾车掩护。 驾车下面可以藏二十名士兵,驾车先是带着石块填城墙前的壕沟,壕沟填好也不让士兵冲过去搭城梯强攻,而是躲在铁盖子驾车下,跑到城墙根挖通道和地洞。因为有铁盖子保护,城墙上用石砸和火攻、油浇都伤不到士兵性命,只是士兵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油溅出了火泡。 “地基严实才好,楚将军不是要想挖通进城。”郑钰铭依然笑笑没有给骠骑大将军多解释。楚朝辉是用炸药炸城,埋炸药的四周密封压力越高,爆炸威力就越大。 “这是为何?”骠骑大将军追问。 “楚将军有种利器,越是在严实封闭的地方使用,威力越是强大,用这种利器,不需要辛苦爬墙夺城。”骠骑大将军不肯把望远镜还给郑钰铭,郑钰铭只好用搭在额头用肉眼了望。 “有这种利器?”骠骑大将军将信将疑,更是拿着望远镜观察不肯放下。 王都四个城门,只有楚朝辉和周成负责的西城门和北城门在挖着地道和地洞,魏仁和郭泗率领的军队在佯攻,他们吸引了王都一大半的兵力防御。 姜大夫带着亲卫在城墙上转悠了一天,感觉蔚山大军没什么好害怕的,魏仁和郭泗攻城都不猛烈,攻一下还退回去休息一会再继续。而西、北两城门除了向城墙射弩箭,就是只知道挖通道和地洞。 看到蔚山士兵在城墙跟挖地洞后,姜大夫轻蔑地笑了,城墙地基有两米多深,蔚山士兵根本就挖不通,他们在白费力气。倒是蔚山弓弩手不时射向城墙的弩箭很厉害,命中率高,劲道大,士兵中箭后往往身体被对穿,死状很吓人。 姜大夫看看了落日,舒了口气。天黑后瞎灯黑火,蔚山大军攻打一天无果,肯定得鸣金收兵。 落日后,四城门外的蔚山士兵都停止动作,在城墙弓箭射程外吃好晚饭,静静排列等待命令。现在已是月中,夜晚升起月亮很大很亮,把大地照得非常清楚。 而王城上的守军没人敢下城墙吃饭,他们警惕的注视不远处的蔚山大军,希望蔚山大军退兵回营好让他们定心吃饭休息。 “晚上还打?”骠骑大将军抹了下嘴巴,高坡上了望的人都没有回后营,而是就地吃了点干粮,蔚山的干粮是种炒米,是大米洗干净后晾干放铁锅炒熟,行军不具埋锅造饭条件时可以直接吃,有条件可以用水煮。干吃很香,就是吃过后喝了水有点肚涨。 “嗯,今天晚上要破城。”郑钰铭趁着骠骑大将军吃炒米的时候拿过望远镜观察,发现架子车已经回返,挖洞埋炸药的士兵已经完成了任务。 “楚将军怎么还不发号施令。”骠骑大将军急躁的走来走去,城破后,他要亲自率领一队人马去捉拿漪姬,不把漪姬千刀万剐,不能消他心头之痛。 “楚将军在等信号。”郑钰铭刚说完,王城里升起五六盏孔明灯。 西城门前的楚朝辉见到孔明灯后,微微一笑,那是昨天晚上潜进王都的大牛和大壮跟他的约定,策反王宫虎贲成功就会放出孔明灯,见到这个信号,表示东司马和南司马的家人会安全,蔚山大军可以不用顾忌的正式攻城了。 寂静的夜晚传出一阵‘呜呜’的军号声,军号响遍王都上空和四周。静立在城墙前的蔚山大军立刻开始行动,魏仁和郭虎贲再次发布攻城命令,这次攻城已经不是装模作样,而是气势汹汹。西、北城门下再次出现铁架子车,铁架子车中的士兵钻进地道点燃导火索后,回到架子车中抬着铁架子车拼命往回跑。 郑钰铭全神贯注着地道口冒出的青烟,计算着埋在城墙底部地洞中的炸药爆炸时间。蔚山所有的剩余炸药都埋在了这两个城门底下,虽然楚朝辉夸口他亲自指点制造的炸药非常厉害,但郑钰铭只看到烟火一样的火箭,对楚朝辉的夸口的威力巨大的炸药有点没底,不过楚朝辉的从小的生活环境,又让郑钰铭觉得应该相信。 郑钰铭是屏着呼吸等待的,西、北两城门下的炸药是差不多时间爆炸。只听几声巨响,两个城门在火光和硝烟弥漫中无影无踪,坍塌的城门旁四散着残缺不全的尸体,周围还活着站立的士兵茫然而立,不久发出恐惧的嘶喊,可是这些嘶喊的士兵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听不到四周士兵的声音,他们的耳朵被震聋了,有些离城门近的士兵没有被炸死,却也活不久,他们嘴里流出了鲜血,这些人的五脏六腑被震伤了。 在西、北城外待命的蔚山士兵也惊住了,如果不是事先有预告,加上平时训练纪律严格,这样的巨响和可怕场面会让他们发生混乱。 站在高坡上人离城墙比较远,可是巨响和爆炸依然吓得骠骑大将军手中的望远镜差点掉落,一些贵族和封主惊得腿软坐到了地上。 等城门的硝烟散去点后,蔚山冲锋号吹响,先是骑兵一马当先从城门坍塌处闯进城内,然后是士兵如潮水般涌了进去。城墙附近的王都士兵不是因为爆炸吓得蹲到地上发抖,就是整个人六神无主,如没头的苍蝇乱窜。蔚山士兵见到这些精神处于崩溃不知道抵抗的士兵,也不杀死,只是用刀背将他们敲晕了事。 骑兵进城后兵分三路,两路带着步兵去打开南城门和东城门,好让魏仁和郭虎贲的部下进城,一路由卫青指挥直闯王宫。卫青的主要任务不是抓漪姬,而是去占王宫宝库,宝库是郑钰铭再三强调要先抢占的地方。在郑钰铭眼里,财宝比捉拿漪姬母子重要得多。 第102章 西城门和北城门城楼被炸药爆破后,城墙处的王都守军被吓得魂不附体,两处守军的作战意识瓦解,蔚山士兵进入王城基本没有遇到什么抵抗。不过东、南两处城门的情况就不同了,那里的守军都是姜大夫的私兵,一是对封主忠心,二是没有亲眼看到炸药爆破的威力,他们的抵抗意识很强。 当蔚山骑兵来占这两城门,准备打开城门放外面的蔚山大军进入,遭到了姜大夫私兵的阻截,人数较少的蔚山骑兵伤亡很大,领头的曾游只能命令骑兵退后一段距离,用弓箭一边还击,一边等待步兵到来后共同作战。一时之间,两城墙楼下战局相持不下。 落日后,蔚山大军退出城墙弓箭射程休息吃晚饭,姜大夫以为今天的攻城要告一段落了,便将守城指挥权交给心腹,自己骑马进王宫向漪姬汇报战况。 姜大夫进了内宫,只见宫中侍者侍女抬着东西进进出出。 “你们抬的是什么?”姜大夫一把抓住走过他身边的侍者。 “禀大人,是内库中的箱箧。”侍者满脸大汗,人显得疲惫,看起来已经干了很长时间的体力活。 “内库的箱箧?”姜大夫一愣,王宫内库箱箧中装的都是黄金珠宝,漪姬现在将内库的财宝放到自己宫殿是什么意思?蔚山大军今天才围住王都,按照王城高墙的坚固,防守器械的数量,城内存储的粮食,坚持守城半年根本就没有问题。漪姬现在将内库珠宝从后宫提出,难道是准备抛弃王都,逃往他地? 姜大夫在宫殿门口琢磨之际,漪姬正对着侍者大发雷霆。 “玉器库庶府失踪了?” “小人在内宫找了几遍都没找到。”跪在地上的侍者很委屈。 “再去找,找到就地拿下,取了钥匙后将器库中的玉器统统搬来。”不过几天时间,漪姬本来丰满的脸迅速消瘦,脸部丰满消失后,颧骨便显得太高,整个面部表情有了种凶狠。 “是!”侍者领命爬起倒退出去。 “太后!左大夫求见。”侍者刚刚出去,贴身侍女进来通报。 “快请进。”漪姬平复了下怒气,调整了一下表情,姜大夫是在她在王都最大的依靠。 “太后,将内库财物搬到这里是为何?”姜大夫匆匆对漪姬行过礼,面对宫殿内一地的箱箧,忍不住发出疑问。 “虎贲保卫王宫很辛苦,哀家想奖赏他们财物,放在这里方便取用。”漪姬淡淡解释。 “哦,是这样啊。”姜大夫依然疑惑,内库离寝宫不算远吧?不要半个时辰就可以走到。 “王城守卫情况如何?蔚山叛逆大军有多少人?”漪姬撇开话题。 “攻城的不到两万,城墙高大坚固,叛逆大军攻城不力,不足为惧。”这是姜大夫一天观察下来的感觉。 姜大夫的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几声巨响,宫殿的地面都抖动起来。 “这是什么声音?”漪姬大惊,她顾不得礼仪,几步就冲到宫殿外,从宫墙望出去,只见西、北两城门处闪着火光和浓烟,风声中隐隐传来凄厉的哭喊声。 “城墙处失火了?”姜大夫脸现惊恐,喃喃自语。 “大夫快去看看!”漪姬急得跺脚。 “好!”姜大夫答应着就想出宫。 “慢!义父来王宫带了多少人马?”漪姬忽然一把拖住姜大夫衣袖。 “两千人马。”姜大夫不加思索。 “义父将他们留在王宫保护大王!” “啊?”姜大夫犹豫。 “没有了大王,我们就什么都没有。”漪姬见姜大夫迟疑,连忙说明理由。“只要有大王在,即使城破,我们想法突出重围,去边境接管了虎贲大军,我们一样可以杀回王都,平掉叛逆。” “接管边境虎贲?”姜大夫更加犹豫了,边境虎贲会听从他们指挥吗? “大王手中有吴国玉玺和虎符可以号令三军,边境掌军的两司马眷属也在王宫。”漪姬很有把握,如果王都被蔚山军队攻陷,她就带着儿子和王宫财物去边境,因为有这个想法,漪姬才命人搬运内库财物,今天只来得及把内库的黄金箱箧搬了过来。 南司马和东司马对吴王死忠,有吴王留下的玉玺和虎符可以左右他们,而且带着两人的家眷一起前去,那两人顾及家眷性命更加得听从命令。 “微臣先出宫去看看情况,如果真是城破,臣集合士兵保护大王和太后突围。”姜大夫听漪姬说完后路,心底并没有增加踏实感。 “义父快去快回,哀家会先召集王宫虎贲保驾。”远处城墙边的火光映得漪姬脸庞忽隐忽现。 姜大夫见漪姬只顾着催促他去集合士兵来保护,却不关心姜府人的死活,不由张了张嘴巴。 “义父快去啊,现在叛逆即使攻进城内,也不会站住脚根,突围正是机会,再耽误就糟了。” 漪姬见姜大夫磨蹭,不由跺起了脚。 “微臣遵命!”姜大夫深深看了漪姬一眼,躬身行了个礼离去。 姜大夫匆匆来到内宫门,将自己带来的两千士兵交给跟随他的侍者,只带了二十几个家丁出了内宫门。刚出内宫门,就见侧殿处一片嘈杂声,侍者、侍女抱着头乱窜。 “贱奴乱跑什么?”姜大夫一把抓住个侍女责问。 “大……人,王宫虎……虎贲反了!”侍女哆嗦得厉害,声音结结巴巴。 “王宫虎贲反了?”姜大夫大惊。 “侧殿看守的护卫都被策反的虎贲杀死,两位司马的家眷也被劫走了。”侍女身上粘有被杀护卫的血迹。 “完了!”姜大夫心掉进深渊,远处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告诉他城池已经被攻陷,而漪姬认为可以反转乾坤的筹码又被劫走,没有人质可以控制两个司马,漪姬和他到哪里还可以找到翻身的资本?漪姬和他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姜大夫松开抓住侍女的手,踉跄退了几步,他回头看了下内宫,再望向远处的火光,四面的喊杀声让他连打几个寒颤。两个多月前某夜血流成河的情景再现,只不过这一次他将成为被屠杀者。 “回府!”姜大夫咬了咬牙,翻身上了马,掉转方向。姜府还有一千多护卫,他决定回府带着家人趁乱顾自逃出王都,他的封地上有收刮多年的钱财,起了那笔钱财逃到别的诸侯国避难,依靠这笔财富,他和全家一样可以过上奢侈生活。 传进王宫的喊杀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漪姬站在高楼上,握拳的指甲陷进手心。 “去,将两位司马的家人都押进内宫。”王宫的防护除了没有壕沟,宫墙高大结实程度不比城墙差到哪里。 王宫有两道防御,一道是外宫墙,有三千虎贲在防御,一道是内宫,是一百多侍者和姜大夫留下的两千私兵在守卫。东司马和南司马的家眷是漪姬最后的依仗,漪姬要放在身侧才放心。 “是!”贴身侍女领命离去。 不过片刻,贴身侍女脸色苍白地返回。 “太后!大事不好!王宫虎贲反了,两位司马的家眷已经被他们劫走。” “什么?”漪姬在高楼石阶梯上一脚踏空,如果不是贴身侍女扶助,漪姬要滚下高楼石阶。 “虎贲竟然背叛大王?”漪姬自言自语不肯相信。 “左大夫,那左大夫……”贴身侍女低头,吞吞吐吐。 “左大夫怎么了?”漪姬靠在石栏杆上,紧盯着自己的心腹逼问。 “左大夫出了内宫知道虎贲叛乱后,径直回府了。” 姜大夫的私兵主要在东、南两城门,姜大夫出宫后不去东、南方向,而是带着家丁往西北方的姜府方向跑,显然不是去集合私兵到王宫来保护漪姬和公子雍。 “呵呵,这是大祸临头各自飞吗?”漪姬突然惨笑,连最可以信任的姜大夫都顾自逃命了,这王都还有谁可以帮到他们母子? “太后,内宫还有一百多忠心的侍者,还有左大夫留下的两千士兵,太后和大王带领他们突围吧。”贴身侍女跪下建议,她是漪姬最信任的心腹,对漪姬忠心耿耿。 “突围,突围后去哪里?”漪姬茫然,没有了人质,边境大军就掌握不住,没有大军依托,在吴国就站不住脚,而她熟悉的诸侯邻国只有唐,这个唐王是什么德行,漪姬非常了解,带了钱财去避难的话,除了钱财要被唐王侵吞,她和儿子还会被唐王待价而沽。 “太后,我们先突围出去再说。”侍女焦急,现在王宫外四面都是喊杀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漪姬轻轻抚摸着白玉理石雕成的栏杆,王宫之外,哪里有这样精致的建筑?哪里有这样的高楼庭阁?哪里有千种珍馐美味,哪里有美丽绝伦的绫罗绸缎?哪里有数以万计的珍宝黄金?特别是到哪里再有至高无上的王权? 不!她不能离开这里,这里是她的地盘,她绝不容许任何人将它夺走。 “去把侍者和卫士找来,哀家有话跟他们相说。”漪姬脸上惊慌不见,再次显得从容。 “遵命!”侍女见主人镇静下来,立刻感觉有了主心骨。 内宫的侍者头领和姜大夫的私兵头目被带到了漪姬身前。 “两位辛苦了,蔚山叛逆作乱,姜大夫已经出宫调兵遣将平叛,东司马和南司马领了几万虎贲回都救驾,各地封主看到烽火燃起也已经启程举兵勤王。只要各位坚持到明天,援军可至,到那时,区区一万叛军必束手就擒。各位保驾有功,大王会重重赏赐,每人除了升三级爵位,还会授受封地。” 漪姬一脸笑容,细数空穴来风的援军。 侍者头领和私兵头目被漪姬的镇静迷惑,以为一天后真会有许多援军,想到只要坚持一天就可以荣华富贵,心中不由激动。 “这里有两箱黄金,两位先带下去犒赏属下。” 漪姬指着旁边两只箱箧,示意贴身侍女打开。 箱箧打开后,里面黄灿灿的,是真正的黄金。 “谢太后赏赐,小人一定拼死守卫内宫!”两头目眼睛盯着黄金移不开视线。 侍者头领和私兵头目搬着箱箧离开后,漪姬站起身,轻轻吩咐心腹:“去把大王带到这里来。” “太后!”侍女抬头犹豫,她感觉到了一股不详。虽然漪姬的镇定感染了她,可漪姬跟侍者首领和私兵头目说的话都不是真的,侍女隐隐猜到主人接下去要做什么。 “去吧,等大王到了,我们一起上路,有宫殿内的这些财宝,我们到哪里都可以荣华富贵。”漪姬摸摸自己心腹脸庞,柔声说道。 “是!奴遵命!”侍女眼眶发红,她朝漪姬磕了下头掩面退出。 公子雍在自己的宫殿内坐立不安,可是没有母妃的命令,他不敢离开寝宫。 “大王!太后传召!”就在公子雍快忍不住时,漪姬的贴身侍女来接他了。 “外面为什么这么大喊杀声,是贼人打进来了吗?” “大王放心,王宫城墙高大,贼人是进不来的。”侍女尽量让自己保持笑容。 “哦。”侍女的安慰让公子雍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母妃现在召孤是有什么事?”这个时候已经是亥时,公子雍奇怪母亲在王宫很安全的情况下还召他前去,难道是深夜召集了大臣要议事? “大王去了便知。”侍女走在前面引路,不再回头。 公子雍进了漪姬的宫殿,发现漪姬一身盛装端坐在正厅,正厅中摆着一桌酒菜。 “雍见过母妃!”公子雍朝漪姬恭恭敬敬行礼。 “雍来母妃身边坐,母妃今天亲手做了几个菜,雍来品尝下,看母妃手艺有没有生疏。”漪姬今天对儿子的神色特别慈爱。 “母妃厨艺高超,父王在时,最喜欢吃母妃做的菜了。”公子雍欣喜,漪姬有将近一年时间不亲自下厨。 “来尝尝这碗汤,这是母妃家乡特产。”漪姬亲手盛了碗汤递给儿子。 “母妃很少说到小时候的事,母妃家乡在哪啊?”公子雍接过汤慢慢喝着,汤的味道很鲜美。 “母妃的家……”漪姬忽然发现自己对贫穷的家乡记忆模糊了,因为想刻意遗忘,竟真的忘记。 “母妃忘了吗?”公子雍很失望,他一直想知道自己的外家在哪里,可是漪姬从来不说。 “嗯,母妃忘了,差不多什么都不记得。”漪姬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汤盆,什么都模糊,只有这汤盆中的断肠草一直记得,她靠着家乡独有的毒草铲除了拦路石,也因为这草没有一下子毒死公子光,以致留下了把柄,让公子光找了个冒牌弟弟来破了她的梦想。 ‘咣当’,公子雍忽然倒在了地上,身体蜷缩。“母妃,雍腹疼!” “不要紧,一会就不疼了!”漪姬蹲下身抱住儿子,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好像这样能减轻儿子的痛苦。 “疼!太疼!母妃……,母妃救雍!”公子雍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嘴角的鲜血渐渐溢出,他的眼前开始模糊,可是腹中的疼痛越发加剧,仿佛内脏寸断。 “雍,不怕,母妃马上就来陪雍。”漪姬把脸贴近儿子的额头,喃喃安慰。 “母妃……”公子雍悟了,他轻轻唤了声,便再无声息。 内宫是骠骑大将军亲自带士兵攻打的,守卫内宫的守卫们抵抗很顽固,但当内宫宫殿燃起大火后,守卫们的抵抗意识一下就削弱了,骠骑大将军指挥着人马用云梯终于攻破了内宫门。 第103章 骠骑大将军带着蔚山士兵攻破内宫后,最先做的事就是寻找漪姬下落。 “奸妃在哪?”骠骑大将军一手提着铁斧,一手抓住一个侍者审问。 “太……太后在正殿。”侍者哆嗦着。 “我呸!贱人也配称太后!”骠骑大将军一脚将侍者踢翻在地。 骠骑大将军探听到漪姬的下落,立刻带领士兵冲向正殿,当他们来到正殿之前时,却发现正殿燃起大火,大火烧得很旺,烈火中有股油味散发,正殿前二十米之内火烤得人站不住脚。 “去问问奸妃在哪里?”骠骑大将军让士兵寻找到知情宫人拷问,他希望漪姬不要自焚,他要活捉这个毒妇,用奸妃的鲜血祭死去的家人。 “禀大将军,奸妃和公子雍在正殿内自焚了。”士兵很快就问清了漪姬和公子雍的去向。 “士兵们救火!”骠骑大将军狠狠磨了下牙,铜铃双眼死死盯着燃烧的正殿,心中实在不甘漪姬就此轻松死去。正殿的火很太旺,容不得他闯进去将漪姬拖出鞭尸。而正殿的大火随时会危及到旁边的宫殿,骠骑大将军现在救火成了第一要务。 “哼哼!贱人以为自焚就能逃脱惩罚,以为这样老夫就无法可想吗?” 漪姬的尸体只要不烧成灰,骠骑大将军决定必将漪姬的残骸敲碎后扔到荒山野岭喂野兽。 卫青带着士兵一路猛冲,遇到拦路者杀无赦,看到避让躲藏的残余也不追击,一直冲到王宫后门才停住。王宫城墙上的虎贲看清军队举着的是大大的‘楚’字军旗后,赶紧下来将宫门打开。 “卫青!王都城门都攻占了没有?”大壮满身是血的跑了过来,他身后跟着大牛和几百王宫虎贲,王宫虎贲的手臂上扎着白布,这是投诚的标记。在虎贲中间,是南司马和东司马的两百多家眷,这两百多家眷神色紧张,一些妇幼紧紧搂在一起。 “现在城门估计都攻占了,大部队应该进了城在清除逆贼余党。”卫青回答完大壮的话,在马上朝王都虎贲抱拳:“各位虎贲!我家大人说虎贲们深明大义,在吴国危机之时舍身保护忠良家眷,是大功,等平定王都后,楚将军会为各位虎贲记功请赏!” “谢楚将军,谢小将军!”虎贲们原来遵虎符之令拥立了公子雍,现在只想用救人质来抵过,等蔚山大军平定王都后,他们能保住自己的虎贲职务,现在卫青这么一说,救人质但抵过,还能记功,心中一个个不由大喜。 “卫青还要劳烦各位虎贲相帮。”卫青微微一笑,这笑实在太像楚朝辉要算计人时的表情。 “小将军请讲。”虎贲队长正想多接任务可以多建功劳。 “卫青要带士兵进去杀逆贼,两位司马的家眷就请各位虎贲保护。王宫中逆党爪牙还没有清除干净,卫青怕两位司马的家眷在王宫这里受到伤害,想请各位虎贲将他们护送到祭祀高台处保护。”卫青要到内库干点事,有虎贲在这里不方便,所以要制造借口调离他们 “小将军放心,本将和部下一定会保护好两位司马的家眷。”虎贲队长拍胸脯保证。 王宫内到处在厮杀,两司马的家眷有许多妇幼,在王宫这样的混乱环境很难将他们全部护周全,护送到没人的祭祀台处是个好办法。 虎贲们护送着东司马和南司马的家眷去了祭祀台,大牛跟随他们一起走了,只有大壮被卫青拉住留了下来。 “大壮,你们原来在王都的秘密据点还能不能用?” “能,秘密据点没有暴露,进城后我去看过了。” “据点可不可以当仓库用?” “有一处据点很大,原来就是当仓库用的。” “那好,跟我去搬东西。”卫青找到可以转移财物的地方,定心了。 “搬东西?”大壮一愣。 “对,要保密!” 漪姬将忠心她的侍者和士兵都调到正殿处,放金银珠宝的内库处反而没有多少人在守卫。城破之后,王宫内一片混乱,虎贲和侍者投诚的投诚,逃跑的逃跑,卫青这队人马没费多大劲就到了内库门口。士兵们‘乒乒乓乓’砸开了库门,从马背上取下早准备好的麻袋,钻进库门内往麻袋中装器物。 “卫青,大人以后会继承王位,这些财宝都是大人的,为什么大人要把财宝转移到别的地方?”大壮很疑惑,郑裕铭这是自己在抢自己的东西! “两位大人就是这么下的命令,让搬走内库的一半东西。”郑钰铭和楚朝辉是不管做不做吴王,先把钱装进口袋再说,有钱才有实力。 “王宫内库中的宝物真多啊。”大壮和卫青站的是玉器库,玉器库中满满的都是珍稀上品的好玉石。 “大人说了,王族几百年的积蓄肯定惊人。”卫青拿起一块羊脂玉瞅了瞅,看不出好坏,随手放进旁边的麻袋中。 “大人这么说的?”大壮黑线,山谷和南埠的人都深信郑钰铭就是公子明,郑钰铭作为王室公子,怎么用外人的口气说起自家财富? “快装,时间宝贵,等别处的士兵来了,我们就不好转移。”卫青催促大壮手脚快点,他刚才将投诚虎贲调走就是为了搬运财宝,不让大牛留下是怕大牛的大嘴巴泄密。 除了黄金库已被漪姬搬运一空,王宫其他几个内库财宝都被卫青命士兵用麻袋装走一半,来回运送了三趟才算运完。 卫青在抢搬王宫内库财宝时,周成领着士兵去抄姜大夫和姜大夫同党的府邸。周成带着两千士兵在半路正好遇到带着家人逃跑的姜大夫。护着姜大夫的一千私兵拼命厮杀想突围,终因兵器差距太大,很快落败,一千私兵被砍杀两百多人,逃走三百多名,俘虏四百多人,姜大夫一家大小全部落网。 “将军!老夫有许多钱财,若将军放老夫一条生路,老夫愿将家中财物与将军共享。”五花大绑的姜大夫相当狼狈,发冠掉落,衣袍破损,披头散发。 姜大夫自知被俘后下场悲惨,求生的欲望让他和一个奴隶将官做起交易。 “左大夫有多少钱财。”周成正命人收缴地上散落的财物,姜大夫逃命时没忘记带走府中钱财,最值钱的东西被他带在了身边,其中就有余奎献给他的瓷器和白玉无瑕琉璃盘,白玉无瑕琉璃盘就是别墅的那只烟灰缸。 “将军请近前来。”姜大夫见周成一副忠厚老实样子,觉得贿赂有门,用一半家产买下自己性命的希望很大。 周成歪头看了看姜大夫,往姜大夫面前走了几步。如果郑钰铭要在这里,又要觉得周成歪头的动作像极楚朝辉。 “老夫在封地有百万金的钱财,将军只要放老夫离开,老夫取了钱财立刻奉送给将军一半。” “百万金?”周成睁大了眼睛,这姜大夫太有钱了! “怎么样?只要将军偷偷将老夫放了,其中的五十万金就是将军的了。”姜大夫欣喜,将领额头刻着的梅花奴隶印记表明曾经的卑贱身份,他不相信一个没见过财富的奴隶面对巨额钱财会不动心! “好!不过本将不是要五十万,而是要一百万!要全部!”周成说完拍了拍姜大夫的肩膀。 姜大夫心一下就沉到深渊。“你不放老夫,老夫就不告诉你财宝埋在哪里!” “哈哈,不用左大夫告诉,本将自有办法知晓。”周成嘿嘿一笑,眼睛看向姜大夫的家仆,这些被俘虏的家仆中肯定有几个是姜大夫的亲信。藏宝藏是个力气活,离不开心腹的协助,只要将知情的几个家丁分开审讯,就能找到准确埋藏地址。 周成觉得姜大夫封邑的财宝已经稳入囊中,当即先不去费心,只是带着士兵将姜大夫的府邸和他同党的府邸抄了个精光,仅留了少许钱财在原地装下场面。 姜大夫和他的同党在八月底的大乱之夜灭了许多贵族的满门,这些贵族都是富有之家,他们的钱财全部被姜大夫和同党瓜分,现在这些财物又都被周成抄走存放到一处,放财物的房子是姜大夫一个舍人的宅居,周成将这舍人一家大小抓走后,将有高墙的宅居变成了临时仓库。 王城内的抵抗者清得差不多时,郑钰铭才带着蔚山贵族和封主们入城。战斗才刚刚平息,街道上的敌我士兵尸体还没有搬走,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鲜血染红了街道上的石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王都的一些百姓隔着自家门缝偷偷打量外边,不到三个月时间,就经历两次血腥之夜,百姓们非常惊恐。 郑钰铭坐在马车上,外面的血腥看了几眼就脸色苍白,放下车窗帘挡住,倒是蹲在他旁边的木头有点兴奋,不是扑到车门扒门,就是想从车窗处跳出去。 “木头,不要闹!外面是人间地狱,不要去。木头已经是狼狗,不是狼了,不要太喜欢血。”郑钰铭抚摸着木头,低声自语。他和楚朝辉就是这场修罗场的策划者。 “呜呜!”木头无辜的眼睛看向主人。 “这人明知道会有许多人为此丧命,他还是千方百计去实施,就为了他心中的一个梦。”郑钰铭垂头,为那些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人们。 木头感觉到主人心中的低落,用舌头舔了下主人放在膝盖的手。 “木头,你瞧,这人是不是虚伪残忍?” 车窗外的一阵风将血腥味送了进来,郑钰铭吸气间闻到只感一股恶心,这外面的惨景是真实的,不是游戏上的某些数据,面对真实,郑钰铭心底有种混乱。 王都大街小巷的血腥景象让郑钰铭内疚,不过卫青和周成派人送来的消息很好的安慰了他。都说战争产生红利,这一场王都之战,为郑钰铭赢来充足的发展资金。 第104章 负责接管王宫的是魏仁率领的军队,卫青带着山谷士兵搬走内库一半财宝后,装模作样在内库周围警戒,见到魏仁领着人马过来,连忙上前行礼。 “将军大人,卫青奉命来内宫接应边境两位司马的家眷,正好遇见内宫侍者从内库向正殿搬运金银财宝,卫青当即将财宝拦截下来,为了防止奸妃继续派人来抢夺,卫青和将士们不敢离开内库,只得先派虎贲将两位司马的家眷护送出宫,送至祭祀台保护,卫青和部下留在在这里守护。” “嗯,做得不错!”魏仁夸奖卫青,郑钰铭以后是吴国之主,王宫的一切财产都是郑钰铭。 魏仁的家族命运已经跟郑钰铭紧紧捆绑在一起,郑钰铭的利益就是魏氏家族的利益。 魏仁对吴王的内库也很好奇,吴国是大秦六大诸侯国之一,几百年积累下来的财富肯定很惊人,魏仁视线转向内库,好奇心让他琢磨着要不要先进内库看上一看。 “卫青,内库门怎么都是坏的?”魏仁不看还好,一看心中就是一惊。 “禀将军,那是奸妃找不到掌管府库钥匙的庶府,就命侍者将内库门砸开窃取财物,末将到时,内库中的财物已经被侍者搬走一半。”卫青解释得相当自然。 “又是这奸妃!气煞本将了。”魏仁一听,眉毛一竖,忽地一下冲进内库,放玉器和锦帛、珍珠宝石的内库空了一半,黄金库更是空空荡荡,只有史书库原封不动,门上的大锁完好。 “前面正殿在起火,听说奸妃带着财宝在自焚,黄金珠宝不是全部要被烧掉?”卫青跟在魏仁身后嘀咕。 “珠宝会被烧毁,黄金是烧不掉!”魏仁忽然一拍大腿。“卫青,你不要去别处,跟本将的部下一起守卫内库,靠近内库者格杀勿论!” 魏仁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卫青下任务。 “卫青遵命!”卫青裂裂嘴,楚朝辉曾让在他搬运内库财物的时候做些掩饰,被搬空的黄金内库、内宫正殿处的大火,让卫青想到了最佳栽赃处。 卫青手下的士兵人数不多(大部分士兵都被卫青派去秘密据点看守偷运出去的财物),魏仁留下一部分人马协助卫青保护内库,自己带着其余人马往正殿方向跑去。 魏仁到了内宫,正殿的大火已经被扑灭。大火虽然被扑灭了,正殿也烧成断壁残垣。士兵冒着余热移开残垣断梁,从残垣底下寻找尸体。正殿前的空地上已经摆了七八具焦尸,骠骑大将军正低头察看。 “大将军!奸妃自焚了?”魏仁捂着鼻子走到骠骑大将军身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类似头发烧焦的味道。 “正是!便宜了这个蛇蝎女人!”骠骑大将军用铁斧敲开一具焦尸的手掌,手掌烧得只剩骨头却还紧紧抓住一个东西。 “这焦尸是奸妃?”魏仁睁大眼睛看着从焦手中滚落出来的一块东西,那东西抹干净后是金黄色的,已经烧得变形,上面有一个虎字依稀可见。 “这应该就是大王的虎符令。”骠骑大将军用一块布将金块包好。 “玉玺呢?”魏仁已经确信眼前这具烧得蜷缩的焦尸就是漪姬,焦尸身底残余的一块布料说明了身份,那块布料是金丝黑锦,是王太后的冕服料子。 “被大火烧裂了。”骠骑大将军呼着粗气。 漪姬另外一只手紧抓着和氏玉雕成的印章,这颗代表吴国最高权力的印章在大火中烧得四分五裂。 魏仁对着漪姬的残骸摇摇头,这个女人真够固执的,临死都想将权势带到地府去。 “大将军,奸妃将内库的一半财宝搬进了正殿,除了黄金,其他珠宝玉器都不会幸存啊!” “什么?奸妃临死还祸害内库的财物?”骠骑大将军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提前大斧将漪姬的残骸敲得粉碎。 “来人,将这些碎骸扔到荒郊野外去。”魏仁拉着激动的骠骑大将军,环顾左右:“各位虎贲记好,奸妃在正殿自焚,尸骨无存。” 漪姬是吴王的宠妃,如果活捉,不论多大的罪行,做臣子的要处置都得给予她体面的死法,骠骑大将军控制不住怒意将漪姬尸骸粉身碎骨,流传出去对骠骑大将军名声有碍,魏仁这样交待在场虎贲统一口径,是为了保护骠骑大将军的名声。 “遵命!”周围虎贲齐声答应,他们手脚迅速地将漪姬的残骸装进一个箩筐,抬到王城荒郊外丢弃。 骠骑大将军感激的看了魏仁一眼,大仇得报后,骠骑大将军就像气球被截破,顿感浑身无力。 “大将军,您先去休息吧,这里交给在下来处理。”魏仁望向正殿残垣处,那里还有王宫内库的所有黄金,他必须将烧化的黄金收集起来。 郑钰铭带着贵族和封主到达王宫时,士兵已经从正殿残垣里清捡出许多黄金,这些黄金融化后又冷却,凝结成各种奇形怪状的样子,中间还掺杂着杂质,这些扒出的黄金以后得提纯才可以使用。 看到被火烧过的黄金,贵族和封主都以为漪姬自焚至少祸害了王宫内库的一大半财产,特别是残垣中好似玉器珠宝的残留物,让他们一个个心疼不已。魏仁为了自清,还带着贵族和封主去看内库现场。黄金库中的干净有力的说明了一切,内库少掉的财物都是漪姬所为。 郑钰铭得到卫青的眼神暗示,知道王宫财产转移成功,压抑心情有了放松。 正殿内一共搬运出十七具烧焦的残骸,除漪姬的残骸被骠骑大将军粉碎扔到了荒郊野外,其他的十六具残骸整整齐齐摆放在正殿空地上。 通过辨别,十五具是漪姬的贴身侍者和侍女,从残骸痕迹上可以看出,这些人在大火前就已经死去,一大半是自缢,一小半是服毒,这些殉葬的侍者侍女是自愿,还是被漪姬强迫,从尸捡上分辨不出。除了十五具成人焦尸,另外一具未成年人的残骸,毫无疑问是公子雍了,残骸头部烧化的黄金头冠也证明了他的身份。 “用上好的香楠木棺入殓吧。”郑钰铭看着公子雍的残骸叹了口气,他只在丰收节祭祀上见过公子雍,在他的印象里,公子雍就是一个乖巧懂事的中学生。 “公子不可,雍是吴国罪人,不配使用上等棺木。”反对的是投诚过来的王都贵族。 “只能用普通棺木装殓?”郑钰铭询问各人意见。 “是!薄棺就可。”贵族和封主们点头。 “那就用薄棺装殓葬进王室墓地。” “不可!”这次提出反对的是一位有王族血统的封主。“雍是王室孽子,不配享受宗庙香火,他这样的罪人不能葬进王室墓地!” 郑钰铭黑线,有必要和一个无辜的政治牺牲品尸体斤斤计较吗?“那应该葬哪里?” 魏仁心中暗叹口气,只觉得这个冒名顶替的外甥太仁慈了。“公子,找一处民间墓地葬了就可。”说是民间墓地,其实就是乱坟岗。 魏仁建议完,周围众人频频点头,郑钰铭见此情景,心中忽然生出一股烦躁。“这事就由魏将军去处理吧。” 处理完公子雍的后事,郑钰铭在王宫寻了一所不大的宫殿住下,这所宫殿暂时将成为他的临时住所和办公处。在宫殿安顿好后,天已经大亮,王城中漪姬和姜大夫的余党基本清理干净,攻打王都的士兵分成两班轮流值班休息,投诚过来的王都虎贲在搬运尸体。蔚山大军牺牲的士兵尸体放在一处,每具尸体要查明身份,以后按身份资料对他们的亲属发放抚恤金,火化后要将士兵骨灰送到他们亲人手中,没有亲人的士兵会葬在山谷陵园,跟唐四狗相伴。 至于为漪姬和姜大夫卖命死掉的士兵尸体,有家属认领的就由他们领走,没有人认领的,只会挖个大坑集体掩埋。战争产生的伤兵按照蔚山道口大战那样处理,先救己方伤员,然后才是俘虏伤兵。王都之战的具体伤亡还没有统计出来,不过郑钰铭心中有数,虽然依靠炸药很轻松的破了城,进城后的短兵相接造成的伤亡比蔚山道口大战多了许多,伤亡人数可能翻了倍。 郑钰铭仅在宫殿内小眯一会,住处就开始人来人往,开始处理各种杂务,除了处理杂务,还得安抚投诚的王都贵族,招安中立的大世家,至于那些顽固的贵族们,一律是抓捕后抄家。 郑钰铭不知不觉忙到天黑才告一段落,同样忙了一天一夜的楚朝辉也得空回来了。 “给!”楚朝辉一见郑钰铭,就扔给他两本册子。 “什么东西?”郑钰铭打开册子。 “你一天到晚惦记的。”楚朝辉解着身上的盔甲,盔甲上溅的血迹已经发黑。木头鼻子凑到楚朝辉身边嗅了嗅,警惕地蹲在主人和凶徒之间。 “靠!这么多珠宝!你白天不见人影就是在那清点财物的?”郑钰铭眼睛盯着册子移不开目光。 “是啊,接到卫青和周成两人的消息,我就带着范津去清点财物了。”楚朝辉脱完盔甲,换上一套干净衣袍。 “范津呢?” “范津还在清点姜大夫和他同党府中抄来的东西,这两本小册子上的只是卫青从王宫运出的财物明细。”楚朝辉洗了把脸,绕过蹲在中间的木头,坐到了郑钰铭的身边。姜大夫封地还有一笔巨款,周成已经领了一队人去起取了。” “哈哈!发财了!”郑钰铭满脸喜色,还是抄家最来钱。 “我就知道你最高兴看这个!”楚朝辉的手环住郑钰铭的身体,鼻息渐渐挨近。“钰铭,这个王城已经攻下了,今天我们是不是……” 楚朝辉的话还没有完,宫殿门外就响起大牛的大嗓门。 第105章 当大牛宏亮的嗓门传进殿内,楚朝辉的身体一下变得僵硬,脸上的颜色忽红忽白变换不停。他进来前,特意交待在大殿外值班的马仁,今晚谁找郑钰铭都不要放行,天大的事等到明天再说,就琢磨着今晚没人打扰能如愿以偿,没想到愿望再次破灭。 “咦,大牛怎么好像在跟卫士吵架?”郑钰铭放下手中的册子,竖着耳朵倾听外面的声音。 “哼哼,好没眼头见识的家伙。”楚朝辉悻悻低哼,卫士手上没有武器吗?怎么不劈死这个不知趣的家伙! 郑钰铭闻言回头,脸上似笑非笑。“大牛耿直,不会无缘无故和卫士吵架。” “我只不过想两个人安静的呆一晚。”楚朝辉走到郑钰铭身后抱住,把头埋在郑钰铭颈项。 郑钰铭拍了拍楚朝辉的手安慰:“朝辉,我们来日方长,以后……嗯,以后我们有一辈子。” “是的,我们有一辈子。”楚朝辉拥着郑钰铭的两手用力紧了一下,仿佛这样可以减轻自己的郁闷。 大牛站在宫殿院门外,两只袖子撸得老高,叉着腰对着马仁狂吼。“黄兄是有紧急事要向两位大人禀报,怎么能耽搁到明天再说!” 王城安全后,东司马和南司马的家眷都回了各自府邸,大牛完成任务就到郑钰铭这里报道,走到郑钰铭所在的宫殿院门处,看到黄钟正和马仁在交涉,一个要进去见郑钰铭和楚朝辉,一个是拦着毫不通融。大牛和黄钟关系不错,立刻帮着黄钟嚷嚷起来。 “末将只是遵守命令。”马仁面无表情,对大牛溅到自己脸上的唾沫视而不见。 “嚓……”大牛见怎么都说不动马仁,火气上来,用一手去推马仁,不想没能推动,这倒让大牛稀奇起来,他的力气一下很大,刚才推马仁用了一半力道,一般的人在这样的力道下是站不住脚的,没想到眼前不到170厘米的矮个子却在他的蛮力下纹丝不动。 “大牛,别莽撞。”大牛在宫殿院门咆哮,让黄钟心底着急,他使劲拉着大牛的一只胳膊,防止大牛再去推搡马仁。黄钟对大牛很了解,他怕大牛的蛮脾气上来真跟马仁打上一架。 马仁是护卫队大队长,旁边的护卫看到大牛在欺负他们家长官,神色间跃跃欲试,只要长官下达命令,他们就会立刻冲上去群殴大牛。 “大牛,什么事?”院门口的骚动被郑钰铭的一句话打散,他披着一件白袍站在殿门走廊处。 “大人!黄钟有紧急情报要向两位大人禀报!”黄钟赶紧从大牛身后走出,朝郑钰铭弯腰行礼。 “进来吧。”黄钟这种时候强闯宫殿,必定是有重大事情。“大牛,你也进来。”郑钰铭转身前见大牛还对着马仁扬下巴示威,感觉好笑。 “大牛遵命!大牛就站在院内为大人警戒。”大牛瞥着马仁继续说道:“没有大人允许,谁都不放他们进去。” 大牛说完,发现马仁和卫士们脸色变得有点尴尬,不由大感出气。 “大牛,军人奉令行事是天职,你不要对他们有意见。”郑钰铭知道楚朝辉特意交待过马仁,马仁只是严格遵守长官命令。 “俺没对马队长没有意见,俺们都是好兄弟!”大牛抓抓头,嘿嘿傻笑,他的脑袋记不住仇。 “两位大人,据点的情报人马在北部边境的要道上抓获一名信使,这位信使身上藏有一封盖了玉玺和虎贲印章的密信。”黄钟从怀里抽出密信递给郑钰铭。“属下打开密信才发现是奸妃写给唐王的私信。” 郑钰铭接过密信草草看了几眼,递给身旁的楚朝辉:“这女人为了权势是无所不为啊。” “黄钟,你的情报处干得不错!”楚朝辉仔细看完书信,对黄钟给予表扬。“情报处以后的工作要继续完善,有时情报发挥的作用抵得上一支军队。” “谢将军夸奖!”刚进殿内时,黑着脸的楚朝辉让他心底忐忑不安,现在楚朝辉对情报处的肯定让黄钟的心在飞扬,吴国以后的当权人是郑楚两人,情报处的功劳越大,负责人以后越会受器重。 “先下去休息一下吧,王都城内这段时间不会太安定,情报部门要注意各种不寻常。”楚朝辉对黄钟下了重点任务,要求黄钟关注王城内的各方势力动向,郑钰铭一天没有坐上吴国王位,楚朝辉就一天不会放心。 “卑职领命!”黄钟弯腰行礼告辞。 “把这个带身上,以后有急事禀报就向卫兵出示。”郑钰铭递给黄钟一张崭新的人民币。 “是!大人!”黄钟心情激动地接过红色人民币,他在山谷呆过,知道这红色的硬纸代表着什么,只有郑楚两人的心腹手上才有这种凭证。 “钰铭,现在召集王庭大臣们进宫议事,我想在春节前将唐王解决掉。”楚朝辉看着手上的密信发笑,这封密信上暴露了漪姬跟唐王的所有勾当,掌握了唐王的龌龊把柄,灭掉唐国都是理直气壮。 “继续用兵?马上就要进入严冬了,士兵作战艰难,后勤供给也很困难。”郑钰铭担忧,如今已经是十月下旬,去年这个时候,吴国边境已经冰天雪地,不过今年西北风不猛烈,气温还没有急剧下降,边境地区气温还没有到零度之下,今年吴国冬季比往年温暖。 “不怕,我们有小海湾可以运送物资,比起根本没有后勤保障的唐军有优势多了。”楚朝辉就是想趁着温度还没有大幅度下降前拿下吴国境内的唐军,消灭掉这支唐军,就是灭掉了唐国的主要军事力量,没有军队保护的国家,只能任人宰割。 “希望这场战争时间不要太久。”郑钰铭头疼,他希望吴国国内太平无事,让他有时间好好搞下建设,经济有了发展后,郑钰铭想慢慢培养国民的民主意识,用吴国国民的经济发展趋势自己去触动奴隶封建制改革。郑钰铭在达城已经用利益诱惑了大部分贵族自动废除掉奴隶制。 郑钰铭的理想就是让绝大多数国民能过上好的生活,适龄的学子能有识字读书的机会,循序渐进的制定管束权利的法制。 “我这次发兵想兵分两路,一路去边境跟东司马和南司马所率大军合围唐军,另一路是派骑兵去北方平定北侯。”楚朝辉想一鼓作气解决掉所有隐患,如果这两场战争再迅速取得胜利,吴国国内再不甘心奉郑钰铭为大王的贵族,都不会有胆出来反对。 “幸亏缴获许多钱财,姜大夫和漪姬为了长期守城,在王都城里储存了大量粮草。”王都粮草都落入郑钰铭的手中,没有这些,楚朝辉这样连续穷兵黩武,他积蓄了三年的粮食和财物根本支撑不起。 郑钰铭和楚朝辉商定对唐和北侯用兵后,连夜派人将王庭的大臣和贵族全部召进王宫,不乐意来的人派士兵武力相请,以至于几个胆小的贵族以为王都又要大乱,他们将是第三批要被屠杀掉的倒霉蛋。 议事的宫殿就是吴王第一次接见郑钰铭的宫殿,宫殿中的高台王座依旧,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没有了袅袅香气,在宫殿等待的王庭大臣和贵族们神色不一,有的兴奋,有的害怕,有的小心翼翼,还有的傲然挺立。 太傅就是神色傲然的一个,他冷冷盯着并肩走进来的郑钰铭和楚朝辉,如果郑钰铭胆敢坐到大王宝座,他就一头撞死在木台之下。 “各位请入座。”郑钰铭很客气,他没有去木台之上,而是让人在木台前设了案几,跟楚朝辉并排坐在案几两侧。 郑钰铭这样入座方式让太傅微微楞了一下,楞过后,发现左右的同僚都已经坐到自己位置。 “太傅,请上座,今夜跟各位脊檩相商的事情很重要,不得不派士兵相请,得罪太傅之处,望太傅海涵。”楚朝辉站起身冲着依然站在大殿中的太傅作揖。 太傅看着楚朝辉不语,楚朝辉脸色不变,依然真诚得要命。“这件大事非太傅这样的脊檩一起参与才能做出正确决策。” 太傅缓缓走到左侧首位,他在王庭的权利不如左大夫,但威望向来最高,在王庭的位置排在左大夫上首。 “吴国不可一日无主,臣请公子早日继承王位。”一位贵族以为郑钰铭这么晚召见,是想早点坐上大王的宝座,心中想做拥立之臣,赶紧抢在众人前面提议。 楚朝辉心中一动,他仔细观察大殿中各人的表情,失望的发现,以太傅为首的一部分人对郑钰铭的公子身份还是不认同。 郑钰铭同样感觉到太傅这群名士对他的质疑态度,他低头寻思了一下,朝建议的贵族摆了摆手。“王位之事等吴国平定后再议。这里有边境士兵在要道拦截到的漪姬亲笔密信,各位且看下内容。”郑钰铭让大牛将密信挨个送给王庭大臣和贵族过目。 太傅第一个过目,扫了两遍内容后脸色苍白,萎顿在座位之上。 在他下首的骠骑大将军看完,当即破口大骂:“奸妃祸国殃民,死有余辜,如果不是吴国得先王在天之灵庇佑,让三公子逃过这毒妇之手,吴国社稷就要毁在这毒妇之手。” “唐国国主卑鄙无耻,贪得无厌,吴国大祸有一半就拜唐国国主贪婪所赐,魏某请求公子派兵讨伐这无耻之君,还吴国一个公道!”魏仁在楚朝辉的授意下第一个提议发兵讨唐。 “不错,应该讨伐这贪婪之君!”群臣和贵族纷纷附议。 郑钰铭瞟了太傅一眼,太傅神色间对发兵计划很赞成。蔚山大军拿下王都后,许多王庭大臣和贵族纷纷投诚,只有以太傅为首的王城名流紧闭府门,一言不发。太傅这样做是不承认郑钰铭的公子身份。而太傅跟王颉一样,是名士,在各诸侯国间很有名气,郑钰铭要能取得太傅认同,王位是百分百正统了。 “这里还有北侯擅自自立的谋逆消息。”楚朝辉环顾大殿众人。 “微臣觉得,北侯是在自己封地自立,算不得谋逆吧?”一位大臣低声说道。 “怎么不是谋逆?历代大王分封给封主的封邑都是吴国国土,吴国国土的完整不容任何人分割,北侯自立之举不是谋逆的话,各地封主都有样学样,吴国现在还存在吗?”郑钰铭冷哼。 吴王的一位庶弟率先站起来反对,吴王的三位庶弟在漪姬夺位中已经死去两位,这位仅存的庶弟是最先向漪姬投诚的,王都被蔚山攻破后,又是第一个向蔚山示好。“不错,北侯在国家危难之时,不起兵相助,反而趁机自立,他已经失去宗亲资格。” 太傅抬头看了看这位封主,垂下眼皮闭目养神。 有吴王庶弟出头,对北侯发兵的决定也当场定下。为了赶在寒潮来临前发兵,三天之后,楚朝辉和周成率领山谷两千士兵、投诚的一万虎贲向北部边境进发。 卫青和曾游带领增编的两千骑兵,三千步兵去攻打北侯,魏仁的四千虎贲还是留在王都保护郑钰铭,除了楚朝辉,魏仁是第二个希望郑钰铭平安无事的人。 两路大军出发,王都一下显得空旷。漪姬和姜大夫的残余势力彻底被清理掉后,王都城内解除了戒严,百姓开始走出家门过起正常生活。 十一月初的某天夜里,当一股北方寒流笼罩王都时,太傅单独到王宫求见郑钰铭。 第106章 太傅深夜进王宫求见郑钰铭时,郑钰铭正在殿内跟黄钟说话。 “公子,微臣先告辞了!”情报处行动都得秘密进行,黄钟不方便跟太傅照面。 “嗯,城内的目标人物先不要去惊动,看看他们接下来有什么举动。”郑钰铭眉头微皱,王都才刚刚平静下来,这平静下却又在悄悄酝酿风波。 “微臣遵命!”黄钟行礼退出大殿,绕到宫殿后院从小门离开。 “快请太傅进来!”黄钟走后,郑钰铭吩咐护卫,自己站起身,披了一件银色斗篷站到宫殿大门口迎接太傅。 郑钰铭所在的这处宫殿是魏姬在世时的寝宫,公子光和公子明都是在这里出生,公子明和魏姬是在这里中毒死去。 魏姬的寝宫是座很精致的宫殿,因为公子明和魏姬在这里中毒身亡,吴王触景伤情,没多久就让人将这里封闭起来。漪妃在掌控王宫后,也从不踏足一步。宫殿内的侍者侍女都被安排到别处,这些人不久就在王宫内无声无息消失。在郑钰铭入住前,这处精致的宫殿空置已经有十一年了。 太傅是十一年后第一次踏足这里。宫殿内虽然已经清理修缮过,但破败之气依然没有全部消散,院墙细缝中冒出的杂草,院落地砖上的青苔痕迹,在诉说着曾被抛弃的历史。 郑钰铭选择这所宫殿做住处有表明身份的深意。入住以后,郑钰铭不想让侍者侍女服侍他的生活起居,他不习惯王宫仆人的唯唯诺诺。而是用了山谷的士兵卫士负责做日常勤务工作,太傅进了宫殿院门后,就是由卫士领着去见郑钰铭。 “卫士当心太傅脚下受滑。”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郑钰铭身着银白色锦斗篷立在殿门口迎接,太傅一眼望去,只觉得白衣霜华,衣袂临风,整人个皎如玉树。 太傅嘴角动了一动,到了嘴边话咽在喉咙,仅朝郑钰铭深深一揖。 “太傅深夜来此找钰铭有何事?”进了宫殿,郑钰铭请太傅在案几后坐下。 太傅依然不语,只是拿眼扫了下正在泡茶的护卫。 “你下去吧。”郑钰铭见太傅顾忌第三者在场,便朝卫士挥了下手。太傅已经年近花甲,半夜来找不会想行刺,就是想对他行刺,郑钰铭不觉得自己会打不过一个老头子,何况木头还蹲在他的脚边。 “老夫有些话想跟郑理事诉说。”太傅等护卫离开后,站起身走到案几前朝郑钰铭深揖。 听到太傅称呼自己是理事,郑钰铭眼睛不由微眯,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太傅请讲。” 太傅深叹口气,环顾大殿,大殿内摆设简单大方,不复十一前的精致温馨,从摆设格局就可以看出主人已经不是原来。 “先王有四子,太子心胸狭隘,二公子光清朗磊落,三公子明天降奇才,四公子聪慧纯孝。” 太傅口气缓慢而沧桑,郑钰铭的手不知不觉握成拳头。 “四位公子中,太子品性最是愚钝,先王每每说起储君,心中总是不满。等公子光和公子明年纪渐长,先王改立储君的念头越来越强。吴国宗法是嫡长子为储君,只有嫡长子不堪才可以改立其他嫡子。先王心属公子明为大吴继承人,就起了将魏姬扶立为后的念头。老夫当时虽然是太子太傅,但心底还是赞成先王此举,魏姬成为王后,公子光和公子明不论哪个做储君,他们都会是不错的国君,要比太子强上几倍。” 太傅长期呆在王宫,比任何人了解吴王四子,他说到这里,眼睛盯着大殿一处地方:“可是谁都没有料到王宫中有一位蛇蝎狠毒女人,这女人要自己的儿子以后成为储君,她千方百计要铲除障碍,所以赶在先王立后前动手了。” “太傅……”郑钰铭随着太傅的视线看去,他已经知道太傅这么晚来找他为了什么,太傅眼睛紧盯的地方正是当年公子明中毒身亡躺倒的地方。 太傅抬头,眼中闪烁着光芒:“老夫进院子看到郑理事站在大殿门口时,心中是多么希望郑理事就是公子明啊,可是老夫知道不是,这世上没有公子明,公子明十一年前夭殇,老夫在此亲眼看见。” 太傅说完,大殿内一片寂静,良久郑钰铭才松开拳头,轻声发问:“太傅今天来是对钰铭问罪的吗?” “不,老夫不是来问罪的,当年看到公子明尸身的,仅余老夫一个。”太傅神色有种豁出一切。“老夫没有告诉任何人,来之前,老夫已将寿衣穿在身上。” 郑钰铭听完一呆,太傅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抓住他身世把柄不但不公诸于众,还跑来明明白白告诉他,告诉他也不是以此挟功,反而准备着被他灭口。郑钰铭越想越变得糊涂,他真不能理解古代老人这样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太傅想要钰铭如何?”郑钰铭不理解太傅的想法,但可以推断出太傅是对他抱有什么要求。 “老夫猜想,蔚山君临死前撒下弥天大谎,一是不甘心奸妃阴谋得逞,二是不想蔚山成为一盘散沙。而理事人品和能力深得公子欣赏,蔚山君才会不管不顾要为郑理事安上公子明的身份。蔚山君是深信郑理事打败奸妃后能很好的治理吴国。” 郑钰铭仔细打量眼前的花甲老人,到这时,他才感觉太傅的吴国大名士可不是徒有虚名。 “老夫为了吴国的社稷,家族的安危,本来可以选择装聋作哑。”太傅说着说着突然朝郑钰铭一跪。“可是老夫为了吴国的将来却不得不进宫劝诫,郑理事不能以公子明的身份登上王位,王位继承人只能是其他宗亲。” 郑钰铭算是明白太傅深夜进宫的意思了,这老家伙就是要阻止他以假代真。 “太傅快快请起,太傅不是说这世上亲眼看到公子明尸体的,只有一个人了吗?太傅如果不出去宣扬,吴国还有谁会质疑钰铭的公子身份?” “不错,老夫不说,世上再无直接指证之人,可是这世上对公子身份质疑的却有许许多多。蔚山大军才去前线不久,吴国国内的宗亲就开始蠢蠢欲动,以后周边的诸侯国也会跃跃欲试。吴国经过两次大乱,元气已经大伤。现在还在同时对唐王和北侯用兵,吴国已经不堪重负,而郑理事的公子身份会一直成为有心人等的反对借口,吴国危险啊!” “太傅是知道什么了吧?”在太傅拜访前,黄钟正向郑钰铭汇报王都贵族们的异动,吴王仅存的庶弟跟许多贵族交往频繁,吴王的这位庶弟,深夜王宫议事时第一个赞成讨伐北侯。 太傅没有正面回答郑钰铭,反而朝郑钰铭深深一揖:“郑理事人品高洁,为完成蔚山君委托竭智尽力,如果吴国未来国主得郑理事拥立,证明郑理事毫无私心,只是为了吴国社稷,相信吴国国内再不会起风浪,周围诸侯国只可信服,秦天子必定无所责疑。郑理事会成为吴国爱戴的公子。” 太傅的捉迷藏话说到这里,郑钰铭算是彻底明白了。太傅是来劝他不要做吴王。 漪姬所作所为实在引人公愤,太傅在明知道郑钰铭假借公子明身份起事,没有偏向漪姬去揭穿。蔚山大胜后,太傅见郑钰铭并没有直接上位,便忍着想等楚朝辉将唐王赶出吴国再说。不过当王都一些贵族密谋去拉拢他时,太傅坐不住了,最大对手消灭后,很多王庭贵族和封主开始对郑钰铭的身份开始责疑,并以此为借口为各自谋取私利。 太傅一不想国家再有动乱,二不想因郑钰铭的假公子身份引来周围诸侯国的窥觑,毕竟这世上总有趁你病,要你命的趁火打劫者。 太傅最后那段的话的意思里包含着一种交易,只要郑钰铭不做吴王的话,吴国未来国主由郑钰铭选定,太傅不但不会揭穿郑钰铭假的公子明身份,还会支持郑钰铭用这种身份辅佐未来吴王。 “这么说来,钰铭不继王位对吴国才是最好?”郑钰铭声音微冷。 “不错!”太傅态度坚持。 “太傅你说谁可为储君?”郑钰铭眯着眼问话,一向柔和的眼中难得有杀意,如果太傅向他推荐人选,郑钰铭今天不会让太傅活着走出宫殿。 “老夫相信郑理事的识才眼光。”太傅神色诚恳。 “如果钰铭立一个傻子呢?”郑钰铭轻笑。 “有郑理事辅佐,国君纯厚点无妨。”太傅沉默片刻才毅然回答。 郑钰铭盯着太傅良久不语,对于立储这事,老头真没有带着私心来谈判。 “这事钰铭得斟酌一下。三天后才能回答太傅。” “老夫回去后会闭门谢客。”太傅立刻对郑钰铭保证,在郑钰铭没有答复之前,太傅不会跟任何人接触。 