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严答应,程晋松才放心地点点头,他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件T恤和一条崭新的毛巾:“你今天折腾一天也累了,去冲个澡吧,浴室在那边。”
沈严拿着东西走进浴室,简单地冲了个澡。程晋松这房子虽然硬件都已齐备,但软件是相当的不完善,浴室里什么洗漱用品都没有,只有两袋袋装的洗发水与一块香皂。不过好在是夏天,而且男人洗澡也没那么讲究,所以沈严就简单地冲了冲——洗掉一身汗水,便已足够了。
在沈严冲澡的同时,程晋松已经将屋内的床单换了一条新的——这房子有阵子没人住了,床上的床单早已落了一层的灰。不过好在这些东西柜子里都还有,于是他便拿了一条新的换上。这样,一会儿两人睡得也能舒服些。
换好了床单,那边沈严也洗好了。程晋松亲了沈严一下,便也拿着衣服走进浴室。
沈严放下擦头发的毛巾,在程晋松的屋子里转悠了起来。
这是一间两室两厅的房子,目测大概一百多平,客厅饭厅在东边,卧室书房在西侧。厨房被做成了开放式,与客厅饭厅连为一体,使整个客厅显得非常的宽敞,而红色的橱柜则为整个空间增加了一抹亮色。北面的小卧室被程晋松做成了书房,黑色的书架排满了一整面墙。书架上已经放了不少书,沈严随手翻翻,都是化学或鉴定相关的书籍,有些好像还是大学教材。主卧内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几乎占据了半面墙,站在20层的高楼之上向外望去,似乎小半个城市都被收入眼底,目之所及是点点的灯光,美丽而宁静。
“怎么样,漂亮么?”程晋松不知什么时候洗完了澡出来,在沈严背后环抱住他。
沈严安静地点点头。
“沈严,”程晋松依旧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他将头靠在沈严的肩上,柔声地说:“心里难受就说出来吧。”
“我是四年前调进H市的刑警队的……”沈严隔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那时候,我刚执行完卧底任务调入市局,赵刚和建东都是我最开始认识的人。赵刚那时候刚进重案组没多久,是全组年纪最小的一个,他人虽然小,工作却很认真。而且他知道我也是一个人在H市,所以每次他妈去看他,他都会让他妈给我也做些好吃的……建东最开始是扫黑的,是后来调进重案组的。他认识的人很多,很多次我们查案,都是他的线人提供的资料……可是赵刚出事快一年了,我不但没有抓到杀他的真凶,反而还搭上了建东的性命!最可恶的是,我知道他们是被人害死的,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沈严愤怒的声音中带着隐约的鼻音。他身子僵直而微微颤抖,似乎在压抑着巨大的悲愤。
“傻瓜,别这么想。”程晋松开口:“如果不是你破获了冯建民的案子,李光北就不会告诉你赵刚案有内情;如果不是知道了有内情,你就不会拜托陈东去找卷宗,他也就不会发现证物被掉包的事……是你的坚持,才让所有的疑点一点点地暴露了出来。现在检察院已经知道丁荣钦一案的证物有问题,必然会追查下去,而只要查下去,就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程晋松的话语坚定而充满安慰,沈严转头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夜色之下,高楼之中,两个人就这样在万家灯火的背景中亲吻起来。这亲吻并不带着色情,而是一种支持与爱的表达。这一刻,沈严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踏实,他知道,无论前方的路还会有什么样的黑暗与坎坷,眼前这人,总会陪伴着自己——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第二天,沈严在明媚的阳光中醒来。
程晋松这房子因为平时没人住,所以并没有安窗帘,两人昨天晚上翻箱倒柜,才找出一套薄纱帘凑合挂上。只是这纱帘挡挡晚上的灯光月光还好,白天的日光可是完全挡不住了。这不,太阳一升起来,屋内就亮了起来,让睡懒觉成为了不可能。
沈严就是被这明亮的阳光给弄醒的,整个床铺都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倒让人感觉颇为舒服。他满足动了动身子,手无意识地往身旁摸——
摸了个空。
沈严睁眼,只见整张床上只有自己,程晋松竟已经起床了。
沈严走出卧室,一开门就看到了厨房中的程晋松的身影。此刻的程晋松穿着居家的T恤,正在灶台前忙碌着,灶上的小锅中冒出阵阵蒸汽,在晨光中,给程晋松的身影带上了一抹迷人的柔和。
沈严看着这样的程晋松,突然有种很踏实、很幸福的感觉。
听到身后有动静,程晋松回过头来:“诶,醒了?正好刚做好,来,过来吃饭!”
沈严走过去,接过程晋松递来的碗——过水面上铺着红红绿绿的黄瓜丝和胡萝卜丝,还有热气腾腾的鸡蛋酱淋在上面——竟是炸酱面。
程晋松微笑着说:“这儿平时不怎么开火,什么家伙事儿都不全,今儿早就只能给你弄个炸酱面凑合凑合了。”这里平时不住人,根本没有预备柴米油盐,现在吃的这些东西,还是早上程晋松特意去楼下的便利店买的。
“那你还弄这些,我们俩下楼去吃不就好了?”