太傅在吴国的名望太高,现在王都正处在多事之秋,太傅如果无缘无故暴毙,更会成为怀有异心贵族谋反的借口。郑钰铭衡量了得失,在没有做出决定之前,让太傅平安回府,只是命令黄钟派人在太傅府邸四周秘密监视。 太傅回到府中,遵守承诺,大门紧闭,既不见客,也不外出,在家一心等待郑钰铭做出决定。而郑钰铭也没有能思考三天时间,因为在第二天一大早,吴国北部传来两个消息,两个消息是一好一坏。这两个截然相反的消息,促使郑钰铭提前做了决定。 第107章 卫国和唐国都是跟吴国接壤的诸侯国。唐国的位置在吴国北部东侧,而卫国则在吴国北部西侧。卫国是个内陆国家,有三个邻国。小部分国土跟唐国接壤,大部分国土夹在吴国和赵国之间。 卫国的国土面积没有唐国大,在大秦诸侯国中算中小等级的封主国,国力跟诸侯强国赵、吴无法相比。不过卫国的运气跟夹在楚、赵之间的陈国相似,因为左右两个诸侯大国都不想边境跟强手直接接壤增加危险,两个强国谁都不准对方对卫国用兵,卫国这个弱小的诸侯国就这样免去被强国吞并的命运。 北侯的封地紧邻卫国,是块水草丰美的平原,是吴国主要的牧马区。虽然吴王每年规定的纳贡数字不小,北侯靠着平原上的优质马和缺马的诸侯国交易,手上很有些钱币,所以北侯在封地上私养了五千士兵。曾游、卫青带领两千骑兵和三千步兵去攻打差不多兵力的北侯,人数上不具优势,还处在客军作战的劣势。 卫青看了看队末慢慢运送粮草的商队,感觉这种速度走到北侯封地太慢了,这样会给北侯充足时间准备迎战。“曾师长,卫青想领着骑兵轻装奔袭,给北侯一个措手不及!” “你小子是想着出奇制胜吧?”曾游有点羡慕卫青,年纪比他小了七八岁,在军中的官职却已经快和他平起平坐。 蔚山占了王城后,军队人数急剧膨胀,蔚山军队编制已经从营扩编到师,有军功的曾游从营长连跳两级升为旅长,卫青更是跳了三级,从连长升到的副旅长。 “大人教了我们那么多谋略,就是要我们灵活运用到实际作战中。你看这风开始转向了,我估计几天后天气会冷下来,如果那时下雪的话,带着辎重和粮草在泥泞中行军速度更慢。雪天疲惫行军去跟北侯士兵作战对我们更加不利。”卫青点头承认。“所以我们只能以快、以奇制胜。” “你考虑得不错,那就挑选骑兵快速动身,我也让部队加紧赶路。”曾游抬头看看云层很厚的天空,点头同意卫青的计划。 卫青挑选了六百精壮骑兵,每个骑兵配备两匹战马,轮换着骑马日夜不停,只用了一天一夜就赶到了北侯封地,快到北侯封邑瞿城时,这支远袭军还逮到北侯安插在王都的密探,经过审讯,密探交代他是给北侯传送王都发兵消息的。 卫青得知北侯还没有接到王都出兵讨伐的讯息后,更加对自己的远袭计划有了成功把握。 北侯得知蔚山大军快速破了王都,漪姬和公子雍在王宫自焚的消息后,心中开始慌神。他本来想趁着两方斗得难分难解,捡个便宜先自立,接着发书给各诸侯国国君揭发郑钰铭的假公子身份,让自己站在道义高处声讨郑钰铭,这样自己的自立不但理由充分,还能吸引反对郑钰铭的各方势力投效。这些如意算盘被蔚山军队的闪电破城给打破了。 北侯心慌之下,立刻给秦天子和各诸侯国主送去了书信,信中宣称郑钰铭是个冒牌公子,请求秦天子和各诸侯国主出来主持公道,吴国王位不能被一个身份不明的伪君子占据。 大秦立国后实行分封制,土地和连同人民,分别授予王族、功臣和贵族,这些人就是封国国君,也就是现在的各诸侯国国君。这些国君跟大秦天子一个姓的有将近一半,他们倒真可谓是三百年前是一家。 就因为大秦天下有一半的君主是同一祖先,如果一个外姓想窃据吴国王位,北侯深信,只要咬死郑钰铭的假公子身份,他就会得到诸侯们的实际支持,大秦就是靠血脉统治江山。 北侯的书信发出后,赵国第一个有了行动,赵太子轩不但立刻派使者回复北侯,他还召集兵马向卫国进军,通过卫国去北侯封地帮助三百年前的同宗。 卫青带着六百骑兵赶到北侯封邑瞿城外隐蔽。因为北侯还没有接到蔚山大军出王都讨伐他的消息,瞿城白天没有关闭城门。卫青派了十几个人混进城内潜伏,等天黑后杀死南城门的守卫,夺了城门放下吊桥让骑兵进城。安全进了城后,卫青没有派人占住城门,而是领着全部的骑兵直杀向北侯府邸。卫青的计划就是趁着没有惊动北侯前,先将北侯擒杀,瞿城没了封主,敌军士气自然消散,卫青只要带着骑兵在北侯府邸坚持两天,等曾游带着大部队到达,没有人组织抵抗的瞿城自然就落入手掌之中。 当蔚山骑兵杀进北侯府邸时,北侯正跟封地贵族在招待赵国使者,推杯换盏间,府中响起了喊杀声。北侯在混乱中被杀,一半的贵族和赵国使者被生擒。 卫青依仗北侯府高高厚实的院墙,挡住了瞿城士兵的攻击,一直坚守到曾游带着大部队攻城,卫青才将北侯的头颅挑在竹竿上示众。瞿城士兵看到封主已死,‘哄’地一下散开,幸存的贵族带着少部分士兵开了城门弃城投奔赵国。 郑钰铭接到的好消息就是北侯已经伏诛,瞿城已经掌控。坏消息就是赵国太子轩已经发兵,正从卫国借道逼进吴国边境。跟着消息一起送到王都的还有赵国出使瞿城的信使。 郑钰铭仔细盘问了赵国信使,闭门沉思了半天,派人命令卫青和曾游驻守瞿城保卫边境,交待魏仁加强王城警戒,指派郭泗带了两千人马回了达城,并给楚朝辉飞鸽去了密信,做好这一切,郑钰铭深夜拜访了太傅,和太傅一直密谈到天亮。 第二天,太傅开始走出府门活动。郑钰铭召集大臣议事,太傅不再托病不出,议事时也不再一言不发,而是认真帮助郑钰铭处理政务。王都的大臣和贵族都认为太傅已经决定要拥立郑钰铭为吴王,一些怀有异心的贵族和封主们地下活动立刻减缓。 十一月上旬,吴国下了第一场雪,康城的气温降到了零度之下,郑钰铭所在的宫殿升起了火炉。 郑钰铭手中拿着一封战报在阅读,懒懒躺在他脚边的木头忽然爬起,跑到大殿门口等待着什么。 大殿外响起低低的说话声,过了一会,宫殿门被打开,一个雪人从殿外进来,带进了白色的雪花和寒气。 “朝辉?你怎么回来了?”郑钰铭站起身,眼前的人虽然露在斗篷外的眉毛和睫毛都被雪染白,可是郑钰铭还是一眼就认出。 楚朝辉解下斗篷,拍掉拍头发和眉毛上沾的雪花,他的头发没有像郑钰铭那样留长发,还是剃成了短发式样。“接到飞鸽密信,我能不回来吗?” 楚朝辉的脸上没有笑意,这是两人私下相处从来没有过的表情,郑钰铭心知肚明楚朝辉这样是为了啥。 “先换衣服吧?”郑钰铭发现楚朝辉斗篷下的衣服已经半湿,连忙帮楚朝辉拿来衣服替换。郑钰铭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算出楚朝辉是一接到密信就日夜疾驰回王城。 “说吧,为什么改变主意不做吴王?”郑钰铭的殷勤没有让楚朝辉脸上表情松动,他换好衣服坐到火炉旁,开始责问郑钰铭。 “你看下这些。”郑钰铭递了几张纸给楚朝辉。 “嗤!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这些诸侯国主为什么早不断吴国的家务事?漪姬作乱时都跑哪去了?”楚朝辉看完冷笑。他手上是北侯给秦天子和各诸侯国的书信底稿,赵国军队的最新动作。楚朝辉现在深深痛恨大秦的分封制,他让大秦大部分的诸侯国有血缘联系,有了血缘牵连,干涉别国内政成为光明正大的理由。 “我觉得,没有我们,公子雍的王位也坐不长,吴国不认公子雍王位的贵族很多,他们会起兵反对,周围诸侯国主心怀叵测者也会趁机发兵。吴国的结局多半是被有目的的诸侯国瓜分。” 郑钰铭挨着楚朝辉坐下,如今吴国的局势是靠楚朝辉的军事才能拼来的,他在密信上说要放弃王位,楚朝辉当然不会乐意。 “你不想给诸侯国起兵干预的借口,是怕我不能击败他们?”楚朝辉两手按住郑钰铭的肩膀,脸上神色松动。 “我相信你能打败任何敌人。”郑钰铭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选择不继承王位?”楚朝辉皱眉。 “最初在山谷训练五十名奴隶士兵时候,你说过什么?”郑钰铭没有直接回答楚朝辉。 “最初训练五十名奴隶士兵是为了培养种子,以后的军队框架将由他们搭建。” “朝辉,你的计划实现了,那批奴隶兵现在都成了军官,像周成、马仁,现在都可以独挡一面。” “那当然,为了培养他们,我可是沥尽了心血。”楚朝辉骄傲,他不但训练这些奴隶兵的作战能力,还教他们读书识字,教他们谋略,这五十名奴隶兵,他全是当未来大将培养的。 “有了这五十名奴隶兵做框架,我们有了将近四千的精兵,这四千精兵可抵大秦任何国家的两万士兵。”郑钰铭继续唠叨。 楚朝辉却突然有所了悟:“钰铭,你想说什么?” “蔚山道口一战,这些精兵死二十三人,轻重伤五十二人,其中三十八人治愈归队,其他十四人重伤残疾退役。王都之战,死两百四十六人,伤三百七十一人,归队五十六人,其他还在治疗。瞿城之战,减员七十几名。不算征讨大军中的精兵减员数,目前为止,我们精心培训出来的士兵,已经有六百多人离开了队伍。”郑钰铭声音低沉,这些伤亡仅是南埠和山谷三千精兵的伤亡。 “钰铭,什么事都要付出代价。”楚朝辉心情低落,三千精兵如今还剩下两千三百,这些精兵素质虽然不如第一批培训的奴隶兵,但都是武智全面培养的,经过几场战争,这些精兵作战更加老练勇敢,每一个以后都能是军队骨架。 “我当然知道,没有牺牲就不能有我们的理想之国,可是,我怕把这些火种都折腾光。朝辉,我不但怕把他们折腾光,我还怕拖垮我们好不容建立起来的南埠和山谷经济。南埠、达城需要和平环境发展,吴国需要时间复苏。”郑钰铭并不是瞎担心,周边诸侯国如果利用他的身份做借口侵略,吴国会陷入无休止的战争。他和楚朝辉还没有真正强大。 楚朝辉听明白了。“所以你想退而求其次,立个傀儡做吴王?” “对,我要给吴国立个傀儡王,我不但想在我有生之年这样,我还要这种形式作为制度延续下去。” “君主立宪?”楚朝辉眼睛一亮,脸上有了笑意。 “不错,就是这种虚君共和。” “这个可比你当大王难多了。”楚朝辉伸了下懒腰,他从前线骑马连续两天日夜不停的赶路,身体早已疲惫不堪,问清郑钰铭的计划后,楚朝辉困意上来,歪倒在软塌之上睡着了。 郑钰铭帮楚朝辉盖上棉被,凝神注视了一会,方才对着烛火幽幽说道:“我如果做了君王,我以后就是民主共和的最大阻碍。” 第108章 十一月底,卫国边境一座山坡处,赵太子轩正骑在马上向东南方眺望。远处五十多里外就是瞿城,是他本来想去的目的地。现在因为北侯被杀失了粮草供给和扎营处,加上天气骤冷,大雪阻碍,赵军不得不在卫国边境的一座小城市停住。 “太子,北侯实在太无能,一个瞿城竟然被几百个人占了。”赵武宰哈着气将马拍到赵轩身边,瞿城贵族逃到赵军大营报告城陷消息,两万赵军日夜赶路想夺回城池,却被一场大雪阻隔在边境之处。瞿城已经驻扎了五千吴军,加上投诚的一两千瞿城士兵,依靠高高的城墙,大风大雪天气,可轻松将赵军拒之城门之外。 “唉,这落雁知事看来运气不错,连老天都在帮着他。”赵轩眼睛贪婪的看着远处。 如果是他表哥太子昭继承吴国王位,瞿城和周围的几座城池会划入赵国版图。如果是北侯不死,赵军帮北侯夺位成功后,这些地方一样会是赵国的版图。可惜北侯太残废,竟然没能撑到赵军进入封地便一命呜呼。 “禀太子!卫王使者求见。”一位士兵骑马从驻地赶来汇报。 “太子,卫王应该是给我们大军送粮草来了。”赵武宰听完笑道。 赵轩哈哈大笑:“他敢不乖乖给大军送粮草?吴国正自顾不暇,吴再不是他博弈的依仗!” 赵武宰眼珠一转,上前献策:“太子,等雪化后攻下瞿城,回师不如将卫国吞并掉。” “如果吴国国内稳定了,吴军跟唐军交战又取得胜利,我军拿瞿城拿得不能安心,至于卫国……”赵轩沉思一会摇了下头,卫国国君现在百般讨好,他一时找不出灭卫的理由。 赵轩现在就希望唐王争点气,不要像漪姬和北侯那样不堪一击。他最希望的是吴国和唐国像鲁、齐两国那样陷入拉锯战,如果那样,吴国军力国力被牵扯后,就没能力管到西北方向,赵国不但可以安安心心吞了北侯封地,以后还可以找借口将吴国的战略缓冲国卫国收入囊中。 赵轩和武宰从坡地回到军营接见了卫国使者,卫国派出的使者是卫王的小儿子适和一位老臣子。 “父王说贵国为大义出征辛苦,派适送了点粮草等财物,请太子君笑纳。”卫适才十八、九岁,举止显得微微稚嫩,他临出使前,卫王反复吩咐卫适在赵轩面前要小心谦卑,千万不能惹怒赵太子,弄得卫适见了赵轩反而心中紧张。 “多谢卫君心意,轩就笑纳了。”赵轩一脸和蔼。 卫国老臣子连忙呈上犒劳礼单。 赵轩打开礼单一看,上面列着足够赵军一个月消费的粮草,许多金银珠宝、锦帛,最后是六名侍女和两名使者。 “军营都是手脚粗莽的虎贲,我们大王担心太子君的起居没有合心下人使用,就精心挑选了几名侍女和侍者,太子君过目一下如何?”卫国老臣子讨好的说道。 赵轩微微一笑,明白这些侍女和侍者不是来料理他生活起居,而是吴王特意准备给他作暖床之用。 “卫君费心了!” 卫国虽然面积不大,却向来盛产美人,六名侍女个个楚楚动人,两位侍者面目清秀,唇红齿白。赵轩一一过目后,心中有种蠢蠢欲动,不由暗暗赞叹卫国水土养人。对卫王送的礼物很满意,赵轩摆了酒宴招待卫国犒劳使者,并让卫国送来的美人在宴会上表演乐艺。 卫适见赵轩对他非常和气,说话文雅有礼,一点都不像自己父亲描述的阴险蛮横,神色不由放松,在酒宴上不再拘谨,有了享用美食美酒的心情。 赵轩斜躺在靠榻之上,一手撑头,一手拿着酒杯轻抿。六位侍女正在歌舞,姣好的面容,柔软的腰肢,吸引了宴席中所有人的目光。赵轩朝卫适座位一瞥,嘴角不由往上一挑。卫适整个人放松下来后,喝了许多酒,宴会上正在歌舞的侍女吸引了他的目光,妙曼的舞姿让卫适入迷,他脸色潮红,嘴巴不知不觉张得老大。 就在歌舞酒酣之际,赵国设在吴国都城的细作送来了吴国最新消息。 “郑钰铭不肯继承王位?”赵轩一脸吃惊。 “是的,吴国王庭大臣跪请落雁公子继位,都被他拒绝。”细作对郑钰铭的称呼沿用康城百姓的习惯。 “呵呵,不过是装模作样。”赵轩讽刺道,谁不想爬到权力巅峰,假以推脱不过是为了坐稳王位。郑钰铭的公子身份,赵轩是半信半疑,不过为了赵国利益,他是不能承认。 “落雁公子说他十一年前远避海外,心念父王和兄长才回吴探望,受兄长遗命才领军平乱,现在吴国大局已定,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落雁知事不但自己不愿继承王位,还推举西侯和自己的庶叔为王位候选人。” “推举两个人选?谁有胜算?”赵轩摸着下巴寻思郑钰铭的动机。西侯也是庶出,他是吴王的叔叔,公子明的庶叔是吴王仅存的庶弟,如果公子明不想做吴王,这两人倒是血缘最近,最有资格。 “是西侯,公子明的庶叔人品有污,被王庭大臣们否决了,这位庶叔在奸妃作乱时,做了帮凶,害了另外一位庶弟弟的性命。”还关在王城大牢中的姜大夫供出了这位王位候选人私底的龌龊事。 “那下任吴王就是西侯了?” “卑职从王都出来时,吴国王庭大臣的意见就是这样。”因为下雪行路艰难,赵国细作从康城骑了五天马才赶到赵轩这里。细作的消息是五天前的。 “为什么落雁公子自己不登王位呢?难道他真是个假公子?怕自己登上王位位置不稳?”赵轩想到这里眼睛一亮:“吴国和唐国的交战状况如何?吴军是不是处于不利位置?” “吴军没有处于不利,吴边境传回王都的消息是唐军已经被吴大军包围,缺粮缺衣缺取暖柴火,唐军每天冻死冻伤饿死无数。康城的百姓都猜测唐军已经投降。”消息从边境传回康城也要两天时间,康城百姓坚信,唐军不会再熬过两个饥寒交迫的日夜。 赵轩听完一呆,喃喃说道:“难道落雁公子确确实实是公子明?因为谦让才不肯继承王位?” 北侯被灭,唐军受困,吴国已经没有威胁,大军掌握在楚朝辉和魏仁之手,郑钰铭即使是个假公子也可以稳坐王位,可是稳稳的王位让给别人,只能说他真是谦让了。这郑钰铭如果不是傻子,只能用真君子形容他了。 赵轩想到这里,心中开始烦躁。郑钰铭如果登上王位,赵国还可以借北侯的书信,对郑钰铭的公子身份发出质疑,以为北侯报仇的理由向吴用兵占据瞿城。可是现在吴国王位是西侯继承的话,赵国就没有了出兵借口,西侯的继承人资格可是在北侯之上,赵国没有任何可以质疑他的地方。 赵轩重回酒宴显得心事重重,他实在是不甘心两万赵军费钱费力忙活半个月却无功而返。赵轩喝着酒沉思,却被歌舞的侍女一声惊叫打断。他抬头一看,原来是卫公子适喝醉了酒,站起身踉踉跄跄跑到案几前去抓跳舞侍女的衣角。公子适失态的举动引得宴席上赵国将领一片嬉笑。 赵轩注视着这一幕,嘴角挑起,眼里有了笑意,对吴是没有借口索取土地,不过趁着吴国元气大伤,将卫国收入囊中,却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至于吞并的理由,没有可以立刻制造一个。 在赵轩琢磨着吞并卫国时,西侯却因旧伤发作,躺在康城王宫的大床上奄奄一息。 楚朝辉回王都知道郑钰铭的想法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宫办了一件事,他带着黄钟去大牢审讯了姜大夫。第三天,姜大夫和其余党指认吴王庶弟的罪状口供出现在王庭大臣的面前。吴王三个庶弟唯一幸存下来的王位继承候选人,当即被王庭众大臣否决了继承权。骠骑大将军和许多贵族再次请求郑钰铭继位,郑钰铭依然态度坚决的推辞。 西侯父子和魏慎扶着公子光的灵柩,在郭泗的护送下进了王都。漪姬已灭,余党姜大夫和西司马都已落网,公子光的大仇已报,他的心愿了结后,灵柩将入王室陵墓安葬。 西侯到了王都才知道自己成了王位候选人,当郑钰铭请西侯继位时,西侯反过来请求郑钰铭继承王位。两人在王位宝座前反复谦让,到最后西侯体力不及郑钰铭,被郑钰铭硬按在王座之上接受了王庭大臣们的朝贺。 西侯被硬按着继承王位之后,一直心情不好,直到郑钰铭晚上跟他推心置腹商谈良久,西侯的眉头才慢慢舒缓,第二天在王庭上任命郑钰铭为总理事,总理王庭一切行政事务,楚朝辉为军事总理事,统领吴军。总理事官职为西侯创立,行政总理事为文官之首,军事总理事为武将之首。两总理事直接向吴王负责。 王都大局安定后,楚朝辉回了边境。周成和东司马、南司马率领的大军已经将唐军包围,唐军饥寒交迫之下,已经走投无路,面对绝境,唐王派使者跟吴军议和。楚朝辉返回军队是为了摘取胜利果实。 第109章 唐王应漪姬要求,组织军队七月底聚集在吴国边境牵制,帮助漪姬夺位。唐国跟吴一样,是个沿海国家,国土的东部都面临大海。 唐国和吴国都有盐场,这时空的制盐工艺都是用海水煮卤,煎成盐。这种原始的煮盐费工时,耗燃料,产量少。唐国因为国内有一条横贯大秦中部的大河从境内入海(大河类似黄河,吴国境内的长河类似长江),导致唐国盐场附近的海水盐分降低,烧制海盐就多费燃料和人力。而吴国的东海之滨盐场,临海海水水质不错,盐份浓度很高,烧制海盐比唐国轻松,海盐也比唐国优质。 盐是每个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在当时熬制又不容易,导致盐在市场上的价格很高,唐国和吴国的两个适宜熬盐地方,是这两个国家国君内库的主要的经济来源。 这时空的人们还不会钻井开采矿盐,也意识不到地底有天然卤水和岩盐矿床,盐的来源除了海盐就是湖盐。唐国熬制出的食盐除一半在国内消费外,一半高价出售给没有湖盐的内陆国。像赵、齐、陈、楚等许多内陆诸侯国都需要进口食盐。唐对外销售的食盐是唐王最大的经济来源。 南埠和山谷生产的精美锦帛、瓷器、玻璃制品出现后,生活奢侈的唐王当然要花费巨资购买享用,流水般的钱财流入到商人和制造地去后,唐王感觉经济开始拮据。 这二十多年来,因为气候变化,唐国境内经常发生灾荒,农田赋税越收越少。唐王屡次多征收田赋,总因为灾年百姓粮食欠收,收赋税的粮官和贵族哪怕将百姓家中收刮一空,收到的赋税也达不到唐王的要求,唐王的横征暴敛,反而导致许多百姓抛弃土地逃向深山或者周边国家,其中一大半逃民是逃向了蔚山。 唐王从土地上没法增加收入,就想增加贵族们的上贡,这想法提出后遭到贵族们的一致反对。唐王第二个增加收入的想法流产。 所有可以增加收入的地方,唐王都去增加了,增加的收入数目让唐王非常不满意。到了最后,唐王只能对着自己的盐场多折腾,想法让盐场盐工多熬制食盐增加产量。 由于制盐采取熬制法,需要大量燃料,唐国盐场附近的树木被大量砍伐晒干用来熬盐,导致盐场周围没有木柴可用,盐场熬制食盐的干柴需要从几十里路外用骡车运送过来。光运送木柴燃料,又浪费无数人力畜力。熬制食盐的燃料不能保证,产量当然不能提高,唐王想让盐场增产的希望落空。 唐王对国内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增加收入时,他把目光转向周围国家。跟唐国接壤的国家除了卫国,其他国家都比唐国强大,而比唐国的弱小的卫国,因为大部分国土面积是赵、吴两国边境的缓冲地,因此成为两国博弈之地后,反获安全,唐国面对赵、吴两强国,当然也不敢抢夺卫国。唐王靠对弱小国家发动战争来发财的途径根本就不可能。 就在唐王一筹莫展之际,漪姬通过姜大夫跟唐王联络,希望得到唐王出兵帮助她行调虎离山之计。唐王摸清漪姬用意后,大喜过望,向漪姬提出用吴国东海之滨做酬谢的要求,跟姜大夫几经谈判,终于达成协议。 唐王满怀信心要得到东海之滨,他向出兵的唐国贵族许了优厚好处,迅速召集了一万多虎贲,又强征两万多辅兵,领着大军在边境安营扎寨,就等着漪姬夺位成功后,他可以得到漪姬酬谢的东海之滨。 在唐王看来,唐军的这次行动就是游山玩水,在吴国边境到此一游。唐王没有预料的是蔚山公子明讨伐大军异军突起,阻止他快速实现愿望。 蔚山大军在蔚山道口灭了漪姬两万虎贲和三万大军,挥师北上征伐时,唐王心中不淡定了,他怕漪姬会失败,那样的话,他不但得不到报酬,浪费的财力物力也无人补偿。 琢磨良久,唐王觉得他应该趁着吴国内战,抢先夺了东海之滨。唐王没有将吴国边境的吴军放在眼里,因为他知道这支军队的粮草控制在漪姬手中。 漪姬为了王都安危,已经三番两次请求唐军退兵,好让吴国边境的吴军班师救驾,既然漪姬要求东司马和南司马班师,唐王相信那女人肯定会使用一切办法威逼吴军,断粮草逼迫退兵是最佳办法。一个没有粮草的军队兵力再多再英勇都是纸老虎。 纸老虎的军队不堪一击,唐军跟这样没有战斗力的军队交战,可以轻松破了吴军防线取下东海之滨,达到事实占据东海之滨。 如果漪姬胜了,东海之滨本来就是她应诺的酬劳,吴国自然不会再发兵拿回去。如果蔚山公子明胜了,公子明的身世被世人质疑,唐国可以以此理由不承认吴国伪政权,到时联络周围诸侯国一致声讨,或许还可以将吴国切碎再分一点蛋糕。 唐王觉得自己的计划非常完美。当即命唐军轻装向吴国进军,他想用闪电速度将东海之滨收入囊中。 唐王完美的算计败在南埠设在自己国境小海湾港口的木船上。南埠的大木船从蔚山给吴国边境的大军运来粮食、衣物、军械,保证了东司马和南司马大军的战斗力。进入吴国边境的唐军遇到了有力抵抗,被拦在东海之滨前的山凹处。而蔚山大军快速破城,分兵边境又给了唐军致命一击。 唐军都没有心理准备就被东、南两司马和楚朝辉、周成率领的大军围困。唐军被包围后,吴军只是围困,并不主动出战,但对唐军组织突围总是会给予狠狠打击。 唐王试着突围三次,发现除了折损兵马,没有一丝能冲破吴军防线的希望,唐军不得不停下无用功行为,等待良机。 老天没有给唐王良机,不但没有给他安全离开的可能,反而大面积降温下起大雪。唐军侵入吴国时是轻装行军,带的粮草和衣物不充足,被吴军包围几天后,军中粮草就耗尽,开始宰杀马骡和挖草根充饥,寒流到来后,唐军不但面临缺食,还面临缺衣,缺取暖燃料。一个晚上,唐军营地上总要抬出饿死冻死的几百具尸体,死亡数目随着包围时间翻倍的在增加。 包围了半个月后,唐军营地已经看不到有人抬死尸出门,唐军士兵已经饿得没有力气掩埋袍泽,而缺少食物,又迫使他们煮吃袍泽尸体。到军营前站岗的士兵,走着走着会一头倒地不起,而依在大营门辕处值班的士兵,往往一夜过后就无声无息冻死。唐国军营仿佛是人间地狱。 唐王面对自己一点都没有战斗力的军队,只能向吴军提出议和要求。谈判地点设在两国军营的空地处,在空地处搭起一座帐篷用来议和。 唐王怕自己亲自出马议和会被吴军‘喀嚓’掉,只派了自己的心腹将领去跟吴军谈判。吴国方面的议和代表是从王都连夜赶来的楚朝辉。 “司马将军,贵国大王会用什么诚意向吴表示道歉?”楚朝辉好奇的打量唐国的司马将军,唐营天天饿死冻死士兵无数,眼前这位司马脸色却看起来没有一丝菜色,除了身上衣服有点脏乱,整个人看起来气色不错。 “我们大王说了,会赔给吴国八十万钱币做赔偿。”唐司马小心翼翼说道,楚朝辉的高大身躯对他有种威压。 “哈哈!贵国大王真逗,这点赔偿是真心来求降求和的吗?”不但楚朝辉笑了起来,在场的其他吴国将领也发出嗤笑。 唐司马咬了咬牙:“那就出百万金币做赔偿。”这是唐王规定的极限。 楚朝辉身体往后一靠,一只手指连连摇动:“不,不,别说出百万,就是出十个百万,都不能抵消贵国大王给吴国造成的损失,贵国大王想用这点钱财就抵消他的罪行,根本是妄想!” “十个百万?”唐司马目瞪口呆,十个百万把整个唐国王宫收罗干净都达不到数目。 楚朝辉站起身,两手背到背后在大帐来回走动,一边走动,一边痛斥唐王罪行:“贵国大王跟奸妃密谋,将我大吴两位忠臣良将调离王都,害得我国太子被奸妃谋害,大王被奸妃软禁致死,朝中许多大臣死于非命,北侯趁机分裂,吴国因此陷入内战,吴国遭受的种种,都是贵国大王跟奸妃合谋所致,区区百金币能赔得起吗?何况贵国还对我国土直接发动了侵略,光是肖想我大吴东海之滨的罪行,百万金币就不能够用来表示歉意。” 唐司马被楚朝辉斥喝得直抹冷汗,其实吴军现在完全可以灭了唐军,生擒唐王。唐司马不知道楚朝辉为什么会按兵不动,好似有意给唐王一条谈判议和之路。 “楚大将军,我国国内财政实在困难,拿不出比一百万再多的钱币了。”唐司马说的是实话,就是这百万钱币,其中一半还得回国后从百姓和贵族身上刮取,要唐王自己全部从王宫内库拿出是不可能的,唐王负担一半,已把他心疼得在军营王帐中打滚。 “哼!其实贵国国主失德失仁失道,已不配为一国之主,我大吴完全可以代秦天子处置唐主。”楚朝辉冷哼一声。 唐司马的额头豆大的汗珠直冒,自己国主干的腌臜事,是可以成为被废理由。“我家大王已经知悔,他是诚心诚意派在下来道歉赔偿,不过太多钱币赔偿在我唐国承受能力之外,请楚大将军通融。” 唐司马的小心翼翼,让楚朝辉面上怒容渐消。“也罢,既然没有千百万钱币赔偿,就用土地和城池来抵消吧。” “这,在下做不了主,楚大将军可以将要求告诉在下,在下回去禀报我家大王。” 楚朝辉微微一笑,朝周成看了一眼,周成马上捧出笔墨放到案几之上,楚朝辉拿起毛笔蘸了墨汁唰唰写了四条。 “我国的赔偿要求只有四条,这四条是我大吴底线,不容讨价还价。请司马带回呈给贵国大王,希望贵国在今天晚上给予答复,如果贵国不肯答应,我大吴军队明天就会跟贵军决一死战,到那时,我相信贵国大王不会再有谈判机会!” “是!是!在下马上回去呈给我家大王,必在天黑前给贵国回复。”唐司马接过纸张连连点头。 楚朝辉提出第一条要求是将唐国六分之一的国土,南部五千多平方公里的地方划归吴国,这里面包括煤矿,小海湾和北方大河入海口。 第二条是唐国赔偿吴国军费八十万金。 第三条是吴国商人在唐经商得受到保护,不能任意扣押货物或者多征商税。 四是两国边境,唐国这边不能设常驻军,吴国同时保证不会对唐国主动发起战争。 唐王看完楚朝辉提出的四个条件,发现没有要求他割让聚宝盆一样的盐场,不由大大松了口气。唐王最怕吴国反过来要求他割赔盐场。 楚朝辉第一个要求唐国割让的土地,有一大半是山丘,只有大河入海口周围是平原。割让面积虽然占了唐国国土六分之一,却不是唐国的主要赋税区。第二条的货币赔偿数目在唐王心理承受范围之中。第三条唐王根本没认为是个问题。至于第四条,经过这次战争,加上以后的赔款,唐王本身已经没有财力在边境设置常驻军,楚朝辉不特意提出,唐王也会如此去做。 唐司马回营一个时辰就返回了两国谈判大帐,向楚朝辉递交了割让土地的地图,承诺赔偿的合约。楚朝辉用军事总理事的大印在合约盖过章后,两国协议正式生效。 第二天一大早,唐王仅带着大臣和亲随,率领五千多虎贲从吴国留出的空缺口通过,他把另外幸存下来的一万多辅兵给抛弃了。 唐国军队中的虎贲出身都是贵族,辅兵不是虎贲带来的家仆,就是被强征入伍的平民。被吴军围困后,唐军在缺粮少衣少燃料的情况下,军中吃穿燃料取暖都是先供给虎贲,辅兵只有少量军粮供应。寒流降临后,辅兵冻死冻伤的最多,军粮稀缺后,唐王下令断了辅兵的口粮供应,当楚朝辉带着吴军进到唐军营地,营地中的帐篷已经被唐王拆除带走,所剩无几,遗留的营帐和空地上,到处都是奄奄一息的等死辅兵,辅兵们骨瘦如柴,两眼无神,有些神智已昏的辅兵在生噬同伴的尸体。许多吴军看到这场面当场呕吐。 唐王可以抛弃自己的国民,楚朝辉却不能抛弃他们。这些唐国辅兵大部分是唐王在边境地区强征入伍,这些地区已经属于吴国,边境地区的辅兵已经算是吴国国民,他们将是吴国宝贵的劳动力。 楚朝辉抢救唐国辅兵的命令发出后,吴军进入比跟唐军作战还要紧张的状态,早一步喂给辅兵食物,早一步让辅兵得到烤火,就能早一步救治他们生命。 立刻,被唐王遗弃的营地重新扎起了营帐,营帐中用煤炭生起塘火,有口气的唐国辅兵被抬进营帐。营帐外架了上百只铁锅熬起粟米粥,粟粥熬好后,有力气就自己拿碗盛了喝,没力气的,吴国士兵就端了去喂,蔚山大军有许多士兵是唐国人,他们救治起自己家乡乡亲最积极。吴军的随军军医忙忙碌碌,救治那些有希望活下来的唐国辅兵。死亡的唐军尸体被搬运到营地外排放,寒冷的气温能保证尸体不发生腐烂,等唐军的辅兵身体恢复后,再来处置这些尸体。 “楚将军!那些唐军的尸体要不要叠成京观?”东司马和南司马看到营地外排放的尸体询问。 “不,不要叠成京观,战争光靠威慑是赢不了的。等唐国辅兵恢复后,让他们将认识的遗骸带回故土安葬。”楚朝辉摇了摇头。 大秦诸侯习惯将战败敌军的尸体堆在道路两旁,盖土夯实,形成金字塔形的土堆,以此威慑敌国,炫耀本国武功。 “喏!”东司马和南司马恭敬低头领命。没有楚朝辉和郑钰铭两人,他们的家眷绝对被漪姬谋害,而他们自己,在断了粮草之后,会落到眼前唐军一样的下场。没有郑楚两人,站在这里讨论叠京观的就不是他们两人,而是唐王和他的臣子。 “我大吴的动乱到此结束,以后要全力重建家园了!” 楚朝辉凝目注视远方,心中升起一股豪情,这大片江山,以后就要由他和郑钰铭两人来泼墨了! ****** 京观,古代为炫耀武功,聚集敌尸,封土而成的高冢。很多古书中都有京观的记载,如《史记》中的长平之战、项羽坑杀20万秦军战俘;《汉书》中王莽坑杀反抗者;《三国志》、《晋书》、《宋史》、《明史》等等众多。 第110章 西侯旧疾复发躺倒在床,姜圭为西侯检查完,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表示西侯的大限将至,要郑钰铭做好心理准备。 西侯的独子世子笙在西侯继承王位后,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吴国的太子。自西侯病倒在床,太子笙就日夜不离左右,谁来劝说都不予理会。太子笙脑子一根筋,脸上的表情自然不懂得掩饰,对自己父亲可能会死的恐惧和悲伤表露无疑,他没有明白他们父子的身份已变,依然仅将父亲当成一位慈父、生命的依靠。 太子笙在父亲病榻前的一举一动都被前来探视的吴国贵族们看在眼里。西侯对儿子的深深不舍,太子笙对父亲的极度依恋,两人自然而然,毫不掩饰的亲情交流让他们感动。 “大王!你安心养病,吴国还等着大王兴建。”骠骑大将军红着眼眶安慰西侯。 漪姬的尸骨再怎么被他的大斧粉碎,都无法换回大将军府三百多口人的性命,骠骑大将军八个儿女,二十几个孙子孙女,都永远的离开了他。重新修葺的大将军府,只剩孤零零的三个主人。眼前父子相互牵挂的样子,骠骑大将军就好似看到自己将来百年归天,两个幸存的孙子在榻前哀伤的场面。 骠骑大将军年轻时跟着吴王父子冲锋陷阵,虽然早有妻妾,却没多长时间跟妻妾相聚,等到年近三十出头,骠骑大将军才有时间跟妻妾团聚。他的嫡子和庶子就是从那开始陆续出生。当骠骑大将军的儿子们可以满地跑时,跟骠骑大将军年纪相仿的世家子弟孙辈都有了。骠骑大将军因为自己年长后才有孩子,对儿辈比别人要宠爱。王城大乱之夜的灭族之祸,让骠骑大将军心痛难忍,以致夜晚经常梦魇。 西侯对儿子的不舍,骠骑大将军深有感触,他比别人理解西侯对儿子的疼爱。 西侯枯瘦的手轻轻拍拍眼前这位情绪落寞的老将军,表示无声的安慰。王都安定后,郑钰铭派工匠将骠骑大将军府修葺一新,被姜大夫和其同党抢走的钱物追回奉还,从王宫中挑选了二十几个侍者侍女到将军府照顾骠骑大将军起居,在王都大乱之夜幸存下来的四五十个家仆陆续返回。有了八、九十人居住的大将军府恢复了人气,只是没有了以前的热闹。 西侯和骠骑大将军相对唏嘘时,郑钰铭举着捷报进来。 “大王!唐军投降签订了赔偿合约。”郑钰铭朝西侯和太子笙行完礼,跟骠骑大将军又互相见礼,骠骑大将军对郑钰铭还的是公子礼。 在王庭之上,骠骑大将军官爵等级跟郑钰铭的总理事平级,只是手上没有郑钰铭那样的实权。骠骑大将军本来可以行同僚拱手礼,但郑钰铭在他心中是货真价实的公子明,骠骑大将军一直坚持对郑钰铭行臣礼。有骠骑大将军带头,吴王庭所有大臣都跟从行臣礼。 “念给孤听听。”西侯脸上有了笑容。太子笙看到父亲脸上有笑容,立刻跟着傻傻发笑。 郑钰铭将合约内容逐一读出,并解释这四条合约背后包含的目的。 “原来那种黑色的燃料产地在唐国啊。”西侯点了点头,他所躺的宫殿突击修建了暖墙,保证宫殿内温度有十几度以上。暖墙所用的取暖燃料就是从唐国走私过来的煤炭。 “除了有煤,唐国割让的地方太贫瘠,这样太便宜那个昏君了,公子应该要求唐国割让盐场。”骠骑大将军对唐王非常痛恨,唐王是他家族发生惨祸的推手,如果不是深知吴国精力不够,骠骑大将军希望吴军能一举将唐国吞并。 郑钰铭没看上唐国的盐场:“唐国的盐场附近海水浓度不够,那地方本来不合适建盐场,把那盐场拿过来,不如我们在东海之滨改变制盐方式,提高制盐产量。” “改变制盐方式?”骠骑大将军一愣,炎帝时的宿沙氏开创用海水煮盐方法后,人们就一直沿用至今,整个大秦除了用生火煮海水消耗水分得到食盐,再没有第二种获得食盐的方法。 “就是在海边建盐田晒盐,这样可以提高十几倍的产量。”郑钰铭不准备用海水滩晒来制盐,虽然海水摊晒比火熬制盐省力高产,不浪费柴火,但这种方法生产周期长,产量不高,效益较低。这不是最佳的制盐方式。郑钰铭准备派人到东海之滨勘探,找到地下卤水开井抽取卤水晒盐,这种方法就是二十一世纪盐场的井滩晒盐式海盐生产方式。 卤水来源于海水,生成于海侵期的海退阶段,是经过蒸发浓缩、聚集和海陆变迁埋藏形成。地下卤水分布在滨海平面海岸区,形成环海岸的大型矿带,具有分布普遍性特征。 东海之滨的地下卤水浅就开凿普通井,深的话可开凿卓筒井。 “可以提高十几倍?”不但骠骑大将军倒吸口冷气,躺在床上的西侯脸色也动容,食盐产量番上十几倍,代表国库收入多上十几倍。 郑钰铭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倍数还有点保守。 “钰铭今晚留下陪孤一起用膳。”西侯没精神再说话了,他得睡一会才行,不过他有许多话要和郑钰铭商量,想等睡醒再和郑钰铭说话,便在昏睡前留话。 “喏!”郑钰铭和骠骑大将军见西侯闭眼养神,连忙告辞退出。 “公子,现在国内平定,那些被漪姬杀害的封主封邑,是不是从他们的旁支挑选继承人来继承?”骠骑大将军府邸的门槛快最近快被人踩掉,漪姬为了儿子坐稳王位,杀了许多世家和封主,这些人往往都是灭族。被灭族的贵族都有封邑,近亲被漪姬一杀而光,现在平反,没有了直接继承人。贵族的旁支对远亲的封邑很心动,想得到继承权,纷纷在王庭各找门路走动,骠骑大将军府邸是他们活动最频繁的地方。 “这事得待大王定夺。”郑钰铭皱眉,他不会给那些无主的封邑再找主人。 不但这些死了主人的封地不会再被册封出去,他还要剥夺许多活着的封主封邑,比如漪姬余党姜大夫和他的同党,吴王的庶弟。 政权的血腥来回更替,让吴国死掉废掉一半封主,以后吴国王庭直接控制的土地达到了国土总面积的四分之三以上。 骠骑大将军以为郑钰铭是不肯擅自做主,对这件事当即不再提起。他心中不是非常想帮那些走关系贵族的忙,只是被烦得无法脱身才到郑钰铭面前探口风。一般封主没有直接继承人,封地是不是由旁支继承得看君王心情。 “魏文宰还是不肯离开蔚山君的灵柩。”郑钰铭曾拜托骠骑大将军去宽慰魏慎。 魏慎被西侯封为王庭文宰,可是魏慎一点兴趣都没,他整日守候在公子光灵柩前,为公子光灵柩大葬做准备。后天就是公子光灵柩风光大葬进王室陵墓的日子,那一天,姜大夫和西司马等漪姬余党,将在公子光下葬前处死。 “以后不要再去劝他了。”郑钰铭眼帘低垂。魏慎和他一样在自责,自责懊恼没有早一步将漪姬阴谋揭穿,以致给了漪姬毒害公子光的机会。 “楚将军现在应该班师回来了吧。”骠骑大将军见气氛低沉,转变话题提起郑钰铭高兴的事情。 “恩,周成带领五千士兵去接管唐国赔偿的土地,楚将军和两位司马率大军班师回都,再过一两天应该到了。”提到出朝辉,郑钰铭脸上不自觉的带了愉色。 “周成……”骠骑大将军本来想说周成只是个奴隶,身份太低,不够格成为驻边将军。不过吴国内战的胜利,全靠这些奴隶兵们奋勇作战才取得,没有奴隶兵的存在,王都不会如此快速平定。想到这里,骠骑大将军缩住舌头。 郑楚二人还没有对有功将领论功行赏,周成现在身份还是郑楚两人的奴隶、家仆,只在军中按楚朝辉自行制定的军衔当了统领,在王庭上没有一点政治地位。周成在王都大臣的眼里,就如楚朝辉的管家,代替楚朝辉管理着那支军队。 郑钰铭明白骠骑大将军没有说出的话中意思,不过他装着没有听见。周成一帮山谷奴隶军官的奴隶身份,是郑钰铭必须解决的问题。 当天晚上,西侯喝了点人参提神,感觉有精神了就将郑钰铭召到面前。 郑钰铭是和太子笙一起进的内殿,太子笙遵西侯的命令陪伴郑钰铭在外殿用晚膳。太子笙原来胃口很好,西侯身体不佳后,太子笙愁苦得不想吃饭,原来圆滚滚的身体瘦了好多,脸上的皮肤变得松弛。 太子笙一进内殿,就挨到西侯身边,偎在父亲身边不动。 西侯摸摸儿子头发,抬起眼直视郑钰铭:“郑钰铭,你要记住我们的约定。”西侯这次没有称呼郑钰铭为公子明。 “大王放心,只要有钰铭一口气在,就会保太子平安。” 西侯很相信郑钰铭的为人,郑钰铭在蔚山所作一切都让人们称颂,而蔚山大军对待俘虏的仁慈,更凸显郑钰铭的善良品质。 “笙儿,以后要听明的话,明的意思就是为父的意思,知道了吗?”西侯慎重对儿子交待,他对郑钰铭的称呼换了回来。 “嗯,笙儿明白,明就如父王。”太子笙傻傻点头。 “……”西侯额头又出现了黑线,不过他拍拍儿子的头,没有矫正太子笙的错误说法,但愿郑钰铭能看在儿子天真无邪的份上,一直保他幸福平安。 西侯突然想起封地巫医临死前说的话,说他儿子福气是大秦第一,现在看来,巫医的话好似被一步步印正。 “明,孤三年前已经为笙儿定了亲,是封地一家田姓小贵族的长女,田氏温婉娴淑,本来准备今年年底完婚的,现在看来来不及了。”西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郑钰铭连忙点头应承,西侯百年之后,他会帮西侯为太子笙举办婚礼。 “田氏如若生下嫡子,以后就不要为太子纳姬,有嫡子足够了。”西侯继续交待。 “是!”郑钰铭答应,西侯自己是庶子,饱受冷落,吴国嫡庶公子间血淋淋的王位之争,加剧了西侯不要儿子纳姬的念头。西侯自己就没有纳姬,只有两个正妻。第一个老婆难产死后,他续娶了笙的母亲。 西侯不愿纳姬是受童年生活影响,庶子和嫡子因为身份,受到的地位和待遇截然不同。西侯不想自己的儿子间有这样的差别。 “有什么为难事情,趁着孤有一口气在,就帮你们都做了吧。”西侯将郑钰铭手和儿子的手放在一起。 “大王……” 郑钰铭突然感觉西侯的眼睛有点似X光射线,能穿透人心,他正有几件事必须假西侯之手才可以施行。 ****** 卓筒井是一种小口深井,凿井时,使用“一字型”钻头,采用冲击方式舂碎岩石,注水或利用地下水,以竹筒将岩屑和水汲出。卓筒井的井径仅碗口大小,井壁不易崩塌。古人还将大楠竹去节,首尾套接,外缠麻绳,涂以油灰,下至井内作为套管,防止井壁塌陷和淡水浸入。取卤时,以细竹作汲卤筒,插入套管内,筒底以熟皮作启闭阀门,一筒可汲卤数斗,井上竖大木架,用辘轳、车盘提取卤水。 卓筒井的出现,标志着中国古代深井钻凿工艺的成熟。此后,盐井深度不断增加。清道光十五年(1835年),四川自贡盐区钻出了当时世界上第一口超千米的深井——燊海井。 第111章 郑钰铭从西侯处回到自己所住的宫殿,这处宫殿院门处的宫殿名字已经换掉,换成了总理事府。西侯继位后,郑钰铭提出要搬到王宫之外,提议被西侯当场否决。西侯认为,在王宫之外给郑钰铭重建一所总理事府太费钱。 西侯可以说没有后宫女人需要安排,王宫之内的空置宫殿很多,放在那里就是浪费,用来做行政办事处和合适。郑钰铭所在的魏姬宫改成了总理事办公处,其他一些在王宫外围的大小宫殿也被西侯改成大大小小的办事处,他和太子笙只占用了内宫中的五、六所宫殿以及两处花园,所占面积只有整个王宫的三分之一。 西侯平时节俭形象深入人心。漪姬自焚的一场大火,让人们以为王宫内库的财物损失大半,战火后的吴国复苏需要很多钱财。西侯此举不但没让人们觉得自己君王小气、抠门,反而觉得是节俭朴素,对西侯生出更多敬意。一个节俭朴素的君王是不会多苛刻自己的臣民。 魏姬宫改成总理事府后,郑钰铭将宫殿用围墙从王宫内宫中分离出来,反和内宫外围的大大小小宫殿连在一起,那些宫殿以后会分别分配作各种事务的办公处。 郑钰铭带着大牛刚进总理事府,迎面霍思华带着木头就迎了过来。 “大人,楚大人回来了。”霍思华和苏妇跟着西侯一行一起进的王都,苏妇是来照顾郑钰铭起居,霍思华是来帮郑钰铭誊写文书。 霍思中要留在南埠协助余奎,郑钰铭身边就缺了一个助手,助手必须是自己信任的人来担任。郑钰铭本来想从马仁的手下挑选一个来担任,可马仁手下的三百士兵只是识字,跟霍思华相比,文化程度都不比不上霍思华,郑钰铭思来想去,就让郭泗回蔚山接西侯父子和公子光的灵柩时,顺便将霍思华和苏妇一起带来。 “哦,楚大人在哪?”弯腰抚摸木头的郑钰铭眼睛一亮。 “在后殿。”魏姬宫改成总理事府后,郑钰铭将办公处和休息处分开,前面正殿是白天办公处,后面的偏殿改成了起居室。 郑钰铭听到楚朝辉回来,也不跟木头玩耍了,站起身直往起居室走去,木头一见主人动身,连忙抬起狗腿要跟随,被霍思华一把抱住。 “木头别乱跑,大人累了要休息,木头跟思华去见苏姨好不好?”霍思华在山谷从小就被郑钰铭和楚朝辉赋予重任,要她照顾好木头。郑钰铭不在山谷的时候,木头都是霍思华在照料。木头除了郑钰铭,最听霍思华的话,现在给霍思华抱住,它没有猛力挣脱,只是甩了甩尾巴看着女孩。 “思华那里有苏姨做的鱼丸,木头想不想吃?”霍思华用木头最爱的食物诱惑。 木头一听鱼的发音,尾巴摇得更凶了。狗不适宜吃鱼,可偏偏木头有这个癖好。平时,郑钰铭很少喂木头鱼肉,以致木头对鱼肉的向往更大,现在霍思华这么一提,木头忘记要监视楚朝辉对自己主人图谋不轨,摇着尾巴跟着霍思华离开了总理事府。 霍思华今年快十三岁了,因为生活条件非常不错,霍思华的脸色红润,个子窜得很高,现在已经有150厘米,外表跟吴国的十五六岁小姑娘相似。 郑钰铭见到快长成少女模样的霍思华后,意识到得为霍思华的将来着想,不能让外界对小姑娘有什么猜测,霍思华已经长到要避嫌的年龄,不能跟他和楚朝辉住在同一所房子。 霍思华和苏妇到达王都后,郑钰铭没有让霍思华和苏妇住在总理事府,而是在靠近总理事府旁找了所小院落,做了霍思华和苏妇的住处。白天两人在总理事府,晚上回小院落休息。 木头屁颠屁颠跟着霍思华走了,大牛在总理事府院子转了一圈,跟值班的守卫聊了会天,也回自己的房间休息。总理事府内有马仁派护卫保护,外有王宫高墙抵挡,高墙外还有魏仁率领的蔚山虎贲守护。处在层层防护当中的总理事府相当安全,大牛只要进了这里,就等于卸下保护职责,不需要再跟随郑钰铭,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只是不能随意离开总理事府,等郑钰铭外出时,大牛必须立即跟随保护。 郑钰铭三步并着两步走到后殿卧室内,发现卧室里没有楚朝辉的人影,只有楚朝辉脱下的盔甲挂在房间内。郑钰铭想了一下,转身朝洗澡的浴室方向走去。 郑钰铭和楚朝辉都不是太追求物质享受的人,两人虽然对物质享受不太在意,但有一样很龟毛,那就是两人天天要洗次澡才睡得着觉。为了保证一年四季都可以洗澡,山谷和南埠府邸,都修了冬天可以使用的浴室。 楚朝辉行军在外,没有条件天天洗澡,回到有条件的王都,肯定要在热水里泡个痛快。 “朝辉,是不是又抢在大军前面溜回来了?”郑钰铭走进浴室,楚朝辉果然在浴室中央的热水池中泡着。 “还是钰铭最了解我。”楚朝辉游到水池边,摸了把脸上的水珠,眼里都是笑意。“明天下午,大军才会抵达王都,我只要赶在中午前到王都城外跟他们集合。” 大军得胜班师将受到王都百姓的夹道欢迎,君王和大臣们都会去迎接凯旋的勇士,西侯身体不佳不能亲临,太子笙会代表父亲前往。 “你就为了赶回洗个澡?”郑钰铭笑着摇头,走进水池边。 “谁说的?”楚朝辉手一伸,一把拽住郑钰铭的小腿,将郑钰铭连人带衣拉进池中。“我是为了早一天抱抱你。” 郑钰铭一没留神,被楚朝辉拽进水池后,整个人一下没到水中,差点喝上洗澡水:“我衣服还没脱呢!” “衣服我喜欢亲自帮你脱。”楚朝辉嘴上说着脱衣服,手上却只抱紧郑钰铭,将郑钰铭抵在池壁,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水池中水有点温烫,两人的体温随着亲吻慢慢伸高。 “钰铭,我这次在军中找了点好东西。”楚朝辉喘着粗气抚摸着郑钰铭的腰,郑钰铭的衣服在亲吻中,已被他脱得精光,那些衣物现在正无辜地漂在池水中。 郑钰铭闭了下眼,他现在头有点晕,这是氧气不足造成的。“什么好东西。” “做那事的好东西,据说能让人更加愉悦。”楚朝辉附着郑钰铭的耳朵轻笑。 “做那事的好东西?”郑钰铭狐疑,不会是迷药之类的东西吧? “是随军医者的祖传秘方,专给男人做那事使用的。”楚朝辉的手沿着郑钰铭的脊背往下摸,摸到自己一心惦记的地方,用力按了一下。 “这时候会有什么好药。”郑钰铭可不相信这时空医者的制药水平。 “他们用了都说好,我是调查清楚才跟医者购买的。” “三无产品我可不用。”郑钰铭摇头,谁知道两千年前的医者是用的什么稀奇古怪东西捣鼓出的,这时候的巫医不分家,像姜圭那样纯粹的医者不是主流。 “实践比发证书有说服力!” 楚朝辉一把将郑钰铭抱离水池,用旁边榻上的棉裹住,扛到肩上就往卧室大踏步走去。 卧室跟浴室是相连的,楚朝辉几步走到床边将郑钰铭放下,光着屁股转身从桌子上拿过一个石瓶。 “这东西可是得到三军郎郎一致好评的。”楚朝辉将石瓶盖子拿开递到郑钰铭面前。 郑钰铭低头看向石瓶,不看还好,一看就被惊住。原来郑钰铭一低头,除了看到瓶子,还看到了楚朝辉胯下的物件,医者的助兴药还没有用呢,楚朝辉那东西就兴奋得比平时都粗。 楚朝辉发现郑钰铭是盯着自己的欲望在看,他可不觉自己的东西太大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很自豪。 “今天我们一定得好好交流。”楚朝辉将郑钰铭身上的被子甩开,欺身压住。 被楚朝辉压在身底的郑钰铭突然‘咕咕’笑起来,楚朝辉几次临门一脚不能如愿的情景浮现在他眼前。郑钰铭认为,按照以往楚朝辉的霉运,这次行动也不会如愿。 “你不要笑,今天就是十级地震,我也不会离开这张床。”楚朝辉跟郑钰铭心意相通,郑钰铭一笑,他就知道郑钰铭心里在想什么。 楚朝辉嘴里发着狠,耳朵却竖着听门外的声音,就怕卧室外再响起大牛的大嗓门和木头的‘呜呜’威胁声。 “好!十级地震我们也不出去。”郑钰铭笑完用手捧住楚朝辉的脸亲吻,楚朝辉咬牙切齿的模样让他心动。 当楚朝辉抹着军中医者助兴药的分身进入郑钰铭体内时,两人都有点不敢置信。 “这次真没人来打扰了!”楚朝辉自言自语,他有种做梦的感觉。 这一夜很安静,除了身下的大床因为用力过度发出几声呻吟,楚朝辉和郑钰铭的这次深沉次交流成功了。 第112章 窗外天光大亮,郑钰铭艰难地翻了一下身,将自己的半个身体从楚朝辉的大腿和胳膊下移了出来。昨天吴国的王都康城没有十级地震,只是郑钰铭自己的身体发生了这样强度的震动,以致早晨醒来后的受灾者,有一段时间以为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打着响呼的楚朝辉发觉自己身下少了什么,闭着眼长臂一伸,将郑钰铭捞到怀里抱紧,继续他的酣梦。 郑钰铭侧头看到窗户缝隙透进了阳光,深知今天时间已不早。总理事府的公务一大堆,往常这个时候,郑钰铭早就起床处理政务一两个小时。 “朝辉!”郑钰铭轻轻推了下楚朝辉,动作太轻没有推醒,只是鼾声稍微小了点。 楚朝辉睡眠并没有打呼的习惯,实在是赶路辛苦加上昨天晚上过于卖力,太疲惫才有今天早晨这种鼾声大作的现象。 楚朝辉眼眶旁微深的颜色阻止了郑钰铭轻推动作。楚朝辉今天可以睡到中午,只要赶在下午三四点前混进班师进王都的大部队。郑钰铭想让楚朝辉多休息一会,等到吃午饭再来叫醒。为了不惊醒楚朝辉,郑钰铭挪动酸疼的身体一点一点向床边移动。 “天亮了吗?”就在郑钰铭可以从楚朝辉怀中完全挪出来时,楚朝辉醒了,他一把将郑钰铭再次捞进怀里,翻转爱人身体,侧头低下拔开郑钰铭的后茓查看里面情况。军中医者的助兴药除了增加做爱的快感,还能起肌肉松弛作用,这种作用让郑钰铭的身体更好的承受住欢爱。 “快放手,今天我得帮大王起草几份诏书,再不起草,就赶不及在大军班师进都时宣读了!”楚朝辉大大咧咧的检查动作引来郑钰铭的抗议。 “诏书?”楚朝辉停止动作。 “就是周成他们的身份问题,封主的封地问题,封地的私兵问题,有功大臣封爵的问题。”郑钰铭扳了四根手指才数完。 “要废奴隶制了吧?” “不会一下子强制废除,先取消奴隶买卖再说。”取消了奴隶买卖,也就从源头掐住了奴隶制的生命。 “温水煮青蛙政策好。”楚朝辉赞赏地看着郑钰铭,能由西侯出面颁布制度改革,比郑钰铭自己直接施行受到的阻力要小。 郑钰铭自豪一笑:“就如蔚山人一样,观念可以不知不觉改变。” 吴国的半年战乱,花光了郑钰铭辛苦三年积蓄下的物资和钱财,不过这些物资和钱财并不是全部消耗一空,它消耗的同时,大大促进了蔚山地区各行业的发展。 军队的所需的一切军用物资都是由蔚山贵族跟郑钰铭合办的手工作坊、南埠山谷的工厂制造出来。战争花出去的钱又转变成利润回到郑钰铭和蔚山贵族们的口袋。赚得最多的是承制军服、军被和军鞋的十几个作坊。 蔚山一切有能力生产这些商品的工厂作坊主都接到了订单,这些工厂作坊主们全赚了个满钵,在工厂和作坊工作的工人,因为郑钰铭早和开厂开作坊的贵族有协定,他们也赚到了不菲的工资,那些在厂里工作的奴隶,因为跟平民的工资待遇一样,他们在实际待遇上,已经脱离了奴隶身份。 制造业主赚了钱,那些原料供应单位也同样分到一杯羹,蔚山的平民家庭纺织出现了联合。南埠纺织厂中的先进纺机式样慢慢泄露出去,聪明的工匠按照纺织女工口中描述的纺机模样和原理,山寨出适合家庭纺织的机器,山寨版的织布机没有南埠纺织厂的机器先进,但比原来大秦本土的纺机要好几个档次。 蔚山农妇用上这种纺机后,效率比原来翻了几倍。南埠纺织厂生产的都是中高端布料,农妇们纺织出的低端布,很好的弥补了蔚山高低端布不平衡的局面。 军服军被订单采用的布料大都是中低端布料,中端布料由南埠纺织厂吃了独食,低端布料就由蔚山的贵族织布作坊和平民家庭纺织提供。低端布料需要的量非常大,贵族作坊为了多挣钱只有增加工人,这些工人有大一部分是奴隶转变。 家庭纺织户的农妇们最初靠自己辛劳来加大产量,但她们再肯吃苦耐劳,也得休息吃饭上厕所,一台机器最多使用十四五个小时。有聪明的平民想出了让机器二十四小时不停的方法,就是当自家主妇纺织疲劳去休息时,他们雇佣一个会纺织的妇女到家里来继续织布,这样一来,机器就可以二十四小时在工作。 当人们发觉这样能在雇工身上赚到利润后,脑子灵光的立刻请木匠多造纺机,扩大雇佣规模,这些平民成了新兴工业作坊场主。 纺织分纺纱、织布、印染,为了提高产量和效率,纺织手工业者开始分工合作,纺纱的纺纱,织布的织布,织好的布又由专门印染的作坊印染,他们之间形成了相互依赖,相互扶植的商业链。 军服、军被形成了一个商业链,军鞋也是如此,只要会做鞋的作坊和家庭都在日夜开工。 郑钰铭下订单这些订单时,都有样品制版一起跟单下制造商手里,郑钰铭尽可能的在培养贵族和厂主作坊主的流水线制造意识。 郑钰铭下在蔚山地区的大笔订单不但让蔚山的工业作坊蓬勃发展,还刺激了楚国和陈国,甚至赵国的棉麻种植。这些国家的棉麻大部分被楚国商人收购,相比往年偏高的价格,促使种植棉麻的贵族们决定明年再扩大种植面积。周围诸侯国贵族的决定为郑钰铭新闻乐见,蔚山地区的纺织业如此发达,他却不想让棉麻成为当地主要作物。 除了军服军被军鞋,军需单上还包括各种生活用品、医药药草。军队所需的大量药物,由姜圭和山谷医徒是配置不过来。姜圭请示了郑钰铭后,将一些药丸药膏配置承包了出去,蔚山的医者都接到了业务,他们也因此获得丰厚报酬。军队采购的生活用品,同样让从郑钰铭手上得到秘方制造的蔚山小贵族们发了笔横财。 总而言之,吴国的一场百年不遇的大动乱,成就了蔚山从上到下的人民,他们统统在这次战争财中获益。在这一场忙碌制造过程中,蔚山资本有了初步发展。 蔚山地区不大,当地的封主都是小封主,引导他们抛弃奴隶制,将奴隶变为自由劳动力难度系数不大,但在吴国范围推行就没有这么简单轻易。吴国剩下的大封主,农庄里动辄上百的免费奴隶,要让封主一下子将免费劳动力变成有偿劳动力,肯定会引起大封主的反对,这对需要稳定发展的吴国很不利。所以郑钰铭请求西侯发布的四道诏书内容得温和,得带着隐蔽。 楚朝辉在郑钰铭挣扎着去前殿办公后,又小眯了一会。中午在卧室跟郑钰铭吃了苏妇精心烹制的午饭,才穿戴整齐,披了件斗篷,带着五个护卫偷偷溜出王宫,到郊外等候班师大军。 下午未时,太子笙在郑钰铭的陪同下,带着王庭大臣和贵族出了王都,到郊区三里远的地方迎接凯旋而归的军队。这一天,王都几乎成空城,百姓们扶老携幼挤在大道两旁等待观看勇士。 太子笙和群臣贵族刚到预订迎接的地方,一支一色装备的队伍,高举‘吴’王旗和‘楚’将旗,军旗之下是骑着高头大马,全身盔甲的楚朝辉、东、南司马,他们后面就是纵队横队排列整齐的士兵,最前是两百多辆战车,后面为扛着各种武器的步兵。 东、南两司马领军去边境是在夏末,士兵们身上穿的都是单衣,自漪姬切断军需供给后,军队的粮草衣物器械等物资都由南埠木船运送。这也造成两位司马手下将士身上的衣物跟蔚山大军颜色统一,样式统一,都是藏青颜色,上下短衣打扮,腰间系武装带,士兵脚上绑腿加布鞋,军官是绑腿加皮靴。 本来千军万马走来就有股威势,现在统一的服装,更增加了这股气势。 王都康城的人们从来没有见过军服还统一的军队,加上走在前列的步兵是楚朝辉亲手训练出来的五百奴隶平民士兵,这些士兵都经过队列训练,行走时行动步伐一致,给人的视觉效果更加冲击。王都百姓对这些精兵强将给予了最热烈的欢迎,欢呼声响彻天空。 这一天,西侯派使者在大军前发布了五道诏书。 第一道是所有参加平乱和抵抗唐军侵略的奴隶兵都恢复自由民身份,有显着军功的奴隶由各军将领论功向王庭请赏。因为奴隶士兵对吴国和平做出巨大贡献,吴国自此之后,取消奴隶买卖市场,也取消了追究烙印逃奴的法规。 奴隶买卖取消后,劳动力交易改成雇佣方式。 第二道是取消封主封邑上的私兵,封主的安全不用他们自己来保障,以后会由王庭来负责治安和安全。 西侯认为,吴国大乱的源头,就是姜大夫私养了8千私兵,有了底气才帮着漪姬篡位成功。他这道诏书声称要掐了封主拥兵作乱的可能。 第三道是推恩令,封主百年后可以将封地平分给自己的嫡子,当然,要分点给庶子也可以,只是庶子所得不能超过嫡子。 第四道是以后封赏功臣不会赏赐封邑,只会用钱财和升爵位来做奖赏,爵位可以由嫡长子继承,只是得降级继承。爵位只代表身份,不掌实权,但可议政。 西侯的四道诏书一出,贵族们议论纷纷,有三分之一人表示赞同,这些人中大部分是蔚山贵族,有三分之一的人茫然或者中立,有三分之一的贵族有不满。 第一道关于奴隶的诏书,没有要他们废除封地上现有奴隶的身份,这对他们现有利益触动不大,贵族们对此没有激励反对情绪。 第三道推恩令得到封主们赞同,儿子一多,总要有喜爱和不喜欢的,按照推恩令,自己喜欢的儿子哪怕不是嫡长子,分财产时可以光明正大的得到一份。 第四道将赏赐封邑变更为钱财和爵位,贵族们认为物质上差不多,再说最应该厚赏的郑钰铭和楚朝辉,跟着两人建功立业的蔚山贵族都没有出声反对,大部分功臣自己没有异议,王都小部分有功贵族自然不能出头反对。 只有第二道,有封地的贵族,对不能养私兵这条诏书有点不满。 不过面对眼前的几万大军,不满的贵族都选择了沉默。楚朝辉是这支军队的实际掌管人,而西侯的坚定支持者就是这位军权人物。两次内乱让吴国贵族们变得胆小,他们再没公开反对的底气。 西侯最后一道诏书是责令郑钰铭对王庭上下和有军功的将领士兵评功论赏。郑钰铭执行最后一道诏书执行得最干脆也最大方,奖赏名单一出,王庭上下的贵族全喜笑颜开。 第113章 从夏朝开始,就置了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大秦建国后,沿用也是这样的封爵制。爵位均世袭罔替,封地均称国,这样形成各种大大小小的诸侯国,诸侯国内又置侯、伯、大夫、士等爵位,侯、伯、大夫有封邑,对封邑也可以行使统治权、唯受命于诸侯。 这种封爵制久而久之,出现了尾大不掉的后果。聪明的诸侯君主意识到这种制度会让他们失去对地方的控制,就如秦天子失去对诸侯国的控制一样。 不想自己落到跟秦天子一样的地步,八年之前,赵国国君率先在国内进行了制度改革,将封主的封邑改成食邑,封主们封地上的农民为他们劳动交租,但不能在那里实施行政权,赵王将行政权收归回了中央。 吴国紧邻赵国,吴王也曾想像赵国那样进行制度改革,不过被漪姬劝住,漪姬正要靠姜大夫的封邑发展自己的实力,哪肯吴王大刀阔斧对封主们进行改革。漪姬劝谏的理由是,赵国先尝试变革还不知后果好坏,吴国完全可以等看到赵国改革后的变化再做决定。 被漪姬一劝,吴王的改革计划便拖延下来。赵国改革爵位制度后,国力一天天强盛,吴王却因为身体缘故,再无精力对吴国现状大刀阔斧。 有赵国改革成功列子在前,燕、楚、齐、鲁等国国君已经陆续进行了或者准备进行爵位改革。 西侯取消赏赐封邑和取消封地私兵,走的不过是赵王先走过的路,吴国国内的大世家已经在动乱中少掉一半,再加楚朝辉对全军的实际控制,西侯改革遇到的阻力比赵王当初变封邑为食邑还要小。 对贵族们改革的恶人由西侯做了,郑钰铭就得出面做好人来稳住人心。受取消封邑的改革制度伤害最大的,在吴国贵族眼里,其实是郑钰铭和楚朝辉两人。 郑楚两人的功劳,按照常规,楚朝辉最起码可以得到大夫级别的封地,郑钰铭这样的公子身份,侯爵级别的封地是逃不了的。现在郑楚两人不出声反对,众人就看郑钰铭如何奖赏有功之臣,郑钰铭的奖赏如果不到位,两人就会失去很多贵族的支持。 郑钰铭首先向西侯提议,骠骑大将军和东、南司马的爵位都提升一级,骠骑大将军由原来的伯爵晋升到侯爵,东南两位司马由士提升为伯,蔚山有功的贵族只在蔚山地区有地方爵位,在王都没有王庭爵位,这次被郑钰铭提议封分了大小不等的爵位。魏慎和魏仁两人被提议封分的爵位最高,为伯,魏慈为大夫,郭泗、陈蒙、余奎为士。最先投奔蔚山的封主们也在原有爵位上晋升一级,同时被提议封大夫的还有西侯封地的文宰。 郑钰铭提议的封爵贵族名单在人们的预料之中,只有周成和卫青、曾游三人封士的提议,引起贵族们的侧目,卫青还好,是郑钰铭和楚朝辉收养的平民,周成和曾游就是奴隶身份了(曾游的实际是山匪,为掩盖山匪身份,只能对外宣称是买来的奴隶)。贵族虽然议论纷纷,却没有谁出面谏言,盖因这三人功劳很大,如果他们是贵族,完全可以受封至大夫爵位。 除了荣誉上的奖赏,接下来就是物质上的奖励。为了补偿功臣不能得到封地,郑钰铭用大量黄金和珠宝玉器做赏赐,甚至从别墅拿出一套十二只水晶酒杯做赏赐品。 别墅中的这套水晶杯是无铅水晶高脚酒杯,花了郑钰铭姐姐一千多人民币从淘宝购得,外表非常美丽,在阳光下,会将阳光折射成七彩彩虹,杯子会像钻石般通透发亮。 这套杯子如果放到大秦市场上出售,定出的价格,除了国君级别的诸侯能问津,大贵族们都不可能买得起这套杯子中的一个。郑钰铭没有将这套杯子去变现,最主要是买家太难寻找,如果贱卖,会让山谷生产的玻璃品跟着掉价,这不是郑钰铭希望看到的。所以别墅厨房的现代化精美餐具很多,郑钰铭和楚朝辉情愿将它们打包收到储藏室发霉,也不想让这些精品流到奢侈品市场上冲击玻璃厂和瓷器厂产品的价格。 虽然不能用这些精品套现,却可用这些美丽到极致的物品收买人心。 十二只杯子被分赏给对平乱最有功劳的十二位功臣,每一只杯子用丝绸包裹,放在精致的香木盒中。 得到杯子做奖赏的贵族,看到杯子后心满意足了,这样美丽的杯子绝对可以换几座城池。每一个贵族都在心中暗下决心,要将杯子作为家族珍宝流传下去。 漪姬带着一起自焚的黄金,凝固重新提验去杂质后,连同内库的大部分玉器锦帛,被西侯交给郑钰铭做赏赐功臣和重建之用。郑钰铭就用这些黄金珠宝锦帛做了奖励。 不够资格得到杯子的有功贵族,被赏赐到许多黄金珠宝锦帛,这些财帛抹消了贵族没有得到封地的不平心理。一块封地幸苦管理半辈子收获的财帛才能跟赏赐相等,白花花的钱财放在眼前,总比年年收的赋税要有冲击效果,有物质补偿的贵族们,对西侯的那点不满消失了。 贵族们论功行赏完,接下就是对有功虎贲和蔚山士兵的奖赏。 楚朝辉不想吴国军队保留三万虎贲,他不希望吴国以后的常备军出身都是贵族,他希望军队士兵由平民和奴隶组成。给予贵族士兵好处来得到他们拥护,不如给平民和奴隶士兵好处来得轻松容易。 既然要减少虎贲士兵数目,就得想法让他们离开,可以让虎贲高兴离开不引起抗议,莫过于给予他们好处。当兵的虎贲们,大都是家境没落,想从军获得战功重振家族。 虎贲希望为君王的卖命卖力后得到钱财和土地。郑钰铭想法让虎贲离开军队就满足了他们这一愿望。虎贲军中凡是二十五岁以上,从军五年的,可以拿到一笔丰厚退伍费回家,同时会得到三十亩到五十亩不等的良田做奖赏。 给虎贲分配的良田来源来自没有封主的封地庄园,这些无主封地有三种情况,一种是被漪姬灭门没了近亲继承人的,一种是跟漪姬合作别灭的,还有一种是摇摆派,被郑钰铭和楚朝辉借口剥夺了封地的。这三类人的庄园土地都要重新分配,除了分配给平民和奴隶耕种,就是分配给退役回家的虎贲。虎贲们分配到的土地是私产,每年按亩交一成赋税,免税两年,可以自由买卖。平民和奴隶分配到的土地,每年也是交一成赋税,土地国有,只可转让种植,不得私自买卖。 这一措施公布,有一半虎贲要求退伍回家,毕竟有田有地已经达到他们当虎贲的预期目地。楚朝辉统统批准。留下的一万多虎贲,楚朝辉还是不想全部留在军中,他准备将三分之一的人分流去组建驿站,三分之一的人分流去各郡县维护治安。 吴国没有封主的地方,将设置郡县,郡县需要治安人员。这些措施行政措施现在还在纸上,以后会一步步施行。 楚朝辉解决虎贲的同时,面向平民招募士兵,士兵的年龄限制在十七岁到二十岁之间。士兵经过考验入伍后,每月有津贴,五年后同样可以退伍,将来退伍会享受到虎贲的一半待遇。 蔚山的士兵大都没有五年军龄,他们还不到退伍时候,经济上对他们的奖励只有钱财,政治上是取消奴隶的低贱身份。 “朝辉,打完仗,我发现你的军队建设依然是开支大头。”郑钰铭一手拿着账本,一手在算盘上劈哩叭啦打着。 “等军队开支不是大头时,你的国家就强盛和平了。”楚朝辉放下笔笑笑,他也在做着军队预算。 “我这里还没有开始重建呢,钱就跟流水一样出去了。”郑钰铭拍着帐本感慨。安抚贵族和解散虎贲,用光了西侯给他的黄金珠宝锦帛。如果不是有卫青从王宫内库偷运出来的财物,周成四处抄家抄来的钱财为底气,郑钰铭真不敢如此大手大脚。 “钱只有流动才能活起来。”楚朝辉走到郑钰铭背后,帮郑钰铭按摩肩膀。 昨天晚上两人刚成功品尝了深层次交流,虽然有军中医者的药物帮忙减轻身体伤害,但第一次总是会让郑钰铭交欢部位不适。楚朝辉早晨还可以多睡一会,郑钰铭却得起床办公,到下午更是要帮太子笙主持犒赏军队,楚朝辉一直留神郑钰铭的身体情况,看到郑钰铭边算着帐目,边用一手敲打背部,就知道郑钰铭的身体依然腰酸背疼。 “不错,放在内库中不如在社会上流通。”郑钰铭闭目享受楚朝辉的按摩。楚朝辉的按摩水平不亚于专业按摩师。 虎贲们拿着退伍金回去并不会放进箱子不用,他们新分配了土地,土地多的会雇人耕种,要购买农具,购买耕牛,生产农具的工厂、作坊养牛的农户都能从中获益。 “今天不早,咱们早点休息吧。”楚朝辉按摩按摩,一双手就按摩到不应该按摩的地方去了。 “我是要早点休息!”郑钰铭‘啪’的一下打掉楚朝辉不规矩的手,楚朝辉的意图他很明白,明天是公子光下葬的日子,郑钰铭不想拖着不灵便的身体去送别,所以楚朝辉的想法被郑钰铭一口否决掉了。 就在楚朝辉和郑钰铭歪缠之际,西侯和自己的文宰,正在议论着郑楚两人。 第114章 西侯的文宰公孙期只有三十岁出头,出生落魄贵族之家。七岁多父母生病相继离世,父系这边没有直系亲戚,被舅家接去抚养。公孙期的舅家家境也不宽裕,公孙期年纪虽小,去了舅家也得帮着为生计分忧,每天和大表哥负责放牧家中的十几头牛羊。 公孙期的父亲识字,在儿子四、五岁时开始对儿子启蒙。公孙期的父亲对儿子抱有很大期望,病痛中不忘督促儿子课业。父亲的谆谆教导,让公孙期对识字习文有种固执坚持,每天跟着表哥出去放牧牛羊时,总带着父亲留下的羊皮书温习。 西侯在封地经常外出巡视,每次经过公孙期的舅家附近,都看到这个十岁不到的孩子捧着羊皮书骑在牛背上默读,几次以后,西侯将公孙期招到面前提问,公孙期从善如流的回答,让西侯起了爱才之心。那时,世子笙六岁左右,西侯已经发觉自己儿子脑袋榆木。 为了儿子的将来,西侯花费了很多心血培养公孙期,他想帮脑袋不灵光的儿子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封地管家。公孙期二十岁左右,开始帮着西侯管理封地。 公孙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不但对西侯忠心耿耿,对有恩于自己的舅舅也给于厚报,不但将自己所得的财物平分给舅家,还应舅舅的要求,娶了自己的表妹为妻,虽然表妹长相很不出众,让公孙期沦为封地贵族们调侃的对象。 西侯对公孙期的人品很肯定,郑钰铭跟西侯了解封地的能干官吏时,西侯只提名了公孙期。 “大王,总理事拿内库钱财厚赏众人,将大王交予他的钱财挥霍一空。”公孙期跟着西侯节俭惯了,郑钰铭动不动就用几万财物奖赏有功之臣,看得公孙期实在肉疼。 “王庭贵族都跟卿一样气愤吗?”西侯微微一笑。 公孙期一愣,他微皱眉头:“好像没有,王庭上下好似对大王一片感激之声。” “这里有总理事的一个三年发展计划,你拿去看看吧。”西侯从身侧拿出一本计划书递给公孙期。 “三年国库翻三翻,国民收入翻两番?”郑钰铭列的发展规划条列很细,公孙期边看心头热血边在沸腾,这真是好一副发展前景图。“这能实现吗?” 西侯费尽五十年时光,才将封地由不毛之地发展成百姓勉强能填饱肚子的地方,郑钰铭制定的计划内容虽然带着很强说服力,公孙期还是对计划的预期目标不敢置信。 “陈蒙这人如何?”西侯没有直接回答公孙期的疑问。 “陈蒙给微臣的感觉是滑不溜手,不过很有才,他对总理事很忠心。”公孙期回忆那个有着山羊胡子细眼睛的老头。 “哦,一个滑不溜手的大家族族长,不到三年时间,就对从海外归来的总理事死心塌地了,你说为什么呢?”西侯像以往教导公孙期一样,引导他去思考。 “陈氏家族从总理事身上获利良多。”公孙期在蔚山时,曾听蔚山小贵族透露,陈氏家族封地种植的粮食作物都是从南埠引进,所办的厂都是跟郑钰铭合作,今年不但农庄粮食丰收,工厂作坊的利润也很惊人,蔚山小贵族私下猜测,陈氏家族的财产最起码翻了一倍有余。 “不但是陈蒙从总理事身上获利良多,整个蔚山地区从上到下都是如此啊。”西侯一口气说完,躺倒在靠枕上喘气。 公孙期连忙用手帮西侯顺顺心口。西侯等自己胸口气顺后,接着说道:“这也是蔚山能如此齐心紧跟总理事出兵讨伐奸妃的缘故。” 公孙期听完低头沉思。“微臣明白了,总理事奖赏丰厚,是为了消除大家对改制的不平,使王庭上下齐心合力,以后重建改制就可以顺利施行。” 赵国国王八年前进行封邑改革时,西侯曾跟公孙期探讨过这个问题,那时西侯是非常反对,因为改革了只对中央王庭有好处,对整体国家实力有好处,而对各地封主的利益,却只有大坏处。如今西侯继承王位,公孙期立场倒了个,清楚看出改革获利前景后,是最支持郑钰铭进行制度改革的大臣。 “公子明和楚大将军是很有本事的人,你以后跟他们多学学吧。”西侯在任何人面前都是肯定郑钰铭的公子身份。 “是,大王。”公孙期连忙低头领命,他知道西侯精神已经疲惫,自己应该告辞,可是他心头还是有一个疑问。“大王,那十二只水晶琉璃杯不是内库之物吧?” 那种美轮美奂的精致之物简直不是人间之物,吴国王宫内库如果拥有这样的宝物,不可能没有一点风声透出,既然不是内库所有,只能是西侯从封地上带来。王庭贵族很自然会有这样推测,公孙期作为西侯的心腹从未听说,所以他心中有种猜测。 “不是内库之物,是公子明从百慕国带来。”西侯呼了口气,他这个将死之人,看到那样晶莹剔透的美物后,心中还不由自主涌起占有之感,可是郑钰铭却毫不在意的将水晶杯献出,借西侯的名义赏赐给群臣,用它们来平息王庭贵族对改革的不满。 “这……公子明实在是轻财之人。”公孙期心中只余佩服。 “轻财足以聚人,律己足以服人,量宽足以得人,身先足以率人。卿跟总理事多学着点。”西侯从身侧拿出一份诏书递给公孙期。“卿去发布吧。” 公孙期接过诏书打开一看,诏书内容是封赏郑钰铭和楚朝辉伯爵爵位的诏书。 “大王,王庭大臣们提议的是侯爵爵位。”公孙期心中奇怪,西侯明显对郑钰铭和楚朝辉很赞赏,也很肯定他们两人的能力,为什么西侯要否决王庭议定的爵位,砍掉一级册封呢? 西侯看了公孙期一眼:“笙儿以后会加封的。”西侯说完,闭目再不言语。 公孙期拿着诏书站了一会,方才想明白西侯用意,他弯身朝自己的主公深深一拜,只觉自己要学的实在太多了。 “幸亏西侯活不长,如果西侯要再能活个三五年,王位可真不能让他去坐。”楚朝辉冷笑一声,将手中诏书扔到桌子上,西侯否定王庭贵族提议,将他和郑钰铭的爵位压低一级,为的不过是他的傻儿子。 诸侯国中的侯爵是最高爵位了,西侯如果径直将郑钰铭和楚朝辉册封到侯爵,等到太子笙继位,对郑钰铭和楚朝辉两人就会封无可封,新王对两人施不了恩,不能给臣子好处,臣子对新王自然不会特别感恩戴德。 西侯的这种做法,是后世很多皇帝留给继承人惯用的笼络方法,预备留给嗣皇帝的贤能大臣,在老帝王临死前,会被打压下去,等到嗣皇帝继位,再开恩提拔。臣子经过一抑一扬,自然对新帝生出知遇之恩,这种手法就是帝王心术,楚朝辉在历史书上见多了,当然生出反感。 郑钰铭摸摸鼻子,他的观点和楚朝辉一致,只是不会像楚朝辉这么直接说出来。在郑钰铭的认识里,西侯聪明不亚于余奎,他和余奎不同的是,余奎有贤臣之才,西侯却是具备帝王之能。 “西侯为了儿子一片苦心,情有可原。”郑钰铭就是看中西侯深爱儿子,本人又风烛残年,才敢将快到手的大权安在这位睿智老人头上。 “这倒是。”楚朝辉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爱哪怕相隔两千年,依然是同样浓重。“笙真是个有福之人。” 太子笙很有福,这个有福之人,在第二天一大早领着王庭所有群臣去给公子光的灵柩送行。 公子光本来是吴国公子中最低调的一个公子。随着许国名士王颉起草的讨伐漪姬诏书,公子光的名字被吴国普通百姓和大秦诸侯国熟悉。在郑钰铭和楚朝辉的刻意渲染下,迅速在吴国人民心中竖立了一位光明磊落的君子形象。漪姬对吴国的卖国行为暴露后,王都百姓很不齿漪姬所为,对被漪姬毒害的受害者给与了同情,公子光在王都百姓眼里,就是位悲壮圣洁的皎皎君子。 公子光灵柩下葬规格非常之高,除了寿衣没有使用诸侯国主级别的冕冠冕服,其他规格等同国主,甚至使用了柏木黄肠题凑下葬。 公子光灵柩送进陵寝椁室前,姜大夫和满门十二岁以上的族人、余党被执行了砍头极刑。姜大夫全族十二岁以下族人能保全性命,全赖郑钰铭极力争取,魏慎和骠骑大将军对漪姬和姜大夫太恨了,他们恨不得灭了跟漪姬和姜大夫所有有关联的人。 用乱党血祭后,公子光的灵柩在一片哀乐中送入陵寝,扶着灵柩的魏慎跟着进去后不肯出,到最后,是被魏仁和魏慈兄弟硬拖出来,陵寝椁室才得以封闭。 魏慎眼睁睁看着最后一块青砖砌上,将他用一生心血教养出来的年轻人与世隔绝后,猛吐一口鲜血,仰面昏厥倒下。 公子光的下葬仪式刚完成,郑钰铭和楚朝辉接到卫青和曾游从瞿城发来的急报,赵国太子赵轩,率领两万赵军,仅用半个月时间,闪电灭了卫国。 ****** 黄肠题凑  “题凑”是一种葬式,始于上古,多见于汉代,汉以后很少再用。 “黄肠题凑”指西汉帝王陵寝椁 室四周用柏木枋堆垒成的框形结构。所谓“黄肠”,颜师古注引苏林的说法即柏木黄心,即去皮后的柏木。棺椁周围用木头垒起一圈墙,上面盖上顶板,就像一间房子似的,外面还有便房。天子以下的诸侯、大夫、士也可用题凑。但一般不能用柏木,而用松木及杂木等。但经天子特许,诸侯王和重臣死后也可用黄肠题凑,如汉霍光死,汉宣帝“赐给梓宫、便房、黄肠题凑各一具”。 “黄肠题凑”一名最初见于《吕氏春秋》,据书中记载,天子礼葬时,用柏木堆垒成棺椁形状,外面有便房,也用柏木堆垒成,里面放有大量陪葬品。 第115章 卫国的公子适逃到陈国不久,就听到自己国家被赵轩灭国的消息。公子适听完眼前发黑,脑中嗡嗡作响,他从来没想到,不过是担任一次犒劳使者,会为自己的国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公子,陈国的大臣们向他们大王进言,要将公子交给赵国。他们说陈国不能收留祸根。”公子适的舍人从门外跑进来禀告。 “为什么陈国大臣要落井下石!明明是那赵太子狼子野心,设下圈套诬陷我,他是无中生有,制造了一个借口吞并卫国!”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后,公子适思前想后,终于想明白事情的真相。 公子适半个月前代表卫王带着粮草美酒和美女、美男去犒劳赵军,本意是讨好赵轩。公子适临行前,卫王对小儿子再三叮嘱,要公子适面见赵轩之时,不能有丝毫得罪之处。公子适到赵军大营见赵轩时,一直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赵轩和蔼随和的态度,让公子适精神放松,在当天晚上的欢宴上,美酒喝多了点,公子适到最后的意识是趴在酒桌上睡着,可当他半夜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在一所精致卧室之中,身边还躺着一个光溜溜的女人。 对于自己昨天晚上可能跟身边女子发生什么,公子适刚开始并不以为然,贵族们酒后跟侍女过夜的事情相当平常,很多设宴的主人还会特意安排家中美貌侍女陪客人过夜。 等公子适喊不到服侍自己的仆人时,他终于发觉不对劲的地方,他所在的地方不是卫国王宫,也不是卫国贵族的府邸,而是赵国的军营。军营中是不可能有女人的,除非是卫国昨天送给赵轩的美貌侍女。 想到自己可能睡了赵轩的侍女后,公子适也没有多惊慌,只是有点难为情。他准备去面见赵轩,向赵轩请个罪,请赵轩原谅他酒后失礼,作为赔偿,公子适觉得回王宫再挑选几个美人送过来就行。 公子适想好应对之策,穿好衣服去找赵轩赔罪。到了军中大帐,赵轩已经外出巡查,公子适只见到了赵武宰。赵武宰听完公子适吞吞吐吐的道歉后,哈哈一笑,拍了拍公子适的肩膀,笑说不过一个侍女,让公子适不要放在心上。赵武宰的宽慰,让公子适心底的一点不好意思烟消云散,他安安心心跟着老臣子回卫王宫向卫王复命。 让公子适没想到的是,他和老臣子刚交完差离开,赵轩就派了使者,气势汹汹冲着卫王面前问罪,罪名是卫国公子侮辱了赵轩的宠姬,侮辱后还将那宠姬杀死掩盖罪行,赵轩巡查回来发现宠姬尸体大怒,派使者来跟卫王讨说法。 公子适虽然是卫王疼爱的小儿子,可是卫王在赵使者的怒火面前,连声答应要将小儿子交给赵轩随意处置。 卫王软弱怕事,卫太子却一腔怒意,不说赵轩所谓的宠姬不过是卫国送去的侍女,就是真是赵轩的宠爱姬女,也没有因为一个低贱女人向一国公子兴师问罪事情,赵轩这么大动干戈欺人太甚。如若为了一个贫贱女子,卫国将自己国家的公子交出任由处置,卫国以后在诸侯国面前还有什么颜面?在大秦还有什么尊严? 卫太子和卫王在王庭上当场争执起来,王庭的贵族们也分成两派,各执一词。消息传到后宫,卫王后怕小儿子会被交给赵国受侮辱,连忙派人传信公子适,让他先离开卫国到陈国躲避,等事情平息了再回王都。 卫王得知儿子逃出卫国后,低声下气地向赵国使者道歉,并许以许多金银珠宝和美女赔罪,只请赵轩看在公子适年幼无知的份上原谅。赵国使者听到公子适已经逃离,当场冷笑三声,甩袖回军营向赵轩汇报。 赵国使者径直走了,卫王却不敢将此事就此揭过,他还是让老臣子带了大量金银珠宝,新挑选了八位美女,准备送去赵营向赵轩赔罪。老臣子带着金银财宝和美女的队伍还没有走出王都,赵轩率领大军攻打卫国城池的消息就传来了。赵轩声称,卫王袒护自己儿子拒不交出,为了洗刷自己的耻辱,赵轩要攻下卫国国都亲自搜查。 卫国王城坚守半月后城破,卫王率领王庭百官出王宫向赵轩投降,卫太子自刎于太子府。赵军全面占领了卫国。 公子适刚逃到陈国时,陈王还以礼相待,陈王庭的文武百官大都对公子适的遭遇很同情。但当赵轩灭了卫国的消息传来后,陈王庭一些百官的态度改变了。 一部分大臣觉得不能任由赵轩灭掉卫国,因为陈国跟赵国相邻,赵国强大了会威胁到陈国,这些大臣建议陈王发兵帮助公子适复国,阻止赵国吞并了卫国后坐大。 一部分王庭大臣则持反对意见,他们认为,赵国国力比陈国强大,陈国要击败赵国,非举国之力不可,为了一个犯错的小国公子,陈国不需要付出这样大的牺牲。对于赵国以后会更加强盛威胁到陈国,这些大臣认为不需要担心。赵国不会因为吞并了一个小国家就变得天下无敌,到那时,陈国完全可以和楚国结盟共同对付赵国。陈国和楚国都是大秦六强之一,两个强国联盟,难道还怕一个赵国? 陈国王庭分成两派争论之际,赵轩派使者出使陈国,称赵陈两国向来友好,赵国对卫国用兵,完全是因卫王室之间的私人恩怨。赵轩在文书上再三强调赵国要跟陈国世代睦邻友好下去,为了不影响两国间的睦邻友好关系,赵轩请求陈王将公子适交给赵国处理。 赵轩使者的到来,建议帮公子适复国的激进大臣在庭议中迅速处在下风,保守大臣们声音高涨,附和赵轩文书内容的声音越来越多。跟公子适交好的陈国大臣,连忙将消息透露给公子适的舍人知晓。 “公子,我们得离开陈国,陈国不是公子的登身之所。”公子适的舍人建议。 “离开陈国?离开陈国还能去哪里?”公子适眼睛通红,陈王的母后是卫国公主,是卫王的姑姑,卫王室跟陈王室有姻亲关系。 “我们去楚,楚国跟赵国向来不对付,公子去楚避难,想来楚王会欢迎公子的。”既然不能指望姻亲保护,就只能投靠敌人的敌人。 趁着陈国王庭还没有争论出结果,公子适和自己的追随者偷偷出了城,一路往南直奔楚国。 无论是公子适在选择逃亡之国,还是陈国国主和大臣寻求联盟准备将来共同抵抗赵国,他们谁都没有将吴国放在挑选范围之内,在他们的眼里,经过战乱的吴国不再是一个强国,仅是个自保都艰难的病弱国家。 被周围诸侯国认为元气大伤,自保都艰难的吴国,驻守在瞿城的边防军却异常顽勇。赵轩带领大军撤离吴国边境去攻打卫国王都之时,卫青领着两千骑兵,不声不响拿下了卫国边防城池,占据了卫国通向吴国边境的咽喉。 赵轩吞并了卫国后,得知咽喉口失守,连忙调动一部分大军返回,想夺回失地。这时,老天再一次帮了吴国,从北方来的寒流再次强劲袭来,气温顿时降到滴水成冰的地步。卫青指挥城池中的士兵和百姓,向城墙上泼温水结冰,不算难攻的城墙变成了冰墙,滑溜的冰墙没有着力点,赵军的攻城云梯无法搭起,攻城自然白费力气。 赵轩指挥大军攻打了两次,发觉攻城艰难,加上天气太冷,很多赵军士兵开始生病,只得暂时退回咽喉口以西的一座小城驻扎,准备等天气暖和了再发动进攻。 “太子!军中粮草供给不上了。”赵军军需官的汇报打乱了赵轩的作战计划。 “能不能就地征到粮草?”赵轩的心情烦躁,打起卫国来很顺手,跟吴交战却总别手别脚。 “不能!”军需官摇头,卫国这几年连续灾年,卫国老百姓早就在温饱线上下挣扎,卫王为了供应赵军粮草,已经派大臣在全国搜刮过一次,从老百姓身上能榨出的油早榨光了。 “国内的粮草呢?能不能尽快运来?”卫国的百姓已经算赵国百姓,赵轩肯定不想将当地百姓逼死,他只能指望国内的粮草能供应得上。 “道路泥泞,行走艰难,运送粮草实在困难。”军需官继续摇头。 “如今军中粮草还能维持大军多久?” “最多二十天。” 赵轩点点头:“你退下吧,孤知道了。” 赵轩在忧愁军队粮草时,卫青也在忧愁军中的军需。吴军的粮草是靠商人运送,商人虽然重利,可也无法战胜恶劣的天气。卫青忧愁的不是粮草,而是兵器和箭支供应,北侯在封地囤积了粮草,囤积的兵器和箭枝质量不行,卫青带领的士兵本就靠武器先进在作战中占的优势,如果铭辉山谷的武器供应不上,士兵去使用劣质的武器和箭枝,卫青和曾游所带领的军队士兵跟敌军相比,就不具优势,面对比自己多了一倍多的赵军,就处处落在下风。 咽喉口对吴赵两国都有很重要的战略意义,占住这处地方,吴国西北方的边防压力就小得多,如果失去这个咽喉口城池,吴国需要防守的边防线就要扩大两倍。不到万不得已,卫青是不肯放弃这座城池。卫青现在就祈祷着气温不要转暖和,靠着冰墙守住城池等待到后援。 就在赵轩和卫青都进退两难之际,西侯在寒冬腊月宾天了。 第116章 卫青最先的消息是用飞鸽传回的,因为绑在飞鸽腿上的字条不能太大,卫青写在纸条上的内容也很简短,除了向楚朝辉报告赵轩对卫国用兵的消息,只附上他想趁赵轩大军离开,趁机夺取已经被赵军占据的咽喉口城池计划。 “不枉我为这小子取名叫卫青。”楚朝辉看完纸条,不由哈哈大笑,卫青对形势的准确快速判断能力让他欣赏。吴军抢占下卫国的咽喉口附近的城池,看着好似只占了卫国四十几里微不足道的地方,可是这四十几里却是通向吴国国内的要隘,守住要道口,吴国西部边境四分之三的地方就不用派兵驻守,那些地方不是高山峻岭,就是河流森林,人要从那里进入吴国,非得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是吴国边境的天然屏障。 “你就不担心他自我膨胀?”郑钰铭听到楚朝辉夸奖卫青,心中为霍思中不平了。 几次大战中,卫青敢想、敢做、敢冲的胆大行为,在出兵讨伐北侯的军事行动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不到十七岁的少年像颗耀眼的明星那样夺目,也因军功累累,被封了士爵。 郑钰铭承认卫青是个不错的军事人才,卫青表现自己才能的同时,也为自己赢到了荣誉和地位,而闷声不响在南埠和山谷协助余奎搞地方建设的霍思中,保证着蔚山大军的军需,发展着当地的农工商业,同样起着重要作用,可是得到的待遇就无法跟卫青相比。 霍思中因为南埠和山谷不能太显眼,只能做一个幕后功臣。郑钰铭无法给霍思中请封爵位,官职也仅是南埠理事助手这样没有品级的小吏。 “是啊,卫青太年轻,几场大胜后,要骄傲自满就糟了。”楚朝辉摸着下巴附和,不过脸上还是一片满意。 “我总怕卫青仗着聪明太爱表现,年纪轻轻获得太多荣誉,会因此自负。像思中,虽然不是特别聪明,可一步一个脚印,做出成就也从不骄傲,也不表功。”郑钰铭踩卫青一脚的时候,不忘抬高自己的徒弟。 楚朝辉终于听出郑钰铭嘴里的酸味,郑钰铭在为霍思中打抱不平。“两人都不错,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两人放在一起很能互补。”楚朝辉说到这里,挨着郑钰铭坐下,一手搂过郑钰铭。“就像你我,在一起就是天下无敌。” 郑钰铭偏头,用一只手将楚朝辉贴过来的脸慢慢推开。“怎么说着两孩子,你就开始自吹自擂起来。” “这我可没吹,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完美吗?”楚朝辉嘴巴倾到郑钰铭耳朵边低声调笑。“特别是在床上,我们更完美,是不是?” 郑钰铭想起晚上的疯狂,脸上涌上红色,他眼睛瞄了瞄半开的房门,房门外传来大牛和木头的嬉闹声,不由朝楚朝辉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 楚朝辉贱贱低笑,仿佛刚才真偷到了腥。 “大人!宫内有紧急情况。”郑钰铭和楚朝辉正在打眉眼官司,马仁的声音传了进来。 “什么情况?”楚朝辉一脸的色相立刻转成严肃状。 “姜医者派人送来口信,大王身体有情况,请两位大人速去。” 郑钰铭听完一下站起,吴国正跟赵国在咽喉口兵戎相见,西侯如果在这种时候死掉,对吴国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会这么快吧!”楚朝辉皱眉,接到卫青的消息后,他本已准备亲自带领一万军队去边境支援,可如果西侯在这当口断气,楚朝辉就不敢离开王都将郑钰铭独自留在王都,一个国主去世总会引起局势震荡,哪怕这个国主仅在位一个多月。 郑钰铭和楚朝辉赶到王宫,西侯已经陷入昏迷,太子笙在父亲床前已哭得喉咙沙哑。 “明,父王不理笙了。”太子笙见到郑钰铭就如见到救星,西侯清醒中,总时时向儿子灌输郑钰铭本事非常,要求儿子以后有什么事都去找郑钰铭解决。 “太子,大王只是累了,他想多睡一会。”郑钰铭半搂着太子笙,用手轻拍他的背部安慰。 “父王会像祖母那样睡下去,以后一直不理睬笙的。”太子笙身体微微颤抖,他在恐惧。 “大王哪怕睡着,他也会想法梦到太子,他怎么会不理睬太子呢?”郑钰铭对太子笙很耐心,太子笙以后是他治理吴国的工具,也是他名义上的叔叔。 “对啊,原来祖母就经常到笙的梦里来,父王比祖母还喜欢笙,他更会来笙的梦中。”太子笙这样一想,就觉得死并不是太可怕,他们父子还可以在梦中相见。 楚朝辉瞥了太子笙一眼,不知怎么的,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悲凉,昏迷的西侯一定是相当无奈的,可是再无奈,在生死面前,都由不得你讨价还价。 “情况怎么样?”楚朝辉走到床前,跟正在忙碌的姜圭了解情况。 “很糟。”姜圭直起身,眼睛扫了下趴在郑钰铭怀里的太子笙,小声说着西侯的身体情况。“大概就这几天了。” “不能拖到明年吗?”现在是十一月底,楚朝辉希望西侯能挺过春节。 “不能,最多七八天时间。”姜圭一口否决。西侯的身体就像耗尽了油的灯,没了油,灯芯自然要灭。 “大王还能醒来吗?”郑钰铭安抚好太子笙,脱身走过来看望西侯。 西侯静静躺在床上,除了胸口微微起伏,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生气,眼角和眉头的皱纹没有平时那样深刻,鱼尾纹仿佛浅了许多。 “圭尽量吧。”西侯能不能意识清醒,姜圭没有多大把握。 郑钰铭和楚朝辉在西侯寝宫呆到深夜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这下怎么办?”郑钰铭和楚朝辉泡完澡,躺在床上商量怎么应付赵国。 “今年春节前,王都不能向边境发兵。”楚朝辉一手半搂着郑钰铭,一手放到脑后。 “是因为我吗?”郑钰铭翻身侧伏在楚朝辉的胸膛,耳朵可以倾听到楚朝辉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不错,西侯就是这几天的事,如果我带了大军去边境,你留在王都太不安全了。”收到卫青的密信后,楚朝辉本来决定亲自带兵去支援咽喉口。 “可是咽喉口那没人支援的话,一样会有危险。”郑钰铭忧心。 西侯去世,吴王庭肯定会有些动荡,没有楚朝辉坐镇威慑,搞不好王都还真会出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如今周成带了五千人马驻扎唐国边境,卫青和曾游带了五千在西北边境,达城布置了三千守军,南埠和山谷有一千兵力,谡平原常驻五百士兵,王都虎贲正陆续复员,王城中的总兵力只有一万五千,其中有五千还是刚招募的新兵。跟赵国开战就得抽调走一大半人马,王都是名副其实的空虚。 “这得看赵国太子想不想跟我们打上一仗。”楚朝辉觉得,赵轩一口吞下一个卫国后,最紧要的应该是如何消化掉这个国家,不是再找一个难吞的诸侯国再干上一架。 如果不是卫青偷着去抢占了咽喉口城池,楚朝辉可以断定赵轩今年不会有攻打瞿城的计划,这位赵太子一定会等消化好卫国,再对吴国发动兼并战争。 咽喉口城池对吴国重要,是守住边防的重要城隘,对赵国也一样重要,赵国控制住这里,就控制了通往吴国的门户,赵国只要准备充足,随时可以通过咽喉口城隘向吴发动战争。 咽喉口城池是必争之地。可在楚朝辉眼里,咽喉口对吴国再重要,却不如郑钰铭对他重要。 “朝辉,你还是领兵去边境支援卫青,如果王都有变,有魏仁的三千士兵,马仁的五百护卫保护,我不会有事的。”郑钰铭心中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楚朝辉摇头:“等有事你让我对谁去后悔?” 有些时候,郑钰铭的表情和楚朝辉记忆中的父亲重叠,楚朝辉的父亲也是个对理想非常坚持的人,只不过,在那个年代,那种理想是个悲剧。楚朝辉有时敬佩怀念父亲的那种坚持,有时又恨透那种固执。楚朝辉的父亲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怀着切·格瓦拉一般的骄傲,加入了缅共的天朝知青。 “朝辉……” 郑钰铭还想说服,却被楚朝辉用嘴巴堵住:“今天不做决定,我们先把别的要紧事办完。” 楚朝辉当天晚上的要紧事办得太卖力,第二天早上起床晚了点,等他到达自己的军事总理事府,黄钟已经等他等了半个小时。 “大将军,情报处查出王都有别国密探。”楚朝辉如今的最高官职是军事总理事,比武将的最高级别大将军还要高上一等,不过因为习惯,人们还是称呼楚朝辉为大将军。 “是哪些国家的密探?” “有三处确定是赵国的,两处是楚国的,一处是陈国的,还有两处只是怀疑,还没查出是哪个诸侯国的细作。”黄钟将调查资料双手递到楚朝辉面前。 楚朝辉打开资料细看,这些细作密探大都是以商人身份为掩护,在康城四处探听消息。 “大将军,要不要将这些细作密探一锅端?” “不,端了他们,他们的主子还会继续派人前来,与其花费力气排查陌生探子,还不如留下这些已知。”楚朝辉摇了摇头。 “属下明白了,会派人严密监视他们的行动。”黄钟领会楚朝辉的意思。被发觉的密探已经不能称之为密探,可以掌控的密探,总好过未知的探子。 楚朝辉手指在资料上敲了敲,微微笑道:“有时候,这些密探还可以帮我们做点事呢!” 腊月初,吴国继位不到两月的国主昏迷六天之后,在一个寒冷的凌晨时分宾天了。总理事公子明派使者向秦天子上书,请求天子为西侯赐谥,同时禀告秦天子,太子笙继承吴国国主之位。 西侯宾天的第四天,赵轩就知道吴国王都城内发生的最新动向,他拿着情报看了良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选派了一位嘴巴伶俐的使者去吴国王都吊唁西侯。 第117章 吴国王都康城二十几里外的一个七十几户大的村落,东边的天际还乌漆乌漆,一座低矮土墙茅草屋顶中的毛老大就醒了。 “孩他爹,天要亮了吗?”土炕上铺的干草随着毛老大翻身发出‘悉悉嗦嗦’的响声,惊醒了盖着破棉被的毛老大媳妇,毛老大媳妇把睡在两人中间的五岁女娃往怀里搂搂,小声问着丈夫。 “没,咱家的鸡还没有叫。”毛老大从昨天躺下后,一直不能睡沉,他的耳朵边总好似听到了鸡叫,醒来却发现家中很寂静。 毛老大媳妇跟丈夫一问一答后,睡意消除了,见丈夫不想再睡的样子,索性和丈夫说起了话。 “孩他爹,柱子说的是不是真的?去当兵真能分钱分地?”毛老大媳妇嘴里说的柱子是他们村上的一个十九岁后生。 九月份,村中十几个年轻人被所属的封主拉了壮丁,除了柱子被分派到西司马的大军中当了辅兵,其他村人都留在王都,蔚山大军破城太快,留在王城的辅兵还没被派出做炮灰,漪姬和姜大夫就玩完了,这些强拉的壮丁被陆续释放回村子。毛老大在封主强拉壮丁时,正好带着媳妇女儿去了山中老丈人家,幸运躲过了这番折腾。 西司马的大军在蔚山道口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了王都,也传到了离王都不远的毛家村,毛家村上百分之九十都以毛为姓氏,村上五代之内都能算出亲戚关系,村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都为毛柱子担心,因为在王城当辅兵的村人都安全回来了,而毛柱子还没有音信,大家心底猜测毛柱子已经死在蔚山。 让人没想到的是,毛柱子在半个月前出现在村口,人虽比离村时黑了许多,却胖了一些,身上穿得也光鲜,上身甚至套了一件很厚的棉衣,脚上还穿了一双皮制的鞋,只不过鞋大了点,毛柱子在皮鞋里塞点干草才能穿住。 毛柱子穿着不是毛老大注意的重点,而是他带回的王都征兵消息。 “这事不假,咱们族长到王都去专门打听过了,大将军招兵不问身份,只要十七岁以上,二十二岁以下都可以报名参军,参军满五年就可以回来,到时分田分钱,乡间公用农具还得优先照顾有士兵的家庭。”毛老大不太相信柱子,却相信族长,族长在村中威信很高。 柱子平时有点爱说大话,当他回到村子叙说自己的经历后,村中有只有一小部分相信柱子的说辞。 柱子回来后大肆夸耀军队的新政策,柱子给运用粮草的商人当脚夫赚到了报酬,也尝到力气换金钱的好处,所以在王都城战胜利后,毛柱子并没有回村子,而是找了份修缮城池的工作,一直做到王都城墙修好,领了报酬才高高兴兴地回家。 毛柱子回家前,楚朝辉对军队的改革政策刚出来,一半的贵族虎贲将复员回家,军队减员的同时,开始招募新兵,新兵不问出身。新兵入伍五年后复员可以享受退伍虎贲一半的待遇深深吸引了老百姓的眼球。 “五年退伍可以带回买两头牛的钱,还可以分到二十到三十亩的良田。”毛老大媳妇憧憬着。一个平民家庭,也许穷其一生都凑不够一头牛钱,牛的价格很高。 “楚将军军中的士兵平时还发军饷呢,柱子跟军中士兵都打听清楚了,穿衣吃饭都不要钱,军饷是可以存下来托军差送回家。”毛老大补充。 “可是打仗总有危险,上了战场刀剑无眼,孩他爹,还是别走这条路吧,咱们村子的封主被新王砍了头,村长说,咱们种的地会重新分配,分到后可以让我们一直种下去,田地上的赋税以后只收一成,比原来减少两三成呢。”当兵很有前途,但在毛老大媳妇眼里,丈夫的命更重要。 “唉,田地重分只是让你种,不是咱们自己的。当兵以后分到的地可以是自己的,可以留给咱们的孩子,再说,我要当成兵,一个月就可以拿到军饷,有钱可以买点粟米,咱家就可以熬过明年的青黄不接。”毛老大摸摸媳妇的肚子,那里有他们第三个孩子。睡在这对夫妻的中间女孩是老大,老二是男孩,只是在一岁多夭折了,毛老大希望第三个孩子是男娃。 毛老大媳妇仰头看到自家破了个洞的茅草顶,不由叹了口气,如今的新王庭颁布的政策对平民不错,可是许多人家和毛老大一家一样,秋收的粮食被封主和漪姬几次征收后,家中已经没什么余粮,怎么活到明年夏收是个问题,这也是毛老大想去当兵的原因,因为当了兵满一个月就会发军饷,军饷就成了活命的稻草。 夫妻俩正叹着气,门口鸡窝的公鸡打鸣了。毛老大立刻一骨碌爬了起来,边穿着麻衣麻裤,边嘱咐妻子。 “孩她娘,你今天不要外出了,和大妞就呆在被窝。”毛老大家中只有一条厚麻裤,一般是谁外出有事谁穿。毛老大穿走厚麻裤,他媳妇就只有一条单裤可穿,如今外面的温度滴水成冰,毛老大怕怀孕的妻子外出会被冻坏。 “知道了。”毛老大媳妇往被窝里钻了钻,被窝少了丈夫,温度立刻降下许多。 毛老大家不但只有一条厚麻裤,还只有一条破棉被,这条棉被也是毛家最贵的财产,毛老大的父母和弟弟晚上就只能钻在干草中,盖着毛糙的粗麻被子睡觉。 虽然毛老大在鸡叫时就起了床,当他穿好衣服赶到村长家,他并不是第一个到达,毛柱子和村中另一个年轻人已经在了。 “柱子,早!”毛老大跟村长打过招呼,转身亲热的招呼毛柱子。 “不早啦,毛大!”毛柱子的眼睛瞄了瞄毛老大身上的厚麻衣麻裤,扯了扯身上五成新的棉衣,把下巴往上抬了抬,他的棉衣比毛老大的麻衣麻裤要暖和多了。 毛柱子被商人聘用做了脚力后,干活卖力,嘴巴很甜,很讨商人喜欢。商人见毛柱子身上褴褛,脚上只有草鞋,这样的衣着难以抵挡寒冷,就把自己不穿的旧棉衣给了毛柱子,又帮毛柱子到皮鞋商那里低价买了双次品皮鞋。毛柱子找人借了针线将次品皮鞋脚尖的破洞补了补。 “呵呵,是不早了。”毛老大有求毛柱子,面对毛柱子的傲慢回答,依然陪着笑脸。村里年轻人今天要到王都报名参军,对于最熟悉楚大将军军队情况的毛柱子,村人都很巴结。 “毛大好像过了征兵年龄了吧?”毛柱子见毛老大依然陪着笑脸,心中不由畅了口气。毛老大在十六岁就娶上了老婆,是村中最早娶上老婆的后生,毛柱子今年十九岁还没定下亲,心里对毛老大一直有股嫉妒。 “没有,没有,我今年正好二十二。”毛老大连连摆手。 “二十二?”毛柱子狐疑的看了看毛老大显老的面容,在他印象里,毛老大好像早过了二十二岁年纪。 “我家大妞今年五岁,是我成亲第二年有的。”毛老大连忙摆出能证明自己年龄的证据。 毛柱子低头扳了一会手指,算出毛老大真没有超出征兵年龄范围。 两人正算着年龄,村中想去当兵的年轻人到齐了。族长将家中的骡子套上木板车,将村中五个年轻人都载着往王都赶去。这时东方天际微白,路上的泥泞地冻得硬实,骡车在泥土开化前可以行走。 “柱子,再跟我们说说楚将军是怎么发动神功打败奸妃的。”族长的骡车没有车厢,毛家村的年轻人背靠背坐在车板上,两腿落在车板旁。 “哈哈,说起楚大将军怎么发动神功,没有谁比我清楚,两次神功我都是亲眼见到。”早晨的低温没有冻住毛柱子的神气。“在蔚山道口,奸妃派的西司马领了三万大军冲击楚将军阵地,你们不知道啊,当时气势汹汹,楚将军那边只有一半人马,我在阵地后为楚将军担心死了。” 毛柱子当时并没有为蔚山大军担心,那时他一心盼着西司马快快打个胜仗,夺下达城好让他吃饱肚子。 “柱子哥,你有没有帮着楚将军杀乱党啊?”村中最年轻的一个小伙子插嘴。 “那西司马叛将就怕辅兵会帮着楚将军,所以什么兵器都不给我们。”毛柱子翻翻白眼,那时饿得路都走不动,发了兵器也抗不动。 “柱子别理这小子打岔,继续说楚将军怎么发威。”村里一个大小伙对着插嘴的年轻人拍了下头。 “楚将军面对千军万马,面不改色,心不跳,只等乱军进攻到一边,祭起法术,从口中喷出上百条火龙,将乱军全部烧死……”毛柱子眉飞色舞,好似亲眼看见。 其实真相是,毛柱子只听到前面劈哩叭啦一阵作响,军队前部升起一股青烟后,西司马全军就开始乱套。向前冲阵的虎贲全部掉转方向往后跑,呆在军队后侧的毛柱子拼尽力气逃到一侧,躲在一棵大树后才免了被马车和溃兵踩死。在蔚山道口大战结束后,毛柱子都不清楚西司马的虎贲遇到了什么。 毛柱子不清楚亲身参加的战役失败原因,但做劳役运送粮草跟随蔚山大军到王城,蔚山大军攻打王城用火药炸城门,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想那王都城墙多高啊,可是楚将军仅仅对着城门喷了两口火,城门处就被火烧塌了,讨伐大军轻松就攻进了王都,一鼓作气平了奸妃作乱。” “柱子,这么说来,楚大将军本领通天,跟随他打仗没有危险,是不是?”当村中年轻后生沉浸在楚朝辉的神勇之中时,毛老大却有新发现。 “那当然,跟着楚将军打仗怎么会有危险?不但没有危险,还只有享福,每天可以吃三顿干饭,每顿管饱的!还有盔甲棉衣棉裤,脚上还有棉皮鞋,喏,就是我脚上这种!”毛柱子又一次抬高他的双脚,让大家看清这双有一个洞的次品军鞋。其实蔚山大军只有三分之一士兵装备了皮制鞋,其他都只是棉布鞋。 虽然西侯在十天前宾天,王都康城除了城楼扎起白麻布,跟平时并没有什么异样。毛家村的骡车到达王都北城门时,北城门已经打开,几个短装打扮的人,押着一辆马车慢慢迎面走出城门,毛家村骡车上议论参军的声音让这几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东家,来王都报名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不要一个月,吴国就可以招募到上万人马。”一个头上戴着皮帽的伙计靠近看起来是货物东家的商人低声嘀咕。 “吴国这是拼死要跟我们赵国决战啊。”货主模样的头目阴沉着脸。 “东家,又出来一队往瞿城运粮草的货车。”戴皮帽的伙计将自家的马车往路边赶了赶,他们是赵国设在吴王都的密探,每天赶着马车出城只是要摸清吴国向瞿城边境运送多少粮草,以此估算吴国会派多少人马赶赴边境跟赵国作战。 与赵国密探慢悠悠的行进速度不一样,从后面超上来的十几个骡车马车组成的商队行走很急,队主骑着马跟在商队后还连声催促:“大伙加把油,快点送到目的,我们也许好赶回过个年。” “东家,我们知道!”坐在马车上赶牲畜的伙计高声回答,这趟押车报酬丰厚,赶在年前送完货回家的话,大家都可以过上个富裕年。 “这位东家,瞧你们风风火火的,是要把货物运到什么地方?”戴皮帽伙计笑着和车队队主搭讪。 “自然是运到该到的地方。”车队队主商人神色警惕,他负责押运的这趟货物签过保密协定,不能告诉外人车队运了什么,要运到哪里。 赵国密探头目见车队队主一副戒备模样,连忙给戴皮帽的手下使了个眼色,戴皮帽的伙计立刻住口不再询问。 等到车队走远,赵国密探头目才嗤笑一声。“地上车轮痕迹很深,货车上装载的肯定是粮食那样的重物,这种难行路的天气还往北去,不是给瞿城送军粮,是什么?” 吴国这种要准备大战的现象已经有半个月之久,早在十天前,西侯凌晨宾天后,密探头目立刻派人往赵轩那里送去所有情报,当时递送情报还有点忐忑,但接下来连续观察到的情况,让密探头目庆幸自己递回的情报准时。 北城楼上,黄钟正注视着慢慢行走的赵国密探商队,这个商队,每天乔装打扮成各式商人,早晨出城,晚上回城,就在北城门外的大道上观察过往情况。 黄钟对楚朝辉大张旗鼓招募士兵的意图有所了解,但对楚朝辉用优厚报酬雇佣商人向王都北部大道运送货物有点不解。商人们运送的货物并不是要运到瞿城,而是运到要修建驿站的地方,车上密封的麻袋里不是粮食,只是砖石,是建驿站的建筑材料。 “哎,也不知道大将军这样做是为了什么,王城里的废弃青砖和石料不多了啊,也不知道能够让商人们再运几天。” 第118章 西侯薨逝后,郑钰铭除了上书秦天子,还代表吴国王室先向周围诸侯国国主发去讣告,五天后,西侯饭粱含璧小殓。大秦丧葬礼节,诸侯五日小殓,天子七日小殓。 西侯小殓之时,太子笙抚尸捶胸顿脚痛哭,几次哭晕,郑钰铭担心太子笙悲痛过度太伤身体,不得不让姜圭配置了一点助睡眠的药物,骗太子笙服下保证身体得到休息。 西侯薨逝八天后,一只信鸽在天黑时飞进了吴国王都康城的总理事府。 “哈哈!赵太子派使者来吊唁了。”楚朝辉手中是卫青从咽喉口城池用信鸽传来的消息。 赵国的密探送信给赵轩,翻的是小路才能绕过了咽喉口。派使者来吴国吊唁却不会偷偷摸摸翻小路,走的是大道,得正大光明地从卫青控制的咽喉口通过。卫青放使者入境后,连忙飞鸽传信给楚朝辉知晓。 西侯小殓后,要过二十一天才会下葬,在这期间,太子笙继位,成为吴国新国主。周围得到讣告消息的诸侯国会派使者来王都吊唁薨逝的西侯,同时恭贺吴太子继承王位。对吴国有善意的诸侯国,通过这种仪式对吴国表达善意,也是承认吴国新王的政治表达方式。现在赵轩派使者来吴国吊唁,发出的就是和平信息,赵轩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吴国王庭,赵国无意和吴国为敌,至于怎么达成和平,来吊唁的使者自会跟郑钰铭谈判。 楚朝辉将密信字条放到郑钰铭面前,转身倒在旁边的软塌上,他这段时间可尽表演对赵发动全面战争的假象,终于有了成效。卫青送来的密信,让楚朝辉一直吊着的心落了地。 “你可以不用继续征兵了吧?”郑钰铭看完,用一支炭笔在白纸上涂写。 本来楚朝辉征新兵的计划是要分几批进行,原计划明年最多招收一万新兵入伍。可现在为了给赵轩错觉,楚朝辉只能大张旗鼓的招兵。因为当兵的待遇和福利吸引了许多平民百姓,王都两处招兵报名处天天爆满,即使招收士兵的条件一再苛刻,征兵处还是招收了六千多人。 “再招两天,总得等赵国侍者到王都再停止。”信鸽只要一天一夜就可以将情报从咽喉口送回,赵轩派的使者却要在路上行走五六天,这还是在骑马的情况下,在赵使者到达王都之前,楚朝辉的迷惑行为还得继续实行。 “黄钟说康城里已经没有什么砖石可以运送了。”郑钰铭在纸上涂写完毕,折成一支纸飞机射到软塌上,楚朝辉正歪靠在软塌上。 楚朝辉手指迅速一夹,夹住了纸飞机。“不要紧,没了砖石,挖些泥土灌进麻袋效果一样。” “太浪费了!”郑钰铭摇摇头,心疼要付出的运费。 “总比真跟赵国死磕一场省钱吧。”楚朝辉边打开纸飞机边宽慰郑钰铭,看完纸上内容,脸上笑意更浓:“还是钰铭头脑厉害。” 招募到的六千多新兵人数太多,楚朝辉没有足够的将官帮着他训练。吴国原来的虎贲军队根本就没有进行过系统的军事训练,军队协调作战意识都无。当时诸侯国的军队只要列阵能整齐快速,就算得上是一支精英部队。 在楚朝辉眼里训练有素的只有山谷和南埠训练出的士兵。从蔚山发兵,共有三千五百个楚朝辉亲自训练的精兵踏上了讨伐征途。几次大战后,算上轻伤归队的,这三千五百人只剩下三千。这剩下的三千人,有八百被卫青和曾游带去西北边境,一千跟着周成驻扎唐国边境,留在王都的只有一千两百人,其中三百由马仁带领负责保护郑钰铭,楚朝辉手上仅有九百精兵可用。 吴国以后将取消私兵,封主们手上的私兵将逐渐被遣散,加上服役五年的虎贲享受优厚待遇退伍,吴国如今的军队士兵总数只有四万。 蔚山和谡平原安置了六千,瞿城和咽喉口驻扎了六千,唐边境周成带了五千,一些大城池分散了六千,这样四处一分,在王都康城只剩一万七的士兵。 王都一万七减去魏仁和楚朝辉训练出来的士兵,共有一万三千人数,这一万三千有一半是旧有的虎贲,一半是新招募的平民,他们都没有受过系统军事训练。楚朝辉原来的计划是用手上的九百精兵做部队框架,将王都的一万多士兵全部训练成具有纪律、有协调作战能力的精兵。由于现在要迷惑赵轩,一下子又多招募了六千,楚朝辉手上没有足够精兵充作士官带领新兵,他所计划的训练方案,士官人数已经是极限,再没有消化新血的能力。 刚才郑钰铭在纸上乱涂的是对新招募的六千士兵的安排,在郑钰铭新出炉的计划里,这些士兵先不入军队,只做预备军。预备军没有军饷,但是会安排他们去干工程,干活以天数计酬,平时吃穿由部队保证,半年后预备士兵可以陆续转正成正式兵。 对六千新兵的安排,很好解决了楚朝辉缺少训练士官的压力,等到半年之后,原有的士兵训练得差不多了,就可以有条不紊的吸收新兵加入。 其实郑钰铭对六千新兵暂时成为工程兵是求之不得,王都的很多市政建设需要人手去干,东海之滨的盐井和盐田也需要大量劳动力。所以郑钰铭听到赵轩派使者来吊唁的消息,以后赵吴两国不会发生大战后,立刻将主意打到这六千新兵身上。 “将马仁和护卫抽调出去吧。”郑钰铭想给马仁前途。马仁本来也很优秀,只是因为特别忠心,做事稳当,被楚朝辉挑选派到郑钰铭身边做了护卫。 马仁、周成和曾游,三人同样优秀,起步一样,如今周成和曾游已经各领重兵驻扎一方,而马仁却因为跟随在郑钰铭身侧,不能上战场领兵作战,不能建功立业。周成和曾游已经是士爵,在军中官职已经是旅长,马仁却什么爵位都不能得到,军中官职还是原来的营长级别。 郑钰铭每次看到在总理事府值班的马仁,总感觉亏待了他。 “还是不要,你身边没有自己人守卫,我不放心。”楚朝辉立刻摇头否决。 虽然王宫是魏仁的三千士兵负责,魏氏家族已经和郑钰铭紧紧捆在一起,楚朝辉还是不敢将郑钰铭的安全百分百交给利益捆绑的古代贵族。楚朝辉只相信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士兵,因为他训练这些士兵时,相当注重思想教育,经过三年思想熏陶的士兵,对他和郑钰铭的忠诚度是不用质疑。 “可是这三百人都是人才啊,放在我身边太浪费了。”郑钰铭惋惜,这三百士兵都学了三年知识,每人都具备阅写,每人都有小学三、四年级的数学计算能力。在整个大秦都可以称得上文化人了。 楚朝辉从软塌上坐直身体。“他们也不一定要取得军功有仕途,他们能写能读,你再稍加培养,以后可以放到郡县去治理政务。”三百人要放出去当地方官可以分批放,放走一批,可以从军队再挑选一批补充进卫队。 吴国从明年开始,各地要陆续建郡县,郡和县的官员都由王庭直接派遣,这就需要下派很大一批官员。郑钰铭不想地方官员全部使用贵族,可是现实又逼得他不得不任用贵族,因为平民识字的少,作为一方父母官,识字是最起码的,吴国除了南埠和山谷,其他地方的平民识字率只有千分之一、二。 当一个国家的官员都是贵族,这个国家的利益肯定全部倾斜向贵族阶层,这是郑钰铭不想看到的。楚朝辉的提议开拓了郑钰铭的新思路。 “朝辉,你总是能另辟蹊径解决问题。”郑钰铭毫不掩饰的夸奖楚朝辉。 “当然,什么问题到了我们面前会是难题?”楚朝辉全盘接受郑钰铭的夸奖时,不忘称赞爱人。 一个坐在软塌上,一个坐在椅子,两人隔着案几互相含情脉脉了一会。这种眉来眼去只存在了三四十秒,楚朝辉就按捺不住了,一个健步跨到案几旁,将郑钰铭抗到肩膀进了卧室开始直接的身心交流。 这一晚是明月夜,雪亮的月光照在地上,仿佛真是下了层霜。王宫外响起更夫的要一慢两快鸣锣,这时已经是半夜三更了。本来安静的内宫忽然响起脚步声,一位使者提着灯笼拿着腰牌出了内宫,直奔总理事府,不久,总理事府的大门被砰砰敲响。 西侯小殓前,郑钰铭和楚朝辉忙于料理国事丧事,两人不但白天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多,到了晚上,还得轮流在西侯灵柩前守夜。一直到西侯小殓后,王庭大臣不需要再在西侯灵柩前守夜,郑钰铭和楚朝辉才有单独相聚时刻,小别后的相聚总是很激情,当总理事的大门被敲响后,楚朝辉辉正搂着郑钰铭在平息高朝的余韵。 “大人,大王派了使者求见。”马仁的声音在卧室外响起,马仁口中的大王是刚继承王位的太子笙。 “嗯,知道了。”郑钰铭顾不得身体疲惫,慌忙起身穿衣。 “这个傻子会有什么要紧事,估计又是想他的老爹了。”楚朝辉抱住郑钰铭,不让郑钰铭动弹,一次的做爱根本不能满足,楚朝辉欲求不满下,对吴王笙也就有了不满。 “我知道他不会有什么要紧事,可是即使找我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也得当大事去办,为了王族的威信,我们不能当他傻子。”郑钰铭也不想再深更半夜,这么寒冷的夜晚爬起去内宫陪一个傻子说些无聊的话。 凭郑钰铭和楚朝辉对局势的掌控,他完全可以将吴王笙当汉献帝看待。如果郑钰铭如此对待新王,服侍新王的使者马上知晓,久而久之,宫人就会因为吴王笙没有实权开始怠慢,慢慢王庭的贵族也会如此,吴王笙就会真正落到汉献帝的位置。 大秦社会现状,必须有王室存在,王室有不可替代的精神作用。让一个国家的精神领袖受到冷落,不利于郑钰铭对吴国进行发展和改革,郑钰铭对新王想做的是,让新王端坐在神坛上不问世事。 “那我也去。”楚朝辉无奈的松手。 “额,好吧,一起去。”郑钰铭本来想叫楚朝辉留下休息,不过看到楚朝辉怨气的脸,缩回了反对意见。 太子笙,如今的新王吴王笙,半夜派使者传唤郑钰铭真没什么大事。 “明,父王不和我说话。”吴王笙披头散发坐在床上,见郑钰铭和楚朝辉进来,急忙拉住郑钰铭诉苦。 “大王,以后要自称‘孤’。”郑钰铭先矫正新王的自称。 “好,孤知道了!明,父王不跟孤说话。”吴王笙改得很麻利。 “先王有没有看着大王?”西侯已经死去,郑钰铭心知吴王笙是做梦做到西侯了。 “看着笙呢,可是笙怎么朝着父王大喊,他都不理我。”吴王笙委屈。 “唉,大王,你又忘了自称。先王不理大王,可能是先王生气了。”郑钰铭坚持不懈的教着新王做国主的礼仪。 “明,笙要怎么做才能不让父王生气?”吴王笙扯着郑钰铭虚心求教。 “大王只要做好吴国国主,先王以后在梦里见到大王,就会很高兴的。”郑钰铭拿出哄外甥女的耐心对付吴王笙。 “哦,原来只要笙做一个好国王,父王就会理睬笙了啊!”吴王笙恍然大悟,心中疑惑得到解开后,他松开郑钰铭的衣袖,倒头就睡,希望睡着再见到父亲。 郑钰铭和吴王笙说话时,楚朝辉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他深深觉得要为吴王笙重找一个心灵分忧者,好使自己跟爱人晚上难得相聚不被打扰。过完年,吴国的大王应该遵照先王遗旨早点办了终身大事! 第119章 陈国使者是第一个赶到吴王都吊唁西侯,随着陈国使者的到来,其他诸侯国使者陆续到达。腊月十八这天,郑钰铭和楚朝辉最盼望的赵国吊唁使团的马车队从北城门进了王都。 赵国的使者名叫武铣,是赵太子信任的舍人。他先是代表赵王到西侯灵柩前上了香,然后再去拜见吴国新王,递上赵轩亲笔写下的国书。 武铣年纪三十多岁,外表看起来精明能干,对吴国新王行礼时态度谦逊。 “鄙国太子闻听贵国奸妃贼臣作乱,马上召集兵马准备帮贵国灭掉乱党,不想刚发兵进入卫国,就闻听贵国先王已经平定内乱,先王以庶长的身份继承了吴国国主之位。吾太子得到消息后,欢喜异常,为贵国百姓免了祸乱庆幸。可叹天意弄人,贵国英明之主不能长寿,听到贵国先王的噩耗,太子心中悲痛,本想亲自来王都吊唁,可惜国事繁多脱不得身,只能派小臣作代表给贵国先王上香,并贺贵国新王顺利承位。” 武铣口齿很伶俐,赵轩带兵想到吴国来分一杯羹的行动,被他说成要来帮吴国平定内乱,至于原先为什么是打着北侯旗号进入卫国,武铣提都不提。 赵使者武铣是代表赵国国君和太子前来吊唁,吴国王庭接见赵使者仪式就得隆重。会见安排在正殿之上,除了吴王笙,郑钰铭、楚朝辉和王庭重臣都参加了会见仪式。 吴王笙身穿黑色菱形纹龙凤冕服,头上戴着白玉串珠九旒冕冠,规规矩矩坐在高高的木台之上,脑袋不太灵光的吴王笙穿戴上王室衣冠,不言不语端坐木台王位之上,倒有一股诸侯威严之气。 正殿木台之左侧站立的是郑钰铭和楚朝辉,右侧是骠骑大将军和魏仁,魏仁的位置本来是魏慎该站的地方,可是公子光下葬后,魏慎心灰意冷,在公子光陵墓旁盖了两件草屋居住,不再过问世间之事。 武铣将手中国书交给侍者,微微抬头观察郑钰铭和楚朝辉。等他看清郑钰铭楚朝辉两人的外貌后,心中不由吃惊。 武铣一直认为,能称之为人中之龙的只有自己国家的太子赵轩,那赵轩身材高大,五官俊朗,先不说能力多么出众,光是外表,武铣就从没发现有人能出其右,可现在在吴国王庭,外表不逊赵轩就有两个,而且这两个气质不同,却同样夺目,仿佛日月相印。 侍者从武铣手中接过国书,并没有像武铣认为的那样先交给郑楚两位权臣,而是上了木台,弯腰躬身递给吴王笙。 “明,来孤这里!”吴王笙抹着眼泪朝郑钰铭招招手。 刚才武铣对西侯的一通赞颂,又惹得他思念起自己的父亲。吴王笙很想大声痛哭,临要痛哭前,他记住郑钰铭所说,只有做一个好国主,父亲以后在梦里见面才会跟他说话,王庭礼仪官教导,一个君王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哭,所以吴王笙忍着不发出哭声,只是不停擦着眼睛。 郑钰铭步上木台,跪坐在案几旁,接过吴王笙递给他的国书扫了一遍。“侍者,念!” 侍者躬身接过国书,朝吴王笙拜了拜,转身打开国书高声宣读。 赵轩在国书中言辞客气,但意思却不怎么客气,国书中隐隐要求吴国让出咽喉口,作为交换,赵国会承认吴王笙的国主地位,两国以原来吴卫的边境线划分赵吴国边境。 “我吴王室遵循大秦继承制传承王位,本就是正统,哪有不正之处?”楚朝辉听完,脸上哂笑。“倒是贵国好像没有经过天子同意,就发兵灭了卫国吧?” 武铣皱眉,赵轩对卫用兵的理由并不光明正大,可以说是无中生有,发兵的借口也有点让赵轩脸上无光。 “卫王室欺人太甚,堂堂公子奸杀了吾太子宠姬,卫王不但不惩处,反而袒护。吾太子受此大辱,一时没有忍住怒气先发兵卫自己讨回公道,不过在发兵后,吾太子已经派使者跟天子报备了。” 跪坐在吴王笙身侧的郑钰铭很想发笑,这个赵国的太子很有意思,一顶绿帽子戴得恨不得全秦朝的人都知道。 武铣对正殿中众人脸上忍俊不禁的表情视而不见,反而侃侃而论:“卫国失礼在先,我赵国取卫国国土消耻辱是在情理之中。” “不错,贵国找卫王讨回公道是应该的。”郑钰铭忍着笑点头赞同。 武铣听到郑钰铭赞同的话,不由大喜,从王城传回的情报,郑钰铭在吴国的威望和实权超过国主,是吴国第一实权人物。既然郑钰铭认可赵国对吴发兵,那么咽喉口城池得到也就不难。 “那咽喉口……” 楚朝辉忽然打断武铣:“其实鄙国对卫发兵,跟贵国一样是不得已。” “一样不得已?”武铣一愣,咽喉口明明是卫青趁赵轩离开去攻打卫王都时侵占的,赵轩那时对瞿城的吴兵低估,以为刚灭了北侯的卫青和曾游只会死守瞿城,不敢出兵捣乱,放在咽喉口防备的兵力就少了,不想偏碰上卫青那样胆大包天的,被他钻了空子。 “咽喉口城池的许多百姓是吴人,卫王贪婪暴虐,在咽喉口对吾百姓加收赋税,吾百姓财产被卫王掠夺干净后,不能生存,只能回瞿城求救。贵国太子向卫王发兵为自己宠姬讨回公道,吾国大军发兵咽喉口也是为自己国家百姓讨回公道。”楚朝辉慢条斯理的说出理由。 卫吴两国边境一向没有重兵把守,卫国和吴国的商人往来自由,有许多吴国商人贪图方便,在咽喉口城池置有房产小住,算是住在卫国的吴人,卫王因为吴国强大,一直对吴商人很礼遇。 吴国发生内乱,卫王觉得吴国以后不能再保证自己的大诸侯国位置,国力会衰退厉害,衰退的吴国以后不会成为卫国的依靠,卫王当即转而全面巴结起赵国,同意赵国大军过境干涉吴国内政。赵国军队过境后,还殷勤的献上粮草珠宝。 献上的粮草珠宝当然不会全部从王宫内库拿出,得从百姓家中收刮,失去国家保护的吴国商人首当其冲,家产被卫王没收干净。 “为吴国百姓?”武铣瞠目结舌,赵轩为了有借口可以攻打卫国,设法灌醉了卫公子适,牺牲了一位美人,为自己头上安了顶绿帽子才搞定公子适,现在楚朝辉轻轻松松也为吴国找到占据咽喉口的托辞。 “对,就如贵国太子为美人冲冠一怒,我吴军为百姓也不惜一战,这是卫王应有报应!”楚朝辉义正言辞。 “……”武铣无言,他想反驳楚朝辉,可是反驳了吴国为商人出兵,下面肯定是吴国质疑赵轩的绿帽子。 “咽喉口城池就是卫王对吾国商人横征暴敛行为的补偿,谁要想染指这补偿,我吴国不惜决一死战!”楚朝辉抽出宝剑,对着身侧的青绿铜鼎一劈,劈下铜鼎一角。 坐在木台上伤心的吴王笙先是被楚朝辉和武铣争辩吸引,再看到楚朝辉抽剑劈下铜鼎一角后,不由拍手称赞。“好!好!楚卿威武!” 武铣朝吴王笙看了看,情报说吴国新王脑袋不太灵光,可他看到的却是一个很受吴国王庭大臣尊重,懂得孝顺,还跟大臣同仇敌忾的君王。 “说起来,卫国百姓以后换成贵国贤明的太子,吾仁厚的大王治理,是他们的幸运,武使者,是不是?”郑钰铭站起身走下木台,朝武铣温和一笑,他话里的意思却不温和,这是要武铣承认吴国对咽喉口的占据,赵国如果承认,吴国同样默认赵国对卫国的侵吞。 武铣只感觉自己眼前一片炫目,他不由低垂下眼帘,定了下心神,才艰难万分朝郑钰铭躬身一揖:“不错,公子说得是。” 赵国两万大军灭了卫国后,因为风雪天气,粮草供应不上,赵轩对卫青和曾游的军队情况不太了解,只知道瞿城的粮草很足,不知道山谷供应的器械箭枝也因为天气供应不上,只以为吴军军需充足。两厢对比,人数占优的赵军攻打城池并不具备多少优势。再加上吴国王都密探送回的消息。赵轩深深觉得不能再跟吴国兵戎相见,如果吴国不顾一切跟赵国死磕,赵国不但来不及消化兼并的卫国土地,还得陷入拉锯战的深渊,这对赵国是非常不利。 赵轩派武铣出使吴王都吊唁,就是打的议和主意,当然,可以将咽喉口要回最好,要不回,就以咽喉口为界,划分赵吴边境线。 吴国跟赵国使者达成侵吞卫国、和平共处的协议,划分好两国边境线后,楚朝辉赶紧发出两条命令,一条是不再招募新兵,一条是不再雇佣商人向北部大道运送砖石和泥土。 第120章 毛家村的五六个年轻人到征兵招募处报名,体检面试合格被征收的只有毛老大和毛柱子。虽然毛老大和毛柱子被征收进军队不算正式兵,只是预备兵,不过没有工资待遇的预备兵待遇仍然让毛老大感到很满意。 预备兵入伍住进王都的兵营后,每人发到一套冬衣加一双厚布鞋,每天供应三餐,早晨是稀饭加面疙瘩,中午和晚上是干饭和一菜一汤。毛老大对预备兵的吃穿待遇很满足,只是住的条件差了一点,兵营中士兵人数众多,宿舍不够分配,往往二十几个人打地铺挤在一间兵房内。 毛老大在征兵处体检合格得到征用后,当天就没有回家,跟着毛柱子进了兵营报到,领到新衣和新鞋后,将自己的旧衣旧鞋托送他们来王都的族长带回家中,好使自己的妻子外出也有御寒的冬衣。 预备兵们住进兵营第二天,就有监督官带领他们到王都各处干活,每干一天,预备兵可以领到五斤粟米的报酬,报酬记在出工单上,累积到十天发一张五十斤粮券的条子,预备兵可以将条子交给自己的家人,由家人拿着到王都指定的粮食店铺兑换粮食。 郑钰铭进入王都后,曾派人到王城和王城附近的村庄调查过百姓家中情况。发觉不论是王都还是周围村庄中的百姓,家中生活都非常困难。今年王都附近的田地收获一般,算不得丰收年,百姓本来跟往年一样交完赋税,剩余的粮食还能保证温饱。可是漪姬作乱上位后,又补征了两次田赋,两次收刮,将百姓家中余粮收走一大半。郑钰铭得到的调查结果就是,王都附近百分之九十的百姓家中缺粮,过了春节,这百分之九十的百姓就要陷入饥荒。 原来的封建历史上的君王统治者,不想百姓饿死的话,往往都是派臣子开仓发粮,帝王选派的臣子有良心了,那大半粮食会发放到百姓手中,如果臣子是个贪婪黑心的,那么赈粮往往大部分被臣子联合土豪侵吞,或者以次粮霉粮调换赈粮,特别贪婪的,索性只拿出一点出来意思意思。说到底,奉旨意发放赈粮的差事其实是肥差,钦差们只要想,都能从赈粮中得到好处。当然,也有一心为民的,比如古典名着《三侠五义》里的包青天在陈州放粮。 不过郑钰铭没想做包青天,他没有将漪姬搜刮来的粮食,再无偿发还给老百姓,而是采取了另一种将粮食交到百姓手中方式。那就是在王都城内和周围田庄附近,招募大量的劳动力,进行都城改造和修建水利,使老百姓以劳力换取粮食,每日的劳动报酬和预备兵们一样,也是管吃管喝后可以领到五斤粟米,同样是用粮券代替粮食,十天发放一次。 郑钰铭坚持给干活的百姓发放粮券,而不是直接发放粮食,也有用意在内。郑钰铭和楚朝辉虽然算掌握了吴国大权,可是手上可用的人实在太少,南埠和山谷抽调来的一部分识字奴隶和平民,因为地位关系,只能充当小吏。如今的行政管理,主要依靠的还是识字的贵族阶层。 郑钰铭为了防止发放粮食环节出现贪污现象,就用粮券来预防这一现象,因为指定兑换粮券的粮店由郑钰铭完全掌控,只要拿着粮券去兑换的人有不妥,粮店的人会记下报告给黄钟,黄钟马上会让情报处进行调查。这样一来,想钻以工代赈空子的官吏马上就会显行,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杜绝贪污。 郑钰铭使用以工代赈粮方式进行建设,既可以解决百姓的饥饿问题,又可以集中到大批的劳力进行基础建设,而且参加劳动的劳力劳作时,主观积极性很强,即使工地上监工不多,也很少有怠工现象。 郑钰铭粗粗计算过,一家五口人,只要有一人能出工以工代酬,其余四口人靠着每天的五斤粟米,加点野菜蔬菜和杂粮,还是能填宝饱肚子。到了明年五月份大小麦收割后,农民家中就能接上青黄。而那时,土豆和红薯、玉米等高产作物会在全国全面推广,兴修了水利后的农田,只要不是遇上百年一见的大旱和大涝,吴国农夫们精耕细作下,将在秋季迎来大丰收,可以预见,吴国的农民将有一个富裕的丰收年。 这时候的百姓,上缴赋税的同时,还得承担统治者指派的劳役,劳役是义务的,是无偿没有任何报酬。郑钰铭的以工代赈方案一出,王庭的许多大臣觉得郑钰铭为人太过仁义,对百姓应该承担的义务还付给报酬,真正是一位仁善的公子。郑钰铭动用付报酬的粮食除了漪姬收刮的,就是抄家抄来的,这种方案不触及贵族们的利益。王庭庭议讨论时,反对声音微弱也不坚决。 在太子府邸干着活的毛老大,心里就在感激着仁厚的公子明,他根本就不会意识到,郑钰铭拿着本来属于他们自己的粮食,在驱使他们出力去换回。 太子府中的人被漪姬灭了满门,人死光了,府邸却没有受到损坏,房屋建筑还保持着王国继承人应该有的富丽堂皇。太子府除了有三百多间房子,还有两个花园,一块面积很大的练武场。 郑钰铭已经决定明年开春,在王都和达城各设一所大学院,王都的学院在吴国北部,就称之为北学院,在达城的学院地处吴国南部,就取名南学院。 北部学院院长由太傅担任,太傅自西侯继位后,就多次表示要远离王庭,郑钰铭心中乐见这顽固老头不在王庭指手指脚,不过太傅名士的名头很响,去做学院院长可以增加学院名气。 让太傅做北学院院长,并不是将学院完全交托,北学院的行政总务是范津,范津负责行政管理的同时,兼任导师之职。 至于达城的南学院,郑钰铭聘请了许国名士王颉为院长,王颉本来就对推广自己理念乐此不疲,聘请他担任南学院院长的文书一到,马上欣然接受。 太子府邸既然要改成学院,府中就得重新布局一下,为了让学院的学生能有活动场所,除了练武场保留,一所小花园花木被移植,观赏的荷塘用土填平,这里以后就是一个学生运动的操场。 毛老大和几百个预备兵在太子府邸就是在干着移植花木的活。小花园的花木挖出后,毛老大将花木装到小车上,推着小车运到王都一条开宽的大街两旁重新种植。 为了每天的五斤粟米,毛老大干活干得非常起劲,一边干,还一边吆喝毛柱子,不准毛柱子偷懒休息,惹得毛柱子牙齿非常痒痒,不过看着远处的监督官,毛柱子只得将到嘴的难听话吞进肚子。 和毛老大不同,毛柱子在知道自己只是一名预备兵,不是正式兵后,心里很失望,不过半年后可以陆续转成正式兵的补充规定,又让毛柱子充满希望。毛柱子原来在村子里干农活就没有毛老大勤快,现在冲着先进分子可以首先转正的条列,毛柱子干活比平时卖力,只是当监督官走开,毛柱子会设法偷下懒,可是有自己这个死脑筋的同乡在,毛柱子连背着监督官偷懒的机会都无。 “毛老大,你有一身蛮力,你吃得消,我这细胳膊细腿的,比不上你啊!”毛柱子压低声音诉苦。 “细胳膊细腿?”毛老大抹了下头上的汗珠,扫了下毛柱子全身,他可没看出毛柱子有多瘦弱,要真瘦弱了,招兵处也不会将毛柱子招收进军队。“你报名时可没这么说。” “那不是比你不足,比其他人有余嘛!”毛柱子磨牙,他不勇敢向招募官自我推荐,不就要跟村中其他年轻人一样被筛掉,那样只能回村子兴修水利了。 “等等我来拉车,你在后面推吧。”毛老大看毛柱子神色可怜,便想照顾他一把。装载花木的小车是两个木轮子,装满东西很沉重,需要一个人在前面拉,一个人在后面推,拉的人吃力,推的人比较省力。 “哦,这个好!”毛柱子高兴,送花木的路途有一半不需要推车的人用力,比在太子府邸挖泥土省力许多,而且运送花木的过程中,还能一路看看热闹。 吴国跟赵国达成和平协议后,王都康城紧张气氛为之一松。街上聚在一起的百姓议论话题不再是打不打仗,而是王都宫墙贴出的几张王榜,自打王榜贴出后,王榜下总是围绕着大群的百姓。 “好像又贴出新的王榜了。”毛柱子王榜最感兴趣,原来招收新兵的消息就是用王榜告知百姓,毛柱子听到看过王榜的百姓议论才知道征兵消息。 “王榜贴出的都是好事。”躬着背拉车的毛老大憨憨一笑。 当村子里的其他年轻人在征兵处落选后,毛老大还非常可怜同情老乡,因为他知道一个村子的人家中情况都差不多,即使是最富裕的族长家中,粮食也不够维持到明年夏收,不能当兵,就意味着没有获取粮食的渠道。 毛老大当兵三天之后,王宫宫墙就贴出以工代赈的王榜,王榜除了解释什么叫以工代赈,还贴出了王都准备动工的地方,王都城外准备兴修水利的地址,想以工代赈的百姓,可以选择到离家最近的工程去报名。 毛家村附近的一条河流就是一个水利工程修建处,按照那座水利工程的规模,毛家村附近的几个村子劳动力都可以去出卖劳力换取粮食,毛老大可以想象,自己村子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多么高兴,冬季正是农闲,谁家都可以出动所有劳动力,连强壮的妇女都可以报名参加。 “这次不知道是什么,毛大,我去看看。”毛柱子眼睛四处一扫,发现没有其他预备兵在四周。 监督官并不在路上监督,一般运送一趟花木会有大概时间,只要运送的预备兵差不多时间来回,监督官并不会对预备兵盘问。 “好的,不过你速度要快点,打探清楚快点追上来。”接下去的一段路比较平整,毛老大一个人拖车还行。 毛老大话音刚落,毛柱子就撒腿跑向王榜处,跑到人堆聚集处,钻进人堆不见了踪影。 毛老大一个人拉着车,一路都有点担心,怕毛柱子半途开小差被抓住,这样提心吊胆快走到目地的毛柱子的人还没有追上,拉车没没拉出汗来,却因担心被监督官看到,愁出了满头的大汗。 “呼呼!毛大你一个人拉车跑这么快干什么?”毛柱子终于追上来,喘着气埋怨同乡。 “王榜说了什么?”见毛柱子赶了回来,毛大松了口气。 “这次发布了两件事。” “哪两件?” “一件是咱们大王明年正月初八大婚,另一件是明年二月二将举行一次全国考试。”毛柱子不识字,这是他钻到人堆前听唱榜者解释才弄明白的。因为识字的人实在少,往往出现官府一张榜告出来了,围观的百姓没有一个能看懂内容。为了让信息准确发布出去,郑钰铭每次发布王榜,都会专门在王榜前配备一位解释人,专为百姓讲解,解释人解读王榜内容时,声音拖长,好似唱腔,百姓就称呼解释人为唱榜者。 “大王是要在百日里大婚了。” “是啊,王榜说先王临终最希望看到大王完婚。”西侯帮儿子定下的田氏之女,本来准备今年丰收节后完婚,不想漪姬作乱打乱了婚期。王都平定后,田氏一家跟着西侯北上进了王都,因为吴国跟唐军交战,西侯身体又不好,婚期日子一直无法定下。 等到西侯去世,楚朝辉虚张声势唬住赵轩,换来两国和平协定后,楚朝辉在庭议上提议为吴王笙早日举办婚礼,也就是在西侯去世百日之内完婚。 古人在百日期内,孝子是把死者当生时看待。 由百日期所供奉的祭品来看,就明白的告知死者百日期之后家人不再每天送孝饭,而由死者自已去做「伙食」了。这是因为他们相信人死虽然离开人间,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阴间),可是在阴间仍然要吃饭,就如同在人间一般,而百日期之后,死者应该能够在阴间适应而无需再由家人送饭了。因此在百日期之内称为,吉,可嫁娶。百日期之外就是孝尾,不吉,不可嫁娶了。 吴王笙今年已经二十二岁,如果不在百日之内完婚,就得等到三年之后再成家。大秦男性基本在十八岁左右议亲,二十岁左右成家,吴王笙如果再等三年,到二十五岁再大婚的话,那就显得太晚了。因此楚朝辉的提议一出,王庭大臣全部附议,自漪姬作乱后,吴国王庭第一次全票无反对意见通过一项提议。而王都百姓也很高兴自己的君王完婚,因为君王结婚,意味着王室会有继承人降生,王室传承有序,国家才能安定。 “什么是考试?”毛老大拉着车子到了目的地,一边将花木卸载下来,一边朝毛柱子询问另一张王榜内容。 毛柱子抓抓头,他也不是太明白考试这个新鲜词的含义。“唱榜者说就是总理事和王庭百官出题,识字的人去答题。” “考试有什么好处?”毛老大一听识字的人才能参加,顿时没了兴趣。 “考试的好处大着呢,考得好的会被任命为地方官。”毛柱子打听得很仔细。 “地方官?”又一个毛老大不懂的词汇。 “就是跟封主一样,嗯,应该差不多吧。”毛柱子听不懂,但不妨碍他想象。 “只要识字的都可以参加?”毛老大惊讶的张了嘴,他没想到考试的奖励有这么重。 “当然,王榜还特别指出了,哪怕你是贱民,只要能在考试中考得好,一样会被任命。”毛柱子一脸羡慕,他真希望自己能认点字,可以在二月二那天碰碰运气。 “哎,我们还是别想了。”毛老大摇了摇头,毛家村只有族长认识几百个字,勉强能往族谱上添加名字,其他村人全部是文盲,二月二的考试跟他们无关,那只是贵族们才能参与的事情。 毛老大和毛柱子都觉得王榜上两则公告,只有吴王大婚跟他们有点关系,另一张通过考试选拔地方官,和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一点关联都无。 多少年后,人们霍然回首,吴国全国人民的命运,恰恰是从那一张王榜开始发生了改变。 第121章 除夕的前一天,一支队伍拉得老长的车队从北门进入王都,这队马车与普通商队不同,车队中载人的马车居多,拉车的不是骡子和驴子,是马匹,而且载人马车都是漂亮轻便的四轮马车。 “这就是王都?”吴大十岁的儿子吴沣透过马车车窗玻璃往外看。 “这城墙真高!”跟吴沣一起挤在车窗旁的是吴牧的儿子吴浩,三年之前,十二岁的吴浩靠着郑钰铭给的几颗退烧药捡回一条性命。 “终于到了。”霍思中放下手中书籍,伸了一个懒腰。 这队马车来自蔚山,车队中有吴大一家、吴牧一家、霍思中、大壮老爹和几个高等级工匠,许国名士王颉和他的弟子也在车队之内。他们都是被郑钰铭传召来的。 “城中在干什么?到处挖得坑坑洼洼的。”吴浩今年十五岁,一个月前刚刚拜了王颉为师。 “这是在开挖下水道,下水道里以后要放陶管排水。”霍思中凑到另一个车窗看清楚王都大街两边情况,马上明白开挖沟壕的目的是什么,这是在改造王都的排水系统。 “霍兄懂得真多。”吴浩敬佩地看了一眼霍思中,他和霍思中虽然是同年,霍思中却比吴浩明显有见识。 “城市建设大同小异。” 霍思中是看着南埠从一个村子发展成一个小城市,如今那小城市还在急剧膨胀,相信两年之后,那个只有千人的村庄,会变成有四五万人口的中等城市。 霍思中对城市的理解,都来自郑钰铭的灌输。 “王都还没有我们那里漂亮。”年龄最小的吴沣看清楚王都城内情况,不由大失所望。除了王都的城墙高大让他惊叹了一下,王都城内百姓家的房屋还比不上南埠村人新盖的楼房。 “哎,哪里都没有我们蔚山好。”吴浩跟堂弟发出共鸣,他最痛恨的是蔚山到王都的道路。 蔚山的四轮马车虽然用了百年树脂做的轮胎,轮胎处垫用了铜做的避震器,可是糟糕的道路还是颠人屁股发疼。达城到南埠的大道已经修通,如今骑快马,或者坐四轮马车去南埠,只要四十几分钟就能抵达,不像原来要花费三个小时,不但快捷,而且道路平整,四轮马车行驶在那条大道上,车厢中的水杯都不会溢出。 “要致富,先修路,我想大人明年会先修路。”这是郑钰铭在南埠修建通往达城大道,经常嘀咕的一句话。霍思中为了牢记,还专门记在一本本子上,这本小本子,霍思中一向随身携带。 车队开进王都不久,如今爵位已经是士的陈蒙,正捋着他的山羊胡子等在半道迎接。 从蔚山到王都走了五天才到,王颉身体虽然疲惫,但精神却异常兴奋。这次郑钰铭传召他和弟子进王都,一是邀请他参加明年正月初五吴王笙的婚礼,二是想要王颉主持明年二月二考试的出题工作。 王颉自己只想从事传道、授业、解惑,郑钰铭在达城设南学院的计划,正好投了王颉心头所想。而明年二月二的考试,更让王颉心中高兴。 王颉开始想走仕途实现自己的理想。带着门徒周游列国时,王颉很希望各国诸侯能接受他的仁政思想来治理国家,让王颉失望的是,这些诸侯表面对他们师徒很尊敬,嘴上也很赞同王颉的思想,私下里却对王颉的政治主张不以为然,他们习惯任人唯亲,对王颉是敬而不用,诸侯们对王颉已经是这种态度,对王颉的门徒更是如此。 王颉奔波了半辈子,自己早熄了仕途之心,只希望言传身教出来的门徒能得到君王重要。郑钰铭二月二的不问答卷人身份,只看成绩的选拔考试,为王颉的门徒打开了一扇仕途捷径。 陈蒙和王颉、吴大、吴牧都是老熟悉了,见面大家一阵寒暄,各表离情,叙完旧,陈蒙领着蔚山众人去总理事府面见郑钰铭和楚朝辉。 蔚山车队一直走到宫门才停下,四轮马车上的人下了车,经宫门处的护卫检查,马车留在宫门外,王颉一行跟着陈蒙步行至郑钰铭所在的总理事府。 “先生一路辛苦了!”王颉刚踏进总理事府,郑钰铭和楚朝辉就从里面迎了出来。 “颉拜见公子!楚将军!”王颉连忙躬身还礼。 行完礼,王颉发觉,郑钰铭和楚朝辉两人脸色都比在蔚山之时憔悴。不过王颉细想后,心中感慨。两人年纪都不过二十左右,却领着蔚山士兵以少胜多,在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平定了内乱,逼降了唐国,震慑了赵国,这一连串的辉煌成果不是普通人能够堪当,国家平定后千头万绪要重新开始,两人会因此忙碌憔悴也是必然。 王颉亲耳听到公子光遗言,他对郑钰铭的公子身份深信不疑,当西侯继承王位的消息传到蔚山,他分外吃惊,只觉得郑钰铭肯将垂手可得的王位拱手让给他人,实在是有尧、舜之风。 王颉的思想跟另一时空的孔子很相似,也是提倡行中庸之道,即君子之道。王颉跟郑钰铭相识以来,郑钰铭的所作所为,一直符合王颉提倡的君子之道,这让王颉内心将郑钰铭引为了知己。 跟在王颉后面的吴大和吴牧带着各自妻子,也赶紧跟郑钰铭和楚朝辉见礼。吴大在跟郑楚两人说话时,没有使用原来的称呼,而是改称公子和将军。 “兄长跟我们二人已经结义,以前怎么称呼,现在也怎么称呼,千万别跟我兄弟二人见外。”郑钰铭伸手阻止吴大和吴牧的大礼。 西侯继位后,郑钰铭并没有到宗室族谱上添加公子明的名字,让自己在文书上正式坐定公子身份。原来的公子身份是聚集人心,讨伐漪姬一伙乱党的一张好虎皮,现在漪姬乱党已经被诛灭,又立了吴王笙为国家君王,公子明的身份就显得不重要了。 郑钰铭另外一个不想改名的原因是,他不想改掉父母为他取的姓名,姓名是双亲留给他的唯一联系,算是一种证明,证明他确实来自另外一个时空。 郑钰铭对外不愿改名的理由是,不能忘了百慕国养父养母的恩情,既然有生之年不得返回故国,只能用保留姓名这种方式,来表达对养父母的感谢。 “总归是失礼!”吴大摇头,如今郑钰铭和楚朝辉都身居高位,爵位已至侯爵,吴大再开口闭口称呼两人‘贤弟’,好似吴大比侯爵地位还高,这样称呼很不妥当。 “哪有什么不好!大哥如若感觉不自在,在外人面前可以称呼我二人官职,私下里还是跟以前一样就行。”楚朝辉哈哈一笑。 吴大和吴牧贡献很大,蔚山大军在外打仗,吴大在南埠协助余奎调运物资,安排人手护送北上供给,吴牧则带领南埠商人到其他诸侯国推销南埠货物,赚取了大量金钱,用以维持南埠工业运转。蔚山大军所向披靡,两人在后方功不可没。 众人相互见礼之后,郑钰铭在总理府设宴款待,因为是国丧期间,宴席没有酒水,只有普通菜肴。宴席完毕,陈蒙负责给蔚山众人安排居所,王颉和门徒被安排进了一所行馆,这所行馆正是去年蔚山使团奉召进王都朝拜居住的地方。 吴大和吴牧两家,连着工匠大师傅被安排在余奎购置的府邸暂住。余奎弃府去接应骠骑大将军后,留下的仆人遵照余奎吩咐,拿走可以带走的一切东西到别处躲避,姜大夫的私兵赶到余府抄家时,余府大门敞开,府中东西被仆人、王都趁乱打劫的混混们扫空。没有钱财的余府不值得派人看守,姜大夫随手将余府赏赐给自己的一位家仆。 姜大夫的家仆刚刚将府邸修缮一新,添全家具生活用品,还没来得及入住,王都就被蔚山大军攻破,余府又回到了郑钰铭手中。设施齐全的余府正好安置蔚山众人。 宴会结束,吴大、吴牧和霍思中留了下来,吴大和吴牧是有事要向郑楚汇报,霍思中是以后要住在这里。 霍思中先向郑钰铭和楚朝辉汇报完南埠、山谷和谡平原情况,汇报完毕,退出书房,去找自己的妹妹霍思华。 霍思中一出书房门,就看到霍思华带着木头在走廊尽头等候,如今的木头已经完全长大,外表威风凛凛,不过跟在霍思华身边却很温顺。 “思华,胖了点了!”霍思中三步并成两步走到霍思华面前,用手捏了捏妹妹红润的脸蛋。 “哥哥倒是瘦了!”霍思华见到兄长很高兴,刚才蔚山众人到达,霍思华跟兄长已经见过面,不过那时宾主在交谈,霍思华不能打扰,只站在吴大妻子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兄长。 “瘦了吗?”霍思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感觉出自己已经消瘦,南埠、山谷、谡平原事务繁多,霍思中每天只有5、6个小时用来睡眠。 “大人吩咐了,哥哥在王都暂时住我那里。”霍思华亲热地挽起兄长的胳膊,带着霍思中往自己居住的院落走去。 “暂时?”霍思中一愣,他以为这次进王都会在郑钰铭身边,继续以前的工作。 “哥,明年二月二考试,我想大人会叫哥哥前去参加。”霍思华进了院子,将霍思中领到自己房间,才开口说出自己的猜测。 “考试?”霍思中在路上已经听到关于用考试来挑选人才的王榜。 “这是大人从太傅那里借来的书籍,你先看看吧。”霍思华捧出一大堆竹简和羊皮纸,这些书籍很珍贵,霍思华奉郑钰铭的命令,将写在竹简和羊皮纸上的内容抄录下来,以后交给印刷工匠印刷。 “都考这上面内容吗?”霍思中翻了翻竹简、羊皮纸,他习惯使用白纸。 “考试分对答、策论和明算。对答是由太傅出题。”霍思华这是帮霍思中找了考试资料。“哥哥,大人肯定希望你在考试中脱颖而出。” 第122章 吴大这次进王都带来了一大叠账本,都是南埠纺织厂、船厂、陶器厂、砖瓦厂的账目明细。吴大作为郑钰铭和楚朝辉最信任的人,一直帮着两人管理南埠工厂的财务。 “今年工厂日夜开工,利润比去年翻了两番。”吴大汇报完工厂情况,将账本递给郑钰铭,这些账本是在他妻子的协助下完成的。 “大哥辛苦了!”郑钰铭接过账本,翻开看了一下,发现纺织厂的利润依然排在第一,不由苦笑一声。 自得到漪姬要动手的消息后,南埠纺织厂就开始减少纺织高端布帛,改织中低端棉布,这些生产出来的棉布被用来做军服和棉被,为打仗做准备。纺织厂也是从那时起,是左手赚右手的钱。 而船厂的订单也都是郑钰铭自掏腰包下单,也是郑钰铭自己赚自己的。只有陶器厂和砖瓦厂,赚的是外人的钱财。 “明年南埠纺织厂还是走高端路线,那些中低端的产品让给别人去做。”明年估计不会有大战,郑钰铭希望纺织厂如以前那样去赚周围诸侯国贵族的钱财。 “现在南埠开纺织厂的人太多,原料供应不上,明年是不是可以在当地种植棉花?”蔚山地区的纺织只经过短短半年时间发展,工厂和小作坊就如雨后春笋般冒出。郑钰铭在南埠时,不允许南埠和山谷种植棉花,只允许种植粮食。纺织厂需要的棉麻原料主要是到楚国和陈国购买,蔚山纺织爆发性的发展,使得原材料一直在涨价。 “不,蔚山明年种植还是以粮食为主。”郑钰铭摇头否决,这时候的粮食可以当作战略储备。去国外购买原料,多出的运费和涨价的钱,跟搞集约化生产所节省的成本相比,只是小意思,根本不在话下。 楚朝辉对账本不感兴趣,吴大向郑钰铭做汇报时,楚朝辉正跟吴牧谈论各国行商遇到的问题。 “南埠的精细产品,在各地方都大受欢迎,只是一个多月前,赵国边境突然开始严查商队,商人如果携带贵重去赵国变卖,赵国士兵就会阻止,如果偷偷携带,进了赵国发现后物品会被没收,人也会被赵国治罪。” “哦,只搜查贵重物品?”楚朝辉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知不知道赵国士兵认为的贵重物品是什么?”郑钰铭跟吴大谈完,正好听清楚朝辉和吴牧议论赵国排挤贵重物品入境。 “像水晶、镜子、陶瓷这些物件都在搜查之列。”吴牧基本独吞了楚国的奢侈品市场,楚国和赵国隔着陈国对持,陈国商人就起到两国物流桥梁作用。吴牧就是从一位陈国商人口中得知赵国最近边防关卡的异举,那位陈国商人在楚购买到南埠的陶瓷,本来想运到赵国去倒卖,不想在赵陈边境被赵国士兵挡住。 郑钰铭和楚朝辉听完吴牧的解释,两人脸上都是惊讶。奢侈品出现不过一年多,赵国的统治者就敏锐地感觉到奢侈品对一个国家的危害。 “我估计是那赵轩下的令。”赵国如今是太子监国,楚朝辉判断下达这条命令的人是赵轩。 “这赵轩倒是个人物。”郑钰铭对赵轩产生了好奇,如果他和楚朝辉没有被蓝光传送到这里,大秦的历史进程发展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局面,搞不好,那赵轩真能借着北侯邀请,借机侵吞了吴国。这赵国太子不但精明好学,还非常敏锐。蔚山马匹身上的马具,就被赵轩模仿了去,赵国吊唁使团所骑的马匹身上安着山寨的马镫和马鞍。 楚朝辉手指在案几上轻扣了两下,心中决定,要让黄钟对赵国加强关注。 “这么一来,只要带着贵重物品,都不能从赵国境内路过?”郑钰铭将一张大秦草图放在桌子上,赵国在吴国西北,赵国往西和北部有天子都城、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诸侯国,赵国这条边防举措一实施,等于挡住了吴国向西北地区的贵重物品出口。 “赵国这样一限制,许多商人只能转道从北方去天子之都。”吴牧经商头脑不错,他知道赵国出台这项强制措施后,商人行商成本加大,路程延长,少销了货物,吴国受到的经济损失最大。 “以后走水道吧。”楚朝辉指了指唐国划归吴国的港口,那港口附近地名叫白云,那港口也就叫白云港。 唐国境内有一条贯穿大陆东西的河流经过,如果乘船的话,可以从唐国进入到齐国,往西一直到秦天子都洛城。 “对!可以走水路。”吴牧盯着地图眼睛发亮,如今南埠的已经造出了两千料的大船,这种大木船在海岸线附近航行,非常安全,而且有多根桅杆交错配置,能克制逆风行驶,类似螺旋桨可以动用人力踏动的尾撸,顺风航行时,比人在陆地上骑马都快。到了港口,再转乘1000料以下的内河木船,省力的同时,也比陆地行走安全。 “吴东家,有件事要请你帮忙。”郑钰铭看着唐国地图上的齐鲁两国,突然慎重对吴牧要求。 “总理事尽管吩咐!”吴牧拍着胸脯应承,自跟郑钰铭打交道,郑钰铭还没给过危险路让他去走。 “齐鲁两国是黄金大国,两国虽然在打仗,黄金却没有少挖,我这里有大量的珠宝玉石,你联系可靠商人去兑换成黄金。”郑钰铭用西侯托付的,抄家得来的黄金安抚了贵族、遣散虎贲后,只剩下帮吴王笙操办婚礼的费用,这还是吴王笙在百日内成婚一切开支从简的情况。 明年开春,吴国开销就大了,处处需要开支,珠宝玉石不能直接支付,得转换成黄金或者是金。如果在国内兑换,必然造成吴国珠宝玉石跌价。为了得到可以直接交易的货币,郑钰铭就想把收刮来的珠宝玉石分散到四周诸侯国去兑换。 “全部兑换成黄金和金吗?” “也可以兑换成粮食和棉麻原料。”郑钰铭想了想做了补充。“只要吴国缺少的,都可以兑换。” 粮食等同于货币,可以用它来发工资,棉麻原料是蔚山紧缺品,本来就是要出钱购买的。 “诺!”吴牧拱手接下任务。 “吴东家,明年王庭机构会有改革,王庭将分成六个司,这六个机构是民政司、工商司、财政司、安全司、礼仪司、教育司。每个司有一正一副两个司长。” 工商司管理全国的工厂和作坊,郑钰铭心中属意吴牧去当工商司的一把手,不过吴牧现在的身份只是平民,贸然将吴牧提拔上来,会引起贵族们的反感,郑钰铭思索后,决定让贵族身份的陈蒙顶在前面,占住一把手位置堵住众口,吴牧为副司长,等以后吴牧工作上有了成就,再由副升正。在这里,郑钰铭先给吴牧交个底,好使吴牧心中有数。 吴牧听完郑钰铭的话先是一呆,被身后的吴大推了一把后,才恍然自己要跃上王庭,成为大臣了,当即激动得脸色微红,对着郑钰铭和楚朝辉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等吴大和吴牧两堂兄弟告辞离开,楚朝辉伸手将郑钰铭抱到了怀里。 “你今天要早点睡了,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好好休息,脸色都差了许多。”前几日西侯下葬,吴王笙悲伤中紧抓着郑钰铭不放。吴王笙觉得,这世上只有这个堂侄子跟自己最亲近,而且本事通天,什么事情都能摆平,失落无助之下,当然紧抓住郑钰铭不肯松手。白天郑钰铭要在总理事府办公,吴王笙不来打扰,到了晚上,吴王笙就要求郑钰铭陪伴。 吴王笙白天睡眠充足,到了晚上精力旺盛,总是动来动去不想睡觉。郑钰铭本就因为公事繁重,脑力劳动过度,到了晚上睡觉开始有轻微失眠,吴王笙在旁边只要弄出一点动静,都会惊醒。 郑钰铭趴在楚朝辉怀里闭目养神。“大王还会派人来的。” “今天我一个人去陪伴,你在这里休息。”楚朝辉磨了磨牙。 “你?” “哼!不就是晚上一个人害怕吗?有人陪还不好?”楚朝辉摸摸郑钰铭的青眼眶,心中埋怨爱人只知道心疼失去父亲的傻子,就不知道保重自己身体。 郑钰铭犹豫了一下:“你对大王忍让点,他不过是个孩子。”吴王笙的智商在7、8岁年纪之间。 两人正说着,吴王笙派的侍者来了。 吴王笙赤着脚,披散着头发盘腿拥被坐在卧床上。 “明呢?”吴王笙见侍者身后只有楚朝辉,连忙探出头去寻找郑钰铭。 “总理事今天身体不舒服,已经早早睡下,今天就让微臣来陪伴大王。”楚朝辉往房间的卧榻上一坐。 “那孤去探望下明。”吴王笙说着就要跳下床穿鞋外出。 “不可,医者说不可打扰。” “孤去也不行吗?”吴王笙有点委屈地看着楚朝辉遣走侍者,边低声表示抗议,边迅速钻回被窝,大殿虽然有通着炭火的铜管加温,但赤脚在外还是很冷。 “大王,连我都不去打扰总理事呢!”楚朝辉两手一摊。 吴王笙想了想,郑钰铭和楚朝辉到他这里基本是同进同出,好似原来父亲跟自己一样,既然这么亲密的人都得遵守医者吩咐,那他今天大概是真不能叫郑钰铭来陪伴了。 吴王笙对郑钰铭很粘,对楚朝辉却有股惧怕,楚朝辉身上散发出的某种东西让吴王笙本能地害怕着。楚朝辉不跟吴王笙说话,吴王笙只好躺进被子闭目。 “孤睡不着!”吴王笙在床上躺了半小时,一点睡意都无,翻来覆去二十几回,吴王笙忍不住了,爬起身朝着楚朝辉抱怨。 “大王要怎么样才能睡得着?”楚朝辉所坐的软塌在吴王笙卧床对面。 “原来明都给孤讲故事的,明一讲故事,孤就能睡着了。”郑钰铭被吴王笙烦得没有睡意后,索性对吴王笙讲起童话,那原来是郑钰铭哄外甥女睡觉的制胜法宝。让人始料不及的是,这制胜法宝用在吴王笙身上,没有将吴王笙催眠,反让吴王笙神智更清晰,往往郑钰铭讲得口干舌燥了,吴王笙的两眼还炯炯有神。 “什么故事都要听?”楚朝辉朝吴王笙微微一笑。 吴王笙缩了缩脖子,依然勇敢的点了点头。 “从前有只母鸡,它生了个蛋。”楚朝辉说到这里停顿。 “嗯,生了蛋之后呢?”吴王笙把头伸出被子,好奇地询问。 “蛋孵出了小鸡。”楚朝辉嘴角微微一拉。 “孵了小鸡后呢?” “小鸡长成了母鸡。” “哦!”吴王笙大失所望,楚朝辉的故事不好听。 “小鸡长成母鸡后,母鸡又生了个蛋,蛋又孵出小鸡,小鸡长大成母鸡,又生了一个蛋……”就在吴王笙以为故事已经完结,楚朝辉继续重复着内容。 “楚卿你讲重复了!”吴王笙听了半小时的重复故事后,忍不住出声指出。 “大王,微臣没有讲重复,此母鸡非彼母鸡,那蛋也非彼蛋,小鸡更不是彼小鸡。”楚朝辉磨牙,你不是要听故事睡觉吗,今天让你听个够。 “母鸡非彼母鸡?”吴王笙张大嘴。 “此母鸡是前一母鸡下的蛋孵出的,它们怎么会一样呢?所以微臣说的每一个故事,都是不同的。”按照楚朝辉这么推理,故事主角不同,这个故事内容当然不算重复。 “一点都没有明讲的好听。”吴王笙低低抗议。 楚朝辉仿佛没有听见,继续不知疲劳的重复。 “楚卿,孤睡着了!不要再讲啦!”吴王笙将被子往头上一盖,装作自己已经睡着。 “哦,大王睡着了?嗯,我故事才讲小半,等大王醒了,我得让大王听完。”楚朝辉身体一歪,倒在软塌上,用被子盖着身体,自言自语。 吴王笙听到楚朝辉还要等他醒来将故事讲完,连忙往被窝钻了一下,就怕被楚朝辉觉察。蒙在被子久了,吴王笙睡意涌上,进入了睡眠。 躺在软塌上的楚朝辉听到吴王笙均匀的呼吸后,也卷了被子去拜见周公。自此以后,只要楚朝辉在郑钰铭身侧,吴王笙再也不要求郑钰铭给他讲故事,就怕楚朝辉会记起只说了一小半的鸡故事,会坚持着有始有终地对他讲完。 第123章 大年除夕是个晴朗天,吴王都康城内人来人往,异常热闹,一家酒坊的小伙计见此情景,有点困惑。 “东家!你不是说今年是个萧条年,过年会是个惨淡年吗?怎么越临近年关,城里购物的人却越来越多。”伙计觉得,今年普通老百姓比往年活跃多了。 酒是比较高档的消费品,原来进酒坊的顾客,条件大都要过得去。今年因为王庭发生动乱,城中的贵族在动乱中被杀死的、或者是动乱平息后被治罪的,两者统计下来,王都城中贵族数量最起码少了一半。这少掉的一半贵族,有许多是酒坊的老顾客,少掉客源,酒坊生意当然要差了。 可是年底酒坊的生意却跟酒坊老板预测的截然相反,酒坊的生意不但没有变差,还变得兴旺起来。酒坊是少了老顾客,却多了许多新顾客。比如蜂拥而至的商人,这群商人消费起酒来最大方。还有领到优厚退伍补贴的虎贲,如果原来好酒,手中有了大笔钱币后,会经常光顾。最让伙计稀奇的顾客,是糙着南方口音的苦力,那些苦力是帮商人运货的脚夫,据说商人付给脚夫的酬劳不错,这些脚夫有时一人,有时结帮而来,消费许多,也不见他们有多肉疼。不过酒坊现在看不到这些脚夫了,听说都回南方家乡过年了。 酒坊坊主自己也猜不透为什么王都经过两次动乱后,城中的商家反而比以前活跃起来,商人出售的东西显得比原来好卖。不过当他看到一位穿着破破烂烂的农夫,肩上扛着一袋东西从门口经过后,觉得搞明白了王城人多热闹的原因。 “应该都是来兑换粮食的。”酒坊坊主朝那位农夫指了指,招募进军队的预备兵和在四处修建水利的劳力,干活所得报酬都是每天五斤粟,十天发放一次。年底前几天,正是五十斤粮票发放日。劳力家属拿到粮票马上会到王都城内的粮店兑换,有余钱的顺便置点年货,所以这两天进城的人特别多。 毛老大站在北城门附近的一块大石头上,伸长脖子紧紧盯住进城门的每一个人。毛老大在等他怀孕四个多月的老婆。 “这里!这里!”毛老大看到穿着卷了裤脚边和手袖边厚麻衣的妻子从城门外走进来,连忙跳下石头,对着妻子大喊。 “妞他爹,我们这就去兑粮?”毛老大的妻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二十几里路走出她一身的汗。 “我给你擦!”毛老大见老婆用粗糙袖子摸汗,把额头都摸红,连忙阻止,用自己的预备士兵棉服帮老婆擦干。 “这就是新发的衣服?真软!”毛老大的妻子摸摸丈夫的新棉衣。 预备兵昨天晚上就放假了,从除夕开始,一直放到正月初三。离家近的预备兵本来昨天就可以回家,不过毛老大贪图军营除夕还供应一次早饭,就没有跟毛柱子一起回去,只请毛柱子给自己婆娘稍个口信,让老婆明天带上一个空麻袋到王都来装兑换的粮食。 “回去后就给你穿。”毛老大朝老婆呵呵一笑,半个多月的饱饭,将毛老大脸上血气养得比家中要好,尽管每天的工作量很大,毛老大却觉得身体比以前有力。 “还是不要了,等你转成正式兵,再给我买一身新的。”毛老大的妻子摇了摇头。 “嗯,好,到明年我就给你买上一身,给咱们闺女也买一身!”毛老大拍拍胸部保证。 “还没当上正式兵呢,就瞎承诺!”毛老大的老婆嗔怪的推了丈夫一下。 “监督官表扬我两次了。”毛老大干活时很本分,有多少力就出多少力,只要能动,从不偷懒。监督官表扬毛老大时,隐隐透露,思想意识先进,干活积极的预备兵会被提前转正。毛老大不明白思想意识是什么东东,不过干活积极他是明白的。 “监督官的权很大吗?”毛老大妻子不知道监督官是什么官,可以提前让丈夫转正。 “肯定很大,他的额头有梅花印!”毛老大压低声音告诉老婆。 “梅花印?那不是不好的印么?”毛老大妻子眼睛睁得老大,她虽然见识少,可也知道只有奴隶才在脸上烙印,而烙梅花印的,大部分是长相俊秀的男女,这些男女的用处自然不言而喻。 “什么不好?要看谁给他们烙的,我们那个队的监督官是公子和大将军的奴隶!” 郑钰铭和楚朝辉控制了吴国大权后,将山谷和南埠能调用的奴隶和平民全部调到王都,安插到各个部门。监管毛老大的军官就是山谷中的少年,在范津手下学了两年,蔚山大军开拔后,山谷中缺少防守人员,余奎便将山谷和南埠年满十五岁的少年也招收进巡逻队和安全局充数。王都平定后,这些只有三四个月管理经验的少年又被送到王都,负责监督预备士兵军纪和引导思想教育。 “啊!跟被封了士的两位将军一样啊!”毛老大妻子惊呼。奴隶出生的周成和曾游被封爵位的消息,让吴国王都附近的百姓震撼,原来低贱如奴隶都能因功上位。 “是啊,所以我觉得当兵太有出息了。”毛老大本是个安分守己的庄稼人,可听到这个消息,心中还是忍不住热血沸腾,这可是会改变整个家族命运的道路。 夫妻两人边说边笑往粮店兑换处走去,走到粮店兑换处,毛老大夫妻俩有点傻眼。因为来兑粮的人太多,粮店门口已经排了老长的队。队伍旁边有六位一身盔甲负责秩序的蔚山士兵,冬日的阳光照射在他们手持的武器上,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在这刺眼的光芒震慑下,每个到粮店兑换的粮食的人都自觉排到队末,那分不清状况的,想挤到前面插队的,总是会被士兵第一时间从队伍中拖出,拖放到队伍最后,一次是警告,两次是没收粮券,三次,好像没三次了,一次警告没收粮券就足够,粮食是他们性命的保证,没人会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粮店前的队伍虽然排得老长,店内兑换粮食的速度并不缓慢,因为粮票是固定数,粮店先将粮食分成五十斤一箩筐,收一张条子,就倒给兑换人一箩筐粟米。毛老大夫妻排队只排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兑换到了粟米。不过轮到毛老大兑换的时候,他的身后已经又变成了长长的队伍。 毛老大用妻子带来的麻袋装好,扛到肩上,夫妻俩并排往家赶。冬天犀利的风吹到身上虽然刺骨,毛老大夫妻却不觉得寒冷,他们对新的一年充满希望。 毛老大夫妻双双把家赶时,唐国王城大都附近的某个山村,一位中年男子带着个十七岁左右的少年,跪在一座土坟前。 “大侄儿,你父临死前,让为叔转告与你,以后千万别去当虎贲了。” “阿叔,请再说说吾父突围被箭枝射中的经过。”少年惨白着脸,眼睛里闪着恨意。 “再说一遍?”中年男子疑惑的看向侄儿,他已经讲叙过两遍了,难道侄儿还没有听清楚? 这位中年男子就是去年七月底,曾经想跟随唐王出征得到功勋的壮年男子。半年的征战生涯,已经严重损毁了他的健康。 “那是我唐国四万大军吴军被围困在一处山坳……”中年男子说到这里,不由闭了闭眼睛,白和红两色又占据了他的脑海。 大地是一片白茫茫的,突围行动撒下的血是艳红艳红的。中年男子和他的兄长每次突围行动都参加了,可是面对武器和装备比他们高出几筹的敌人,唐军每次突围行动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一次突围时,一支利箭射中了中年男子兄长的后背。 “利箭是从楚字大旗下射出的?”少年双拳紧握。 “是的,那箭枝箭头形状太阴毒了,射进人身很难拔出,可是不拔又在不停放血。”中年男子想帮长兄将箭枝拔掉,可是一动,反倒使兄长更加痛苦,那箭头带着倒钩,不用手术刀是取不出来的。 “吾父就那样被折磨死的?”少年眼中含泪。 “哎,现在想来,还不如被那枝箭直接射中要害,也好……也好让你父少些……痛苦。”中年男子掩面痛哭。 中年男子的兄长受伤后,疼了两天才死去。那时唐军军营物资奇缺,对于死了的虎贲,一律是扔到营帐之外。 中年男子不想兄长尸体爆尸野外,就将尸体藏在帐篷之中。他们弟兄俩带去的瘦弱奴隶,早已经饿死。同在一个帐篷的虎贲已经死得差不多了,活下来的也早已精疲力尽,谁都没有注意身边躺着一具死尸。 唐王签订了赔偿协定后,带着还能走动的虎贲离开。中年男子本可以随唐王一起回国,却因为放不下兄长遗骸,留在了军营。 令他没想到的是,吴军对败军俘虏异常善待,好吃好喝后,还发放点口粮让他们自行回家,已经划归吴国的唐国之人,还可以跟随驻军一起行走,帮着驻军运送物资还会发给报酬。 中年男子所在的村子不在唐王赔偿协议之内,中年男子领了口粮,将兄长尸体负在背上,拄着树枝拐杖,往家乡方向步行,走走停停,直走了将近一个月才走回。幸好是严冬季节,温度很低,中年男子的兄长尸体没有腐烂,家中的亲人才得以见到遗容。 中年男子回家之前,村人已经知道唐军战败的消息,参战壮丁没有回来的人家,家眷整天忧心忡忡。中年男子的妻子和他的大嫂已经抱头痛哭无数次,中年男子的回家,让这个家族,有了一喜一悲。 悲的是中年男子的大嫂,喜的是中年男子的妻子。不过中年男子的妻子欢喜后,又陷入了生存危机。唐国去年大旱,秋收减产,中年男子的妻子本指望丈夫跟随唐王出征能得到赏赐度过家中难关,现在看来,这希望不但破灭,还让自己的丈夫赔上了身体健康。 “吾父就是死在那姓楚的阴毒小人之手!”少年的牙齿将嘴唇咬出了鲜血。 “唉!战场之上,没有仁慈。”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他本来想说自己兄长的性命和自己的健康都是毁在唐王之手,不过看到他书生气十足的侄儿,还是闭了嘴巴。他的侄儿在唐国都城大都师从一位名士,那位名士推崇君王至上,他要在侄儿面前议论了唐王错处,年轻气盛的侄儿要在名士面前泄漏,那可就糟了,背后议论君王失德可是大罪,君王不知,可能没人会追究,要是惹怒,灭九族都有可能。 “侄儿,你还是好好跟先生学好课业,以后也能像先生那样,成为闻名百里的名士。”中年男子已经熄灭了通过军功光耀家族的愿望。 “阿叔!侄儿明白!”少年低头,心底却对着父亲的坟墓暗自发誓。 中年男子看看了身材单薄的侄子,再看看四周满目的荒凉,心中灰暗一片,只觉前方没有一丝明亮。 除夕傍晚,周成带领手下到营帐外巡视,他的脚下是原来唐国的国土,如今已经归于了吴国,当唐国边境的百姓知道自己以后是吴人后,不悲反喜,竟然齐声欢呼。 周成今天带着手下去了一处边境线巡查,他要看看边境线的界碑有没有再发生变化。唐国和吴国的边境线很模糊,只是大致确定一下方位。在要道口,或者显眼处立一界碑,以示区分。 周成骑马到了要巡视处,发现昨天的界碑又向北移动了三十几米。这种界碑会自己往北移动的现象已经有十天左右,刚开始周成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但当他在界碑旁寻了一个有点醒目的植物作参照后,才发觉自己没有眼花,界碑确实是每天夜里自己往北移动了。 周成看到界碑位置发生改变,并没有下马查探,而是拿出望远镜向北方观察,北方两里多的地方,有一座四、五户人家居住的小村庄。 周成看清小村庄的地形后,不由抿嘴一笑,界碑处有几道脚印直往小村庄方向,看来界碑是给小村庄的村民移动的,小村庄的村民希望通过改变界碑位置,让自己成为吴国之人。 周成视线越过小村庄,向更北的地方望去,唐国之北,就是鲁国,那里曾是周成的家乡。小村庄村人偷偷摸摸的举动,让周成心中升起感慨,如果可以让他来移动界碑,周成希望将界碑移到故乡的背后。 第124章 冬天的太阳下山挺早,酉时刚至,天色就已经黑了下来。吴国王宫吴王的寝宫,刚吃年夜饭的吴王笙脑袋就开始往下耷拉。今天白天,吴王笙跟着礼仪官学了一天的礼仪规矩,为他正月初五的结婚典礼做准备。 “快扶大王进寝室休息。”楚朝辉一见吴王笙睡意上涌,立刻吩咐侍者扶吴王笙上床休息。 楚朝辉为了治好吴王笙晚上不睡觉的坏毛病,吩咐礼仪官每天一大早就去指导吴王笙熟悉王室婚礼礼仪规矩,为正月初五的大婚做准备。吴王笙从那天起,不但不能睡懒觉,白天还没了睡午觉的福利,已经习惯一天睡眠十个多小时的吴王笙当然挺不住了,只要吃完晚饭,他就开始打盹,上了床就是一觉好眠到天亮,郑钰铭因此从陪夜任务中解脱。 “又是一年了!”郑钰铭和楚朝辉牵着手走在王宫石板路上,抬头仰望星空,星空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恒星闪烁,三年之前,打死他都想像不出自己能掌控一个诸侯国。 楚朝辉没有说话,只是紧了紧两人相牵的手指,他们的前面,大牛提着一盏灯笼为他们照亮,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映射成了一体。 “大人是想百慕国了吧?到了年底就是想家,俺也挺想乡亲们的。”大牛在前面听到郑钰铭的话,以为郑钰铭思念生长的地方,不由插嘴安慰。 郑钰铭一愣,大牛牛头不过马尾的安慰倒让他记起一件事。 “大牛,你的家乡是在祁门山吧?现在家乡还有没有亲人?”祁门山在卫国和吴国交界处。 “没有了。”大牛是个孤儿,因为力气大,从小就进山为封主砍伐树木,十岁左右就自己养活自己。 “你家乡有位大贤?” “是啊!大贤能呼风唤雨!在俺那疙瘩可有名气了!”大牛一说起大贤,就眉飞色舞。 “大贤多大年纪了?”郑钰铭希望大贤不要老得走不动。 “不知道!”大牛回答得很干脆。 楚朝辉一听不由一惊,大贤不会跟他和郑钰铭、木头一样,是被蓝光传送过来的后世人吧?生长缓慢和熟知地理知识这两样可都非常符合条件。 大牛干脆的回答,不但惊了楚朝辉,让郑钰铭也吃了一惊,不过大牛接下去的回答平息的他们的猜测。 “大贤九年前才迁到祁门山居住,那时大贤什么模样,现在还是什么模样,嗯,跟魏将军差不多。。”大牛一点都没发觉自己刚才的回答引起身边两人的遐想。 “哦,这样啊。”郑钰铭松了口气,魏仁年纪在四十左右,这种年纪要保养得好,十年时间还真看不出什么变化。在二十一世纪,保养得好,十年容貌不变的人有很多。 不过以郑钰铭对大牛的了解,那位大贤即使外表有所衰老,以大牛的粗心,他也不会觉察出来。 大牛见自己的两位主公对大贤很感兴趣,连忙将自己所知道的大贤本事统统倒出。那位大贤对山民很和蔼,大牛也是靠大贤的安排才出山晋升为虎贲,跟楚朝辉比武失败回到祁门山,又是因大贤的指点,为自己找到了好主公。大贤在大牛心中地位,已经不是师长胜似师长。 “大贤如此才能,就没有君王前去求贤?”古人因为对自然界相当不了解,自然界所发生的一切,会用想像去解释,如果预知风雨,就可以装成有招风唤雨之能,让人们对其崇拜。 楚朝辉觉得,如果大牛嘴里叙说的大贤本事,大贤只要有点私欲之心,完全可以利用自己掌握的天文地理知识,去当一名控制君王的神棍。 “大贤不见君王,先王去祁门打猎就是想请大贤出山,大贤知道后,早早遣走避开,只让大牛在他居所四周拔树。”大牛嘴里的先王指的是前前吴王,吴王就是看到大牛能将一棵腿粗的大树空手拔出,才起了爱才之心,在寻访大贤不得的情况下,将大牛带回王都。 郑钰铭皱眉,他知道大牛说话或许会夸大,但绝不会说谎,从大牛的描述中,郑钰铭和楚朝辉可以判断出,这位大贤是真的懂天文地理。 “我会派人多加收集资料。”楚朝辉在郑钰铭问起大贤的生平时,就猜到郑钰铭想请大贤出山。王都康城和达城明年分别要办两所学院,有真本领的土着导师奇缺,大贤恰是这样的奇缺大才。 楚朝辉决定要派人多加收集大贤的资料,就是想找到吸引大贤出山的方法,能将淡泊世事的大贤请出山沟。 郑钰铭闻言,脚步一顿,抬眼朝楚朝辉温柔一笑。不知道有多少次,两人总是可以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解读出对方的思路,总会不由自主的配合对方展开行动。 三人说话间进了总理事府,木头首先窜出来扑到主人身上打招呼,而霍思中霍思华兄妹正等在院内,看到三人从大门进来,带着一脸欢喜上前行礼。 “大人,祭祀用品已经备好!”霍思中的声音音调变得低沉,个子长高长粗了许多,因为营养跟得上,霍思中现在的身高快接近170厘米了,男子发育一般要到十七八岁之后才会缓慢,十五岁的霍思中还可以再长两年身高。 霍思中身后的霍思华也长得白白净净,容貌虽然不是非常妍丽,不过一身的书卷气衬得小姑娘很与众不同。 郑钰铭朝霍思中兄妹点了点头,他对自己一手带出的少年很满意。 “木头过来!”霍思华见木头朝着郑钰铭身上扑来扑去,闹个不停,连忙呼唤阻止。 “算啦,让它闹吧!”郑钰铭笑着抚摸木头。这两天他和楚朝辉呆在总理事府的时间不多,木头 想念之下,当然要多表达表达它的思念之情。 木头对主人尽情表达思念后,才有空朝楚朝辉甩了两下尾巴。木头晚上都被霍思华带走,也就看不到楚朝辉‘欺负’它主人的现象,对楚朝辉的敌意就不如原来强烈,对楚朝辉的态度也慢慢和善。 “木头!你真是一只好狗狗!”楚朝辉蹲下身用手顺着木头的狗毛,脸上尽是得意。原来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现在是,狗智一点,人高一筹! 木头今天难得受到重点关注,不由狗心飞扬,尾巴摇得更欢。 郑钰铭和楚朝辉一大早就出门到王都各处巡查,巡查到傍晚又陪着吴王笙到王庙祭祀了祖先,用过年了夜饭,在王都百姓家家团聚过除夕时,两人才有时间祭拜二十一世纪的祖先。 当两人并排跪在蒲团上对着刻着郑楚两家祖先的牌位磕头时,郑钰铭不由自主想起两年前的那场春梦,他觉得自己和楚朝辉此刻就处在那场春梦中。 案几上的的两对牌位是他们的双亲,并排跪拜的两人就是那对新人,耳边响起的是总萦绕脑海的结婚誓词。 祭完祖,霍氏兄妹和苏妇带着木头离开,郑钰铭和楚朝辉终于有了独处的时刻。 跟卧室相连的浴室浴池中放满了热水,水蒸汽将房间弥漫得朦胧。浴室水池旁的软塌上,交缠着一对裸体,软塌旁散落着一地的衣衫。 水池上方的铜管不断地向水池输送热水,保证着水池的水温不会降低,也保证着浴室间的情爱不受寒冷打扰。 “钰铭,爱吗?”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雾水,顺着楚朝辉的下巴滴,落到一张他怎么也看不腻味的容颜上。 正闭着眼享受体内冲刺带来快感的郑钰铭微张开眼,贴近他鼻息的男人双目如夜空一样深邃,仿佛要吸走他的灵魂。 “爱!”郑钰铭用手指抹去爱人脸上的水珠。 “有多爱!”深陷情爱的男人永不嫌爱语有多肉麻。 “不知道!形容不出!”身下的人摇了摇头,忽然想起那梦中誓言,不由轻轻背诵:“无论安乐困苦、富贵贫穷、或顺或逆、或健康或病弱,都尊重你,帮助你,关怀你,一心爱你,终身忠诚地与你共建美满生活,不离不弃,共度一生!” 郑钰铭轻声背诵时,楚朝辉压在他身上紧紧注视,直到郑钰铭背完,才将脸埋在他的颈项,全身紧绷,深吸了几口气,喉结滑动了几下。 “钰铭!晚上祭祖时,我感觉我们在拜堂,我们的父母就在上首微笑。”等楚朝辉再次抬头,忽然说出跟郑钰铭祭祖一样的感受。 “你也觉得我们在拜堂?”郑钰铭失声,他们两个好似太心有灵犀了。 “原来不是我一人这么感觉!”楚朝辉得意地笑起来,心灵相通到这种地步,不成双成对要遭天谴! 得意起来的楚朝辉太过疯狂,这天夜里,心灵相通的一对,举动南辕北撤。一个是越战越勇,一个是投降再投降,可恨挑战的一方不讲人道主人,无视败兵投降动作,只管将自己的英勇行为,从浴室转移到卧室,继续到东方天际发白方才罢休。 第125章 春节并不是大秦最隆重的节日,大秦最为重视的节日是冬至的蜡祭。古人对冬至的说法是: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故曰“冬至”。 大秦人认为:过了冬至,白昼一天比一天长,阳气回升,是一个节气循环的开始,也是一个吉日,应该庆贺。冬至的地位等同于元旦,等同于新的一年将开始。 二十一世纪的大年初一,在大秦百姓心中只不过是农历历法的第一天。 冬至在农历中没有固定日期,确定哪一天是冬至,是由二十四节气来确定。这年的冬至是阴历十一月中旬,吴国因为西侯病重,赵国又在西北咽喉口陈兵虎视眈眈,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只草草由太子笙代替西侯主持走了个过场。 郑钰铭和楚朝辉两人都习惯将春节当成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两人想将这个习惯在吴国延续下去,更为了让吴国人民心理上有个新开始,决定将农历的起始日定为等同蜡祭重要的节日,从除夕开始,给王庭大臣和公职人员放了三天假。 大秦人虽不将正月初一当成一年的起始,但农历初一拜见尊长的礼仪还是有的。因此到了大年初一的早上,到总理事府来拜见的人络绎不绝。 总理事府的大门一般在早时,也就是早上七点就开门了,可初一这天,总理事府没有准时开门,直到将近八点,马仁才指派护卫将大门打开,将来拜年的大臣和贵族一批批检查后放进去。 总理事大殿上,只有身穿深蓝色锦缎棉袍深衣,满脸春风的楚朝辉坐在正中接受大家的拜见。 “大将军!怎么不见总理事?”郭虎贲郭泗一双眼睛在大殿内扫来扫去,他对郑钰铭的痴迷并没有因为郑钰铭身份变成吴王三公子而改变,反而更加狂热。 郭泗这样的武将隶属楚朝辉管辖,楚朝辉讨厌郭泗只要看到郑钰铭,一双眼睛就会盯住不肯移动的着迷表情,因此不是将郭虎贲支使得远离王都,就是不停给郭泗派着远离王庭的差事。看着忙得风风火火的郭虎贲,不明就里的王庭大臣们还以为楚朝辉相当器重这位新封爵士的武将。 郭泗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过郑钰铭身影,他想趁着正月初一拜见的机会多看郑钰铭几眼,所以七点不到就到总理事府门口等待,在寒冷的大门外,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得以进门,可当他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大殿,却不见郑钰铭出现,而楚朝辉已经做出送客的姿势,这让郭泗怎么能甘心。 楚朝辉嘴角微翘,一向线条冷峻的脸部今天分外柔和。他今天心情愉快,看着东张西望的郭泗竟然觉得有点可爱,不如原来那么刺他眼睛。 “总理事一年到头忙于政务,每日鸡叫起床,无一日能怠倦,今日是历年起始,合该让总理事有轻松的一天,所以大家今天就不要打扰他了。”真正的原因是郑钰铭到天亮才得以睡觉,从不打鼾的人竟然打起响鼾,楚朝辉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后不忍惊动,决定让郑钰铭睡个痛快,至于借口,楚大将军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编出一个。 “哦,原来如此!”郭泗失落,暗怪自己没有多为郑钰铭身体着想,原来郑钰铭在南埠当理事就非常忙碌,等到漪姬作乱,公子光被下毒后,更忙得分身乏术。 楚朝辉这么一解释,来拜年的贵族和大臣都觉得很有道理,最忙碌的人是应该享受这种新年睡懒觉的福利。从此后,吴国开始有了正月初一,家中最忙碌的人才可以睡懒觉的习俗,这种倒跟二十一世纪天朝的南方地区,正月初一由男主人做早餐的风俗类似。 三天春假一晃就过去了,正月初五一大早,吴王笙一身黑色金丝镶纹龙凤君王冕服,头戴白玉串珠九旒冕冠,坐在四匹马拉的黑色乘舆去迎娶田氏姬女,乘舆后紧随的是两辆豪华四轮马车,这两辆四轮马车一样是黑颜色,除了这三辆车外,其他的侍者和护卫都是骑马或者步行。 大秦婚礼仪式沿用周制,一样是三书六礼。迎亲的马车不同于后世的大红,而是用黑色的马车迎娶新娘,黑色是王族的象征,秦人不仅认为结婚是一件热闹事,更是一件庄重的事,所以要使用最尊贵的颜色。当然,只有天子和国君才可以使用正黑色,其他人只能使用浅黑色。不过严格遵守这样繁琐婚嫁礼仪的只有天子君王和贵族们,普通平民根本就没条件讲究这些。 吴王笙的乘舆一直驶到田氏居住的府邸,吴王笙亲自下车,先将随身携带的大雁当礼物交给田家。田家接了大雁不久,一身黑色深服的田姬女由侍女搀扶从府中步出,这时的新娘并没有盖头盖的习俗,只是脸上画了浓妆。盛装的田姬女先上了吴王笙的舆乘,吴王笙没有跟自己的新娘同坐车舆,而是坐到车夫的位置,在乘舆车夫的帮助下,驱动车轮原地转了三圈。 新郎驱动车轮转三圈,是男权时代男子掌舵、女子“出嫁随夫”的象征。 吴王笙转完圈,田姬女下了舆乘坐到后面的黑色四轮马车上。吴王笙则坐回自己的乘舆先行回宫,到宫墙大门口迎候。吴王笙在宫墙大门口接到新娘后,得先带着新娘祭拜先祖,告诉祖先和天地神灵,自己已娶新妇,祭拜祖先结束,由祭祀官引领新人完成夫妻拜礼,礼成,新人回到他们作为新房的宫殿进行最后一步——洞房。 “夫人,快来吃点点心!这可是明那里的好东西,别处吃不到的。”吴王笙的婚礼虽然因为热孝而简朴了许多,不过毕竟是一国君王的婚礼,婚礼的进行程序是一点都不能减免,吴王笙天不亮就起床沐浴更衣,只吃了一顿早点就一直忙碌到天黑,进了新房,看到案几上的点心,眼睛都快发绿了。 “明是明公子吗?”田王后的声音很温柔,脸部五官长得也柔和。 “嗯!嗯!”吴王笙非常饿,不过在宫廷礼仪官的盯视下,已经改掉用手抓食物的习惯,他夹了一块绿豆糕塞进嘴里,感觉非常好吃,连忙端起一碟递到田王后面前。 “大王,这……”田王后脸色微红,吴王笙对待她一点都不见外。 西侯派人向她家纳采就知道了,世子笙脑袋比较榆木是封地贵族间公开的秘密。虽然世子笙脑袋榆木,但是封地上贵族们还是非常希望将自家的姬女嫁进西侯府,因为世子笙是西侯封地唯一的继承人。 当这种好事落到田家,田家人当然是欣喜万分,田家人在封地上的地位立刻得到提升,随着西侯府送来的丰厚聘礼,田家生活质量也得到大幅度提升。 田王后是家中长女,小小年纪就家中帮着大人料理家务,比周围的同龄女孩懂事,西侯的封地是一块比较贫瘠的土地,田家虽然算是贵族,家境也只比平民好上一点。作为长女的田王后从小吃了许多苦。对改变自己家境条件的婚姻,有着感激。特别是去年秋天西司马兵压封地,西侯亲自带兵为撤离的人们断后争取时间,临行前跟儿子依依惜别的情景,让田王后想起就觉得悲壮,那时她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嫁给世子,一定尽心尽力服侍丈夫。 因为吴王笙智商等同于孩童,田王后心里就将吴王笙想像成一个孩子。不想一身君王穿戴的笙显现出了一种王室威势,在王庭礼仪官的指引下,顺利完成了婚礼仪式。这样的吴王笙让田王后有种错觉,他的丈夫是个英明神武的君王。 绿豆糕口味是苏式的,是郑钰铭家乡口味,作时添放了蜜糖、油脂,口感松软、细腻。田王后尝过一口后,立刻就爱上了这种点心。 “大王!这里还有。”田王后见吴王笙已经将一碟点心吃完,连忙将自己手中碟子递上。 吴王笙盯着碟子看了一会,才万分不舍地摇了摇头:“不行,孤不能吃了,明跟孤约定,一天孤只吃一碟甜食。” 田王后一愣,低头看着点心:“这种点心很难制作吗?所以公子让大王节制?”在田王后的的意识里,只有珍贵稀缺的东西,君王才不能尽情享受。 “明说吃东西得节制,孤太会发胖,甜的东西不能多吃。”吴王笙盯着碟子吞唾液,他希望新娘子再献一次点心,如果田王后再献,他为了不让新妇失落,就勉为其难地多吃点。 ”既然明公子这么说,妾就不献给大王了。“田王后没看出吴王笙眼睛里的渴望,只是将碟子端回,一小口一小口的把点心吃光。 “……”吴王笙眨巴了两下眼睛,眼睁睁看着最后一点绿豆糕进了田王后的嘴巴。 田王后吃完绿豆糕,一抬头看到丈夫眼巴巴的样子,不由抿嘴一笑。 吴王笙失望情绪没有保持多久,侍者和侍女就给新婚夫妇上了晚膳。如今王宫内的厨房都由苏妇管理,菜谱也由苏妇制定,晚膳上的佳肴,有许多是田王后没有见过的花式作法。田王后用晚膳时,一边吃一边注意着吴王笙的喜好。 吴王笙用过晚膳后,困意袭来,摇摇晃晃上了床榻,头一挨枕头就进入梦乡。田王后站在床边愣了一会,才轻手轻脚帮吴王笙将外衣脱去,自己也脱了外裳挨着丈夫躺下。丈夫即使是个傻子,也是她在这个陌生王宫中最有力的依靠。 元宵左右,吴国王都康城比春节还显得热闹,得到二月二提拔人才考试消息的有识之士,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涌来。 第126章 吴国王都二月二的提拔考试分了文武两类。文试有对答、策论、明算,对答由太傅出题,策论是王颉,明算则是郑钰铭。武试除了武艺比试,还得考对答和明算,不过武试的对答和明算考题要简单点。 对答考的是考生对学过书本的理解,策论考的是考生对当时的时政、议题的品论以及提供出自己的意见。明算是自然科学。 二月二的考试日子定得比较仓促,在交通不便的时代,一个多月的时间,并不能让王庭渴求贤才的消息传遍全国,有的人即使得到消息了,因为行路困难,也赶不及到康城参加考试。古时,远游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因为考期定得仓促,提拔考试没有进行预考,到了二月二这天,只要在二月一日傍晚五点前赶到王都考试报名处报名的考生,直接进考场参加考试。考场设在了原来的太子府,现在的北学院。二月一号到王都报名的考生有三百多人。 其中非贵族考生只有三十七人,吴国国籍之外的考生有五十多名,他们来自卫、唐、楚、陈、许、燕、齐、鲁。最多的是卫国人,共有二十多名,他们大都是流亡到吴国的卫国贵族子弟。 从达城、南埠、山谷三地来的考生最多,有六十多名。其中有十六名平民,十一名山谷奴隶少年,占了总考试非贵族人数的绝大部分。 王颉带在身边的二十一名门徒,有九人报名参加了考试。他们是王颉游历诸侯各国收下的。距离吴国遥远的许、燕、齐、鲁诸侯国考生,就是因此而有,这九名考生如果不是跟随老师周游到吴,跟老师一起留在了达城,在自己国家根本就不可能得到消息及时赶来参考。 到了考试这天,吴王笙亲自到场主持了开考典礼。吴王笙虽号称是亲自到场主持,其实他只需要坐在搭建的彩台上,朝参加考试的考生微笑就可。典礼贺词由郑钰铭、楚朝辉和太傅应付。开考典礼时间不长,只半个时辰就告结束。典礼结束后,三百五十三名考生手持号牌,进入了考场对号入座,负责考场安全和纪律的护卫迅速清场,除了监考官,谁也不许进内,禁止民众在考场周围大声喧哗。 第一天考对答和明算,第二天文武考生分开,文类考生还是在北学院考策论,当天就能结束。武类考生要去军营校场比试射击、刀枪棍棒和马术,比试时间要长点,需要三天才能考较完。 考生考完三天后就可以在王宫宫墙处看到结果。考榜会将文武考生成绩的各前五十名贴出,前十名由王庭斟酌录用,后四十名可以进入南、北两学院进修,学员食宿免费,困难者每月还可申请2金生活费补助。 二月八号这天,是考试出榜日,郑钰铭迷迷糊糊醒来,只见卧室中光线不明,可窗外却隐隐有人声喧哗。 “这么早起床干嘛?”楚朝辉发觉怀中空虚,闭着眼长臂一捞,将刚小心翼翼脱离他控制的郑钰铭又搂进怀中。 “应该不早了吧,外面人已经有走动声。”郑钰铭睡在里床,拿不到床头柜的机械手表看时间,看窗外天色,又弄不清现在到底几点,阴天的冬季早晨光线很昏暗。 床头柜的机械表还是原来被传送到山谷戴在手腕上那支,郑钰铭对于古老的计时器很不习惯,蔚山大军控制了王都后,能工巧匠收罗一空,有三分之一的工匠全家大小被送到山谷,分配到各个厂坊使用。别墅中找到的一支旧式机械表交给能工巧匠拆开研究,郑钰铭希望这些聪明的匠人能山寨出机械手表,好将原始计时器淘汰掉。 “是吗,我看下时间。”楚朝辉抽出抚摸郑钰铭光滑背部的手,拿起机械表凑到眼前看了一下。“才五点多,还早着呢,今天是发榜日,外面喧哗,应该是那些考生聚在宫墙边发出的议论声。” 楚朝辉说完,将机械表往枕头旁一扔,翻身压到郑钰铭身上,两手顺着腰际往下抚摸。“时间还早,我们正好有时间可以再做一次。” “真的只有五点多?你可别又害我晚起!”郑钰铭不相信,一只手挣扎出被窝想去拿手表确定。 “当然是真的,骗你罚我睡外间。”楚朝辉将郑钰铭的手拖回被窝摁住。开玩笑,手表哪能给郑钰铭看到,那手表上的秒针再转三圈就到六点了,每天为自己固定在六点一刻起床的郑钰铭,如果看清时间后,肯定不会愿意再来次亲热。 以往亲热完,楚朝辉都习惯抱着郑钰铭再温存一会,今天奋战刚毕,楚朝辉没有赖在爱人身上,而是勤快地起床先为郑钰铭清理,还体贴地帮郑钰铭穿上内衣,将出门的外衣放到床边椅凳。 “你不冷?”郑钰铭睁开疲惫的眼睛,盯着光溜溜在卧室跑来跑去忙碌的楚朝辉狐疑。 楚朝辉呲牙一笑:“我晚点不要紧。” 武考的名次已经定下,楚朝辉到了九点只要去庭议处,在王榜上盖上大印就行。而文考还有个策论名次有争议,需要庭议才能定夺,所以郑钰铭必须在八点左右赶到庭议处和大臣定夺。 吴国的王榜发布,民生方面,必须吴王印和郑钰铭的总理事印同时加盖才能有效,军事方面,则是吴王印和楚朝辉的大将军印同时加盖才能执行。 “什么是你晚点不要紧?” 郑钰铭猜到什么,慌忙将手表拿起瞄了一下,瞄完时间,抬头冲着楚朝辉就大吼:“楚朝辉,你今天晚上给我睡你的大将军府!” 吼完还不解气,跳下床抬脚对着楚朝辉的两腿踹了两下才罢休。 楚朝辉的大将军府也就是军事总理事府,是他处理军务的地方,楚朝辉压根将那当成办公室,一天都没有在那睡过一晚。 楚朝辉抖抖腿,郑钰铭的两脚踢上去,对他好似一点影响都无。“你可不能罚我,我看手表时真没到六点,才五点五十七分。” 郑钰铭也没空跟楚朝辉多罗嗦了,慌手慌脚的往身上套外衫。他本来想七点前就赶到王庭议事处,跟几位大臣碰下头,确定文试第一名,可现在衣服还没穿好,时间已经快七点,显然赶不及了。 “哎!我看手表是五点五十七分,是没到六点,怎么能罚我。”楚朝辉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闲闲的劝说:“我觉得最好不要将思中顶到第一名。” 郑钰铭穿鞋的手顿住:“为什么?” 楚朝辉带出来的卫青、曾游、周成,如三颗新星一样在吴国王庭升起,特别是卫青,年少英勇机智,逝去的西侯曾对卫青大加赞赏。 西侯在蔚山小道口,就是因卫青的接应才脱的险,卫青可以说有救王驾之功。王庭曾有人提议直接封卫青为伯爵,被楚朝辉用年纪太小为由否决。 霍思中霍思华兄妹、范津是郑钰铭亲手带出,这次考试,霍思中和范津都参加了。两人的对答、明算都排在了前五,霍思中是第二,范津是第三。两人的策论也在前五,因为对策论争议很大,名次未能排列先后,今天庭议,策论名次定下后,两厢综合,王榜的前五名次也就出炉。 郑钰铭眼热楚朝辉带的人取得的成就,心里为在幕后奉献的霍思中和范津不平,想为两人争取王榜一二的名次,让他们两人能有扬名的机会。 郑钰铭今天想早去王庭,就是想争取得到太傅和王颉对范津和霍思中的支持,让两人的策论能拿第一或第二,这样的话,计算综合成绩,霍思中和范津榜首一、二的名次就跑不掉了。 “文试王榜前十是到各郡县当郡守县治,咽喉口瞿城那里又不是最重要的郡县,思中只要能名列前三即可。”楚朝辉边往身上套着短裤边说理由。 “思中的民生策论本来最出色。”郑钰铭有点不平。 “那是我们认为的。”楚朝辉朝郑钰铭挑了挑眉毛。 郑钰铭听了有点泄气,参与评卷的人中,王颉是最开通的,但他对霍思中的民生策论也只是持欣赏态度,认为要成为真实,比较不现实。 “唉,只能妥协吗?”即使是从南埠经济模式中获利的蔚山贵族,也不能理解郑钰铭同时要发展农业和工业的经济主张。 “不能说妥协,只能说让各自达到自己的目的。”楚朝辉披上上衣走到郑裕铭身边,围住他的肩膀安慰:“那些贵族以为东海之滨才是吴国最重要的钱库,可是在我们心里却很明白,瞿城、咽喉口和周成的唐国边境处、蔚山,东海之滨都一样重要。” 东海之滨是吴国原来最重要的钱袋子,一向被认为是吴国最重要的对方。除了蔚山的少数贵族,其他贵族的眼睛都盯在那里。 这次文试王榜第一名,被他们认为最有可能去当东海之滨的郡守。 其实郑钰铭没想让霍思中去东海之滨,他想派霍思中去西北的瞿城、咽喉口,那里有卫青和曾游,霍思中到那里行政最有武力支持。 东海之滨的盐场以后会成立盐业总公司,直属总理事府管理,所以东海之滨的郡守并不如王庭百官和贵族们想象的那样权重。 楚朝辉觉得,既然王庭许多大臣以为东海之滨的郡守份量最重,那就让他们如愿,这样还更能显示郑钰铭的大公无私,让提拔考试成为公正客观地青云之途。 郑钰铭沉默了一会就想通其中关节,回抱住楚朝辉,将脸埋在楚朝辉赤裸的胸脯蹭了蹭:“是我激进了,思中的策论前五名已经肯定,这次庭议就是被评最末,思中的总名次也有三、四,足够他去西北地区了。”他还是应该徐徐渐进来改变这个世界。 “现在是不是不急着去庭议了?”楚朝辉胸前被郑钰铭蹭得心猿意马,又开始蠢蠢欲动:“你索性跟我一样,到八点以后赶去盖个章得了,这样我们还可以挤出半个小时再亲热一下。” 郑钰铭一听,立刻抬起头,双手对着楚朝会使劲一推,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打开房门,径直往盥洗室走去。 楚朝辉没有防备,被郑钰铭推得倒退了两步才停住,看着郑钰铭一瘸一瘸的走路姿势哈哈大笑。 吴国第一次的官员提拔文考,第一名是吴国二十五岁的世家子弟韩实,他的对答和明算是第一,策论被庭议定为第一,韩实在策论中提出了依法治国的主张。以两个第一的绝对优势高居王榜首位,也无可争议地被任命为东海之滨郡守。 第二名是范津,范津没有去地方任地方官,而是担任北学院的副院长兼行政总务。 第三名是王颉的弟子,他将被派到周成那里,担任周成军事管辖之地的民政官,行政府设在小海湾处,行政地定名为东南郡。 第四名才是霍思中,被指派到瞿城和咽喉口,那里合并称为西北郡。 进入文考和武考前十名的,蔚山地区一共有四人,除了范津和霍思中,还有两人来自达城贵族世家,他们的名次是武考前十名。 南埠和山谷的平民奴隶考生,进入前十名不多,考进前五十名的却很多,一共有十九人数,他们可以自由选择到南、北学院进修,这也是郑钰铭让他们参加考试的目的。三年之后全国提拔考试,这些人将成为王榜前十的有力竞争者。 第127章 三月中旬的一个中午,吴国北部的祁门山脚,树木刚刚换上绿色新装,沟壑边的野花摇曳 ,阵阵微风将花草芬香传送进人们的鼻尖。 一只野兔蹲在小路旁的草地上啃着嫩草,突然,野兔停住动作,‘忽’地一下跃跳进灌木丛中,片刻便不见踪影,而野兔原来啃草的地方,跑来一只背部深棕色、颈项黑色、四肢毛色灰白的大狼狗。 大狼狗在草地上嗅了嗅,抬起狗腿撒了泡狗尿,留下自己的气味后,欢快地跑回草地一侧的小道上等候主人。 小道上行有一队骑马的行人,人数有十二、三人,全是年轻健壮的男子,打扮精练,胯下的马匹看起来相当不错,队伍末尾还有三辆装载货物的骡车。山脚的小道是上山山民走出来的自然道,不宽,勉强能容纳两匹马并排行走,也勉强可以通行骡车。 “大牛,这里离大贤的居所还有多远?”马队最前位置的年轻人长得非常俊美,一身青衫将他的肌肤衬得如玉如瓷,骑着一匹很矫健的白色骏马,这人却是应该呆在吴国都城的郑钰铭。 他们这队人马外表装扮成收购草药的商贩,郑钰铭是东家,黄钟扮成管家,大牛和马仁、护卫化妆成脚力和伙计。而大狼狗木头,是楚朝辉要求郑钰铭带在身边的,木头已经长成威风凛凛的模样,可以起到保护到主人的作用了。 “走路大概要一天,骑马也要三、四个时辰。”大牛听到郑钰铭问话,连忙纵马上前回答,大牛就是在祁门山脚下的居民,长到十岁就经常进山,他对这一带太熟悉了。大牛嘴里的一个时辰指的是两小时。 “这么说来,天黑前不一定能赶到?”郑钰铭抬头看了看天空,眉毛不由皱了起来。 早晨上路时,天空还是万里无云,到了中午却云层厚厚,将太阳也挡住了,而且东南风的力度也加大,中午的温度似乎比早晨还要冷。 “最快也要戌时之后才能到大贤居处。”在山区小道骑马并不比两腿走路快多少,只不过人骑着马走路省力多了。 “俗话说春冷必有雨。”郑钰铭担忧地看看了天空。戌时是晚上七点,他怕还没赶到大贤住处,马队的人就得淋得像落汤鸡。现在的气温不高,人和牲畜淋了雨很容易生病,要是感冒转成肺炎可是要命的事。 “大人,我们是不是先找个地方安营,等明天清晨再启程去拜访大贤?这样就不必急着行走。”黄钟在郑钰铭身后建议。 如果天黑前下雨,势必阻挡他们行路,这时候的人们没有人敢在夜间行山路,他们得尽快找个适宜的地方安营。荒野晚上处处有危险,选择营地地址很有考究。 “禀大人!再往前走一个时辰,那里有处废弃的木伐之地,有几间破旧屋子,我们可以到那里去安营过夜。”大牛原来在祁门山伐木,对周围地形了如指掌。 “那正好,估计等我们安顿下来,这场雨也要下了。”郑钰铭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已经阴了下来。 做了安营过夜的决定后,马车队便加紧速度往前赶,希望早点赶到扎营地扎好帐篷休息。他们从王都来祁门山,已经在路上走了三天,第一天晚上有驿站可以休息,第二天晚上是夜宿在一座小村落,今天是第三天,只能野外夜营。 郑钰铭对天气的顾虑是对的,傍晚时分,天空飘起了细雨,刚开始还是飘飘扬扬,渐渐地开始密集起来。马队因为提前找到宿营地,人和马都避免了雨淋。 在郑钰铭一行两个多时辰前经过的小道上,又来了一队十二人的骑马商队,这群人虽然披着雨蓑抵挡细雨,衣衫还是被细雨打得潮湿了。 “主公!这雨势越来越大,估计不会停止,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雨才行。”一位二十几岁的壮汉摸着脸上水珠建议,即使人披着蓑衣扛得住,坐骑却吃不消,壮汉将自己的坐骑当成第二生命。 “可!找找附近有没有山民住所。”马队中央一人气宇轩昂,也是二十五六年纪,披着雨蓑,这人即使额头头发被细雨淋湿得有些微狼狈,依然不掩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他骑的一匹黑马毛发油光乌亮,没有一丝杂毛,比郑钰铭的乘骑要好上一个档次。这人不是别人,是赵国的太子赵轩,那年轻壮汉是赵武宰伯耀。 “这里有车印往树林后拐去,那里肯定有村落。”商队领头的护卫忽然跳下马,翻开路边岔道上的茅草,那里有几道交错的车轮印子。 “汝循着车轮痕迹前去,找到住家,多赏他几金,叫山民让出房间给主公歇息。”伯耀立刻命令。 “诺!”护卫领命翻身上马,循着草地上的痕迹追去。 伯耀目送护卫远去,才勒马转到黑马前面,低声说道:“主公,会不会是游士庄夸大其词了,吾看此处山色一般,道路不便,百姓贫穷,大贤怎么就甘居此地将近十年之久?” “庄有真才学,真才实学之人尚且对大贤赞不绝口,怎么会胡乱夸大?”赵轩摇了摇头,他亲自考较过那位叫庄的游士才学,是饱肚书墨之辈,谈吐不俗,赵轩极欣赏。 “其实主公只要吩咐微臣来请大贤就足够表达诚意,主公亲自潜进祁门山相请太危险了。”伯耀认为,大贤面子再大,也不会大过赵国太子的面子,由他这个赵国重臣,带着赵轩的亲笔书信和厚礼上门相请,已经给足大贤面子。 “奇才难得啊!为才这点冒险不足为道。”赵轩叹气,从游士庄的嘴里,他可以判断出祁门山的这位大贤是绝世奇才,精通天文气象和机关之术,人是非常有真本事,性格也一样,相当的傲。 “主公求贤若渴,礼遇贤才,吾赵国称霸中原就在眼前!”伯耀敬佩的看着自己效忠的未来大王。 赵轩微微一笑,赵国称霸大秦之志是赵王对赵轩从小灌输,如今,赵国在他们父子的治理下,正一步步往这条路上行进。 治理国家需要贤能的大臣协助,赵轩在王都的太子府,天天有去投效的士人,只要士人上门,赵轩都让手下人好好招待,可惜士人中庸才占了多数,能辅佐他的,赵轩觉得相当的缺少。 当赵轩听到游士庄对去年在祁门山偶遇的大贤才智赞不绝口后,不由动了请大贤出山的念头。不过那时候正好碰上吴国王庭内乱,赵轩想借机扩张领土,得领兵作战,分身乏术之下,求贤之事就此耽搁。等赵吴两国签订了和平协议,赵国退兵回都,赵轩将争夺来的土地安排妥当,可以抽出时间时,已是三月份。 国土面积越大,赵轩越发觉得能用之人太少,想请祁门山大贤出山辅佐的念头越强。三月有空闲后,赵轩就带着武宰和十个护卫,装扮成贩卖货物的商人,通过咽喉口城池,转道瞿城,从瞿城要道进入祁门山区。 赵轩一行沿着车轮痕迹走了一刻时间,探路的护卫回来了。 “主公!前面没有山民屋舍。” “啊?那车轮痕迹是怎么回事?”伯耀郁闷,没有山民在前面居住,代表他们还得继续淋雨,直到找到避雨处。 “那是一处废弃的伐木场,有五间破屋,已经被数十人的行商者占据,路口还放了只恶狗防备。”护卫骑马骑到伐木场入口处,发现伐木场前停了十来匹马和三辆骡车,护卫本想走近问话,却被一条狼一样模样的大狗给拦住,那条狼狗太凶狠了,马匹受了惊吓,护卫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惊马赶回报告消息。 “虎贲们,去唤商人避让地方。”伯耀大手朝后一挥,跟随赵轩出门的十个护卫都是千里挑一,武力逼迫下,商人哪有不妥协的。 “不可鲁莽!”赵轩出声阻止。“汝前面带路,孤和他们商队东家协商一下,大家挤挤共同躲避下雨水就可,千万不要起什么纷争。” 这里毕竟是吴国土地,再说大贤就在附近不远,举动还是要谨慎,可能会影响到大贤,据说大贤最恨仗势欺人,以强凌弱。 “诺!”伯耀和虎贲们都躬身领命。 “在商人面前,大家不可称孤为太子,要换成东家!”赵轩扮的贩卖皮毛的商人,有外人在时,赵轩就是商队主家。 赵国十二人赶到伐木场,天快要擦黑,郑钰铭一行刚刚安顿停当。 伐木场的五间屋子虽然破旧,不过有五分之四的地方能遮挡雨水,而且房屋框架牢固,不用担心塌方,岩石砌成的墙壁也能阻挡下山中野兽。 马仁指挥手下将五间屋子清理了一下,将野外营帐搭在破屋内,在破屋外伐了些手腕粗的小树,为马匹搭了雨棚架,雨棚顶盖上树枝和野草,为马匹遮挡雨水。趁着外面雨点不多,收集了许多枯枝树叶当燃料,升起火堆,准备烧热水和做晚饭。 听到木头朝着赵国探路的护卫狂吠的声音,马仁立刻骑上马到道口查探情况。 将一个废弃两三年的地方整理得可以呆上一宿,要花费许多人力,负责警戒的任务就交给了木头,这样可以多出两位哨兵搭马棚。 “大人,刚才有一骑马的人窥视我们驻地,现在已经返回报告同伴,他们共有十二人,马匹装载着货物,看着似大商贩。”马仁走进破房禀报,郑钰铭正坐在简易板凳上换鞋布鞋,骑马他穿的是靴子,穿靴子没有穿布鞋舒服。 “马仁,瞧你紧张得,这里是吴国,来的人应该是我们自己的百姓,自己百姓,你怎么也用窥视这词?”郑钰铭笑了笑。“我估计也是想来避雨的行人,这春天的冷雨淋多很伤身体的。” “属下去问问。”马仁抓了下头,他的头发依然是板寸的短发。 原来山谷中的士兵习惯了短发,觉得短发舒服卫士,加上楚朝辉一直没有留长发,奴隶士兵们有样学样,长长了就用南埠产的剪刀剪掉。这种剪刀外形不同于大秦像镊子形状的剪刀,是两刃交错,可以开合,剪东西非常灵便。 “我们十三个人加一条狗也不需要这么多房子,可让出一、两间让他们避下风雨。” 郑钰铭换好鞋,将简易凳子移到火堆前。下雨后,气温又冷了几度,靠着火堆,人比较舒服。 “诺!” 保险起见,马仁带上上弓弩,腰际挂着腰刀,才披上蓑衣,唤了两名手下一同到路口探看。 赵轩一行依然让木头拦在了伐木场进口要道前。木头见吓跑一个,却引来了大批,斗志不由更加激发,它拱起背,狗嘴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这是狼?” 赵轩看见木头不由一惊,不过片刻,他就释然了,因为他听到了木头的狗叫声,同时,披着蓑衣的马仁从道口闪了出来。 伯耀从马上下来,走到马仁面前抱拳:“这位壮士!吾等是陈国之人,来祁门山收购皮毛事物,下雨寻不到打尖处。前方可是贵舍?能容吾等避一宿风雨否?如肯容纳,吾等必重金相酬。” 马仁见这些人说话客气,举动没有敌意,便松下腰间悬挂的弓弩和腰刀,双手抱拳还礼。 “吾等也是过路客,只是先寻到前方弃房避雨而已,吾东家说了,大家出门在外都不方便,有难携手互助是情理之事,弃房共有五间,吾等可让出两间给各位,不过马廊需要各位自己搭建。” 赵轩听完马仁的说辞,对马仁的东家好感顿生,他哈哈一笑,从马上下来,走到马仁面前。 “汝东家真善人,梁某想先拜谢下汝东家。”赵轩的母后姓梁,赵轩外出时,都是冠以母姓。 赵轩将马缰绳扔给护卫,自己领着伯耀跟随马仁到伐木场的木屋去拜谢郑钰铭。 第128章 废弃的伐木场地势比周围要高,是一块面积很大的平地,因为已经几年不再使用,平地上长满了野草。去年茂盛的野草经过一个寒冬,早已经枯萎,今年的野草才刚刚冒出土地,还没有长成气候,还没有长高长野全部霸占住平地,看起来荒凉感不足。 五间破屋在伐木场平地的南面,呈东西向,三面有墙,面北没有墙壁,原来是用木板当门,现在因为废弃,好的木板门已经让人卸走,仅中间一间留了两扇,这仅留的两扇大门只有底部完好,木门肩膀高的地方已经破了好几个洞,大概就因为这几个洞,这两扇大门才得以留存。 因为晚上要防备凶兽袭击,另外四个无门处,已经密密插了小腿粗的树干当门,阻止野兽的入侵,树干有一人多高。这么粗的树干已经是伐木场四周最粗的树了。在破屋的东首,搭着马厩,马厩里有十匹颜色不一的马,三头马骡、卸下的三个车厢。 赵轩跟随马仁前去拜见郑钰铭,伯耀连忙下马急步追随,在陌生之地,他可不敢让主公落单,赵国的其他护卫则跟着马仁留下的两位护卫,将马匹赶到伐木场上安顿。 赵轩随马仁走到破屋前,瞥见那十匹吃草的马,眼睛不由眯了一眯,觉得这位仁善大方的商贩财力相当不错,有这样的财力,想来身世不凡。 赵轩的感觉很对,当他看到坐在火堆前烤火的郑钰铭,即使见多识广,也不由愣了一愣,这么俊美的年轻男子,实在太稀少了。 赵轩见到郑钰铭楞了一愣,郑钰铭抬头看到赵轩也愣了一下。他从三年多前来到大秦,还没见什么人长得有赵轩这么高大,这么整齐。赵轩的身高有一米八左右,相对于平均身高不到1米六五的吴国成年男性,赵轩的身高实在让郑钰铭侧目。赵轩的五官和楚朝辉有点相似,只是脸部轮廓没有楚朝辉棱角分明,显得柔和许多,比楚朝辉少了分锐利,多了份儒雅。 “此位是陈国行商,是收购皮毛的商贾,正是寻地方避雨而来。” 马仁的介绍声音让赵轩和郑钰铭从发楞中回神。 “鄙人梁轩,谢过贵商队的慷慨。”赵轩跨前一步,双手抱拳见礼。 “原来是同行,失敬失敬,在下楚钰,鲁人,经营药材事物。”郑钰铭迅速站起,朝着赵轩还礼。他借用了楚朝辉的姓,自己名字中的一字做姓名。 “说来是缘分,鄙人是初次来祁门山收购货物,人生地不熟,只听人说起祁门山猎户有皮毛待售,便鲁莽而来,如果不是看到贵商队留在路边岔道的骡车痕迹,楚轩和护卫伙计们就要露宿野外,承受凄雨寒风之苦了。”赵轩对初次相见的郑钰铭很有好感,存了相交结的心思,因此言语带了浓厚的感激意思在里面。 “在下也未来过此处,只是雇了当地一壮士作向导,才找到此处避雨。得阁下赞誉有愧,在下只不过是借花谢……借他人之物做人情,真要感谢,咱们得一起感谢这伐木场的原主人才对。”郑钰铭本来想说借花谢佛,说到佛字,忽然醒悟大秦根本就没有佛,连忙缩住口改用通俗说法。 “不错,我们是要感谢原主,让我们免遭雨水浇顶之苦。”赵轩欣赏郑钰铭的坦然诚实。“不过梁某还是要谢过楚弟的相让。” “梁兄客气,吾看兄身上都已潮湿,不如到火堆旁烤干。”对方善意,郑钰铭也热情相邀,示意马仁拿一张简易木凳放在火堆旁给赵轩坐下。 “那梁某就不客气了。”赵轩爽朗一笑,大步向火堆旁的木凳走去。 就在赵轩快走到郑钰铭身边的木凳时,木头‘忽’地一下,窜到郑钰铭前方,拦住赵轩,对着赵轩摆出攻击模样。 赵轩停住,跟木头人狗相持。 “木头!过来!” 郑钰铭尴尬一笑,他不知道木头为什么性格大变,原来在二十一世纪,木头只在晚上才非常警惕,白天到别墅去的人如若不是举止怪异,木头不会发出警告的吠声,自被蓝光传送到大秦后,木头变成对主人之外的任何人都有警惕之心,特别是对身材高大的人,木头的反应更加厉害。 郑钰铭觉得,应该是最初楚朝辉对他的劫持、蓝光的出现,木头由大狗变小奶狗的生理变化,才让木头性情大变,变得特别护主,也特别记仇。而赵轩酷似楚朝辉身形的外表,触动了木头那颗敏感的狗心。 木头听到主人命令,‘呜’地一声,心有不甘,不过对主人的忠诚,让它顺从地跑到主人身边,蹲在郑钰铭的脚旁。 “这狼狗很英武。”看到如此忠心护主的狼狗,赵轩点头称赞。 郑钰铭宠溺的顺了顺木头背部的狗毛。“木头刚长大,有点孩子脾气。”不错,长了十四年,才刚刚再次成年,返老还童说的就是木头。 木头在外面警戒,身上的狗毛给雨水打湿了。木头被主人一关照,温顺的躺在主人脚边,趴在自己的狗爪上假寐,微闭的狗眼注意力却不离赵轩左右。 赵轩走到火堆旁,好奇的看了看马仁为他打开的折叠式简易板凳,这种板凳凳面蒙着兽皮,作支撑木下分叉,不用时可以收起,方便携带。 “来点清茶否?”火堆上罩着铁架,铁架上搁着一个铜壶,铜壶中是伐木场旁边的山泉水,赵轩坐到板凳上的时候,这水已经烧开了。 “多谢!”赵轩一坐到火堆旁,感觉浑身舒服多了,如果有杯热茶,那当然再好不过。 马仁麻利地取来茶具,为两人泡上热茶,泡茶的茶杯是竹管制成。郑钰铭这趟出门在外的用具以牢固方便携带为主,像玻璃瓷器等用具因为行路颠簸会损坏,都被剔除在行李之外,而郑钰铭对金器银器器皿无爱好,因此野外饮食用具大都用了竹、铁、铜等材质。 赵轩捧着竹杯,对郑钰铭的商人身份有所肯定,他以为,这队商人虽然乘骑高级,但用具很符合经常在外行走配置,而用具的不奢侈,更证明了郑钰铭普通商人的身份。 赵武宰伯耀跟随到破房大门处,瞥见破屋内只有郑钰铭一人在内,便停住了脚步,只站在破房门口观察周围情况。郑钰铭的外表让人生不出防备之心,武力值与文武全才的赵轩相比,伯耀对自己主公更有信心。 赵国见过郑钰铭的只有赵轩的舍人武铣,武铣面见吴王笙群臣时,也很惊讶郑钰铭面容俊美。不过对相比容貌出众的郑钰铭,武铣对同样外表出众的楚朝辉印象最深,楚朝辉在那次会面中,唱了主角,对赵国的咄咄逼人姿态,让武铣记忆深刻,武铣回国向赵轩禀报时,对楚朝辉描述最重,郑钰铭特意表现出的谦和,给武铣以温润柔和之姿。武铣回来给赵轩描述时,郑钰铭就是一位谦谦美人。 对于美人,伯耀和赵轩一样,都认为美人是娇弱的,应该深藏在庭舍之中,不应出现在荒山野岭。而郑钰铭修长挺拔的身材,跟柔弱一点边都搭不上,第一时间,伯耀和赵轩都没有将眼前的俊美商人跟郑钰铭这三字联系到一起。 马仁为郑钰铭和楚朝辉倒好茶,便退到门外,对着观察四周的伯耀邀请:“这位好汉,请随在下前去看下房子。” “有请!”伯耀连忙抱拳领情。 马仁领着伯耀到了西首,指着西侧两间房子:“这两间房屋由你们使用。” “多谢!”伯耀弯腰供了下手表示谢意,回头招呼护卫将行李搬进破屋,破屋角落有个破洞,不过因为风向问题,打进的雨水并不太多。赵轩这队人马出门没有携带帐篷,野外露宿时,赵轩住在行队的一辆马车上,其他护卫都是就地起个火堆,就在火堆旁边打地铺睡觉,如今外面有雨,能找到一个档风雨的地方,对于露宿的人们,实在是万幸。 “这伐木场之北,有条大溪流,溪流水清澈,可以饮食。”马仁又告诉伯耀取水处。 伐木场之所以建在此处,跟北部有大溪流有关系,伐下的木材运输不便,溪流源自祁门山,从西往东流,将原木扔到溪流中,溪流会将原木运送到下方河道交汇处,从那用马车运到城池使用,溪流帮伐木场主节省了一半运力。 伯耀对于马仁的善意,一一领情,对这队商队的防备之心也随即降低。 郑钰铭招待赵轩的茶叶是炒制的茶,茶水清香袭人,口味凉甜,赵轩很喜爱。 “此茶不错,是鲁国特产吗?”赵轩饮的茶都是煮的,这种直接用开水泡制的茶叶没见过。 “这是吴国蔚山特产,在下家中的商队前去贩货时购得。” 郑钰铭携带的茶叶是今年的春茶,是鹰部落在周围山上采得烘制好后,拓雄派快马送到康城献给郑钰铭饮用的。余奎代表郑钰铭,将制茶技术转让了鹰部落,和鹰部落合开了制茶公司。鹰部落去年冬天,将周围山丘上的野生茶树移栽到了一处,又嫁接了茶树苗,三年之后,茶叶公司会有大批茶叶可以对外出售。 “蔚山特产啊!”赵轩眼睛微眯,蔚山这个地方很触动他的神经。“楚弟可曾到过那地方?” “未曾,在下也是初次被家中派到吴国采买货物。”郑钰铭撒谎撒得很自然,这套说辞出发之前就定好了版本。之所以选择鲁国,是因为郑钰铭对周成的家乡比较了解,郑钰铭的语言带了了普通话音,而鲁国的语言也有普通话音。 “听说那地方有许多新奇货物。”赵轩已经派人调查赵国市场上许多奢侈品的来源,许多线索都指向蔚山。 “不错,蔚山南埠的锦帛很精美,家中栽制衣物布料都购自那里。据说陶瓷、四轮马车都出自那里,梁兄如果有兴趣,可以去那采购。”郑钰铭这队人马一切用具都出自南埠和山谷,怕有人分辨出来露马脚,索性就给个来源原因。 如今南埠有整个吴国可以依靠,再不怕肖小窥视,郑钰铭想让南埠蔚山的工业品销售到大秦各处,当然得为那里的商业品做宣传。 “哦,梁某以后定会前往。”赵轩心一沉,吴国蔚山的产品连远在鲁国的商人都知晓,看来不可小视。 就在两人谈话间,大牛拎着一网兜鱼进来。“大人!看大牛到后面溪水中捕捉到什么!” 鱼网是用麻纤维制作,麻纤维吸水易膨胀,潮湿时易腐烂,这样的鱼网用上三天,就得晒两天太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成语就是这样来的。 “……”郑钰铭抚额,大牛这是在作死?喊大人不是在出卖他身份? 大牛嚷嚷完,瞥见一个陌生人坐在郑钰铭身旁,再见郑钰铭用手抚额,醒悟自己失言。 “大人,咦!这位大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大牛虽然失言,不过他补救也快速,随即对着赵轩也这样称呼,他扮演的角色是他本来身份,一个山民粗鲁不识礼仪,对人乱用称呼不奇怪。 “冒冒失失嚷嚷什么?快来跟客人见礼。”郑钰铭一手摁住见到鱼就跃跃欲动的木头,一边呵斥大牛,转头对着赵轩解释:“这位是在下商队雇佣的向导,是此地山民,不识礼数。” 赵轩初听大牛喊郑钰铭‘大人’,心中微疑,不过大牛后来对他的称呼消除了心底疑惑。 “无碍!这位壮士直率。楚弟不要责怪于他。” “见过大人!”大牛拎着鱼兜就对赵轩行礼,他觉得自己反正也称呼错了,索性错到底。 “免礼!”赵轩有话要大牛相告,对大牛态度异常和蔼。“听说祁门山有位大贤,壮士可曾见过?” 大牛听到眼前的商人突然问起大贤,不由警惕,他朝郑钰铭看了看,发现郑钰铭朝他点了头,暗示他如实说话。 “当然知道!祁门山脚底有谁不知大贤的!我还帮大贤砍过柴呢!” “哦,能于我说说大贤的事情吗?”赵轩高兴,能从当地居民嘴里知道大贤情况,有助于他更加了解大贤。 “大贤是九年之前来的祁门山,俺只知道大贤姓公孙,公孙大贤来此地居住后,帮着周围百姓制造水车车水灌溉,下雨刮风提前告诉俺们……”大牛最喜欢说大贤的事情,既然郑钰铭让他不需要顾忌,他便如以往那样大说特说。大牛详说时,赵轩听得非常专注。 郑钰铭抿着茶,细细观察赵轩神态,赵轩的举止有种上位人特有的气势,而赵轩对大贤的特别关注,让郑钰铭起了疑心,大牛曾说过,有许多的一方权贵来请大贤出山,莫非赵轩就是那一方权贵? 第129章 赵轩的护卫搬好行李,搭好马厩,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赵国人抵达伐木场时,雨已经下得很大,他们无法从野外获得干柴火,晚上做饭取暖的木柴还是黄钟带人送来的。赵轩感激之下,命伯耀从行李中取出一条鹿腿送到郑钰铭这边表示感谢,郑钰铭将烤好的鱼肉装了两盘让大牛端过去还赠,一时之间,两个商队的人友好交流,相处融洽。 众人用过晚餐,时间已是九点多钟,在大秦,人们在这个时间习惯上床休息。这破屋中的人,白天忙于赶路,到了此时都觉疲惫,伯耀和马仁协商好晚上同时派人在破屋外值守后,大家便各在自己的地盘休息。 “大人!”马仁将破屋周围巡视完一遍,回到破屋钻进郑钰铭的帐篷。 “发现什么情况了?”郑钰铭靠在靠枕上,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一边,马仁的脸色很严肃,一看就是发现什么异常的样子。 “那梁轩来历不凡,卑职刚才到外面巡视,看到梁轩的坐骑头颈高昂,四肢强健,全身毛发乌黑发亮,无一丝杂色,实在是万里挑一的好马,非普通客商能拥有。” 马仁在伐木场小道见到赵轩,赵轩的坐骑被雨水打湿,马匹外表狼狈,马仁一时之间没看出那马的好坏,刚才举着松明火把巡视时,火把照到赵轩的坐骑,那坐骑身上马毛已经干爽,在火把照射下发着亮幽幽的光泽,马仁端详那马是越看越惊讶,黑马绝对是马仁见过的最好良驹,没有之一。 “难道真不是普通商人?”郑钰铭沉思,赵轩的谈吐不俗,跟吴牧那样的纯粹商人绝对不一样。 两人正低声讨论着,帐篷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躺在郑钰铭脚边的木头只把头微抬了一下,好似辨别出是谁,又把头搭在了狗爪上。从木头的神态可以判断,来人是自己人。 “卑职见过大人。”果然,掀开帐篷进来的是黄钟。 有关大贤的情报收集,一直由黄钟负责,黄钟对公孙大贤近况最了解,郑钰铭这次祁门山之行,就将黄钟带在了身边。 “黄钟,什么事?” “属下觉得梁轩很可疑,这梁轩人品出众,属下如若见过,定不会忘记。陈国的大世家子弟中没有如此出色人物。”黄钟对自己国家的权贵很熟悉,因为他先是在自己国家向国君和大贵族推荐自己,得不到使用后,才开始周游各诸侯国。 “这么说来,梁轩不会是陈国人?”郑钰铭摸着下巴,拥有一匹稀世宝马的人怎么可能会出身普通家庭,而且还用得起十几名强健护卫,这些护卫的坐骑还都是马匹,这样的人的家世只可能是大世家,而黄钟又不认识,说明此人不是陈国世家子弟,这人隐瞒了身份。 “绝对不会是陈国人,不过梁轩手下护卫说话带着赵国口音。” 黄钟非常肯定,赵轩进破屋时,他跟大牛正在伐木场北部的溪流旁,大牛捕到鱼先回,黄钟则是把晚上要煮食的东西清洗干净,又打了桶水才回。等他从大牛嘴里知道来的陌生人群是自己国家的商人后,心里就起了怀疑,趁着给赵轩马队送干柴的机会,黄钟跟伯耀和赵轩的护卫闲聊,从口音更加确定。 “梁轩是赵国人?难道是赵太子?”郑钰铭挑眉,梁轩和赵轩只是姓不同,可能就是赵太子的化名,而且仪表堂堂外表,这点也和资料符合。 “属下觉得八九不离十。” 郑钰铭歪头看着黄钟促狭一笑:“黄钟,赵轩据说求贤若渴,你就没去投奔他?” 黄钟神色变得尴尬,他摸了摸鼻子,小声说道:“属下去了。” “那你怎么会不认识赵太子?”郑钰铭暗想,黄钟不会悲催到赵轩见都不想见的地步吧。 “属下去赵太子府邸求见时,赵太子正好不在,他带着使团去了燕国,向燕君求娶燕君的妹妹。赵轩的门人认为属下是个庸才,不待见属下。” 黄钟上门自荐是赵轩的管家接待,赵轩的管家考问了黄钟几个问题后,认定黄钟没有大才,对黄钟态度冷淡,黄钟遭到冷遇,落寞地离开赵国去了别的诸侯国。 郑钰铭见黄钟回忆起往事,一脸难受,不由出口安慰:“幸好赵太子的管家轻视,不然,钰铭怎么能得一个能干的左膀右臂?”黄钟做事有耐心,观察仔细,从微小推理事物发展,是做情报的好手。 “属下幸运,得遇总理事和大将军,不嫌属下没有治国大才。”黄钟这句话发自心肺。 “黄钟不要菲薄自己,你和马仁、余奎、周成、卫青他们一样,都是才,你们的才聚集在一起,就是治国大才。”郑钰铭觉得,一个国家不需要太多的大才,只需要各种螺丝钉,国家的运转,靠得就是各种螺丝钉的连接和固定。 黄钟眼角湿润,心中感动,旁边的马仁心中也异常火热,郑钰铭这是在肯定他们的价值。 “大人?既然这商队是赵太子所扮,我们是不是趁机……”黄钟感动过后,想起楚朝辉老是说赵轩以后会是吴国大敌,现在既然遇到大敌,不如宰了这个未来敌人。 “不错,大人,赵太子他们定然对我们不提防,我们可以在半夜趁他们不备,一举砍杀了他们。”马仁也跃跃欲试。 “不可。”郑钰铭摇了摇头。“赵王如果知道他儿子在吴国遇害,肯定会发兵伐吴,我们吴国经过内乱,现在千疮百孔,是最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经不起折腾。梁轩如果是赵太子,我们不但不能动他,还得保护他的安全,不能让赵太子在吴国出事。” “可是大人,这赵太子必定是来祁门山请大贤出山的,难道我们眼睁睁看着赵太子将大贤请到赵国去,为赵国这条猛虎添翼吗?”黄钟着急,赵轩伪装成皮货商跑到祁门山的目的,不用想都能猜得到。 “这个嘛,当然不能让赵轩将大贤请到赵国去。” 郑钰铭皱着眉沉思,他朝黄钟和马仁挥了挥手。“黄钟、马仁,你们去休息吧,怎么阻止赵轩请贤,我来想办法。” 第二早晨,春雨停息,天空云层散去,太阳跳了出来。伐木场周边的树木经过一夜的雨水洗刷,变得更加有生命力,鸟儿在林间树梢欢快的叫着,草众中的小动物窜来窜去寻觅食物。 “这里景色不错!”赵轩站在破屋前,眼前景色让人心旷神怡。 “是啊,这里看似人间仙境,难怪大贤不嫌弃此地偏僻,选择在此居住。”郑钰铭走到赵轩身后附和。 “有大才的人,总是与众不同。”赵轩闻声转头朝郑钰铭看去。 一身青衣的郑钰铭,站在阳光之下,眉眼如画,肌肤白得仿佛透明,整个人有种惊心动魄般精致,赵轩有那么一刹,神智有点恍惚。 “不过楚某却不觉得大贤名如其是,山民之所以称隐居在此的公孙为大贤,是山民太过愚笨。”郑钰铭脸上忽然微有不屑。 “楚弟,此话怎讲?”赵轩愕然,郑钰铭昨天晚上给他的印象就是一谦和君子,这么一位谦虚的君子,怎么一晚之后,就对一位大贤诋毁起来? “楚某总结了一下大贤的所作所为,发觉大贤其实就是懂得一些天文常识,会一些奇门技巧罢了。”郑钰铭摇头晃脑,表示自己看穿大贤真面目。 赵轩见状不悦:“贤弟,能预测风雨和精通奇门之技难道不是大贤之人吗?” “哈哈,能预测风雨就是大贤的话,楚某家中的大贤多着呢。”郑钰铭哈哈一笑。 “楚弟家的大贤很多?”赵轩越发的皱眉,觉得郑钰铭过于信口雌黄。 “楚某家中常年在外经商奔跑的伙计,遇到的气候状况多了,总结出规律,他们也能预测天气变化。”郑钰铭背着自己知晓的天气谚语。“日落西北晴。朝虹雨,夕虹晴。地返潮,有雨到。 风后暖,雪后寒。 热生风,冷下雨。 东虹日头西虹雨。 朝看东南,夜看西北。 雷轰天边,大雨涟涟。 春冷秋热,必有雨节……” “春冷秋热必有雨?”赵轩一想,对啊,昨天就是降温后下的雨。“那奇门之技呢?” “大贤会造水车并不稀奇,吴国蔚山的普通工匠都会,楚某家中就有好几个会造水车的工匠。” “这么说来,大贤是徒有虚名?”赵轩眉头紧皱,他觉得郑钰铭说的很有道理。 “也不是,这位公孙懂得比普通人多,算是有才,不过大贤之名是称不上的。”郑钰铭笑道。 “那也是能人了。“赵轩求贤的心有点受到打击。 “大人,你怎么可以诋毁大贤!”两人的背后忽然传来大牛不满的嚷嚷声。 赵轩转过身体,只见大牛满脸通红,正呼着粗气,显然,郑钰铭和赵轩的谈话他都听到了。 “放肆!有这么对主家说话的吗?”郑钰铭恼怒,好似丢了面子,厉声呵斥:“给我退下!” “我……我……”大牛脸色更红。“东家你不能乱说大贤。” “什么大贤,不过多点能力罢了,哪里称得上贤?”郑钰铭冷哼。 “不!大贤就是大贤!东家如此贬低大贤,大牛不服!”大牛气得双手乱舞。 “你不过我楚家雇用的一个向导罢了,竟然不服主家说话,你还要不要得到报酬?”郑钰铭话语里有威胁。 “哼!俺不要报酬了,俺听不得东家轻视大贤,大牛就此告辞!”大牛很硬气,双手朝郑钰铭胡乱做了一揖,径直离开了伐木场,朝伐木场道口外走去。 “此人太过放肆,楚弟,为兄帮你将他教训一顿如何?”赵轩何曾见过这样跟主人顶撞的下人,对于不规矩的手下,赵轩惩治起来很严厉。 “唉!算啦,这山民也算耿直,随他去吧。”本来姿态强硬的郑钰铭突然态度放软。 “贤弟太过温和了。”赵轩摇了摇头,不赞成郑钰铭对下人的姑息。 “可惜下面路程没了向导,要耽搁时间了。”郑钰铭叹气,他的意思是,没了向导,采购药材就要寻人问路。 “楚弟是要到哪里采购药材?” “就在大贤居所附近。”郑钰铭苦着脸。 “楚弟,梁某也是去那处采买皮毛,正好同路。”赵轩哈哈一笑邀请。“大贤居所就在不远,我们只需找到山民问下就可。” “不错!梁兄说得对!没了那鲁莽汉,我们一样可以走到目的地!”郑钰铭展颜,本来俊美的五官因为笑颜更加夺目,晃得赵轩盯着看了良久。 伐木场树林外的小道上,大牛正在飞奔,他要赶在赵轩找到大贤之前,将大贤从住处诱走。 第130章 雨后的土路很泞泥,骡车行走起来速度很慢,郑钰铭和赵轩两行马队,多费了平时的三分之一时间,才赶到大贤居住的村落前。 村落前是一片良田,良田中种植着小麦和大豆等粮食作物,良田四周的水源处,架着几辆水车,水车在风力的驱动下,车着河水缓缓倒入渠沟。田埂之上,有几个孩子骑在牛背上放牧。 “既然到了大贤家门口,你我二人不如一起去拜访下这位隐居能人。”郑钰铭所说的药材收购点,是在大贤居住村落的隔壁。赵轩一路和郑钰铭并排骑马行走,两人谈话投机,赵轩不想就这么放郑钰铭离开,提议郑钰铭跟他结伴一起去拜见公孙大贤。郑钰铭不俗的谈吐,让赵轩起了招揽之意。 “好啊,楚某就随梁兄去见识见识下大贤。”郑钰铭欣然接受邀请,心里却在嘀咕,大牛有没有提前赶到,有没有将大贤忽悠走。郑钰铭的计划是派大牛将公孙从家中引走,让赵轩扑个空门无功而返。 大牛一路疾走到公孙盘的院门前,公孙盘牵着毛驴带着一位十岁左右的小童正要外出。公孙盘看起来四十左右,皮肤白皙,身高170厘米的样子。 “先生!你要外出啊。”大牛一看公孙盘出门的样子,咧着嘴笑起来,不错,都不要他编造理由,公孙盘本来就要出门。 “本来想去访友,不过大牛来了,吾还是明天再去访友。”公孙盘见到大牛也很高兴。 “不不!!先生还是去访友吧,大牛这就告辞。”大牛一听,连连摆手,如果公孙盘会因为他的到来不外出,大牛怎么也不会在公孙盘门口现身。 公孙盘盯着大牛看了一会,大牛明显是专程来拜见他的,可是既然专程来拜见,为什么反而催促他离开,一副害怕自己留下的样子。 “哦,大牛不用告辞,吾今天不外出,汝有事尽管讲来。”公孙盘嘴角微撇,牵着毛驴返回院子,他要看看大牛葫芦里想卖什么样的药。 大贤的居所在一山溪旁,山溪上空有一木头搭建的亭子,亭子中放置着类似土砻形状的东西,这土砻在水力的推动下,不停转动,土砻中放置的是粟谷。 郑钰铭瞥见木亭子,就知道那里有公孙制造的水力脱壳机,黄钟派来调查公孙大贤的探子很细心,将木屋内的机械图形描在纸上带回了王都,郑钰铭看到机械图很吃惊,这可是他自己都琢磨制造不出的。 “大贤经常外出,今天不知道大贤有没有在居所。”郑钰铭怕木亭子中的东西引起赵轩注意,连忙骑马挡住赵轩视线。 “应该在的吧,大贤的院门大开着呢。”赵轩指指眼前的一座民居。民居是石墙茅草顶,有五六间的样子,房前是一个大院子,院子围墙由一人高的竹木围成。院子的柴门大开着,可以清晰地看到院中槐树下系着一头毛驴,那是大贤出门的交通工具。 “额,今天运气不错。”郑钰铭皱眉,难道大牛没有赶在他们之前到达?昨天下雨,骡车在土路泥泞难走,行走的速度还没有走了快捷,算算时间,大牛怎么也会在赵轩到来前赶到。或者是提前赶到了,却没能将大贤忽悠走? 郑钰铭和赵轩在院门前下了马,赵轩对着院门内大呼:“请问公孙先生在否?” “寒舍鄙陋,客人如若不嫌弃,可入内喝一口热茶!”屋内传来公孙盘清朗的回答声。 “那楚某就厚颜上门讨口热茶了!”赵轩哈哈一笑,大步跨进院内。 郑钰铭紧跟随在赵轩身后正要进入,忽然瞥见院门门梁上有一木棍摇摇欲坠,连忙抬手将木棍取下放到院门旁,这木棍份量不轻,砸到人头很可能头破血流。 两人走进院子,清楚地看到公孙盘正坐在厅屋中央,他的旁边,跪坐着神色不安的大牛。 公孙盘居所的院子很大,从院门到堂屋的小道铺着碎石,郑钰铭和赵轩就是通过碎石小道走到庭屋门口。 庭屋门口的碎石小道上,一把笤帚斜斜的躺在中央,赵轩脚长,一步就跨了过去。郑钰铭弯腰将笤帚捡起放到屋檐下。 “陈国梁轩见过先生。”赵轩进了庭屋朝公孙盘行礼。 “鲁国楚钰见过先生。”郑钰铭跟着赵轩行礼,眼睛却瞟了瞟大牛,发现大牛神色更加不安,郑钰铭见大牛神态,估计自己和赵轩的身份都已经被公孙盘知晓。跟着郑钰铭进来的木头先将庭屋内气味闻了个遍,确定没什么危险,才挨到主人腿边蹲守。 公孙盘已经起身迎客,脸上似笑非笑。“两位请入座。” 公孙盘家中陈设简单,靠墙壁处有木制的架子,上面陈放的大部分是竹简羊皮纸,少许是白色纸张。 郑钰铭和赵轩分别在主人下首的蒲席跪坐,公孙盘的小童上来为两人倒了两杯热茶。 “先生不是吴人吧?”赵轩端起陶碗放到嘴边抿了一下。 “不错,盘是丰镐人氏。”公孙盘点了点头,虽然他在祁门山脚定居有九年,说话依然带着自己家乡的口音。丰镐是大秦天子都,许多大世家都居住在那里,公孙盘的家族就是一个有名气的大世家。 “丰镐比祁门繁华百倍,先生怎么就甘居此地?”赵轩笑着疑问。 “盘不想醉生梦死,在此处清闲自在。”丰镐城中贵族沉醉在繁华糜烂的生活中,公孙盘身在其中很担忧,天子都城内,从世家到秦天子,一个个只注重享乐,既不关心民生,也不去防备周边诸侯国的崛起,公孙盘的担忧在天子都得不到共鸣,失望之下,公孙盘开始了游历诸侯国。 结果十几个诸侯国游历下来后,发现诸侯国君和贵族们对生活的态度大同小异,郁闷之下,行走到祁门山脚,喜此处风光秀丽,爱此地百姓淳朴,就在这里定居下来。 赵轩试探。“先生大才,不应在此地浪费,应该寻觅明主,施展才华,梁某听说赵国太子求贤若渴,先生可以去赵国施展手脚。” “赵国太子?”公孙盘捋了下胡须冷笑:“那不过是个卑鄙之人。” 赵轩的脸当场就黑了:“赵太子是出了名的礼贤下士,怎么可能是卑鄙之人?” “去年年末,赵太子灭卫国就可证明!” “那是卫国公子适侮辱赵太子在先,赵国才举兵雪耻!”赵轩怒气上涌,开口辩驳。 公孙般轻蔑的朝赵轩看了一眼。“所以卫国该当被赵国侵吞?” 赵轩镇定下情绪。“那卫国也非全被赵国所灭,吴国也占了卫国四分之土地,照先生的意思,吴国主政的公子明也是卑鄙小人了?” 公孙盘哈哈一笑,瞥了跪坐一侧的郑钰铭一眼。“不错,那公子明和赵太子是一丘之貉。” 郑钰铭嘴巴张成了O,本来听公孙盘数落赵轩听得很过瘾,不想话锋一转,说到了他的头上。 “怎讲?”赵轩心中稍稍安慰,看来公孙盘不是对他一人有意见。 “都说公子明是皎皎君子,可这样的君子不帮着卫国复国,却跟赵太子达成瓜分卫国土地的协议,是君子所为吗?”公孙盘摇头晃脑,义正言辞。 赵轩一听,心中对公孙盘大失所望,看来公孙盘的大贤之名真如郑钰铭所说,是徒有虚表。公孙盘的政治见解太幼稚了,也太迂腐。 “先生认为一个国君要如何才能治理好国家?”赵轩心中还存着希翼,想从公孙盘嘴里听到良策。 “这个嘛,国君只要严格按照周礼来治理国家,肯定能将一个国家治理强盛。”公孙盘轻飘飘的甩出一句话。 “先生高见!”赵轩嘴里敷衍,他对公孙盘彻底失望了,周礼如果可行,大秦天子就不会越来越不受重视。 发觉公孙盘不是自己想要寻觅的人才后,赵轩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寻了个机会跟公孙盘告辞。郑钰铭是跟赵轩结伴而来,赵轩告辞,他当然得跟着一起离开。 “楚弟见识不凡,用来经商太过浪费,不如随梁某前去赵国投奔赵太子,那赵太子求才若渴,你我二人前去,定会受到重用!”赵轩放弃了公孙盘,却不想放弃郑钰铭,想将郑钰铭游说到赵国。 “家中有祖训,族中子弟年纪不到三十,不准从政,在下不敢违背。”郑钰铭现在就想着快快摆脱赵轩,好让他返回公孙处问个究竟,公孙盘的举动很异常,所说的见解也跟他调查到的不符。 “可惜了!吾这趟采买结束,准备去赵国投奔赵太子,楚弟以后如若到了赵国经商,定要去太子府一见。”赵轩惋惜地叹了口气。郑钰铭的年纪看起来二十左右,离三十岁还早着呢。 到了村子交叉口,郑钰铭和赵轩抱拳告别,两队人马分开行走。估摸着赵轩的马车队已经走远,郑钰铭带着马仁、黄钟和护卫返回到公孙盘的家门前。 “大人!先生东西快收拾好了,今天我们就可以赶路。”从院门出来的大牛兴高采烈。 院子了,公孙盘正站在屋檐下,指挥着两童子收拾东西。 “公孙先生决定去王都了?”郑钰铭愕然,他还没有展开游说呢。 “大人通过了先生的考验,那赵轩没通过,哈哈!”大牛拍着肚子大笑。 “考验?什么时候有考验的?”郑钰铭摸不着头脑。 屋内的公孙盘听到门口说话声,走出来朝着郑钰铭一揖:“公孙盘见过公子,盘愿随公子下山。” “先生肯下山,是吴国百姓之福。”郑钰铭轻而易举得到一个人才,心头欣喜。 “吴国百姓有公子,才是真正的有福。”公孙盘深深看了郑钰铭一眼。院门上快掉落的木棍,小道中央的笤帚都是公孙盘有意放置在那里,他想看郑钰铭和赵轩的反应。结果赵轩对头顶的木棍熟视无睹,对地上的笤帚视而不见,郑钰铭却将危险的木棍取下,捡起小道上的笤帚放到一边。从这两件小事上可以看出,赵轩自私自利,郑钰铭仁心仁德。 原来公孙盘发觉大牛举止有异,当即返回家中细细盘问,大牛本来对公孙盘就尊崇,公孙盘没费多大劲,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吴国的总理事和赵国的太子两人要来邀请他下山出仕。 郑钰铭和赵轩的名声都相当不错,公孙盘心中也动了下山干一番事业的心思,对于名声差不多的郑钰铭和赵轩,公孙盘想用自己的方式来考察,筛选出自己以后要投效的主公。 从赵轩大步跨过笤帚,郑钰铭弯腰捡起笤帚,公孙盘心里已经做了决定,接下来跟赵轩的谈吐中,有意使自己显得平庸,让赵轩对自己失去兴趣,主动离开。 五月份,吴国王庭进行了机构改革,王庭分设六司,即民政司、工商司、财政司、安全司、礼仪司、教育司,公孙盘被任命为教育司司长。 第131章 吴国五月份的王庭机构改革消息,很快就送到赵轩手里,赵轩拿着这份消息看到教育司司长名字时,忍不住问出声:“这教育司司长公孙盘就是祁门山的那位大贤?” “是的,”密探低头抱拳回答。 旁边的赵文宰对教育司很感兴趣。“教育司是开学舍吗?” “有点一样,也有点不一样,教育司是管理全吴国的学舍,吴国在蔚山和康城设了两个大学舍,不过跟平常的学舍不一样,每个学子会师从好几位导师,每个导师要教导几十,甚至上百名学子,那公孙盘不但担任司长之职,还兼任康城学舍的导师。”密探将自己所知道的全盘说出。 “愚蠢,一个导师教导这么多学子,学子怎么可能学得到导师的精粹!” 赵文宰摇头,他不赞成这种育才方式,学生太多会分散导师的精力,导师精力不够,就不能着重培养好弟子。 “不错,用这种敷衍方式教育出来的士人,不可能出类拔萃。”赵轩也认同文宰的意见,他自己就是由三位导师,精心教导了十年,才有今天的佼佼不群。 “主公,想来那公孙大贤也是沽名钓誉之辈。” 赵武宰伯耀摇了摇头,王公贵族子弟,哪家子弟不是招揽名师单独教导几年,那公孙盘竟然赞同这样的教学方式,想来是没有真才实学,只会拍马溜须,投主家之所好,枉费他大贤名声。 “其实那公孙盘去当吴国的教育司司长也是不错。”赵轩脸上突然露出笑容,当初在祁门山他和公孙盘的对答中,公孙盘给他的感觉是才学名不副实,见解古板老套。俗话说得好,有什么样的导师,就有什么的学子,这样的人去担任教育司司长,那整个吴国学子都会教成古板不知变通的庸才。 想到吴国王庭以后都会由庸庸碌碌之士充斥,赵轩不由心情舒畅,这样的吴国不足为惧。 赵国君臣在议论吴国学舍之事时,郑钰铭正在试探公孙盘,现在他每次见公孙盘都要先问一个问题。 “什么东西身上穿红袍,肚里真心焦,惹起心头火,跳得八丈高?” “总理事,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公孙盘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没想出郑钰铭要他猜的是什么东西。 “这你都不知道?爆竹啊!”郑钰铭紧盯着公孙盘脸上表情变化。 “爆竹?是何物?竹子吗?”公孙盘心里嘀咕,哪有穿红袍的竹子,这大概又是百慕国的东西。自他跟随郑钰铭下山后,郑钰铭总是跟他讨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那些东西据说都是百慕国所有,公孙盘从未听说,也从未见过。 “唉,差不多吧。”郑钰铭至此可以肯定,公孙盘不是二十一世纪的穿越人,不但不是二十一世纪的穿越人,他还不是任何时代的穿越人,公孙盘就是土生土长的大秦人。 当郑钰铭得知院门上的木棍和小道上的笤帚,都是公孙盘放置在那用来对他和赵轩的考验后,心中震惊万分,这考验明明就是二十一世纪挺有名的面试招术。郑钰铭怀疑公孙盘也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便有意在公孙盘面前说一些后世才有的东西,不过郑钰铭的试探除了引起公孙盘的好奇和侧目,没有试探出公孙盘有一丝二十一世纪穿越人的蛛丝马迹。 “总理事,这是开办义务小学舍的预算。”公孙盘将一张写满碳字的白纸递上,他想早点将王都康城中的小学开办起来。 郑钰铭接过白纸,满脸愁苦。“小学财政预算得到下半年才可以拨下。” 吴国财政钱帛非常紧张,全国的财政,除了工商上有税收收入,其他地方目前都需要补贴出去,楚朝辉的军队消费也是个巨无霸,如果不是有早先从王宫内库偷运出的珠宝玉器,由吴牧到周围诸侯国兑换成金,转回到郑钰铭手上开支,吴国财政早就破产了。 “要到下半年啊。”公孙盘有点失望。 “先生请放心,到了下半年,财政会越来越宽松,小学可以规模开得大一点。”郑钰铭安慰公孙盘。 “哈哈,好好!那到明年是不是可以多开几所?” 公孙盘眼睛一亮。 郑钰铭请公孙盘下山,是想让公孙盘为吴国育才,公孙盘在郑钰铭的心目中,是一个科学技术人才,既有科学理论知识,又有实践动手能力,这样的导师教育出的子弟才是吴国的栋梁。 “只要师资够得上,小学会开遍吴国全境。”郑钰铭肯定地点了下头。 郑钰铭的肯定,反而让公孙盘将信将疑,开办义务小学的费用不是一点半点,据公孙盘所知,吴国的财政收入先阶段主要来自工商方面,农业方面全国减了赋税,从原来的每亩百分之三十减少到百分之十,减赋税的同时,还在各地大修水利,这笔投资数目巨额。又为了推广高产粮食作物,粮种都是赊欠给农民种植,等到农民收获以后再归还粮种数目,这一项措施,又需要填进去许多资金。 公孙盘在王都时间越长,对吴国财政开支越了解,越为财政收入担心,他怕吸引他的全民义务教育计划只是空中楼阁,可望不可及。 郑钰铭之所以到了下半年有底气,是因为东海之滨改造好的盐场,从五月份开始,已经有收获了,如今的盐产量高于原来的几十倍。 因为以后盐场的产量还会继续翻倍,盐场卖给商人的批发价比原来低了三分之一,风闻消息的商人已经从四面八方赶去盐场,郑钰铭相信,吴国东海之滨的盐会因为给予商人利润空间加大,被逐利的商人销遍大秦,大秦的钱币也因此源源不断流向吴国的腰包。 八月份,吴国在王都康城、蔚山达城、南埠开办了三所小学,学生学杂费全免,中午还免费供应一顿午餐。这三所学校是先行试点,到明年,吴国的各郡县都将陆续开办。 这时的大秦儒家思想还没有盛行,交际礼俗上男女大防还没有成为俗规,郑钰铭有意让女童也一样有资格进入学校享受教育,因此特意规定面向全民幼童招生。可惜三所学校招生情况让郑钰铭很失望,除了南埠有几位女童进学,康城和达城的小学都没有女童到学校报名。 八月份不但小学在热热闹闹招生,王都康城的北学院门口也聚集了一大批学子,他们大部分来吴国各地,小部分来自周围诸侯国。他们是来报名参加入学考试,考试通过的人,才有资格进北学院进修。 “请各位拿好手中号码,不要喧哗,进到房舍对号入座。”一位中年人带着几名护卫站在学院大门处,维持着学子进场秩序。 “先生,学生来晚了,没有报上名,可不可以先进去考试?”一位风尘仆仆的十六、七年轻人喘着气跑到中年人面前请求。 “你刚到康城?”中年人听出年轻人口音是外地的。 “是的,学生杨贺,是鲁国人,自得到康城开办学院的消息,就从家中出发,可惜日夜赶路,还是稍晚一步。”杨贺穿着的青衣已经洗得发白,背上背着一个大背包,脚上的鞋磨得露出了脚趾。 “那你就先进去考吧,考完去报名处填补资料。”中年人见年轻人百里迢迢赶来求学,起了惜才之心,拿了一个临时号牌出来。 “谢谢先生!”杨贺大喜,朝中年人鞠了个躬,接过临时号牌匆匆走进考场。 杨贺走进考场,解下背上的大包袱放在墙角,对着手中号牌入座,这时,考试还没有开始。 杨贺坐下后,发觉自己虽然经过通融进入考场,却依然无法参加考试,因为他没有带笔墨进场,他带的是雕竹简的刀。吴国全国书写已经不用竹简,全改成纸张了。 “这位仁兄,可否借在下一支炭笔?”杨贺只能向靠近他的一位考生借取。 坐在旁边的考生年纪和杨贺相当,面目清秀,神情冷清,听到杨贺跟他借笔,抬眼冷冷地看了杨贺一眼。 “额,在下刚刚抵达康城,未来得及准备,仁兄如有多余,可否相借?”杨贺顾不得考生冷淡,依然厚着脸皮请求。 “给!”面目清秀的考生从布包掏出一支炭笔递给杨贺,这种炭笔是吴国制造,这位考生也是到了康城以后才买了使用,他只买了两支。清秀考生的囊中一样不宽裕。 “多谢!”杨贺接过炭笔连声道谢。“在下姓杨名贺,请问仁兄贵姓?” “吾姓符名畴。”清秀考生良久之后,才低低说出自己姓名。 杨贺笔试通过,被北学院录取后,跟北学院签订了一份协议,申请到了求学补助。杨贺之所以从鲁国赶到吴国北学院求学,一是因为北学院有名士教导,杨贺在鲁国是请不起名士。二是因为北学院会为学院提供生活费,可以让杨贺学习时衣食无忧,他在鲁国却是无法寻求到资助,不但无法脱产求学,生活都有困难。 当杨贺从商人那里得知,只要跟吴国的北学院签订一份协议,就可以无忧无虑进修,当即动了心思,跟宗亲借了笔路费便往吴国都城赶来。跟北学院的协议只是毕业后得留在吴国工作两年偿还。 杨贺办好入学手续,领到以后入住的宿舍号牌,拎起自己的大包袱去寻找宿舍。北学院的学生宿舍是两人一间,当杨贺推开宿舍门时,发现自己的舍友竟然是借给他炭笔的符畴。 第132章 北学院用来做学子宿舍的院落群,原来是太子昭宠姬们居住的地方。院落中间是种植了各种奇花异草的小花园,院落三面是青砖青瓦的房舍,一面是进出的院门,院落里十几间精致的房舍,被间隔成一间一间,每间安排两位学子居住,一个院落基本可以安置二十多名学子。 “符兄,我们可真有缘!”杨贺进门一见自己的舍友是符畴,心中很高兴。 “杨……”符畴比杨贺先到一步,正在整理自己的床铺,眼前这个人,他只记得姓杨,叫什么没记住。 “在下杨贺,鲁国人,今年一十有七。”杨贺将自己的大布包放到房间的空床上,对着符畴拱手重新介绍自己。 “符畴,东北郡人,今年也是十七。”东北郡是吴国从唐国手中取得的赔偿土地,是吴国刚成立的一个郡,郡下百姓大部分是唐国人。 两个少年叙过年龄后,发觉是同年,感觉又亲近一些,各自报过出生月份,杨贺要比符畴大两月,杨贺连忙改口称呼符畴为符弟,而符畴则尊杨贺为杨兄。 “学院为学子准备的房舍真不错,比吾家中房舍精致多了。”杨贺本来以为,学院免费为学子提供的住宿不会好到哪里,不想却是带着小花园的好房子。 “虽然房间精致,不过住的人太多了。”符畴觉得,一个院落里住二十几人太多了点。 “人多才热闹,符弟,等我们将东西安置妥当,去隔壁拜访下同窗才好。” 杨贺将自己的大包袱打开,包袱中有两套洗得发白的衣服和一双打了补丁的布鞋。 包袱中除了这点可怜的衣物,其他就是竹简。杨贺将竹简取出,放到自己床头一张书柜上,每间宿舍里,为每位学子配备的是一张床,一个书柜,一张椅子。 “杨兄,畴正有此意。“符畴也正想着去跟同窗联络下感情。 就在两人讨论之时,从门外走进几位年轻人,这几位年轻人是二月份参加提拔考试被录取进北学院的学子,他们已经在北学院进修了好几月,是北学院最早一批学子,也是最早住进这座院落的学子。 “哈哈,就我们这个院落的学子最特别,来自各个诸侯国。”年轻人中最年长的卫仲听说杨贺来自鲁国,立刻嚷嚷起来。 “卫兄也不是吴国人?”杨贺好奇。 “唉,在下本是卫人,现在只能算是吴国人啦。”卫仲语气好似有感概,神态却没有多少失落,他是卫国望族子弟,卫国被赵侵吞后,卫仲随家族逃到陈国。 卫氏家族脱离险境,家族众人对何去何从有了分歧。卫族的族长梦想恢复卫氏昔日荣华,想到楚国拥立公子适寻求复国,不过族中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复国希望太渺茫,他们不想将卫氏从国内带出的财富浪费在那位害卫国灭国的公子身上,这些卫人只想安安稳稳过好自己的日子,卫仲的伯父就是持这种意见的代表人物,他是个商人,对吴国很有好感,力主家族迁居吴国过安逸的日子。 卫氏经过全族讨论后,分裂成两派,一派去楚国追随流亡的卫公子适,以求日后卫国能复国,一派随卫仲的伯父来了康城定居,卫仲和家人到了康城,刚好碰上二月二的提拔考试,卫氏家族中的年轻子弟全参加了考试,卫仲考进了前五十名,得以直接进入北学院进修。 “卫兄怎么也住进学舍了?”杨贺见卫仲穿着光鲜,腰间佩的饰物都是贵重的玉器,不由好奇经济条件不错的卫仲为何会选择住在北学院学舍。 “学弟有所不知,导师不但白天授课,晚上也经常到学院开课。”卫仲说到这里,忽然眉飞色舞。“而且明公子和楚大将军有空,也会来给我们讲解课业。” “哦,明公子和楚大将军也亲自为我们授课?”符畴眼睛闪烁着光芒。 “明公子和楚大将军白天忙于政务,只有晚上有空能来教导学子。”卫仲住在学院里面,就是不想错过种听课机会。 “据说明公子风姿天下第一,杨某真想先睹真颜。”杨贺到了康城后,耳朵里听得最多的就是郑钰铭和楚朝辉的各种事迹。 “明公子不但风姿第一,学问也是第一,胸中丘壑,不是你我能想象到的。”跟随卫仲一起来拜访的学子脸上都是崇拜,这几人也不是吴国人,有两人是楚地的贵族子弟,一人是陈国士人。 “哈哈,明公子和楚大将军的风姿,两位学弟早晚能亲眼目睹,今日我们初次相见,卫某请各位上街市喝杯清酒,请两位学弟不要推辞。”卫仲为人很爽朗好客。 杨贺见卫仲一脸真诚,连忙道谢:“那杨某却之不恭,和符弟就叨扰卫学长一顿。” 符畴皱眉,他对卫仲没有多大好感,卫仲对自己的母国被灭,显得有点没心没肺。不过符畴虽然对卫仲有看法,脸上却没有表露,也没有拒绝接受卫仲的邀请,毕竟他在康城人生地不熟,需要熟人带他认识此地情况。 一行人说说笑笑出了院子,迎面碰到两位穿戴朴素的学子,卫仲热情的跟两人打了招呼,同时向两人发出邀请。 “谢过卫学长盛情,吾兄弟二人得去作坊处勤工俭学。” “哦,那下次有空再聚。”卫仲也不勉强,和两位勤工俭学的学子道别后,带着杨贺一行从学院后门出去。 “卫学长,什么是勤工俭学?”杨贺走到卫仲身边求教。 “那是经济窘迫的学子,利用课业业余时间,到学院作坊处做工赚取报酬维持生计。”卫仲解释。 “哦,哪里可以做工?”杨贺眼睛一亮,学院给予的补助仅够维持日常生活,杨贺如想添置衣物和学习用品,就得另想他法。 “学院有专门的勤工俭学推荐处,杨弟如若需要,可去申请。”卫仲见杨贺穿戴,已知杨贺家中经济状况不佳,当即为杨贺细细说明。 “贺是来对地方了。”杨贺长舒了口气,知道可以有途径可以赚取日常开支后,忐忑的心落了地,他回头问闷头走路的符畴。“符弟,你去不去勤工俭学?” “我?”符畴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符畴从小的教育告诉他,士子身份高贵,不能跟工匠手艺人为伍,更不能如匠人那样去作坊劳作,士子应该专门为君王效力才对。 “呵呵,符弟家境不错的话,是不必为生活费用浪费那时间。”卫仲扫了符畴全身一眼,从符畴外表穿着来看,条件还算不错。 “此事以后再说吧。”符畴脸色一暗,不愿继续这话题。 卫仲请客的地方是刚开张半年的酒店,此酒店和康城原来的酒坊不同,不但卖酒,还卖饭菜、小吃和各色点心。 酒店为新盖的三层楼房,此处原来位置的旧房屋在去年漪姬作乱中被烧毁,房主也在战乱中死去。去年年底,这条烧毁最严重的大街重建,街道两旁的残垣断壁推倒重新盖了整齐的三层楼房。这些楼房除了补偿原屋主房产,其他的全部出租,租金收入归吴王笙内库,因为改建大街的资金,是西侯掏的腰包,这些新盖的楼房房产当然也归西侯的遗产继承人所有。 卫仲一行到达时,正是中午时分,酒店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常,一位肩头搭着布巾的青衣年轻人一瘸一瘸走过来。 “学士,要大厅还是包间?”年轻人显然认识卫仲,知道卫仲是北学院的学子。 “店家,有没有宽敞点的包间?” “楼上正好有一大包厢。” 卫仲笑指着杨贺和符畴说道:“这两位是吾新同窗,今天第一次上贵店喝酒,贵店的厨子可得使出手段,帮吾招待好。” “学士尽管放心,本店这月刚推出几样新式菜肴,味道极好,包各位学士满意。”青衣年轻人请卫仲一行上楼。 包厢果然如青衣年轻人所说,很大,包厢的窗户正好面对大街,打开木窗,街上景致尽收眼底。 青衣年轻人为包厢中的客人倒好茶水,才拿了卫仲点的菜单,一瘸一瘸退出房间,去楼下厨房下单。 “这人的腿怎么了?”杨贺觉得年轻人的一只脚很古怪。 “他那是假腿。”同来的一位学子告诉杨贺,青衣年轻人的一条腿小腿截肢了,现在装的是木头做的假肢。 “杨学弟,这年轻人本是蔚山虎贲,他那条腿在去年攻打叛军时残废的。”卫仲是酒店常客,对酒店中的服务人员很熟悉。 “可惜了。”杨贺为年轻人惋惜,如果不是残疾,身为有拥立之功的虎贲,以后前程会很光明,不会像现在这样沦落成酒店的小二。 “其实他这样也不错。”卫仲喝了口茶,他很喜爱这家酒店的清茶。 “这样还不错?”杨贺愕然,都沦落成下人了。 “你知道这酒店一日有多少进帐吗?”卫仲晃了晃脑袋,伸出一只手掌翻转了一下。“每日最起码有二十金收入。” “酒店的收入和这残疾虎贲有何关系?”杨贺不明白。 “哎,这酒店是他开的啊,不,是他和袍泽共同出资开的!” 攻打康城结束,许多受了伤的士兵治愈后,落下终身残疾,不得不领取一笔优厚抚恤金退伍。残疾士兵回乡种地很困难,可如果不种地,依靠抚恤金早晚会坐吃山空。郑钰铭思考后,安排人手对这些残疾士兵进行各种技术培训,残疾士兵学到了技术,利用手头的抚恤金可以做点小生意,这样就可以免除抚恤金用完后陷入困境。 开酒店的瘸腿虎贲学的是烹调,是跟苏妇学的,学了三个月后,便跟几个同样因残疾退伍的战友,用抚恤金合股盘下了五间三层新楼,开起了酒楼。在这条新街上,有三、四个小店是残疾退伍军人所开,更多的蔚山残疾军人在学到技术后,选择回蔚山和南埠开店、开作坊,那里比康城的商机更大。 “原来这样啊,如果每个诸侯国能将为王庭出力致残的将士安排好,何愁将士们不英勇?”杨贺长叹,他想到了自己的国家那些残疾的虎贲,那些虎贲如果在作战中残废,不但没有抚恤金,还会被王庭遗弃,很多虎贲在残疾后,都是默默回到家中,靠家人救济生活。如果不是虎贲,是平民辅兵的话,境遇更惨,因为他们身份比虎贲低下,受伤后得不到好好救治,往往是连残疾的机会都享受不到,就因为伤口感染而离开人世。 “呵呵,吴国是个非常奇特的地方,诸位在此时间呆长,就会有深刻体会。”卫仲举起茶杯一饮而尽,他在康城只居住了半年,已深深喜欢上了这里。 “我觉得,康城最让人心神向往的地方,是在此地只要有真才实学,不需要世家向君王推荐,你一样可以平步青云。”一位楚国的学子说出自己的心声,这位学子在楚国没有人脉依托,没有世家认可,根本就无法进入王庭行政体系,而吴国三年一次的提拔考试,让这位楚国学子看到了自己走上仕途的希望。 “不错,哪怕你出生低贱,只要你有真才实学,如锥处囊中,必将颖脱!卫某在这里断言,吴国只要五年,必成六强之首!”卫仲拍案大呼。 学子们被卫仲言论感染,纷纷发表感想,只有符畴,脸上神色越来越苍白,双唇越抿越紧。 第133章 东方天极微白,农户家中的雄鸡开始打鸣,一间茅草屋中正在打鼾的中年夫妇,被鸡叫惊醒。 “孩他娘,快起床!”中年男子揉着眼睛,推醒身边的妇人。 “哦!”妇人一咕噜爬起,手脚麻利的往身上套着葛衣,妇人穿好衣服,将头发随便捋了捋,就钻到厨房为全家做早餐。 中年男子穿好衣服先到自家茅坑小解,家中的茅坑是新挖的,原来一家大小便都是在屋前屋后随地解决。自三月份,村里来了位技术指导后,中年男子才专为自家挖了个茅坑,这个茅坑是为积蓄肥料才有的。 中年男子是土生土长的咽喉口人,祖辈在此居住有上百年了,可是不管是中年人,还是中年人的父亲和爷爷,种了一辈子田,却从不知可以用浇粪便来提高田地肥力。他的祖辈种田都是以轮作来积蓄田力,也就是家中种了四十亩地的话,每年只种二十亩,荒二十亩长草,到第二年,到长草的田地种植,去年种植过的田地则空闲了恢复地力,这种耕作方式叫轮作。 村里来的那位技术指导懂得很多,农人只要有什么不懂去求教,那技术指导只要翻翻手中书籍,总能给农人找到答案。村里人就是在技术指导的指点下,田地夏收亩产产量比往年高了许多。知道只要给田地浇人和牲畜的粪便就能保持田地地力,中年男子就将自家所有田地都种上了作物,不过种的作物不同于往年的黄豆、和粟,而是土豆、番薯,玉米,原来的传统作物只种了黄豆,粟没有再种植。 中年男子家中的四十田地归属也发生了变化,原来田地是卫国一个封主所有,中年男子算是租种,每年要向封主交纳田地三分之一的收获,除了交纳田地赋税,还得承担徭役、辅兵役,去年冬天此地被吴国大军占领后,田地绝大部分收归吴国国有,开春之后,新任的年轻郡守将土地重新进行了分配,中年男子家中只分配到原来一半田地,村中大部分农户都是如此,多出来的田地,暂时荒废着,据说要留着分配给难民和军中退役的将士。 农人家中一下少掉一半田地,本来很有意见,不过新郡守收的田地赋税很低,只征收成的十分之一,而且农户不用服徭役、兵役,农人种地的同时,还可以向官府申请贷款养牛、马、羊。 农人家养羊还养得起,养牛和马就养不起了,因为牛和马的价值非常的高,购买牛崽和马崽钱非常之多,饲养牲畜又需要技术,万一养的牲畜死亡,就等于家中破产,农人有钱也不敢冒这个险,何况咽喉之地的卫人,还挣扎在温饱线上,农人根本就不敢有这样的念头。牛马一向是贵族之家才养得起的牲畜。 新郡守来后,在瞿城和咽喉口城池的城墙上张贴了公告,鼓励农户也养牛马,农户只要有当地有威望的人出具的信用书,可以到官方领到牛羊马或幼崽,还可以领到一笔饲养贷款,牛羊马、幼崽钱款和贷款在三年内还清,如牲畜在饲养过程中死亡,官府会帮着承担一半损失,而牛羊养大后,官府会以市场价收购,农人也可以在市场自由买卖。 中年男子本来不精通养牛马,不过官府会义务帮饲养的农户提供饲养技术的公示,让中年男子壮了胆,中年男子爱做百日梦,总幻想自己一家有朝一日也能锦衣玉食。饲养牛马如果成功,得到的报酬将超过田地收入,他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渐渐长大,大儿已经十四,大女也已十二,再过五六年,儿女就得议亲,家中没有钱帛,哪能为儿子觅到好妇,为女儿觅到好婆家? 为了以后的日子更好过,中年男子磨着族长为他担保,到官方领了一匹母马和一匹小马驹,五头羊回来饲养,中年男子的村里,只有中年男子有这胆量去做这件事。 中年男子小解后,跑到侧屋将儿女叫醒,最小的孩子也有七岁了,也可以为家中干点活了。听到孩子们嘻嘻索索的穿衣声,中年男子离开了侧屋,钻进专为母马和小马驹盖的马棚,捧了点黄豆到马槽喂养两匹宝贝,又将草料撒了点给马棚隔壁的五只羊,五只羊有四只是母羊,都已经怀了羊崽,再过几天,羊崽就要出生,中年男子家中的牲畜数目将增多。等到孩子们起床吃过早饭,这母马和小马驹将由孩子们牵到村外围的草原上去放牧。对母马和小马驹,中年人当眼珠子一样爱护着。 中年男子照拂过家中牲畜,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号角声,那是咽喉口士兵起床的信号,每天这个时候,士兵会听着号角起床训练。 中年男子眯着眼看了了看远方,他心里很羡慕那些士兵,那些士兵的待遇让中年男子很眼馋,可惜他不在招募条件之内,倒是他十八岁的小舅子运气好,去年年底卫将军征兵时,被招募进部队,如今在部队吃饱穿好,每月有五金兵饷可拿,到二十五岁退役,还会领到一笔退伍费,同时还会分到二十亩良田耕种,小舅子退伍后分到的良田和他一样,都是三十年期限的,这中间只要种植作物,每年交清赋税就行,如果不种植荒废,田地就会被官方收回,子孙也永远不会有分田的机会。 中年男子的小舅子身体魁梧,进了军队当了个刀盾手,每天上午训练,中午习字,下午继续训练。上个月小舅子休假,曾提着礼物前来拜访,中年男子发觉自己的小舅子瘦了一些,黑了一些,不过精气神比以往要好。 “阿父!”中年男子的大儿穿好衣服出来,看到父亲连忙问安。 “大崽,吃过早饭,带着弟弟放牧时放远点,村子附近的草不嫩了。”村中只有中年男子有胆量到官府赊欠牲畜回来蓄养,但在周围村子,却有好几个农人也去赊欠了牲畜,牲畜一多,村子附近的草就不够牲畜吃食,得到远点的地方放牧。 “孩儿知道了。”中年男子的大儿应下父亲要求,便晃进茅坑小解去了。 中年男子看着大儿瘦小的身材,微微叹了口气,如果大儿身体强壮,再过两年,中年男子倒想让自己儿子去当兵,可惜从小的营养不良,让大儿发育得很瘦弱。听说明年咽喉口城池内将开办学校,所有六岁以上孩童都可以进去识字,自家大儿明年才十五,不算成人,是不是也可以去上学呢?学了字可以当吏,当吏的待遇也很优厚,对于身体瘦弱的大儿,是条相当不错的道路呢,即使大儿不能前去,小儿正在年龄之内。去学校识字不但不用交束修,中午还可以白吃一顿,八岁的小儿在家也干不了什么重活,跑个十几里到城里上学倒不在话下。 中年男子心里为两个儿子谋算着,至于两个女儿,他没有多想,一是女儿以后嫁人就是别人家的,二是两个女儿都可以帮家中干活,已是不可缺的助力,他以后多挣点钱,为女儿多置点嫁妆,为她们找个好人家,就已是对她们最大的负责。 中年男子去洗了手和脸,回到房间,他的妻子已经做好早饭,等中年男子坐到蒲席上,妇人已经将早饭端到蒲席前的木板上,他们家没有案几,吃食都是放在木板之上,一家就围着木板进食。 中年男子家不仅没有什么家具,连碗筷也不多,吃食基本都是用大陶盆盛了,一家大小用手抓了分食。 中年男子坐下后,他的四个儿女陆续到来,跪坐在了父亲下首的蒲席上,蒲席是用草编织的。 “这个玉米真香!”中年男子的三个大孩子吃饭都没有什么声音,唯独小儿活泼,吃饭总是边吃边说。 “不要吃太多。”中年男子微笑地吩咐小儿,小儿年纪最小,最得他们夫妇疼爱。小儿吃喜欢的东西会吃得过多吃坏肚子。 中年男子家的早饭是煮土豆、番薯、玉米,土豆是五月份的,番薯是昨天刚收获的,玉米还没到收获时候,是昨天收番薯时顺手采摘的嫩玉米。 “阿父,我们以后家里会天天有这些吃食的吧。”小儿狼吞虎咽啃着玉米,玉米又嫩又香甜,比他原来认为非常好吃的土豆和番薯都味道要好,土豆从五月份吃到九月份,小儿已经有点腻味,不过小儿不敢说自己腻味土豆,毕竟去年这个时候,一家大小还饿着肚子,经常要以苦涩的野菜充饥。 “应该越过越好,总不会回到原来吧。”中年男子的手顿住,如今每天能吃的饱饱,是中年男子近五年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孩他爹,今天是市集,你带些番薯去市集换取点盐回来,嗯,如果能换点棉布更好,天要凉了,孩子得做点厚衣。”妇人从厨房出来,为家人端上一盆白开水,村里来的技术员说的,不喝生水会少生病,自村中人听了技术员的话,全改喝煮开了的水后,肚子疼的机率少了许多。 “等等我去跟王老头借辆木车。”中年男子点了点头,王老头是村中会木匠手艺的农人,那木车是他看了别处木车的样子,回家自己打造的,载东西走长路很省力。 “王老头必定自己也去集市的,我们家要换东西,他们家也一样要换。”妇人撇了下嘴,提醒丈夫。 “那我就挑两箩筐去换点,到月中再挑两筐去换,反正每十天就有一次集市了。”中年男子不在乎不能一次兑换完。 “这样也可。”妇人想想,觉得也只能这样,不过她补充了一句:“月中我跟你一起去,我也挑两箩筐去,家中番薯太多,换成钱帛回来放着也好。” 中年男子家中五月收获土豆时,因为土豆的产量曾兴高采烈,不想等到番薯收获,产量比土豆还多,交掉十分之一的赋税,土豆番薯堆了一屋子,土豆已经陆陆续续卖得差不多,番薯还没有开始外卖,再过一个多月,又会有土豆收获,土豆是一年可以种两季,另外玉米也将收割。 集市在赵吴边境线一侧的吴国境内,是新上任的郡守来了之后设立的,规定每月的月初、月中、月末为交易日,咽喉口的商人和农人都会将自己商品和农作物放到集市上买卖,赵国的商人和百姓,也会通过赵国关卡过来交易,过赵国关卡是需要交费,而吴国不收费,只是在集市上摆摊,必须缴纳税金,有两位专门收税的税官在那征税,交过税的,会领到一张纸牌,纸牌上有日期,只当天有效,过后作废,如果在集市交易不交税,会受到没收交易物的惩罚。因为交的税不多,农人都负担得起,逃税的不多,当然,如果逃税,下场很可悲,税务官非常尽职。 中年男子挑着两箩筐番薯,走了十几里地赶到集市,在集市门口交了钱,领了税牌,进了集市场,找了块显眼的地方,将番薯放下,等待人跟他交易。中年男子放好番薯,打量了下周围,发现集市比上次人又多了一些,来交易的商人人数好似翻了倍。 “烂榆木,这次来交易农作物的农人多了点,他们卖不掉怎么办?”集市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两人骑着马朝集市观望,山坡附近还有百来个穿着士兵服装的骑士。 “不准叫我烂榆木!”霍思中恼怒地瞪了卫青一眼。 “哦,好吧,霍郡守,咽喉口的农人农作物丰收,他们要交易不掉怎么办?”卫青闲闲地改口。 听到卫青称呼自己职务,霍思中不知怎么,觉得卫青有种调侃在内。 “怎么会交易不掉,有商人会收购。” “赵国那边的商人?”卫青疑问,赵国商人到集市大都是采购盐、布匹和吴国生产的各种百货,农作物并不采购,即使采购,大都是买回去尝鲜。 “不是,是我们这边的商人,有两个商人在咽喉口和瞿城开厂了,开的是番薯和土豆的加工厂。他们会大量收购这些农产品,嗯,以后农村品大概不会都在集市买卖,农人会到他们厂里直接交易。”土豆和番薯可以磨成粉,制成宽粉和粉丝,番薯还可以加工成薯干,经过加工,这些东西更加方便运输,也存放长久,可以通过赵国销到天子都和其他诸侯国。 “烂榆木,你税收多,是不是可以多拨点款给军队,先帮咽喉口将城外的军营建立起来。”卫青脸上有点讨好。 霍思中皱眉:“今年不行,西北郡的收支都不能平衡,到明年吧,明年下半年可以帮你在城外修座军营。” “那太晚了,明年上半就得修,不然我招募到的士兵没地方安置了。”卫青抗议,军队的一切开支由楚朝辉的军事总理事拨下,但军营的建造,却需要地方财政配合。 卫青和曾游只带了三千多士兵北上征伐,占了瞿城和咽喉口两座城池,防守兵力太少,两人四处招募,如今瞿城的士兵已经有五千人,卫青这里也有四千多,咽喉口是吴国非常重要的关隘要地,守卫的兵力必须比瞿城都多,卫青已经向楚朝辉报备,准备将士兵人数招募到八千,咽喉口城池内的军营最多能住五千人,八千人数,无论如何也呆不下。 为了边防安全,卫青准备在咽喉口犄角位置建造新兵营,既安置新招募的士兵,又可以和咽喉口相互呼应防守赵国的入侵。 “明年上半年啊,那我得想想办法。”霍思中抚了额头,西北郡财政上拮据,他如今也和郑钰铭一样,做梦都想着天上能掉钱下来。 卫青见霍思中答应想办法,以他对霍思中的了解,知道事情多半可成。 “今天晚上当地贵族请我们去赴宴,这次你可得去了。”卫青拿马鞭敲着手心,斜着眼瞧霍思中。 “这种应酬最不想去,却不得不去。”霍思中皱眉。虽然咽喉口和瞿城的贵族已经被消灭掉一半,但还有一半留存,这批人的势力在当地不可小觑,霍思中作为当地行政官,得和他们搞好关系。 霍思中的府衙并不设置在咽喉口,而是设置在瞿城,不过霍思中对咽喉口的集市很重视,有一半时间呆在咽喉口城池。对于两边的贵族邀请,霍思中一般会以到另一个城池办公务为由推辞。不过推辞多了也不行,三次邀请总得去上一次。 卫青笑嘻嘻地看着霍思中,他已经可以想象霍思中赴宴后的表情了,因为这次贵族们会过于热情,会让这个古板的烂木头吃不消的。 第134章 夜幕降临,集市上热闹的人群散去,农人们要在天黑前回家,居住在咽喉口城池的商人也赶着牲畜担着自己的货物回了城,在太阳落山后,咽喉口城池的四大城门吊桥吊起,城门重重关上。 卫青和霍思中带着一百多亲随去了城中最豪华的一所府邸,到了府邸门口,宴会主人已经领着咽喉口城内的权贵站在那里翘首而望。 见到卫青和霍思中骑马而来,众人步下台阶相迎,卫青和霍思中连忙下马跟众人见礼,一阵寒暄过后,卫青和霍思中被众人簇拥着进府,一百多亲随分成两批,一批进府站立在宴会厅周围,一批守在府邸四周,占据各个要点警戒。 虽然咽喉口城池落入吴国手中已经快一年,作为这座城池最高首脑,卫青和霍思中两人的人身安全经常受到威胁,对卫青和霍思中发难的有企图复国的前卫国落难贵族,也有被霍思中行政改革侵犯利益的当地土豪,霍思中来西北郡六个月,已经遇刺三次。 为了保护霍思中的安全,卫青专门从军队中抽调出百位精英,专职承担负责霍思中安全事务,今天跟着来赴宴的亲随,就是卫青派过来的百人精英。 今天邀请卫青和霍思中的赴宴的主人卫述行,是咽喉口城内最有名望的世家族长,卫青拿下咽喉口城池后,世家族长表现很和平,并没有做出对吴国有敌意的举动。卫述行认为,卫王统治咽喉口城池跟赵国或者吴国统治都差不多,只要统治领主不要剥夺他们这些世家的特权就可以。 卫青占了咽喉口城池,倒没有对当地没有反抗行为的世家如何,即使在咽喉口城池最危急时,也仅让世家各自出具人手帮忙守城,危机解除后,世家派出帮助的家丁都如数奉还,并没有侵吞,倒是有些家丁被卫青部队中士兵待遇吸引,在卫青第一次招募新兵时,有些家丁辞别主家去投了军。 不过等霍思中这位新郡守来了以后,世家发现,他们的利益被无形中触动了。 霍思中一到西北郡,就对土地重新进行了分配,霍思中将官府手中掌握的土地,以一户二十亩的数目分配下去。只要成过亲的,都可以算作一户,西北郡的百姓为了多得土地,家家能分户的都分了户,原来几代同居一堂的大家族现象被拆散,父和子分户,兄弟同宗分户,家族拆到了最小单位。 咽喉口城池的贵族们手中有上百亩甚至上千亩的土地,他们不在乎那点二十亩的土地,所以他们不会去分家,依然族居。贵族们不在乎分配到土地,可租种他们田地的农户在乎,这些农户纷纷跟贵族们解约,离开农庄,到官方那里重新分得土地,依着自家分配到的土地盖了茅草房住下,就近照料自己的田地。贵族庄园中只剩奴隶帮他们种植,而吴国对现有的奴隶又有各种法令保护,贵族们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暴力驱使。而且让贵族们惶恐的是,五年之后,现有的奴隶身份会自动转变成平民,这些转变成平民的奴隶如果想脱离主家,主家不得干涉。 千百年来,有土地的贵族们不需要按田亩数向君主纳税,只按封地大小纳贡,驱使封地上的平民为君主服徭役和辅兵役。纳贡的数字不多,跟西北郡现在收的田亩赋税差不多,而徭役和赋兵役跟平民一样被免除,相对来说,贵族们比原来承受的负担要轻,可是平民的离开,让贵族们缺少了许多劳动力,他们的田地面临无人耕种的境地。 而他们要交的赋税跟平民一样,也使他们招募不到难民来耕种,因为租种贵族们的土地,要交给贵族们的赋税比官府的高。跑到西北郡的难民,只要到当地官府报了临时户口,一样可以从官府那里得到田地耕种,只不过连续耕种三年之后,官方才会跟他们定下为期三十年的土地合同,难民到那时,算是正式成为吴国国民。 贵族们流失大量劳动力,田地面临荒芜,利益受损严重,这也是霍思中遭遇的刺杀次数比卫青都多的原因,贵族们对这位新郡守很不满。 不满的贵族聚在一起谋事,想重回以前光辉日子,但咽喉口和瞿城的精兵们战斗力太强,谋反的贵族没把握打败他们。密谋的贵族无法打败军队,就想着刺杀掉西北郡的首脑,他们觉得,推行这些损害他们利益的首脑被消灭了,这些政策自然就推行不下去,日子就会回到从前。 可惜几次刺杀都没有成功,反而让黄钟密布在各处的探子发觉他们聚在一起密谋,被卫青顺藤摸瓜抓获。卫青看着年纪轻轻,行事却非常狠毒,密谋的贵族被抓获后,严刑拷打之下,不满的贵族一个都没跑掉,全部被抓下狱,家产充公,家丁解散,奴隶恢复自由,族中成年男性被押进矿山采矿,年轻女性被逼跟军队的士兵婚配,未成年人也随母改嫁,年老女性能归娘家的归娘家,没有去处的进政府开的成衣作坊做女工,总而言之,西北郡的一些贵族起事非但没有成功,还等于灭族,这样一来,西北郡又少掉了五分之一的贵族世家。 卫述行没有参与到谋反吴国的行列当中,他小心行事惯了,没有把握,卫述行不会鲁莽行事,事实证明,卫述行的小心谨慎是对。 武力起事不行,贵族们就想拉拢卫青、曾游和霍思中,贵族们探知,卫青本是卫人,只是在幼小之时,家乡灾荒,卫父卫母带着卫青逃难到了吴国,卫青父母客死他乡,卫青被一乞丐收养长大,老乞丐死后,卫青辗转流浪,尾随霍思中的父母到了南埠,被郑钰铭和楚朝辉收养后,才有今日显赫地位。 卫青的父母过世时,卫青才牙牙学语,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家乡在哪里,自己是卫人的身世,还是老乞丐告知。吴国和赵国达成和平协议后,卫青被吴王庭授予‘士’爵,被楚朝辉任命为咽喉口城池最高军事长官。这个幼年就流浪到吴国的卫人,成为了咽喉口城池实权首脑。 都说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卫青的卫人身份给咽喉口众人知道后,来找卫青认亲的人已经有十几拨,其中有许多是世家贵族,说起卫青的族谱,是有鼻有眼,对这些上门认亲的,卫青一律乱棍打出,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世,难道别人会比他清楚? 卫述行本来也想借着卫青身世不明,跟卫青拉上关系,在得知卫青反感别人跟他认亲后,只能罢手。 从身世这边无法入手,便只能从姻亲入手。卫青和霍思中都是少年有为,曾游二十五岁,还没有成亲,一时间,邀请三人到家中赴宴贵族前赴后继,卫青已经遭遇过几次相亲宴,只是霍思中赴宴次数太少,还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卫将军,霍郡守,今天有幸请到两人光临,鄙人蓬门真乃生辉。”卫述行年纪五十左右,说话举动跟陈蒙相似,透着股精明。 “卫族长客气,能到贵府做客,是卫某兄弟俩的荣幸。”卫青说话很客气。 本来霍思中职务比卫青要高,可霍思中没有爵位,而卫青却是‘士’爵,在贵族们的眼里,是以爵位论身份高贵的,所以卫述行称呼两人时,将卫青放在前面。 “鄙府食物粗燥,不比王都精致,不过小女善厨,听闻有贵客光临,特进厨房做了道烤羊排进献。”卫述行摸着胡子,硬着头皮推荐自己女儿,现在是非常时期,族中前途都掌握在眼前两位稚嫩年轻人手中,卫述行也顾不得脸面了。 “不敢,不敢,哪能劳驾姬女亲自下厨。”卫青嘴上谦虚,心底却在闷笑,美女攻势又来了。 霍思中有点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卫青案几下的手要使劲捏自己,不就是卫族长的女儿做了道菜嘛,这么激动干什么,在山谷和王都,自己妹妹可经常做菜给拜访郑钰铭的下属吃的。 等到卫姬女亲自上宴席献菜时,霍思中才明白卫青捏他的原因,卫姬女举着食案跪在自己面前,吃又不好,不吃又不好,取下食案吃的话,好似应下某种承诺,不吃话,对着楚楚期盼的美丽少女,霍思中拉不下脸。 “谢过姬女厚爱,见此美食,仿佛见到思华妹妹为我兄弟二人下厨。”还是卫青为霍思中解围,将卫姬女手中食案接过。 “思华,是两位大人的胞妹吗?”卫姬女手中食案被卫青接过去,心里松了口气。 “不错,正是我二人胞妹。”卫青回答很肯定,他和霍思中兄妹俩都是郑钰铭和楚朝辉收养,郑钰铭和楚朝辉之间的感情出名融洽,容不得第三人立足。 跟两人走得近的人,都隐隐明白,郑楚二人不会找女人留下后代,而被他们俩收养的三人,很可能就是他们俩的衣钵传人。吴国王庭中的人,已经在无形中将三人当成郑楚的义子义女。远在咽喉口的卫青,从王都派来咽喉口办差的公差态度中,敏锐的感觉到这一点,卫青做梦都想成为楚朝辉的义子,所以他也不管自己和霍家兄妹不是同姓,直接将霍思华定位为自己胞妹。 “听说霍姬女聪慧异常,小小年纪就编写学生教材。” 卫姬女对霍思华了解得很多,咽喉口城池的卫家和如今迁居在王都的卫仲家族是同宗,两家如今还有联系,拜驿站的建立,咽喉口跟王都可以通过驿站有书信往来,卫姬女对吴国王都康城内的事有所了解,霍思华以十三岁的稚龄,参与了小学教材的制定。 “哪里是小妹聪慧,都是郑大人和楚大人教导有方,姬女如若对学术感兴趣,可到王都北学院求学,吴国南北学院,对女子进学是没有限制的。”霍思中向卫姬女推荐两所学院,两所学院说起来没有限制女子入学,可是没有女子报考,没限制等于跟有限制一样。 “霍姬女在北学院上学吗?”卫姬女好奇。 “额,没有,吾妹妹没有时间进北学院进修,她要在王宫中教导女官。”王宫中有出身尊贵的姬女担任女官,这些女子有一定文化基础,王宫中的主人只有吴王笙和王后夫妇两人,用不着许多女官伺候,郑钰铭将这些女子集中起来,让霍思华对她们进行培训,准备以后让这些女官去小学担任女导师。 卫述行见卫青和霍思中对自己女儿和颜悦色,心中欢喜,以为联姻可成,等女儿下了宴席,就朝陪席的一位贵族使了个眼色。 那贵族会意,站起朝着卫青和霍思中举杯:“两位大人年轻有为,应该早点定下姻缘成家,早日诞下继承人才好。” “吾兄弟二人的婚姻,得由吾家两位大人做主,吾家两位大人有令,吾兄弟必须二十以后才可以议亲。” 卫述行脸色一沉,卫青这是婉转拒绝联姻了。 霍思中至此,也明白卫述行请他和卫青赴宴的原因了,这是当地贵族利益受损,在武力反抗不行的情况下,走拉拢线路,这么做,无非是为了他们自身利益能够保证。 霍思中在西北推行土地政策时,知道会触动贵族们的核心利益,贵族们虽然失势,可他们掌握着绝大部分社会重要资源,他们是有文化的主体,匠人,医者都是他们的附属,把他们得罪狠了,西北郡会失去这些重要资源,这对当地发展并无利。 “卫族长,霍思中想为贵家族牵线办几个作坊,不知道卫族长可有兴趣?”霍思中沉思一会,祭起郑钰铭拉拢蔚山贵族手段。 “作坊?”卫述行皱眉,作坊不就是经商?商人一向被君主们认为是破坏社会经济秩序的祸首,对社会没有贡献,只有破坏的行业,所以商人一向被君主们打压,连带的,士人对商人也无好感。 “西北郡自实行了新的土地政策后,想来各位农庄上缺失劳力吧?”霍思中说话态度很诚恳。 霍思中这么一说,大厅中的贵族再也忍不住心中委屈,全怒目看向霍思中,心里都在暗骂,原来你知道新土地政策对我们的损害啊。 卫述行听得霍思中如此说话,眼睛倒亮了,看来这新郡守做事明明白白,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解决这个问题,让贵族们避过这个伤害。 “霍郡守,正是如此” “各位的庄园其实可以种植经济作物,种植经济作物和农耕时间错开,可以采取雇佣农人的方式。”农人农闲时,肯定乐意打工赚钱。 “何样经济作物有价值?”卫述行摇头,如果有好的经济作物,他应该知道。 “蔚山有许多果树,结的果大且味道鲜美,这些果树三年后可成材。”西北地区的土壤适应种植苹果之类的果树。别墅围墙内的几棵果树经过嫁接,早在山谷中成片种植。连葡萄都已经种植了上百亩。从山谷中弄上几千株果苗还是小意思。 “可是果子多了来不及卖会烂掉。”有贵族提出异议。 “这就需要开作坊了。”霍思中微笑,他准备在西北郡弄一个连锁工程。“果子成熟后可以酿果酒,酿好的果酒可以存放长久,这样就可以远销到各地。” “酿果酒?”卫述行这次眼睛更加发亮。 “不错,用果实酿出的果酒要比青酒味道都好,到那时,各地诸侯国会抢着进购果酒。” “果酒当真好喝?”在座的贵族将信将疑。 “总理事派人给本郡送来几坛果酒,本郡这就派人取来给各位品尝。” 霍思中吩咐亲随去了衙门将郑钰铭遣信使带来的葡萄酒和苹果酒取来,到给在座的贵族品尝。 卫述行喝完葡萄酒,当即决定卫氏家族的田地全部种栽葡萄,而另一个大贵族决定种植苹果,有两位大贵族带头,其他贵族纷纷同意自己庄园也种植果树,要求霍思中给予技术帮助,一时之间,带着相亲意味置办的酒宴,变成了招商酒宴。 第135章 “总理事大人,凭一句话就可以使国家昌盛否?”杨贺从蒲席上站起发问。 这是北学院的一间学堂,是名士和学子交流的地方,北学院所有学子,只要有兴趣,都可以参加。如今北学院实行一种星期制,七天为一轮,一到六为学习日,第七天为学子休息天。而从星期一到星期六的每天晚上,都有名士来和学子进行思想交流,至于哪一位会来,只在当天下午才会有公告贴出。郑钰铭和楚朝辉两人,一个月会来两到三次。 “按道理,是不可能靠一句话使国家昌盛。”郑钰铭跪坐在学堂的正中央,周围是众学子席地而坐,学堂的四角,站立着郑钰铭的亲卫,而大牛则紧紧跪坐在郑钰铭身后保护。 北学院的教室已经使用了现代课桌椅,导师教课也使用了黑板和粉笔。但在名士跟学子面对面进行学术交流的学堂里,还是采取大秦的礼仪,没有采取后世那种演讲方式。 郑钰铭动了动已经有点麻木的腿,他实在是不习惯这种跪坐姿势。“但是,治理国家光靠君王一人定夺,如果君王所思所想不对,或者不听臣子的正确意见,那么,就非常可能出现一言兴邦,一言丧邦。” “那有无方法应对?”卫仲站起躬身求教。 “这就需要一种约束,不能因一人喜好定全局,比如我们的大王,就从不擅自定夺大事,吴国庭议,从来是王庭臣子大多数赞同了,才会通过决议,这样一来,就能最大程度的避免错误决策。”郑钰铭说这话时,脸一点都没有红,如今的王庭,吴王笙就是个摆设,王庭中的大臣绝大部分以郑钰铭和楚朝辉两人马首是瞻,郑钰铭所出政令,当然是在绝对多数赞同下通过。 “可是,这样做君王的权威在哪里?”符畴忽的站起,脸色通红。 符畴这句话声音尖利,带着种质问,学堂内的学子都诧异的看向他,跪坐在符畴身边的杨贺伸手拉了拉符畴的衣角,感觉符畴问话太过失礼。 “君王的权威在百姓的心中。”郑钰铭依然微笑,脸色没有变化,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君王不以自己的喜好治国,容纳反对意见,压抑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选择对国家有利的治国政策 ,使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富强,对这样的君王,百姓如何不敬,如何不爱?” 说到这里,郑钰铭起身,言语变得慷慨激昂:“一位君主,如果只顾自己威严,使自己的话无人敢违抗,久而久之,国家就会接近灭亡,从古至今,夏桀 、商纣 、周末王不就是如此的君王吗?亡国之前,他们正是想杀尽天下反对声音,结果却适得其反,葬送自家社稷。” 郑钰铭话音一落,学子发出‘嗡嗡’的声音,点头赞同的比比皆是。 “每一个朝代的开始,开国之君、建国诸侯总是英明过人,有容纳山川大海之量,可是几代君王之后,这样的明君就变少了,出现这样的状况,不过是因为继承王位的君王才能良莠不齐,只要有夏桀商纣、周末王那样的昏君出现,天下百姓就会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有识之士就会奋起反抗。如果不想出现这样的局面,就得避免昏君的出现,或者即使出现这样性格刚愎的君王,国家依然能安然无恙,这就需要一种制度,制约这种状况的出现,那就是实行庭议投票制。” “总理事大人,谁能保证大臣的意见就是正确?”符畴的脸色越发的涨红,态度越似不依不饶。 “对,即使君王和大臣们绝大多数赞同一种意见,也不能保证通过的决议就完全正确,这就需要百姓的监督,影响到百姓的利益,百姓必然发出很大反对声音,这时,君王和臣子们就需要倾听来自各方意见。做君王和臣子治理国家其实是非常艰难,正因为艰难,才更要励精图治,广听意见,了解国情和民生。而诸位,以后都会是国家之栋梁,你们必须有满腹经纶,以后参与朝政,才会让国策出现最少错误。” 郑钰铭对学子寄于的厚望,让学子们心中热血沸腾,当郑钰铭演讲结束,学堂内响起一阵阵掌声,这种掌声也只有在吴国的南北学院才会出现,掌声代表尊重,代表肯定和鼓励。 学堂外的林荫道下,楚朝辉带着十几名护卫静立在那,每次郑钰铭到北学院演讲,楚朝辉除非去城外军营训练士兵无法赶回康城,否则必来学堂外等待。 “大将军,公子每次来学院演讲,学子们都欢欣鼓舞。”听到学堂内热烈的掌声,范津脸上都是笑容。郑钰铭来北学院演讲,为了安全,总要带上一堆护卫,除了护卫在学堂周围保护,范津也亲自带领学堂保卫科的卫士在学堂四周巡逻,务必保证郑钰铭人身处于十分安全的境地。 听到范津的话,楚朝辉嘴角一拉:“他在给自己培养障碍罢了,这个痴人。” “给自己培养障碍?”范津愕然。 楚朝辉笑笑没有言语,他和郑钰铭现在掌握了吴国王庭绝对的话语权,而郑钰铭在鼓励学子质疑这种权威,等学子们以后学成走上仕途,如有不同于两人的见解,必定据理力争,发表不同意见。 范津见状,决定等等找个可靠的学子问下,今天晚上,郑钰铭的演讲内容是什么。 郑钰铭在大牛和护卫的拥簇下,步出学堂,抬眼瞥见林荫树下的楚朝辉,嘴角不由微微上翘。 “朝辉。”郑钰铭走近楚朝辉,自然而然将手交到楚朝辉手中,两人牵着手,并排走在小道,大牛和护卫默契地跟两人拉开两步距离。 “真乃一对神仙眷侣,得此伴侣,一生何求!”杨贺目送两人离去的背影,满脸的羡慕。 “哼,男男相伴,《商书伊训》中有训诫,此乃乱风!”杨贺身边的符畴冷冷冒出一句煞风景的话。 “符弟!”杨贺眉头微皱,这个舍友对别的导师态度恭敬,可遇到郑钰铭或楚朝辉来北学院讲课或演讲,提问总是刺头刺脑。 “书上说的有错吗?男子相处,不得子嗣,愧对祖先,应该禁止才好。”符畴仰头,他心底其实对男男相处并无意见,只是看到楚朝辉和郑钰铭,就压制不住心底厌恶。 “人各有性情,树各有枝叶,发乎情欲之自然,哪里就是乱风了?”杨贺脸色也沉了下来,这对相处和睦的舍友,第一次闹僵。 郑钰铭和楚朝辉手拉手并肩细语,突然,楚朝辉回头问道:“范津,今天有事吗?” 郑钰铭转头发现,范津竟然紧跟在两人身后没有离开,显然是有事要禀告。 “两位大人,津有事相求。”范津低着头,神色有点难为情。 “范津,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出。”郑钰铭对范津一向很看重,而范津对他和楚朝辉的忠心,跟马仁一样,毋庸置疑。 “每个星期六天晚上的演讲,只轮到津跟学子交流时,人数最稀落,津自觉演讲内容很丰满,可就是不招学子看重。”范津哼哼哧哧,终于倒出心底苦闷。 郑钰铭一愣,不过马上就明白范津受学子冷遇的原因,一是范津出身使然,二是范津威望不足。郑钰铭公务繁忙,能一个月晚上抽出两三天到学院跟学子面对面交流,已经十分不易,范津的演讲他从未亲自到场聆听过,所以也不知道范津在学院遭受学子冷落,范津应该是受到的压力实在承受不住,才到他们两人面前求助。 “你跟我去总理事府,我们细细讨论这个问题。”郑钰铭觉得在半路不好说这个事情,范津的事情不是小事,范津要宣扬的见解,有许多是郑钰铭和楚朝辉不方便发表,范津某种程度上,是郑钰铭和楚朝辉两人的传声器,传声器受冷遇,就等于两人要向世人发表的见解受冷遇。 “喏!”范津低首答应,他的心落了地,仿佛一下找到了支撑。 楚朝辉微微叹了口气,今天晚上,又得将风花雪月的时间让出了。 “范津,你以后晚上不要去演讲了。”郑钰铭回到总理事府坐定,劈口就是这么一句。 “不去演讲?”范津眼睛睁得很大。 “不错,你以后专心负责做报纸吧。” “报纸?”范津眼睛睁得更大。 “对,在报纸上,你一样可以发表自己见解。”郑钰铭心底早就想办一份报纸了,用报纸来影响人们的思维。 “总理事大人,什么是报纸啊。”范津低声询问,这又是一种他不了解的新生事物。 “这是大众传播的重要载体,具有反映和引导社会舆论的功能。”楚朝辉在旁边笑了起来,报纸才是大众传播重型武器,周游、演讲的大众效应,跟报纸所散发的影响,根本就无法相抗衡。 有了活字印刷和廉价纸张的制造,报纸具有出现的条件,报纸可以作为“社会公器”起到了舆论监督的作用,倡导人们有公开,公正,公平的思想意识,可以利用报纸,对人们进行浅白的民主意识思想启蒙。 范津留在总理府,直到康城中的雄鸡打鸣,才歪歪扭扭从里面出来,他的脚步不稳,心却在剧烈跳动,胸中仿佛有把大火在燃烧。 第136章 吴王笙是在漪姬内乱那年的冬末继位的。吴王笙继位的来年,吴国一半的地方夏收丰收,到了秋季,吴国全国只要修建了水利的地方,田地全部获得了大丰收,收成之好是吴国历史上二十年内未见。这年的丰收节祭祀,王都康城前所未有的热闹,而就在这一天,大秦大陆上第一张报纸,文汇报出现了。 这年的吴国农业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大丰收,但也就是这一年,冬天比往年任何时候都来得要早,九月底,康城就下了一场大雪。 飘飘扬扬的大雪下着,康城的街道和房屋、树木都被大雪染白,使得康城的夜晚看东西也清清楚楚。一位十二三的少年,套着厚厚的冬衣,戴着一顶能遮双耳的棉布帽,两手拢在衣袖中,背着一个布袋,穿着蒲草编成的厚草鞋,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康城的大街上,一阵轻浅地‘滴滴答答’声从少年背后传来。 “呔!前面何人,警戒时间还没有过就在大街奔跑?”负责巡逻的护卫长勒住马发问。 “将军大人,小人是报童,前往报馆等待新报纸的发行。”少年停住脚步,回转身体,对着巡逻的士兵毕恭毕敬行礼,并从腰间掏出一块腰牌递给护卫长检查。康城城内,从晚上十一点后开始宵禁,到第二天早上五点结束,在这期间,民众不能无事在大街上闲逛。 “哦,原来是去取报纸啊,这期报纸上,是不是太公望要出山助周公了?”巡逻护卫也是报纸的忠实读者,他所说的太公望就是姜子牙,周朝的开国之相,是报纸连载白话文小说《封神演义》上的角色。 “这个小人不知,小人还未看到报纸。”报纸每个星期一早上五点半出刊,少年就为了能早点拿到报纸,四点多就起床去报社印刷处等待。 “快快前去领报纸,领了报纸速送军营处。”巡逻队长显得有些急切。 “是,将军大人!”少年拱手应承,说完避到一侧让巡逻队伍通过。 靠近北学院的一所四合院似的民居,里面亮着灯光,门口屋檐下,已经站了两三个少年,这些少年都是勤工俭学的小学生,因为家境困难,便到报馆领了份分发订阅报纸的差事,一个星期只要忙一早上,就能得到五吴币的报酬,一个月四次,有二十吴币够他们买学习纸张和炭笔了,这些少年都是康城内的平民之子。 五点半,四合院的大门打开,少年陆续进入,领到各自要递送的报纸散开,奔走到四处去递送报纸,他们要递送的报纸并不多,基本在二三十份左右,一个多小时就能递送完,能赶上七点去学校上课。 吴王笙天微亮就醒了,睁开眼看到窗外有亮光,他急切地推醒身边的田王后:“蔷,快醒醒,报纸快来了。”蔷是田王后的闺名。 “天亮了吗?”田王后揉揉眼睛,冬日的早晨觉实在好睡,躺在温暖的被窝,人不太想起床。 “亮了亮了!”吴王笙在被子里动来动去,每到星期一,他就不爱睡懒觉了。 “既然天亮了,那大王就起床吧。”田王后坐起身,披上一件厚棉衣。 “好啊好啊!起床啰!”吴王笙高兴地将被子掀开,穿着薄衣,就要跳下床。 “穿上衣再下床,不要冻坏。”田王后赶紧拉住吴王笙,自己下床,将搭在衣架上吴王笙的冬衣拿上,为吴王笙穿戴。 “今天不知道报纸上有什么小故事,嗯,还有那演义,不知道会不会再说哪吒闹海不。”吴王笙伸开双手,由田王后拨弄。 “哪吒闹过海了,哪能天天闹海?每次都去闹海,龙王的龙子龙孙不得都被哪吒抽光筋,剥光皮?”田王后抿嘴取笑自己丈夫。 “我就喜欢哪吒闹海,龙子龙孙没了,不还有虾兵虾将吗?他们不一样有筋和皮可以抽和剥?”吴王笙嘟起嘴,他大爱哪吒,比那个什么老头子钓鱼有趣多啦。 “好啦,大王去洗脸漱口,妾去看看报纸有没有取来。”田王后为吴王笙穿好衣服,才拍手让外间值班的侍女进来服侍吴王笙去清洗。 等吴王笙跟着侍女去了盥洗室,田王后才走出卧室门问外间的女官。“今天报纸来没有?” “禀夫人,还没到,奴已经让小黄衣去取了。”女官朝田王后半蹲身子行礼。 两人正说着,小黄衣的身影在远处出现,他的手上捧着一叠报纸,王宫中想看报纸的人很多,除了吴王笙夫妇,女官们也订了报纸,一份报纸定价只要半个吴币,女官们都有五金月俸,半个吴币的价钱,在女官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 田王后见小黄衣已经取来报纸,倒没有急着上前去看报纸,只是吩咐女官让厨房摆早膳,拿一份报纸放在早膳桌子,自己则回了卧室梳妆打扮。 等田王后梳妆打扮好坐到餐桌旁,吴王笙已经眼巴巴的等在那了,吴王笙不识字,他在等着田王后给他读报纸。 “大王,先吃早餐吧。”田王后为丈夫舀了碗八宝粥。 “好吧。”吴王笙按捺住心焦,呼呼喝掉两碗粥,吃掉半笼小笼包,拿起面前的餐巾擦了下嘴,又眼巴巴的看住田王后。 田王后见丈夫眼睛渴望地看住自己,只得加快速度进餐,进完早餐,田王后才拿过餐桌上那份散着油墨香的报纸。“大王,是先读封神演义,还是先读小故事?” “小故事,先读小故事。”见妻子拿起报纸,吴王笙顿时欢乐起来。 “好的,大王。”田王后手上的报纸只是一张八开大小,正反面都印着黑字。“今天的小故事是龟兔赛跑。” “龟兔赛跑?”吴王笙歪头。 “不错,是乌龟和兔子比赛跑步的故事。”田王后眼睛扫了遍故事内容。 “乌龟怎么跑得过兔子啊?”吴王笙嚷嚷起来。 “大王,乌龟跑得过兔子的,它跑步比赛赢了呢!”旁边伺候的女官笑着插嘴,女官趁吴王夫妇用早膳的空间,已经看过那个小故事。 “蔷,快读给孤听。”吴王笙迫不及待要听故事内容。 田王后瞟了眼女官,清了清喉咙,开始为丈夫读起小故事。 田王后在给丈夫读小故事时,赵国的太子赵轩,正在逗自己三个月大的儿子。赵太子妃在今年七月,为赵轩生下了嫡长子。 “禀太子,武铣舍人求见。”就在赵轩跟妻儿享受天伦时,侍者在门外大声通报。 “哦,请武舍人去书房等待。”赵轩听到侍者通报,连忙将儿子递给太子妃,旁边的侍女慌忙上前为赵轩换衣。 等赵轩离开,太子妃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夫人,那嫒姬不过怀孕三个月,是男是女还不得知,即使生下公子,也不过是庶子,不足为惧。”太子妃的心腹侍女知道主妇的心事,上前劝慰。 太子妃将儿子放到软塌上,自己坐到榻边,她何尝不知嫒姬身份低贱,即使得男也威胁不到她和自己儿子的地位,可是自自己怀孕后,嫒姬就独霸赵轩,直到上个月嫒姬被医者诊断怀孕,赵轩才到她这里和其他姬妾那里过夜,太子妃嫁给赵轩后,已经深爱丈夫,每次丈夫到别的姬妾那里过夜,太子妃心中都控制不住要沸腾酸意。 “唉,荣华富贵,不如得一心人。”太子妃对着门外,幽幽吐出感慨。 “这是何物?”赵轩手中翻来覆去看的东西正是吴国丰收节才有的报纸。 “这叫文汇报纸。”武铣弯腰禀报。 “有什么用处?”赵轩仔细看着手上的纸张,这份报纸有日期,日期显示是上个月的时间。 “上面内容五花八门,有小故事,还有连载长故事,叫封神演义,另外还有公孙盘对天气的预测。”报纸上除了这些,还有对古书某段的讲解,有一位笔名叫先驱者发表的小故事读后感。报纸的夹缝里,还有两则宣传南埠锦帛和茶叶的小文章,这种小文章,据说叫广告。 “这公孙盘的天气预报很准啊。”公孙盘在九月份初,就预测出,吴国十月前后,会大幅度降温,吴国今年冬天会非常寒冷。 “是,吴国百姓都叫公孙先生为活大仙。”武铣偷眼看赵轩脸色,赵轩去请公孙盘下山无果,回来后认为公孙盘无用,可是公孙盘对天气的准确预测,让吴国百姓避免了很多损失。 赵轩抿嘴没有搭腔,他没有将公孙盘放在心上,却对在祁门山脚遇见的楚钰念念不忘,可惜派去鲁国寻找楚钰的使者都失望而归,鲁国有名望的家族中没有那位名叫楚钰的俊美年轻人。 “愚公移山?”赵轩看到那则小故事。“这小故事倒挺有意思。” “最有意思的是那篇读后感,文章发人深省,此人有大才。”武铣推崇那篇署名先驱者的读后感文章。 “像山一样执着,坚韧,然后,向命运宣战。相信落下的汗水终会滋润出一片绿荫,而摧毁山峰的人,只有我们自己。因为,我们是千千万万个愚公。”赵轩读着文章最后感言,好一会都没有声音。 过了一会,书房响起报纸‘嘻嘻索索’的声音。“武铣,让吴国王都的密探,将每份报纸都用最快速度递送回太子府。” “喏!”武铣领命退出书房。 赵轩深皱眉头,盯着窗外树枝上的积雪,喃喃自语:“公子明,你到底是何等人物?这篇愚公感言可是你之着作?” 第137章 西侯死后将近一年,大秦天子赠赐西侯的谥号诏书才姗姗来到,这位短命的吴国君王得到的谥号为睿,西侯被称为吴睿王。有了大秦天子的赐谥,吴王笙继承的王位便名正言顺,再无人可以质疑。吴王笙二年,是个灾难深重的一年。 这一年,大秦大陆中北部大部分地方干旱,齐、鲁、燕等国,许多农民颗粒无收,而中部和南方的赵、陈、楚等国,田地也减收不少。只有吴国,全国大兴水利,给田地增肥,使用先进便捷的农具耕种,全国大面积种植高产抗旱农作物,加上吴国地处南方,河流众多,受干旱气候影响较少,吴国这年秋收获得了大丰收。 吴国虽然秋收获得了大丰收,但是来年的冬小麦种植,肯定得减产了,因为这一年的冬天来临得太早、太冷。十月初撒下的小麦种子,因为大雪降临,温度太过寒冷,麦种被冻坏,播下的麦子没有出苗,等到气温回暖,各地官府连忙组织农户补种,没有了小麦种子的农民,可以到官府去赊欠,最大限度的减少了天气骤冷对农作物带来的灾害。 十月底,吴国的天气依然寒冷,只是田地间的大雪已经融化,田地间到处是农人在忙着补种冬小麦。在不远处的大道上,来了一群骑马人和一只狗。 “今年冬天会很冷,也会很长,地方官务必让百姓准备充足的柴薪过冬。”当先一人身披白狐毛镶边黑色锦袍,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此人面目俊美,身材修长,正是吴国的总理事郑钰铭,跟随他的是康城的管理民政的官员,当然,大牛和护卫不离左右,木头如今是只要主人出门,它必定跟随。 “禀公子,公孙先生对天气的预测出来后,下官就让衙役到各地村落照应百姓多捡柴火预备过冬,周围有大山的封主都发去通告,不准私自封山。”回答郑钰铭的是负责康城四周农事的司农官。 “有山的封主,还是要给予点财帛补助。”司农官的回答让郑钰铭欣慰,不过对那些拥有山林的封主,郑钰铭不想压制他们过狠。 现在吴国还能拥有封地的贵族,都是原来支持蔚山讨伐漪姬的人,如今蔚山势力掌握了政权,郑钰铭对全国土地进行改革时,还是顾及到了他们的利益,对曾经的支持者,郑钰铭采取了到他们封地上进行丈量耕地,按丈量到的耕地亩数收取百分之五的赋税,比其他国民少了一半。而封地上的山林,按面积收取不多的山林税。这样一来,相比原来的纳贡,贵族们承担的赋税并没有增加。 这些政策只有拥护蔚山政权的贵族才享有,那些刚兼并进吴国土地的唐国贵族、已经灭国的卫国贵族就没有这种幸运了,卫国贵族还能享有吴国国民待遇,唐国割让给吴国土地上的封地贵族,直接给周成的大军赶回到北唐,庄园和财产都被没收。 “遵命,卑职这就去派人了解实际情况,按他们受的损失给予补偿。”这位司农官很干练。 郑钰铭点点头,幸好现在有封地的贵族不多,这些封地也不会世袭,过个二十三十年,封地贵族会在吴国国内消失。有山林的封地贵族更少,给这些贵族补偿山林被平民砍伐的损失,资金不是太多,补偿措施只是安抚这些贵族。 郑钰铭带着手下在康城周围巡视了一上午,随意走访了几个村落,发现村民都在积极补种冬小麦,村民家中余粮足够,捡的干柴也不少,表扬了司农官的认真负责后,郑钰铭结束了巡逻回到总理府。 一进总理事府,吴牧已经等在办公室内。 “公子,周围诸侯国情势实在不好,卑职从往返各处的商人那里得知,各处有乱像。”吴牧如今是工商司副司长,他跻身王庭后,家业交给族弟打理,自己专心务政。吴牧虽然自己不再经商,不过毕竟是蔚山的商业领袖,蔚山商人在外遇事,都会报给他知晓。 “乱像?”郑钰铭诧异,在他心里,许多诸侯国早就有乱像出现,怎么吴牧到今天才说诸侯国有乱象呢? “齐、鲁两国已经有暴民发生动乱。”吴牧压低声音说出商人带回的消息。 “动乱规模大吗?”郑钰铭微微叹口气,想必齐鲁两国的老百姓实在活不下去了。 “都是金矿处发生的动乱,两国国君已经急调军队镇压,商人回来时,听到消息说暴民已经被镇杀。” “只是矿区发生动乱的话,规模不算太大。”只能吃得半饱的矿工,对上武器精良的虎贲,下场可想而之,这场暴动只会起个水花作用。 “那两国许多地方秋收绝收啊。”吴牧摇头叹气,齐鲁两国的老百姓本来已经苦了,碰上灾年,加上今年的寒冷,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在这个寒冬。 “有难民过来吗?”郑钰铭沉默一会,才发问。 “无,齐鲁两国国君已经下令,各地百姓不许随意离开居地,如敢离开,格杀勿论。而且唐国在边境设了关口,不允许齐鲁两国难民入境。”唐国国主怕难民冲入唐国,引发唐国动乱,在齐鲁两国边境驻了重兵拦阻。 唐国除了阻拦齐鲁两国灾民入境,也跟齐鲁两国的国君一样,禁止本国老百姓随意走动,在距离吴国现在边境五十里的地方,设置关卡,不让唐国国民私自去吴。唐国之所以要远离吴国边境五十里设关卡,是因为原来签订的赔偿合约第三条规定,唐国不得在吴国这边的边境设常驻军。 唐国不设常驻军的结果是,唐国国内的老百姓偷跑去吴的人数日益增多,为了阻拦唐民逃亡,唐国的封主贵族们加强对封地农民的管理,上书请求唐王派军队阻止。唐王跟大臣们商量了半天,就在距吴国边境五十里地的地方设立关卡,掐住唐民南下的道路。 这样一来,既不违背赔偿合约条列,又可防止国民流失,这样的措施施行后,唐国国内的平民果然不得南下,只是关卡到吴边境的五十里范围,除了贵族,平民全部跑光,全跑到吴国那边去了,这方圆五十里,竟变成了无人烟的地方,也成了唐吴两国的缓冲区。 “这样到吴国来的难民就少了啊。”吴国还是缺少劳动力,郑钰铭倒不介意那些难民来吴国,可惜吴国跟齐鲁两国之间隔着唐和赵,现在的赵地就是原来的卫国土地,赵国的边境防守比唐国严密。 “公子,难民来得少也好,毕竟明年形势更加严峻,我们吴国得多存点粮。”吴牧对今后发展趋势很忧郁,商人带回的消息,让吴牧感觉那些诸侯国正坐在火药上。 “是啊,吴国得多存粮。”吴国只有今年一个丰收年,百姓手中刚有结余,难民如果大量涌入,吴国并不能承受。“商人生意如何?”如果吴国商品因灾害滞销,郑钰铭得重新调整政策。 “商人的生意到没有受影响,反比以前销量还大,我们吴国的产品,只要平安运到目的地,总被一抢而空。” 郑钰铭撇了撇嘴:“真是醉生梦死。” 灾荒竟然对诸侯国贵族的购买力一点影响都无,这让郑钰铭大感意外。郑钰铭虽然鄙视那些贵族不识乱象,依然沉醉在歌舞升平中,不过对吴国有好处,他还是非常欢迎的。 “黄钟,情报局得增加人手,加倍往各国派员。”楚朝辉手上翻着情报,看完吩咐黄钟。 “是!”黄钟欠身答应。黄钟的情报机构,如今已划归楚朝辉的军事总理事管辖。 “最好是在各地建个据点,跟各地人物拉上关系。”楚朝辉的意思是,在诸侯国各地安置卧底。 “属下明白。”黄钟有种感觉,上司对扩张吴国势力很有兴趣。 楚朝辉等黄钟离开,又取出卫青派快马送来的文件,看完后,沉思一会,起身带着护卫去了康城军营。 “诸位!准备好没有?”楚朝辉面前站着五十名一身军服的军官,不错,这些人都是军官,是楚朝辉管理军队的秘密武器——训导官。 “报告长官,准备好了!”军官们异口同声回答。 “好!三天以后,诸位将奔赴各地任职,希望各位做好本职工作。” “绝不负长官期望!” “现在,解散!”楚朝辉朝军官们使劲挥了下手,整齐排列的军官们无声散开。 “大将军,下一期训导官已经征收完毕,这是名单。”不应该出现在军营的范津递给楚朝辉一份名单。 “以后训导官都必须去北学院进修一年,加强他们的文化思想素质。”楚朝辉对范津很满意,在范津的协助下,楚朝辉训练出了掌握军队军魂的秘密武器。 刚才集合的训导官只在北学院进修了半年,范津是他们的主要导师,这些被提拔为训导官的士兵,绝大部分来自山谷,学习时间最少的,也由范津亲自教导两年了,训导官到各地军队中,明面上只管裁定士兵的军功,实际肩负掌握士兵的思想动态。 郑钰铭知道楚朝辉向军队派出训导官时,是在一场云雨刚息后。 “你要照搬GD军队的政委制度?”郑钰铭趴在床上微喘着气,楚朝辉在床上越来越贪得无厌,他得使出十分力气才能让楚朝辉餍足。 “这种制度不错,有历史证明。”楚朝辉已经得到满足,却还留恋不肯离开爱人身体,依然半压在郑钰铭身上。 “这些训导官才培训多长时间?他们能负起职责吗?”郑钰铭有点担心。 “原来在山谷就受范津熏陶,又在北学院专门针对性的进修过,应该可以胜任,现在情势迫人,只能让他们提早进入军队。”楚朝辉翻身,将郑钰铭搂入怀中。 “有什么事发生了?”郑钰铭一只手摸上楚朝辉的胸膛,那里有有力的心跳。 “曾游要娶当地贵女为妻。”楚朝辉今天收到卫青快马传回的消息,便决定加快速度向各地派训导官。 “你是担心曾游会有改变?”郑钰铭立即明白楚朝辉派出训导官的用意。 “人心难说,我可不想面对下属叛变,什么事情都预先掐灭为好。”楚朝辉目前不担心曾游会有什么意图,军队的军官升迁不是曾游作主,军官和士兵的军饷也不由曾游掌握,吴国目前的军队制度,军官即使叛变也带不走自己管辖的士兵。 不过曾游和当地贵族的联姻,还是引起楚朝辉的警惕,他需要对军队的绝对掌握,而对军队的掌握,除了制度,另一个就是人心。只要军心都向着楚朝辉,曾游即使跟当地贵族走得近,也不敢生出异心。 曾游的婚姻只是一个引子,真正让楚朝辉着手对军队实行思想管制,是大秦各地诸侯国的情势,大秦如果出现大乱,吴国并不能置身其外,一支思想凝聚力高的军队是吴国安宁的保证。 第138章 五十名训导军官还没有从王都出发到各地军队中赴职,曾游由驿站寄给楚朝辉的信就到了。曾游在信上就婚姻大事征询楚朝辉的意见。 “曾游也二十五六了吧?”郑钰铭记得曾游在达城东北部大山当山匪就当了四五年。 “过完年就二十有七,是应该成家了。”楚朝辉在信上批了个‘可’字。 曾游山匪出生,被楚朝辉领着五十奴隶士兵打败收服进了山谷,在山谷中一直本分,训练时非常认真,加上他原来当山匪就会骑马,楚朝辉在组建骑兵队时,任命曾游为骑兵队小队长。山谷的骑兵队从最初的十几骑发展到讨伐王都时的上千骑,曾游功不可没。 “曾游还是有分寸的,不会被当地贵族拉拢。”郑钰铭对那个肤色黝黑的矫健矮汉子印象不错。 曾游在谡平原对虎部落的战争就立下大功,王都城楼炸开后,曾游一马当先带领骑兵进城跟姜大夫的私兵拼杀,在打败姜大夫私兵中起了重要作用,更在瞿城战役和咽喉口城池保卫战中立下功劳,曾游被封‘士’爵理所当然。 “现在被拉拢倒不至于,只不过曾游即使是土匪出生,心底还是向往贵族阶层。”楚朝辉倒是很清楚自己手下的心思。 曾游和卫青价值观不一样,卫青从小流浪受尽磨难,眼里没有阶级层次,只有利弊。他自得楚朝辉和郑钰铭两人庇护后,就将郑楚两人的利益当成自己的利益,只要危害到郑楚两人,卫青就将他们当成自己的敌人。而郑钰铭和楚朝辉对贵族的态度,卫青朦朦胧胧能感觉,郑钰铭和楚朝辉对贵族是打压和拉拢同时进行。 不论是打压还是拉拢,郑楚两人对贵族的警惕是一直存在,因此卫青自然而然将自己放到贵族族群之外审视他们,当曾游有意和瞿城贵族联姻的意思表露后,卫青毫不犹豫的向楚朝辉告发了。 曾游当山匪是因为生活所迫,他的价值观还是大秦社会的价值观,心底深处向往着贵族阶层,现在自己身份改变,婚姻对象当然不会选择平民女子,所以瞿城贵族向他伸出橄榄枝,曾游立刻心动了。 楚朝辉深知,不但曾游是这样的观点,他精心培训出的许多心腹都是这么想的,这是楚朝辉心急要下派训导官的原因,淡化将领对军队的控制,是保证他信任的手下不叛变的必要手段。 “曾游算晚婚了,周成也应该尽快定亲,哎呀,余奎是老大难了啊,这家伙过年要三十一了吧?”郑钰铭拍了下脑袋,感觉自己太不关心手下。 余奎二十岁逃出楚国后,留了一大把浓密胡须,不修边幅,看起来显老。郑钰铭和楚朝辉第一次在南埠看到余奎时,余奎给他们的印象就是一中年汉子。等到余奎担任了蔚山郡长后,有了吴国做靠山,再不怕楚国抓捕,衣着开始得体,浓密的胡子刮掉,整个人才显现出真正的年龄。 “姻缘自有天定,有时操死心都无用,我们现在还是将时间用在正事上才好。”楚朝辉一把将一米七九的郑钰铭抱进卧室去办正事,郑钰铭来大秦四年多,长高了两厘米,身高比在二十一世纪高了一厘米,倒是楚朝辉,身高还是原来的一米八三,没有增加,可能是楚朝辉被蓝光传送过来时,骨骼已经长成的缘故。 “我的公文还没有批完……”卧室传来郑钰铭的抗议,随着一声门响,抗议被房门阻隔。在房间隔壁值班的生活护卫听到卧室关门声,蹑手蹑脚走进书房,将油灯熄灭,然后退出关上大门,总理事府的两位主人进卧室休息,他们也可以在值班室小憩了。 苏妇将手中青袍拎起看了看,感觉满意,决定今天晚上收工明天继续缝纫,这件青袍是给楚朝辉缝制,明天再做最后加工,青袍就可以完工,可以和已经做好的白袍一起送进总理事府。 “苏姨,女人都要嫁人吗?”霍思华放下手中白纸,白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 “当然了,女人不嫁人怎么行。”苏妇打量着霍思华,心里在暗自嘀咕,这孩子过了年才十四,难道已经开窍了? “那什么样的姻缘是好姻缘呢?”霍思华盯着眼前的信纸,信是拓箐寄来的。 拓箐跟父亲和兄长去南埠做客,都是霍思华相陪,霍思华虽然比拓箐小四岁,不过自小性格稳重,跟活泼的拓箐相处融合。两人成为好友后,霍思华只要住在南埠,拓箐得知就会专门渡江寻霍思华玩耍,霍思华北上后,康城到蔚山的驿站开通,两人就开始书信往来。拓箐学了三年多字,字迹难看,和霍思华相比是一个天和地。 “当然是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结姻缘才是好姻缘。”苏妇自小在大世家贵族中长大,心底就是贵族们的婚姻观念。 “那两情相悦呢?”霍思华低低问道。 “有两情相悦更好啦,这就是神仙眷属,就如……”苏妇本来想说这样的夫妻就如郑钰铭和楚朝辉那样恩爱,不过想到郑钰铭和楚朝辉两人是男人,无法育有后代,终究有点美中不足。 “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情相悦。”霍思华呼出一口气,提笔在信纸上一气写下许多,仿佛完成一个任务。 “思华,你写的是什么?”苏妇勾着头看了看,那密密麻麻的字她大都不认识。苏妇年纪已经将近四十,虽然还算聪慧,可是到三十几岁再去习字,那是怎么也记不住,学了一年多,才识得百字,勉强能写个菜谱,觉得自己实在不是能补习的料,也就放弃去上夜校了,铭辉山谷中许多岁数大的人补习都是如此。 “没写什么。”霍思华抬头朝苏妇笑笑掩饰,好友嘱咐自己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她当然得守口如瓶。 郑钰铭并没有因为办所谓的‘正事’将得力手下的婚事忘记,余奎家族曾是楚国首屈一指的大世家,家族遭难之前,余奎的祖父为余奎定下一门显赫亲事,可家族蒙难后,这门亲事便不作数,女方早就悔婚另行婚嫁。余奎心心念念想要复仇,加上自己得隐姓埋名逃避楚国的通缉追杀,成家立业一直没有放在心上。投效了郑钰铭和楚朝辉后,在王都康城做卧底,更无法顾到终身大事,等事成成为蔚山郡守,繁忙的公务占据了余奎的大部分时间,婚姻还是没能解决。 曾游向楚朝辉申请结婚的来信,提醒了郑钰铭,他得帮快三十一岁的余奎早点成家。 既将余奎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郑钰铭就想为余奎觅得良缘。郑钰铭对余奎相当看重,对余奎的婚姻相当上心,心中决定,定要为余奎觅一贤良美貌女子为妻。这年的春节,总理事府格外好客,宴请的贵族一拨又一拨,有心人观察分析之后,发现一个共同特点,去赴宴的贵族家中都有待嫁姬女。 被人察觉其中关窍之后,王庭中有股流言在涌动,公子明要娶女子传宗接代了。 第139章 明亮的油灯下,楚朝辉用软布擦拭着手枪,一边擦一边斜瞥坐在办公桌后的郑钰铭,他手中的枪并不是自己佩戴的那把,而是他赠送给郑钰铭的那把迷你手枪。楚朝辉对手枪熟悉,两人的手枪保养都是楚朝辉来做。手枪是两人的保命的终极武器,有枪在手总是多一份保障。 “这张不错,这张也不错,这张画得更好,咦,竟然是宗室之女,不行,余奎不能和宗室联姻。”宗室势大就会有野心。 郑钰铭的办公桌上摊着十几张肖像画,这十几张肖像画法并不是以形写神、迁想妙得那样的创作手法,而是后世的西洋画法。如今的大秦画法重神似、神韵,不重视像不像,西洋画法重形似、写实,讲究将人和物画得如真物。 郑钰铭在山谷奴隶中发现有画画天赋的少年后,教导了几个少年一些西洋画技巧,郑钰铭本身画画水平不行,不过粗通一些基本技巧画法。也就是这些基本技巧,为这两三个少年打开了一个另一个画画世界的大门,仅仅两三年,这几少年的西洋写实画法就有小成,用炭笔画人物惟妙惟肖。 郑钰铭手中的这十几幅少女素描,就是其中一位女画师画的,女画师在宴会上仔细观察了贵女的一举一动,宴会结束后,将她们的容貌用炭笔描绘出来。 “这样就能挑出合适婚姻对象?”楚朝辉声音有股别的味道,只是沉浸在看素描对比中的郑钰铭没有发觉。 “当然,相亲都这样,想当初我妈为我……”郑钰铭猛的住口,心虚的抬头瞄了下楚朝辉,却发现楚朝辉正对他似笑非笑,连忙转口。“额,其实相亲很难相到意中人。” “很难相到?也就是说可能相到?”楚朝辉磨牙,如果不是被蓝光传到大秦,大概郑钰铭还在相亲路上不回头。 “这相亲不是为余奎相的嘛。”郑钰铭辩解,最近一段时间,外间风言风语,虽然知道是误会,郑钰铭还是能感觉楚朝辉心里有股闷气,这股闷气一般都在床上对他发泄,郑钰铭想起楚朝辉在床上对他的不依不饶,头皮就有点发麻。 “哼哼,你这里忙得全王都人都知晓,就是不知道余奎领不领你的情!”楚朝辉将手中的迷你枪组装好,扔给郑钰铭。 “我又不是让余奎一定要在这里面选择,只是余奎太忙,我帮他物色一些,可以节省点余奎寻觅的时间。”郑钰铭将手枪放到办公室抽屉中。 楚朝辉站起身,两手关节压得‘咯咯’作响:“你时间很多?嗯,时间很多的话,我们进卧室做点重点交流,郑钰铭,我感觉我们之间的重点交流太稀疏,这很影响我们的感情,我们之间的问题,比别人的事紧急多了。” 楚朝辉一脸严肃,快步走到办公桌旁,一把将郑钰铭扛到肩上就往卧室走去。 “楚朝辉!我的公务……”郑钰铭头悬在下面,两手乱舞。 “哼,你的公务没余奎重要,余奎难道就比我们重要?”楚朝辉的大手使劲在郑钰铭屁股上拍了一下,这些天来,楚朝辉受到各种各样的眼光注意,各种含义应有尽有,骠骑大将军和太傅还专门跑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安慰,言语之间都是要楚朝辉不要太介意,郑钰铭找个女人生孩子不是什么大事。 楚朝辉一口闷气憋在心底,又无法开口解释,毕竟还不知道余奎的意思,也不知道余奎想不想跟吴国贵族联姻,如果余奎有这想法,楚朝辉就得等余奎看中哪家姬女上门提亲后,才可以跟众人解释明白。 闷气憋多了伤身,楚朝辉当然不肯心神受损,找郑裕铭到床上纾解闷气是楚朝辉最乐意做的事情,楚朝辉在床上挥汗如雨时,竟然巴不得众人多多猜测,这样郑钰铭才会觉得有所亏欠,在床上配合密切。 南埠原知事府,现在的蔚山郡府,一位紫衣女子手握一把匕首对准一位青衣魁梧大汉,这魁梧大汉年纪看起来二十七八,本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壮士,不知道为何让一位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用匕首对准脖子。 “拓箐,别胡闹!”余奎满脸无奈。 “余胡子,我怎么胡闹了?”紫衣少女大眼愤愤,一张蜜色的脸因为气血上涌,仿佛抹了胭脂,越发显得青春逼人。 “婚姻大事还是得讲究礼法。”余奎坐的是靠椅,一个不防备,被拓箐挡在靠椅中进退不得,其实余奎要控制拓箐轻而易举,只是怕夺首匕的过程会让拓箐受伤,余奎才没有反抗。 “讲究礼法就讲究礼法,你以为我不懂礼法么?礼法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拓箐鼻子一哼。 “既然拓箐知道礼法,就应该知道婚姻大事不得草率,你我实在不能……”余奎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拓箐尖声打断。 “什么不能,我们只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行!”拓箐说到这里有点洋洋得意,幸亏自己有个有文化的好妹妹,当霍思华的回信寄到拓箐手上后,拓箐感觉自己和余奎婚姻可定。 “我阿爹和阿妈对阿箐百依百顺,所以我们的亲事,我阿爹和阿妈肯定赞成,至于你的父母,他们不是被楚王杀了吗,既然他们被楚王杀了,拓箐以后成为他们媳妇,帮他们报仇,相信他们会同意阿箐当新妇的。那个媒妁之言,就更简单了,阿箐请族中大长老做煤就可,大长老最疼阿箐,他肯定能做好媒人。” 拓箐的意思竟然是两人婚姻大事她一手包办。 “啊……”余奎张大嘴巴,这就是拓箐所说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说到这里,拓箐脸色更红,她的娇躯更紧的偎向余奎。“思华妹妹问过王庭贵人了,说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就是好婚姻,如果再加上两情相悦,那就是神仙眷属啦。” 拓箐偎得余奎越近,少女身上散发的芬香越逼余奎感官,余奎艰难的噎了几口口水,垂死挣扎。“拓箐,你我年龄相差太大……” “怎么相差大了,你嫌我太小吗?”拓箐柳眉倒竖,用自己丰满的胸部顶了顶余奎,将余奎顶得一阵眩晕。“族中老巫妇说拓箐早就可以生育,拓箐怎么还小?余胡子你放心,拓箐会为你生下大胖小子的!” “不不,不对,箐儿,我是……”余奎昏头昏脑,他想辩解自己一直将拓箐当成小辈看待,才一直纵容拓箐对他亲近,只是辩解还没有出口,嘴巴就被拓箐堵住,拓箐不是吴国受过礼法教育的姬女,她是鹰部落长大,深受部落少男少女感情热情奔放影响,对待感情积极,看到余奎防线有所松动,拓箐赶紧巩固自己战果,不给余奎反悔余地。 “余郡守还未用晚膳,这就休息了吗?”外面天色已黑,厨房的工人本来想问余奎何时开晚膳,来到余奎房间,却见房门紧闭,房间内漆黑一片。 “余郡守今天自有美餐可用,你可以早点下班了。”一位一直伸着脖子盯着窗户的郡府护卫一脸暧昧笑容。 “谁给咱们郡守敬献了美餐?”厨房工人狐疑,他一边嘀咕一边回转厨房,准备收拾东西下班。如今的郡守府没有佣人,全是领工资的山谷原奴隶和南埠平民,有些人会住在郡守府的工人宿舍,有些人则会回南埠村的家中居住,到第二天再来郡守府上班,郡守府面积已经比一年前扩大一倍有余,当然,在郡守府办差的公务人员也多了一倍。 余奎早晨醒来,怀中紧偎的娇躯告诉他,昨天晚上不是梦,他被一位十七,不,过完年已经十八岁的少女逼婚了。 “余胡……,郎君!”在余奎怀里醒来的拓箐睁开一看到余奎差点脱口而出昔日称呼。 “你,箐儿你身子可好。”余奎既到如此地步,也不能躲闪了,决定负起男人的责任,看着一脸有点羞涩的拓箐,余奎忽然觉得日日清晨如此醒来非常之好。 “还可!”见余奎问起自己身体状况,拓箐越发显得羞涩,这可不是拓箐觉得不好意思,而是拓雄重金请来的礼仪师对女儿教导的成果,拓箐从礼仪师那里学到的就是做有身份的姬女要文雅,含蓄。拓箐对文雅和含蓄的理解就是跟她本性相反。 昨晚是拓箐的第一次,虽然拓箐在鹰部落上窜下跳惯了,身体受点疼痛不当回事,可这次身体的疼痛和以往不同,拓箐喜欢那种酸酸麻麻,微微作疼的感觉,特别是被自己心仪已久男人的气息包围。 “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得起床……”余奎体贴说道。 “阿箐伺候郎君起床。”拓箐低垂着头,拿起余奎的衣服就要帮余奎穿上,可怜余奎面对少女诱人的身体,又是一阵热血上涌,却不得不拼命压抑,余奎得先将拓箐送回鹰部落,然后请媒人上鹰部落向拓雄求姻。 拓箐早上起床的行为跟昨天傍晚是有天壤之别,拓雄花的重金请的礼仪教育显现了成果。只是拓箐的淑女举止在看到郑钰铭派快马送来的画像后,立刻荡然无存。 “落雁鸟!就你有闲功夫!木头捉耗子,多管闲事!坏人姻缘!拓箐跟你誓不两立!”拓箐愤恨的撕着一幅画像,撕完还不解气,用脚使劲跺着碎纸。 就在拓箐对着画像发狠时,拓箐的兄长拓素冲了进来。 如今的拓素已经是蔚山安全局的大队长。南埠高墙还没有竣工前,有许多窥伺南埠财富的匪人夜袭南埠,想从南埠村掠夺财产,每次敌人来袭,都被拓素带领族中勇士跟南埠安全队员打退,余奎在去年将拓素提拔为蔚山安全局的大队长,安全局设了四个安全大队,两个大队驻扎达城,两个大队设在南埠,拓素食南埠安全大队大队长,南埠安全大队的另一个大队长是后坡村的田虎。每个大队长手下有两百安全护卫。 “余胡子,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拓素在南埠经过两年训练,暴躁脾气已经改掉很多。拓箐昨晚一夜未归,拓雄和妻子担心了一晚,第二天天刚亮,拓素就奉父母之命渡江来寻胞妹。 到了郡守府,拓素听守卫说妹妹从昨天傍晚进府就没有离开,现在见到拓箐满脸愤恨的表情,立刻有了不好的联想,看到余奎一脸无奈的站在妹妹身旁,就以为余奎欺负了拓箐却不想负责,当即心头火起,冲到余奎面前就是一拳。 余奎全副身心都在拓箐身上,拓素像阵风一样冲上,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拳,没有防备之下躲避不及,被拓素拳头打到眼角,眼角立刻青紫。拓素可是鹰部落第一勇士,那力道和速度不是一般的厉害。 “阿哥,你打我郎君干嘛?”拓箐听的余奎惊呼,抬头见兄长在暴打余奎,想都没想,扑到拓素身上对着拓素一顿好挠,手指甲挠得拓素脸上一条一条血痕,余奎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好一个只要夫郎不要兄长的蛮女郎! “阿妹!阿妹!不是余胡子欺负你吗?”拓素被妹妹挠得脸上一道道血痕,这个鹰部落第一勇士不但不敢反抗,还不敢多加躲避,拓素和另一个弟弟,在家一向让拓箐让惯了,向来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郎君怎么会欺负阿箐?我们可是两情相悦!是那公子明,落雁鸟欺负阿箐啦!”拓箐将几张还没有撕毁的画像扔到拓素面前。“这落雁鸟做公子脑子做糊涂了,竟然想来拆散神仙眷属!” “啊!是公子啊!” 拓素缩了缩脖子,摸了脸上伤痕,抱歉的看向余奎。余奎按着青肿的眼角和小舅子对视,两人不约而同想像脸如白瓷的郑钰铭要在此地,那俊美的脸上会如何的惨不忍睹,不由同时感觉头皮阵阵发麻。 第140章 郑钰铭给余奎送去画像不久,就接到一封字迹歪歪扭扭的书信,打开书信,扑面而来的是责备,虽然错别字很多,可是内容语气相当激烈。 “余奎老牛吃嫩草了?”郑钰铭捏着鼻子看完满纸的讨伐语句,总算明白拓箐这个野丫头写了什么。 “我看看。”楚朝辉接过信纸,看完不由嘴角一挑:“有意思!我觉得不应该叫老牛吃嫩草,应该说是嫩草拐老牛。” “晕,余奎和拓箐,谁会想到他们能成一对?这能怪我多管闲事吗?”郑钰铭实在闷气,想那余奎从小接受的是严格的大秦礼仪教育,谁会将野猴子似的拓箐跟受过上流社会系统教育的世家贵公子联系到一起。 “我早说过姻缘天注定。”楚朝辉淡淡一笑,他和郑钰铭就是最好的例子。 三天后,余奎的亲笔书信才寄到总理事府,余奎的书信之所以比拓箐要晚,是因为余奎要先请煤人到鹰部落向拓雄提亲,把亲事定下才能跟郑钰铭和楚朝辉报备。当然,余奎请的媒人不是最疼拓箐的鹰部落大长老,而是蔚山大族的郭族长。 拓雄知道爱女和余奎的私情后,不怒反喜,认为自己重金请的礼仪导师对女儿的教育出了成果,这不,女儿变成淑女后立刻钓到了金龟婿。 鹰部落所居的地方如今已经变成一个小城市,随着人口的急剧膨胀,鹰部落的原氏族居民比例在不断缩小,如今只占总居住人口的三分之一,其他三分之二是外地难民和被兼并的其他部落民,还有小部分西侯封地的平民。 鹰部落人口比例变小,族中的财富却因为铁矿的热卖在成倍增加,鹰部落实行的是集体财富共同分配制,族中的财富分配到各人后,鹰部落家家变得富裕。 不过作为鹰部落的族长,拓雄已经认识到铁矿有开采完的一天,开始为鹰部落以后发展谋求出路。南埠工业的蓬勃发展,吸引着这位原始酋长的视线。鹰部落手中有余钱后,在南埠投资了好几个项目,这些项目已经开始产生红利,长此以往可以预见,投资获得的红利不会比铁矿少到哪里。 鹰部落变得富裕后,部落中的许多年纪大的部落民在享受财富带来的物质享受时,心底同时有着不安。想当初,鹰部落不过是占据了比较富饶的谡平原,就招来虎部落的抢夺,如今的鹰部落富裕比二十多年前更甚,这样富得冒油的部落更会引人窥觊。又因为长河将鹰部落居住的山丘和南埠隔开,鹰部落无法融入到南埠村去。 虽然如今的总理事公子明对鹰部落和善,做事公正,却也无法彻底消除鹰部落年长部民内心深处的担心,他们在担心自己部落财富会遭到吴国贵族强势掠夺。如今族长之女和蔚山郡守将联姻的消息传出,鹰部落部民立即为之沸腾,这种联姻让部落民众心底踏实。 深觉女儿是学了礼仪和识字教育才得到好姻缘的拓雄,对办学有了兴趣,等到余奎请郭族长向拓家下了三书,行过五礼定下婚期后,拓雄召开了部落大会。 在大会上,全族一致通过开办两所小学的决定,学校参照南埠村祠堂的办学方式,学生一律免费,中午供一顿免费午餐。至于学校的导师人选,当然由鹰部落的新女婿余奎负责解决。 这年的春天,曾游和余奎先后在三月和四月完婚,郑钰铭和楚朝辉两人无法从王都脱身去参加婚礼,只能派特使携了重礼到瞿城向曾游表示祝贺,又派霍思华作代表带了贺礼回南埠参加余奎和拓箐的婚礼。 五月份,吴国全国大郡县同时进行了一场考试,这场考试类似后世的高考,是为南北两所学院选拔考生而设的考试,这场考试不同于三年一次的提拔考试,没有年龄限制,只要考试成绩达到南、北两所学院录取分数线,学院就会录取。提拔考试对考生有年龄限制,考生必须年满十六周岁。 南北学院没有女学子进修,郑钰铭想解决这一问题。五月份的考试,郑钰铭向各郡县发了公文,让当地行政官动员有学识的女子去参考,有学识的女子绝大部分是贵族之女。 大秦女子地位虽然没有后世那么不堪,在政治地位上却比不上唐朝武则天时代,女子不能出仕已成共识。贵族阶层普遍认为,女子只能呆在庭屋内教养子女,处理家务,抛头露面在外行事是不堪行为。 郑钰铭为了让女子也参加考试,在庭议上进行了辩论。郑钰铭认为,女子必须得有文化,因为女子以后会成为母亲,有文化的母亲教育孩子,总比没文化的母亲教育出的孩子要通情达理,所以为了吴国的下一代,吴国的女子必须接受文化教育,至于优秀的女子出仕问题,郑钰铭只提议女子可以在学校担任导师。 郑钰铭在庭议上的辩论起了作用,鼓励女子上学的决议以微弱优势通过,这次庭议获得了田王后的大力支持,田王后推荐了五名女官去参加五月份的考试,这五名女官,都是身世比较显赫的贵族姬女,有几位对吴王笙特别温柔。 霍思华这次也参加了考试,并在考试中一鸣惊人,她的考试成绩力压众学子,以无可争议的高分,夺得了第一,被北学院抢先录取。 吴国全国参加考试的学子有上千名,南北学院只录取了四分之一,大概两百多人。上千名参考的女子只有三十几名,不过达到录取分数线的很多,有二十一名,北学院录用了十二名,南学院录用了九名,南北学院为这二十一名女学子,单独设了女子学堂和男学子隔开。 女子上学院进修的比率虽然低得要命,好歹是开了女子上学的先例,有女子上学院的先例,这年小学秋学期开学报名,女童人数一下增多,特别是南埠村,因为村民富裕,不在乎孩子在家帮着干活,见女子上学也有前途,便将家中适龄女童全送进学校,反正进学校不用交费,还能有免费午餐可用,就当学校帮着看管幼童,能让大人更安心的出门工作。 五月底的春收,吴国小麦减产,这里的减产是相对不受灾害来说的。因为这年的吴国田地都沃了肥,选了优质麦种播种,小麦田亩产量还是比以往增产百分之二十,加上有土豆补充,吴国农民楞没感觉到自己田地收成受到寒冬影响。 农民春收丰收,吴国的财政并没有从农业中得益,收的田赋还没有投入的资金多,只是投入到农业方面的资金可以比往年减少。 吴国的财政依赖的是工业商业税收。这一年吴国对外贸易量很吓人,光上半年,边境进出口税收就有百万金。南埠、东南郡港口和西北郡的咽喉口边境贸易市场,是吴国三个税收重点区,三个地区的税收占了吴国财政的百分之八十。 口袋里有了钱,郑钰铭开始在各地兴建学校,只碍于师资资源的限制,无法做到全民普及义务教育,郑钰铭计划在五年内完成这一任务。 财政收入的增加,并不代表郑钰铭手中宽松,他依然在为财政发愁,因为楚朝辉在南埠建立了水师,水师的开支相当大,加上陆军花费,军费依然是最大头,占了财政的一半。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军力是安全的保证,郑钰铭不能消减军队花费。 老天比较眷顾吴国,大秦第一大河从吴国境内通过,降雨稀少的年份,让吴国境内可以引水灌溉。这让吴国受干旱影响减小。 经过两年的开挖,长河和吴国国内内河连通,现在从南埠,可以坐船直接抵达东海之滨,东海之滨的海盐,可以通过水路到南埠,再从南埠经长河向西销往楚国和其他西部诸侯国,向东进大海到小海湾,由小海湾附近的淡水河北上,经由大河销往大秦中北部十几个诸侯国。东海之滨到小海湾的运河正在开工,两年后,长河水系就可以通过唐国内河,跟大秦中部的大河连接,到那时,可以坐船一直到秦都城。 受寒冬的影响,许多诸侯国春收减产,到了秋收,又因为干旱,农民收获继续减少,百姓们处在饥饿之中,而诸侯国国君,不约而同加大了控制手段,只要哪里出现骚乱,君主们的军队就毫不留情的前去镇压,这一年,没有出现去年齐鲁金矿矿工暴乱的现象,但是平静下,却像活火山一样,地底隐藏着滚烫的熔岩。 吴国的农民秋收比春收要好,是个丰收年,吴国这一年的九月九丰收节,百姓大庆,从南到北,整个吴国洋溢着喜庆。郑钰铭看着各地地方官送到王都的公文,长舒了口气,心情愉悦,只是这种愉悦心情,很快被霍思中的急件打断。赵国派了重兵进驻咽喉口边境,咽喉口的集贸市场,面临关闭。 第141章 赵轩骑马带着几名护卫进了宫门,王宫的道路上的积雪已经被侍者扫除过一遍,不过因为大雪一直下个不停,已经清扫过的通道上又覆盖了薄薄一层。赵轩骑着马一直到内宫大门,才下马将缰绳扔给护卫。一路上朝赵轩跪拜的宫人络绎不绝。 “奴见过太子殿下!”赵王寝宫外的侍女见赵轩走了进来,行礼时声音很大。 “大王在否?”赵轩止住脚步,停在赵王居住的宫殿走廊之下。赵轩知道自己父王就在里面,值守侍女这么大声请安其实是说给宫殿内的人听的,宫殿里不光有赵王,还有赵王两个年轻美貌的姬妃。赵轩面见自己的父王从不用通报,侍女怕赵轩直接进去会看到什么不堪场面,如果让赵王和太子两人感觉不便,侍女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赵轩等在走廊没一会,就听里面发出一阵嘻嘻嗦嗦的声音,两位打扮华丽的年轻女子从殿内步出。 “太子殿下!”两女子低着头跟赵轩见礼,神色间有点畏惧。 “嗯。”赵轩鼻子轻哼一声,看也没看自己父亲的两个妾妇,黑色锦袍一甩,跨步进了宫殿。 两年轻女子受赵轩冷遇却不敢有所不满,一直半蹲着身子,直到赵轩走进去看不到背影,方才敢站起身。 赵轩的未来继承人位置不可动摇,这两位年轻美貌的女子现在虽然很受赵王的宠爱,可她们的命运并不掌握在赵王手里,而是掌握在赵轩手中,赵王百年之后,赵轩如果看自己父亲的宠姬不顺眼,完成可以下令让她们为老王殉葬。 “姐姐,我们刚才在大王面前抱怨太子了,太子会不会觉察?”年纪最轻的女子担心。 “又不是只有你我姐妹抱怨,最近到大王处告状的王庭大臣可不少。”年纪大一点的女子嘴上这么说着,心底也在不安,她没想到刚为不能购买吴国日常用品跟赵王撒了几句娇,赵轩就来了,赵轩正是让她不能买到心仪用品的罪魁祸首。 “对啊,许多贵妇怨言也是多多。”年轻女子眼睛扫视了下四周,将嘴巴贴近年纪大一点的女子耳边悄声说道:“据说嫒姬被太子妃责打了,就因为嫒姬对侍女抱怨无法买到香皂使用。” “那嫒姬可是刚为太子生下公子的。”年纪大点的女子一脸愕然。 嫒姬是赵轩最宠爱的妾妃,今年五月份刚为赵轩生下一个儿子,虽然赵轩已经有了一周多岁的嫡长子,对自己第二个儿子还是很喜欢,赵王也重赏了嫒姬,那段时间,太子妃的脸都是灰的。 年长女子很羡慕嫒姬,她羡慕嫒姬跟从的是赵国最权力的男人,并且这男人还英勇神武。嫒姬五月份一举得男后,年长女子就更加嫉妒了,她侍奉的是年近六十的老头子,这辈子是不可能育下子嗣,同是姬妾,嫒姬的命好曾让她愤恨,今天听到嫒姬被主妇责打,方才发觉,其实嫒姬即使有儿子傍身,依然是一个妾,主妇要惩治起来毫不客气。 “轩儿来啦。”赵王斜躺在软塌上,半盖着一条锦被。虽然宫殿内有火炉,温度不低,不过赵王年老畏寒,他的膝盖处放着一个用锦布包裹的取暖铜手炉。 这手炉外表是铜,中间空心,用来放置燃烧的煤。铜炉和煤都来自吴国,煤是特制的无烟煤,一小块煤点燃放置铜炉中可以使用七八个小时,干净方便,赵王很喜爱这种暖炉。 “父王!”赵轩躬身向自己父亲行礼。 “来孤身边坐。”赵王朝儿子招招手。 “诺!”赵轩拍掉身上积雪,侧坐在软塌之上。 “今年冬天又是异常。”赵王感觉到儿子身上带进的冷气。 “今年好似比去年还冷。”赵轩忧心,去年冬天提前,今年一样提前,只是今年的温度比去年还低。 “明年春收又要减产了吗?”赵王已经好几年不问政事,不过问,不代表他不知道。 “今年麦子赶在风雪降临前撒下,下雪前小麦已经出苗,小麦只要出苗就怕大雪覆盖,明年收成不会大减。” 赵轩去年就一直注意吴国的文汇报,那张报纸大部分都是文学方面的内容,不过天气农事等方面都有涉及,赵轩发觉,报纸上的天气预测和农事小知识,对赵国一样有用。当即要求在吴国的赵国密探,新报纸只要出炉,就立刻买了快马送回赵国,一般五天时间,赵轩就能看到新报纸。 今年赵轩一看到公孙盘的天气预测后,马上命令各地赶秋收,赶播种,赶在寒流来临前播下麦子,麦子出苗不怕大雪冻伤的知识,就是从文汇报的农事小知识上得知,田地可以沃肥不论耕的方法,也是从报纸上得来,只不过赵轩下发的政令不能立刻让赵国百姓知晓,今年赵国田地沃肥种植还不是主流,依然是轮耕方式。 赵轩看着儿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去年赵国受灾,有赖赵轩下令在各地兴建的水利工程,灾情缓减许多,赵国百姓比周围的诸侯国要好过得多。 “轩儿,对世家权贵不可太过压制。” “孩儿明白。”赵轩明白这是有权贵到自己父亲面前告状了,去年有灾情,许多私田多的贵族请求减免田亩赋税,赵轩没有应允,那些贵族私田上的水利灌溉比平民要好得多,他们私田并没有平民田地减产的多。这些权贵很不满,告状告到赵王这里,现在赵王发话,赵轩不得不重新思量,贵族们的赋税多少得减免一点。 “边境的大军撤回吧,只要禁止吴国奢侈品进赵就可,不需要封杀吴国一切货物。”赵王将铜炉往上挪了一下,这铜炉中的特制煤快用完了,可是赵轩派重兵驻扎咽喉口边境,不许吴国和其他诸侯国商人进入赵国边境经商,赵国的商人,也只允许从吴国购买一些必须品回赵贩卖。 “父王,再不封杀吴国货物,赵国危矣!”赵轩突然咬牙切齿。 “哦,为何如此?”赵王一惊,坐直身体。 “孩儿禁止奢侈品进赵,怕的是赵国财富外流,可是吴国不向赵国兜售奢华货物,却一样掠夺赵国财富。”赵轩环顾自己父亲的寝宫,越发觉得自己举措正确。 “有这么厉害?”赵王紧皱眉头,不过都是一些小物件,会将赵国财富都抢走? “父王,您看这宫中,绝大部分用品都来自吴国,不但父王宫中如此,孩儿府中也是如此。”赵轩说到这里,心情沉重。“那些王庭重臣也是如此,即使是平民百姓,也追捧吴国货物。” 赵轩想不明白,一个吴国怎么能制造出如此众多、如此稀奇古怪又吸引人的东西,从衣物到鞋袜,从各种小吃干货到各种果酒(这里的果酒是南埠果酒,吴国咽喉口种植的水果还没有结果),从胭脂到香皂,从纸张到油灯,这些东西赵国都无法制造,就连火石,都被吴国所谓的火柴取代,那种火柴只要取一根小棍子对着砂皮纸擦一下,就有火花出来,太子府已经弃火石而用火柴。 “吴国用这些东西换走赵国的金银珠宝,去年一年,光咽喉口边境收的过路税就有三十几万金,从过路税可知,赵国已经流出多少财富!”当咽喉口边境关卡官员沾沾自喜的向赵轩报告成绩后,赵轩大惊。派人去热闹的咽喉口调查后,果断派重兵进驻那里,阻拦吴国货物入境。 “不是有许多商人只是经过赵国,他们的货物是到天子都去贩卖的吗?这样的话,从关卡经过交税对吾赵有利啊。”赵王想起家中有族人经商的大臣曾如此辩解。 “哼!可惜吾赵子民太爱吴国货物,那些货物绝大部分被吾国子民买下。”赵轩的宠妾嫒姬就是对吴国货物非常推崇的一个,赵轩在查明赵国巨额金银流向吴国后,嫒姬的爱好让他发怒,太子妃乘机寻事处置了嫒姬。 “唉,既然如此,孤带头不用吴国货物。”赵王说到这里,将手中铜炉猛地推到地上。 “父王……,是孩儿不孝,累父王不得享受。”赵轩凝望着自己父亲感动。 “太子!切以吾家社稷为重,赵氏子孙,当得如此!”赵王苍老的手轻拍儿子。 “孩儿定不负父王厚望。” 赵轩和父亲交谈时,楚朝辉和郑钰铭商量对策。 “看来赵吴间得来场战争解决贸易争端。”楚朝辉向来信奉拳头说话。 “能不起战端最好,现在咱们可没法将赵国吞下。”郑钰铭翻来覆去看霍思中、卫青、曾游发回的急报。“赵国好似只是封锁边境,没有挑起战端的意思,还是允许他自己国家的商人进吴国选购商品。” “那也是有限制的选购吧?” “不错!”郑钰铭忽然笑起来。“赵国的太子想得挺美,既不许吴国赚赵国的钱,又想从吴国得到必要品,哪有这样的好事。” 楚朝辉摸摸下巴:“你说赵国从吴国大量购买廉价盐?” “是的,东海之滨的盐价比其他产盐国便宜一半,又可大量供应,赵国全国食用的食盐全部从吴国进口。” “这么说来,不需要调军队发动贸易战了。”楚朝辉朝郑钰铭充满意味的一笑。 “正是如此,咱们不跟赵国动武,只来场没有硝烟的商战!”郑钰铭最爱楚朝辉和地方,就是不用说出口,对方就明白自己的意思。 没有硝烟的战争,往往跟有硝烟的战争起的作用一样。 第142章 赵国通往吴国的咽喉口边境小道,本来往来商队络绎不绝,如今却行人寥寥,小道上的积雪因为没有人踩踏,依然厚厚,一队人马走在上面非常吃力,因为驽马行走已经费力,骑马的人都下马牵着马行走,节省驽马体力。 “加把劲,争取蜡祭前回王都。” 马队中的一位中年矮胖子吆喝着,他是赵国的大商人,本来家中商队去吴国采买不需要他亲自出马,可最近两月,盈利丰厚的几大商品竟然不可采买到,采买不到货物就没利润,没利润就没财富,作为主家不得不亲自走上一趟解决这个问题。 中年矮胖子见手下还是提不起劲,不由用物质刺激。“大家动作快点,去咽喉口集贸市场采买到货物,每人赏十斤吴盐!” 听到有十斤吴盐的奖赏,牵马的家丁和伙计像活过来一样,整个马队行走速度快了起来,最近赵国市场上食盐紧缺,食盐的价格如火箭般飙升。 商队在天黑前到达赵国边境关卡,边境关卡的虎贲头目一看到商队中的中年矮胖子,连忙跑过来。 “武东家怎么亲自出来采买?”虎贲头目之所以对中年胖子殷勤,是因为中年矮胖子是赵太子赵轩宠信的舍人武铣的族兄。 “那边集市还开吗?”武商人答非所问。 “没开,自上个月关闭,集贸市场的大门一直没有打开。”关卡虎贲头目转头看了看西边不远处的军营,眼里满满的是不高兴。自赵轩派了那支军队驻扎在关卡检查来往的商队后,关卡处的收入顿减,相应的,他们这些关卡护卫的好处费来源也断得干干净净。如今吴国边境内的集贸市场关闭,国外的商人不能进入赵国,赵国自己国内的商人到吴国也采买不到货物。在关卡虎贲头目眼里,赵轩的封锁政策就是两败俱伤。 “一直不开了吗?”武商人很忧郁。 “听吴人说是不会开了,咽喉口城以后不卖东西给咱们了,许多商人走别的路径去天子都售货。” 武商人眉头皱得更厉害。“不卖东西给咱们?那盐什么的都不卖?吴人不需要用盐换金? “武东家。”虎贲头目凑近武商人低声透露。“吴国的海盐又好又便宜,别的诸侯国抢着要呢,那些盐商走水路去天子都,所需费用差不多,只是时间长点。吴国的盐根本就不愁卖不掉。” 关卡虎贲头目这么一说,武商人的感觉更加不好,就在武商人还想跟虎贲头目多探听点消息时,虎贲头目远远跟一位从吴国边境来的锦衣人行礼,锦衣人骑着匹好马,身边有五位随从,随从也骑着马。“卑职见过子爵大人!” “嗯。”锦衣人鼻子哼了一声,显得无精打采。 “大人,武某这里有礼了!”武商人认识这位锦衣人,锦衣人是赵国王族宗亲,封地靠近卫国,赵王取消大臣的封地后,锦衣人的封地被王庭收回,只是爵位之外的私田得以保留,锦衣人的私田有几千亩。 “原来是武东家。”锦衣人抬眼,发现面前的中年胖子是赵国最富裕的商人。 “大人去吴国咽喉口城池有何事?”武商人很奇怪王族宗亲显贵会在寒冬季节跑到边境,没听说这个宗亲经商啊。 “唉,一言难尽。”锦衣人摇头叹气。 “大人,不如我们去客栈说话。”武商人见天色要黑,咽喉口城池必定已经关闭城门,只能先在赵国边境处的客栈住下,赵国边境处的客栈是专门为往来商人建造,原来住得满满,现在冷冷清清。锦衣人刚从咽喉口城池归来,武铣想从锦衣人那里听到吴国的消息。 “天寒地冻,可饮酒叙话。”锦衣人对武商人也有所求,欣然应邀。 客栈店主见来了一大队人马,喜出望外,最近他的生意越来越差,客栈店主天天对着空空的大堂叹气。 客栈房间升起火炉,武商人叫了酒菜跟锦衣人对饮。 “武东家来此地是想采买货物吗?”锦衣人一杯热酒下肚,感觉寒气驱走了一大半。 “怎么,不妥吗?”武商人听出锦衣人言词中有种意味。 “不错,很不妥,武东家是白袍一趟了,上个月开始,吴国不向赵国出售任何东西,吴国那边的关卡也跟咱们这边一样,不许任何货物通过。” “这可如何是好?王都要无盐可用了!”武商人那个后悔,他的商队从吴国盐商那里购买了大量食盐,因为盐商手中货源充足,武商人将盐贩运王都的食盐全部出手,要早知道咽喉口边境会封锁,贩运到王都的食盐就囤积待价,现在王都食盐价已经翻了两倍,看情势,这价还得再涨。 “哼哼,想我们英明神武的太子肯定能轻松解决这个问题。”锦衣人几杯热酒下肚,说话开始不顾忌。 “大人来此何事?”锦衣人是宗亲,辈份比赵轩大,对赵轩发几句牢骚没什么事,武商人却不敢这么做,他的家族依赖武铣得赵轩信任,才在赵国上流社会有一席之地,赵轩是武氏家族的靠山。 “唉,我是来找吴国西北郡守霍郡守的,想让霍郡守通融,不要阻止商人收购吾农庄上的棉麻,可是西北郡守却托辞吾太子不让吴国商人去经商,他无法可帮。”锦衣人三千多亩的良田种植的都是棉花和亚麻,种植棉花和亚麻卖给吴国商人获得的收益比种植小麦和粟米多一倍。 武商人听完一惊,他知道赵国东部靠近咽喉口城池的贵族庄园都种植这两种作物,如果吴国不收购的,这些作物光凭赵国手工纺织是纺不掉。周围诸侯国纺织工艺都差不多的落后,也不需要纺织原料,这些封主收获的棉麻无人采购就得烂掉。 “太子毕竟年轻,做事冲动。”锦衣人边喝着酒边打量武商人神色,他想武商人回去说动武铣,由武铣向赵轩进谏,想法劝说赵轩改变对吴国的边境政策。 武商人因为赵轩派大军封锁咽喉口边境,经济上受到巨大损失,早就对赵轩的封锁政策不满,听到锦衣人对赵轩的评价,深有同感。“不错,太子这事莽撞了,跟吴通商对赵只有好处。” “唉,吾这次腊祭将面见大王,会向大王进言,请求大王不要封锁边境。”锦衣人准备回去后联络其他种植纺织原料的贵族,一起到赵王面前给赵轩上眼药。 武商人点点头,他也准备回去后跟族弟说说,让族弟想法扭转赵轩的想法。 大秦最隆重的节日就是腊月的腊祭,赵轩是赵国的实际掌权人,准备置办腊祭物品的王宫管事不停的到太子府请示。 “禀太子,献祭的锦帛缺少。”管事俯拜在赵轩面前。 “怎么会缺少?难道没有钱帛购买?”赵轩脸色很冷,最近他的心情不好,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对待下人变得易怒。 管事头低得更低。“最好的锦帛是吴国所制。”赵轩封锁了咽喉口边境,不知道为什么,在陈国和楚国经商的吴国商人,也不卖东西给赵人。 “原来用的不是楚国的?难道楚国锦帛比不上吴国?”赵轩现在一听到吴国头就疼。 “原来是楚国丝绸最精美,现在楚国丝绸比不上吴国南埠所制。”管事心里也痛苦,他知道买不到吴国货物就是拜眼前之人所为,腊祭献给天神的祭祀用品必须是最好,所以买不到吴国的锦帛,管事也不敢买楚国的次档东西对付着用,那是对天神的不敬。 赵轩阴沉着脸。“孤知道了,你去太子妃那里,太子妃会解决这个问题。” 太子府府库中有许多吴国锦帛,都是以前嫒姬购买,自赵轩发怒嫒姬的爱好,嫒姬受太子妃惩罚后,嫒姬被迫将自己房间的吴国用品都上交给太子妃,太子妃将这些东西封存在府库中,其中就有许多精美华丽的锦帛。 “今天的米饭为何这么粗燥?”赵轩等管事走后,让厨房上中午膳食,不想他喜欢吃的米饭盛上后,却发现和原来不一。 “禀太子,吴国大米没有了。”侍者小心翼翼回复。 赵轩神色一窒,才想起自己近两年来,吃的米食都是从吴国南埠购买,吴国不向国外销售梗稻,只销售脱过壳的大米。 赵轩勉强用了午膳,门外有通报,武铣和文宰求见。 “殿下!王都各处缺盐缺得厉害。”武铣率先开口。 “缺盐可以至唐国购买。”赵轩肚子里有一股子气。 “唐国之盐太贵,是吴的两倍,而且量少。”唐国因为采取煮盐法,花费大量人力,周围的火柴都被使用干净,煮盐的干柴需要从远处运去,加大了成本,又因吴国廉价海盐冲击唐国市场,唐国煮盐所需的代价竟然高过吴盐价格,高价盐根本就无处销售,这迫使唐王不得不让盐场减产,赵国就是高价收购,唐国也没有多少盐可以销售。 “太子殿下!不要禁止吴国货物进赵了,现在是吾国受到的损失严重啊。”文宰苦着脸进谏,最近文宰家的大门门槛被许多贵族踩平了。 “怎么是吾国受损?”赵轩心口越加烦闷,封锁边境可以不使赵国钱帛外流,怎么现在变得不让吴国赚钱,全赵国上下都不满意? “吾国大量的棉麻卖不出去,如果就此烂掉不能去吴换成粮食,国内不能安宁。”那些种植棉麻的贵族,都是卖给吴国,再从吴买回粮食和其他百货,如今不但棉麻无法卖出,粮食也收购不到。贵族们非常喜欢吴国大米,他们已经习惯吃香喷喷的米饭。 “我早说过应该多种粮!”赵轩深恨这些贵族贪利陷入被动局面。 武铣见赵轩一脸怒火,谨慎进言:“其实种植棉麻对吾国有利。” “还有利?”赵轩觉得,那帮贵族都已经被吴国牵着鼻子走路了。 “许多农庄也试着种植稻谷,可收获甚微,收成不到吴国的三分之一,种植棉麻到吴国换到的大米,比自己种植的多出一倍。” 赵轩双眉倒竖,鼻子重重冷哼:“多出一倍又如何,只要吴国像如今这样封锁边境,赵国就会陷入粮荒。” 武铣心底腹诽,吴国封锁边境也是拜你所赐,不过武铣只敢心中嘀咕,不敢再说什么,而文宰虽然不完全认同赵轩见解,却感觉赵轩说的有点道理,一个国家不能让另一个国家牵着鼻子走路。 就在房间内陷入沉默时,门外侍者进来禀报,赵王传召赵轩进宫叙事。 第143章 赵轩一走进赵王的宫殿,心就一沉,宫殿内原来已经撤换掉的吴国用品又被重新摆置出来,那些精美的器具,在木架上熠熠生辉。赵王依然半躺在软塌上,怀中抱着吴国制造的铜暖炉。 “父王!”赵轩慢慢走到软塌前,向自己父亲行礼请按。 “轩儿,坐软塌上来。”赵王眯起浑浊的眼睛打量儿子,发觉自己儿子微微有点消瘦,心中不由一叹。 “父王招孩儿来有何事吩咐?”赵轩撩起黑色深衣袍角坐到赵王一侧。 “轩儿,最近消瘦了啊。”赵王拍拍儿子肩膀。“其实作为一位君主,最快乐的地方,是他的话至高无上,无人违抗,可是这样会让君王不正确的命令无人规谏,长此以往,此国必危。” “父王……”赵轩知道必定有许多贵族到赵王面前告状,但没想到赵王口气这么严重。 赵王摆手打断赵轩辩驳,他上身往后一靠,微闭着眼沉默一会,方才睁眼说话。 “想当初孤还没有为太子时,你王祖父已经觉察分封制不妥,赵国如果要强大,必须取消封分制施行,削弱封主的力量。为此,你王祖父一直在暗地里慢慢削减大封主的势力,扶植小贵族进入王庭掌权,到孤继承王位,又花费二十年时间,方可以陆续收回封邑,五年之后,时机成熟,孤才正式发诏书取消封分制,赵国从那时起,国力方慢慢强大,此策得到执行,两代君王,前前后后共花费五十余年方成。” 赵王说到这里,老花的眼中闪着自豪。 “父王!”赵轩脸上有羞愧。 “轩儿,治国如烹小鲜,好的厨子做菜既不太咸,也不太淡,因为他们擅长调好作料,治国就如同做菜,既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松弛懈怠,只有恰到好处,才能将事情办好。” 赵王有好几个嫡庶子,赵轩最得他喜爱,从小就当接班人培养,赵轩十二岁受封为太子后,赵王一直强势维护他的继承人地位,以致其他儿子长大,无人敢对继承之位有任何想法。五年前赵王感觉精力不行,直接将国家大权移交给太子,自己在王宫修养享受生活。 “父王!轩明白了,轩做事太过急切。”父亲对自己的淳淳教导,让赵轩感激。 “孤知道你是对的,就如你王祖父看待分封问题,孤相信,轩儿只要耐心,会解决这个问题。”赵王见赵轩立刻明白自己的意思,觉得很欣慰。 “孩儿一定会让赵国成为诸侯之首。”赵轩在自己父亲面前发誓。“孩儿之所以如此急切,是那吴国崛起速度太快,想到以后强国在侧,孩儿才焦急。” “哈哈,轩儿不必忧心,想那吴国君不君,臣不臣,早晚有大隐患,赵只要坐等时机就可。”赵王并不像儿子这样看高吴国,在他心目中,吴国如今的行政方式,等于架空了君王权利,臣子们的权力大于君王,早晚有严重后果出现。 “还是父王有远见。”赵轩看着自己父亲一脸崇拜,赵王对他来说,亦父亦师,当然也亦君,赵轩的治国之术,都是由赵王传授。 春节过后,赵国派驻在边境的重兵撤走,一月初,武铣作为赵国特使出访吴国,出使目的是本着两国友好而来。武铣的特使队刚到咽喉口,卫青和霍思中就将消息飞鸽传书到王都。 郑钰铭接到消息,马上召见吴牧,让他准备和武铣谈判,务必要从武铣的出使中为吴国捞点好处。 以武铣为首的特使团在吴国王都呆了五天才离开,武铣在月底回到赵国,二月初,咽喉口边境的集贸市场恢复,恢复后的集贸市场交易量比以往增加,吴国或其他国家的商人,贩运货物进赵国,品种不再受限制,原来不允许进入的奢侈品取消了限制,只是赵国关卡收的关卡税比以往增加一成,奢侈品除了增加一成关卡税,还得另外交一成税收。 赵轩重开边境关卡的同时,对国内田地赋税进行了改革,种植粮食的田地降了赋税,从原来的百分之二十降到百分之十,种植经济作物的田地没有降税,依然是百分之二十。 赵轩对农田赋税的大幅度降税,让赵国的百姓欢欣鼓舞,加上赵轩将从吴国偷学来的农田管理知识,让地方官吏告知各村长老,提高了田亩产量。 这些利农措施,使赵国国内百姓的积极性高涨,咽喉口附近偷渡到吴国的赵民日渐稀少,毕竟人都是留恋故土,远走他乡都是不得已而为,现在赵国的田地赋税和吴国一样,百姓们当然选择留在故土耕种,至于吴国国内农民除了缴税外不负担其他杂役的消息,赵国百姓因为信息闭塞,并不清楚,只以为赵吴两国的农民负担一样。 赵国原来种植经济作物的贵族们,没有因为赋税不给减少改种粮食,对他们来说,种植经济作物还是比种粮收获丰盛。 “你说吴国王都大变样?”武铣回国后,赵轩立刻接见了他,让武铣告诉他在吴国所见所闻。 “不但吴国王都大变样,微臣一路上看到的都和两年前有所不同。” 首先改变的是道路,从咽喉口城池到瞿城修了一条可以并排五骑的大道,道路用碎石子和硬土黄沙铺盖,非常平坦,下雨天也不怎么泞泥。两旁栽着树木,这些树木刚刚成活,以后长高长大,骑在道路上就不怕烈阳照射。 马和车驾在这种大道上通行,必须交些微的养路费,这些养路费据说是用来招募工人养护道路的,招募的工人一般是道路附近的村民,道路上只要出现坑坑洼洼,这些工人就得去将坑洼处填平。 不光是咽喉口到瞿城修了大道,瞿城还向东和向东南新修道路,向东是通往东海之滨和东南郡,向东南则是到王都康城。这两条道路太长,都只修好一大半,全部修建通行,得到明年。 “吴人同时修这么多路太劳民伤财了。”赵轩摇头,加起来上千里的道路,得使唤多少百姓服役?精壮的劳力都抽调去修路,会使田地荒废。虽然赵轩知道交通很重要,但他绝不会做这么大规模的工程,这样太滥用民力了。赵轩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吴国修建道路,并不是使唤役民无偿修路,而是开工资招募劳力去修建。 “是啊,微臣也是这么想的。” 瞿城到康城的大道是两头同时开工的,瞿城这边修好四分之一,康城往西北已经修了一半,武铣行至修路处,还专门去看了看现场,让他不明白的是,修路的工人竟然在没有皮鞭的监督下卖力地干着活,好似干得很起劲。武铣身边有西北郡护卫陪同,不能去修路现场和劳力详谈询问原因,只有一次看到修路劳力吃午饭,个个手上举着黄色窝窝头,就着咸菜在啃,就以为那些劳力定是贪图一顿好吃食,才如此卖力,因为那种黄色窝窝头是放开供应。武铣凑过去闻了下,很香,后来在驿站看到,叫了一份享用后,发觉味道不错,这种黄色窝窝头叫玉米窝窝头。 武铣这次出使赵国,路途上比第一次舒服多了,因为沿途有驿站。驿站除了有邮站作用,还是吴国公差途中食宿,换马的地方,紧靠驿站的地方有私人开的客栈,这种驿站和客栈只要行走半天就能看到一处。 驿站和客栈都很热闹,驿站是公差和邮差打尖的招待所,客栈是商人和行人住宿休息的地方。让武铣奇怪的是,公差和邮差住驿站一样得付费,武铣跟驿站的管事打听后才知,那些公差和邮差的住宿费用可以回去报销,吃食有补贴,这种补贴叫差旅费。 武铣作为赵国的特使,进入吴国入住驿站是免费的,一路上住宿不用操心,房间干净,吃食也精致,热水管够,你要高兴,每天下榻驿站都可以洗上热水澡。比起两年前出使,路上遇不到村落,得野外露宿,待遇是千差万别。 “微臣两年前去吴国王都,路上只见村落破败凋零,百姓脸上都有菜色,可这次前往,道路两旁的村庄住户变得密集,百姓脸上也大都红润,越近康城,人口密度越加繁密,道路上的行人往来越多。” “那只不过是公子明和赵国一样,施行休养生息策略罢了。”赵轩认为,赵国施行和吴国一样的农赋政策,两年后的赵国百姓日子会比吴国更好。 “康城中的变化最大,微臣进城后,都以为走错地方。”武铣从城门进入,首先进入眼帘的不再是两年前挖得坑坑洼洼的大街,而是宽阔的街道。整个康城的街道都拉直,形成直线交叉,城内有种双马驾车,可以拉载十余人,只需付一小角子货币,沿途可上可下,康城百姓管那车叫公共马车。 “康城被划分成几大区,有王庭行政区,生活区,学府区,商业区,工业区。王庭行政区是王宫和大臣办事处,生活区为城民居住地,这种区有好几个,占的范围最大,学府区有北学院和一所中学、两所小学,还有一所技工学院,这种技工学校就是培养匠人的学校。商业区为商人店铺集中区,工业区是作坊聚集地。” “将学子和匠人划分到一起,也就那公子明想得出。”赵轩嗤笑郑钰铭不尊重学子。学子以后是社会栋梁,哪能跟地位卑下的匠人同居一区。 武铣本来还想多说说北学院学子的事情,见自己主公贬低郑钰铭,立刻闭口不言,转说其他事情。 “看来,孤得亲自走上一趟才行。” 武铣走后,赵轩盯着窗外出神,武铣所讲的吴国变化情况,赵国布置在康城的密探曾送回一些,但都没有武铣亲眼见到说出的生动详细,吴国的巨大变化让赵轩心焦,心焦之下,赵轩决定抽出时间,秘访吴国。 第144章 吴国的学校和学院一年有两大假期,炎热的夏天和寒冷的冬天各放一个月左右的假,冬天是从农历腊月二十放到正月十六。 杨贺来吴国求学已经快两年,这两年里,杨贺一次也没有回鲁国探亲,一是回一趟家不容易,在路上要十多天,另一个是杨贺舍不得两长假大好的打工时间。 “唉,唉!符弟,你怎么不升火盆?”天快黑才回北学院宿舍的杨贺,从门外带进一股寒气,他拿下棉帽子、围巾和手套放到一个木架子上,跺着脚搓手。 “我裹在被子里不觉得冷。”符畴的床靠近窗户,他裹着床被子坐在床上,腹部放着一块木质写字板,写字板上是一叠稿件,这些稿减需要符畴校对,校对完可以领到不错的报酬。 符畴其实坐在被子里还是有点冷,只是火盆烧的煤比较贵,符畴舍不得用。 “怎么不点灯?当心眼睛看坏。”杨贺连忙找火柴将油灯点上,端着油灯递到符畴床边的写字台上。 杨贺和符畴同住了近两年,知道符畴家境也不是太好,平时相当节省。北学院的学子宿舍一到气温零度以下,就会烧煤供暖,学子放假后,供暖停止,没有回家依然住宿舍的学子们,要取暖只能自己在宿舍升火盆。 教室和学子宿舍墙壁都有一根铜管围绕,暖气就通过那铜管传送。不少人知道北学院用铜管为学子取暖后,都砸舌惊讶,因为铜在大秦就是钱,用铜传热,等于是用钱传热,只觉此举太过奢侈。就在人们议论纷纷时,又有消息传来,明年的中小学也将如此供暖。 “没注意天黑。哦,你的晚食我帮你打了,捂在你床上被子里,快趁热吃。”杨贺白天外出勤工俭学,回来晚了会错过学院食堂饭点,学院的食堂饭食比外面饭馆要便宜三分之一,杨贺和符畴两个家境都不算好的学子,能在学院食堂打到饭食,都尽量在学院食堂吃饭。杨贺来不及赶回打饭,符畴去食堂吃完饭,都会为杨贺打回一份。 “我先将火盆升好了再吃。”杨贺端着火盆出了宿舍进了院子的杂物间,那里存放着他俩买的煤炭。 这些煤炭来自东南郡,不过不是原来唐国露天煤矿中的好煤,而是来自露天好煤矿三十几里外新煤矿,新煤矿的煤质量没有露天煤矿好,不适合炼钢打铁,用来做生活煤却很不错。吴国国内河流众多,郑钰铭花费两年时间,将大河道开挖连通,康城城东十里的地方有条大河,从大河可以一直坐船到东海之滨和南埠,从东海之滨又可以乘船到东北郡,两个煤矿的煤只要在陆路行走十几里,就可以装船从水路运到东海之滨、康城和南埠。 这几年冬季变得特别寒冷,过冬的取暖燃料需求旺盛,水路交通便利,煤炭得以大量南下,康城、达城、南埠的居民都使用上煤取暖做饭。 杨贺用碎废纸和小木片生火将煤块点燃,端着火盆回宿舍,又取一瓦罐到院子的井里装满水放置到火盆上,才用宿舍热水瓶中的热水洗了手和脸,驱赶了寒气。 热水瓶是杨贺这个学期的奖励品,只有年级前三才够资格得到奖励。杨贺课业是全年级第一,符畴是全年级第三,他们这个宿舍一下就奖励到两把,羡慕死北学院的其他学子。 热水瓶是南埠新产品,里面是玻璃制成,外部涂了层银色东西,这个东西据说叫水晶胆,水晶胆外部由软木包裹,热水放置水晶胆内,过一夜水温依然烫手。因为玻璃的价格太高,致使热水瓶售价高达百金一个。虽然热水瓶价格高得离谱,销售情况却相当不错,热水瓶制作不易,基本还没有生产出来,就被有钱的贵族和商人定走,热水瓶在市场上根本看不到影子,许多人是有钱也买不到。北学院用来奖励优秀学子的热水瓶是商业副司长吴牧捐赠。 杨贺和符畴各自奖励到一把热水瓶后,曾有人出价一百五十金一把让两人转卖。杨贺和符畴商量后拒绝了,他们自留一把使用,另一把赠送给了学长卫仲。卫仲这个家境富裕的亡国大世家子弟,为人热情仗义,对杨贺和符畴两人生活上一向照顾有加,饶是符畴有点看不惯卫仲对亡国有点没心没肺,但经常受卫仲照应,时间一长,和杨贺一样心存感激。在知道卫家去南埠购买热水瓶无果后,一致决定将另一把热水瓶赠送。卫仲得到热水瓶非常高兴,作为新年礼物回去献给长辈,卫仲对杨贺和符畴两人也越发看顾。 宿舍里生了火盆,渐渐变得暖和。杨贺从被子里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还温热的饭罐子,揭开饭罐子盖头,里面有米饭,米饭上覆盖着鱼香肉丝和青菜。 “太好吃,这样吃饭真是享受。”杨贺对用猪肉、黑木耳、胡萝卜、冬笋为主要食材炒成的这道菜情有独钟,冬天的青菜也是杨贺的最爱,一下吃到两个最喜欢的菜,杨贺一身劳累消散。 坐在床上校对的符畴抬眼看了了杨贺一脸享受的表情,不由抿嘴一笑,这两个都是远离家乡的游子,在近两年的同住时间里,早生出弟兄般亲密的感情。 “符弟,校对的活快结束了吧?结束以后,是不是跟为兄去工坊?”杨贺吃完饭,见符畴心情不错,小心提议。 “不了,畴想去帮老院长整理书籍。”符畴很受北学院院长太傅的赏识,不过太傅因为年纪太高,明年可能要退休,将不再担任院长职务。 “哦。”杨贺见符畴拒绝跟他一起去作坊打工,知道符畴还是对匠人看低,宁愿空闲下来,也不肯降低士人身份去作坊赚取高额佣金。 既然符畴坚持己见,杨贺便不再相劝,只在油灯下开始撰稿,杨贺和符畴都往文汇报投稿,杨贺的稿件往往十有八、九能被文汇报采用发表,符畴的稿件有一半会被采用,稿费是两人重要收入,随着文汇报从周刊发展到双日刊,杨贺的腰包越鼓。稿费得来的报酬,早就能解决杨贺的日常开支,杨贺之所以还要到工坊拼命打工赚钱,是为了贴补远在鲁国的家人,鲁国还有杨贺的寡母和弟弟妹妹,鲁国灾荒严重,杨贺的家人已经靠杨贺托商人稍回去的钱度日,杨贺的大弟年前来信,村子上有许多人饿死冻死。 “符弟,吾想将家人接到吴国来,再不想法接他们出来,吾怕他们危险。”杨贺写着写着,忽然将笔一扔。 “有兄长接济,不缺衣少食,怎么会有危险?”符畴抬头,脸上不解。 “就是有救济才危险。”杨贺长叹一口气。“为兄遇见熟识商人在城中招募护卫。” “招募护卫不是正常现象吗?”符畴更加不解。 杨贺看了看自己的舍友,只觉得自己的舍友太单纯。“招募护卫是正常,可是招募两三倍多的护卫,就不是正常了。” “你是说行商路上有危险?”符畴这才明白。“是哪个诸侯国乱了?” 符畴在吴国居住将近两年,对吴国状况很了解,吴国百姓日渐富裕,即使郑钰铭每年修改的吴国法令越来越宽容,吴国国内的治安却越来越好。加上楚朝辉经常以山匪为打击目标,训练士兵的作战能力,占山抢劫的强盗没了出头之路,纷纷偷偷下山从良转变成农民,吴国商人行走在路上,怕的除了强盗,还有野兽。如今大道边都设有驿站,驿站旁都开着客栈,商人已不用露宿野外,野兽对他们就不是威胁。吴国国内既没有强盗劫道,又没有野兽威胁,商人加大招募护卫数量,当然就不是在吴国国内行走需要。 杨贺盯着符畴又叹口气,符畴做学问不错,就是对时事不太关注。“除了吴国,就是在赵国比较安全,其他诸侯国都开始乱象,特别是鲁国和齐国,两国长期打仗,百姓已经生活不堪,这两年来又多有灾荒,无法生存,他们便落草成寇,这些人怕引来虎贲清剿,不敢去抢劫封主,只专打劫过往行人,商人为了安全,只能多加招募护卫加强防卫。” 康城有许多从南埠返回的前虎贲,这些人就是在蔚山道口被俘后,被罚在南埠修建城墙那些虎贲,这些虎贲就因为跟从西司马南下讨伐郑钰铭,失去在王都投降或投靠的机会,也失去领取丰厚退伍金的资格,一年的劳役1期满后,一些人选择留在南埠发展,一些人依然返回康城,他们的家大都在康城内和周边,回康城的俘虏虎贲有五千之多,康城一下多了五千劳动力,冲击了劳力市场,劳力价格比蔚山地区便宜许多,一些机灵的蔚山商人便选择到康城招募护卫。 “即便饿死,也不能为非作歹!”符畴谴责那些落草为寇的百姓。 “不是人人都如贤弟这样饱读圣书,那些大字不识的平民哪懂大道理,都已出现易子而食,抢劫商人哪还算得上是罪恶!”杨贺苦笑,他现在撰的稿件评论内容就是为什么许多诸侯国百姓会变成刁民。 符畴语塞,过了半饷才发问:“这些和杨兄家中亲人有何关联?” “周围之人贫穷面临饿死,吾家却有饭食,畴弟,你说他们有何危险?”杨贺愁眉苦脸。“吾怕家中如商人一样被人抢劫。” 符畴听完脸色立刻苍白。“唐国不会如此糟糕吧?” “唐国并不比齐鲁好到哪里,可笑那唐王还准备今年夏收加赋。” “加赋?此话当真?”符畴惊叫起来。 “怎么不当真,去年唐王秋收不是加过一次赋吗?”杨贺看着惊叫的符畴不解,符畴自称原来是唐民,唐王被楚朝辉打败后,符畴的家乡被划分到吴,既然符家已经是吴民,唐王加赋税跟符家就没有关系,为什么符畴表情要这么激动? “那是为了还吴国赔款。”符畴咬着嘴唇,他将这笔帐算在了楚朝辉头上。 “为一已之私牵累国民,唐王昏庸!”杨贺对唐国国君很没有好感。 符畴脸色更加苍白,他看着杨贺欲言又止。 “符弟,是不是唐国境内有亲友?”杨贺忽然醒悟,他有一次看到符畴也找商人帮他递送东西,符畴当时轻描淡写说有一远亲在唐,商人路经远亲村庄,他便托商人顺路捎点东西。 “不错,吾叔父在唐。”符畴的叔父是在唐,他自己的家也在唐,只是符畴来吴国求学带了某种目的,怕被人觉察,因此隐瞒身份。 “要能将他们接出来,就尽量接出来,吴国才是安居乐业之处。”杨贺劝说符畴,在吴国,只要你有力气干活,生活就会无忧。 “唐国不会那么不堪吧?”符畴对自己的国家依然心存希望。 “但愿吧。”杨贺见符畴难受,便住口不提这些事情。 火盆上的水烧开,被杨贺冲进热水瓶到明天早上备用,又去院子井边灌满一陶罐水烧热,和符畴洗了脸和脚,没有再往火盆内添加煤炭,只等火盆自己熄灭。文汇报说夜晚睡着,在密封的房间使用火盆会有危险,两人休息前就不添加煤炭,让火盆自己熄灭。室内温度变低,杨贺和符畴将两床棉铺并在一起,挤在一张床上,盖上两条被子。两人都年轻体健,共睡一床能抵御寒冷。 这一晚,两人都没有睡好,一个想着要如何将家人从鲁国接出,接来后如何安排。一个想着要不要将家人从唐国接到吴国,如果将家人接到吴国,那他报仇就受牵制,很可能看在家人的安危上,得放弃复仇,想到两年来日夜不忘的目的,他很不甘心。
推书 20234-11-01 :无回君(修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