“咳,外面吃的,哪有自己在家做的干净?”程晋松一边将筷子递给沈严,一边说:“我说沈严,反正今天也是周末,局里也没什么事儿,干脆一会儿你陪我去趟超市,咱俩今天就把这儿缺的东西都买全了。”
“嗯?”沈严一愣,抬头看着程晋松:“买东西?……”
“是啊,咱俩以后在这儿住,总不能什么东西都没有吧?”程晋松看着沈严:“怎么,你不想?……”
“不是,”沈严连忙摇头,然后又有些迟疑地说:“只是,我没想过……”同居……
程晋松明白沈严的意思,于是笑笑:“别紧张,我也没说就让你立刻就搬过来。我的意思是,咱俩可以偶尔地过来住住。你家有沈皓在,咱俩总在哪儿他也别扭咱也别扭。这儿没外人,咱们以后隔三差五地过来住两天,也算享受享受二人世界。你说呢?”
沈严听着程晋松的建议,又想想昨晚两人相拥而眠的温馨,轻轻地点了点头。
(晋哥os:哈哈,果然还是自己有房好!以后就可以时不时地跟沈小严滚床单了,欧耶!\(^o^)/~)
Chapter 03 内鬼
虽然陈东告诉过沈严不要过多询问案子的事,可是沈严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两天之后,他还是忍不住给邱鹤林打了个电话。
听到沈严询问姜建东的死因,邱鹤林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出了实情:“毒理学检验发现,建东的体内有微量的琥珀胆碱残余。这是一种去极化肌松剂,大剂量注射时会出现气管痉挛和心律失常,能诱发心肌梗塞,发作非常迅速。”
“所以说,建东的死并不是意外?”
“嗯。”邱鹤林说:“针孔是在建东后脖子的发根处发现的,很隐蔽,如果不是拨开头发很难发现;而且建东身上并没有搏斗或反抗的痕迹,可以说他是瞬间被凶手制服,然后被注射了药物的。”
“也就是说,凶手是职业的……”沈严接口。
“应该是这样,毕竟建东的身手也不错,能让他来不及还手的人应该不多。而且刚刚我听重案组的人说,姜建东的家似乎被人翻过,估计也是凶手做的。”邱鹤林说完,压低了声音说:“沈严,我告诉你的这些事你千万不要对外人说,周晨刚已经下了命令,让所有人绝对不可以将消息外泄……”
“我明白。谢谢你了,鹤林。”
放下手机,沈严的心中百味陈杂。他当然不相信姜建东是自然死亡的,可是他也不愿相信他是被人杀害的——因为如果真是那样,那就说明姜建东在赵刚案子中的所作所为是另有目的,而并不像他所说的只是想为赵刚复仇那么简单。自从李光北跟他说起赵刚的案子另有内情后,沈严就曾经怀疑过,姜建东在整个事件中究竟是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种种迹象都在暗示着他可能有问题,可沈严始终不愿相信,他不愿相信自己并肩战斗多年的好友竟然会是杀害同事的帮凶。所以,他一直没敢向姜建东求证过,下意识地将这件事情一拖再拖。可是现在,姜建东被灭口的事实已经清楚地摆在眼前,这令沈严无比后悔。如果自己早一点去质问姜建东的话,就可以早些得知事情的真相,就算他可能因此遭受牢狱之灾,但至少可以保住一条命,而不会像现在这样,白白送了性命,连点线索都没有留下来……
等等!
沈严脑中好像突然闪过了什么。他闭上眼睛,想要抓住那一纵即逝的念头。
线索……对,线索!姜建东如果真是受魏远的指使或是逼迫,而去陷害李光北的话,依建东的个性,一定会留下证据,以防日后被魏远灭口。凶手去翻他的家,估计也是想找到那东西吧?只是,这东西会是什么?是文件、照片,还是短信,电话?凶手又到底找到没有?!……
沈严的大脑快速地思考起来,他越想越着急,简直恨不得立刻跑到姜建东的家里,将他所有的东西全都翻上一遍。可是,他没有这个权利。沈严想打给邹明远,可是听刚才邱鹤林的意思,似乎重案组的人这会儿都去姜建东家调查去了,邹明远现在十有八九和周晨刚在一起,说话肯定不方便。再说,周晨刚已经下了封口令,自己这么问,就等于把邱鹤林给供了出去……
沈严一转念,决定打给陈东。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沈严不待陈东说话,快速而低声地问道:“喂,陈处,你现在说话方不方便?”
那头微微顿了一下,接着说:“可以,你有什么事?”
“陈处,我刚刚从警局的同事那里问出来,建东确实是被人杀死的,他被人注射了琥珀胆碱,而且他的家中被人翻过,怀疑是职业杀手所为。”沈严简单地将邱鹤林告诉他的情况转述给陈东,接着说出自己的猜测:“我在想,如果真凶真是魏远的话,他这么做,很可能是因为建东手中握有他的把柄,魏远怕他泄露,才杀人灭口的!”
电话那头一阵安静,陈东没有回答,似乎在考虑沈严所说的可能性。
“同事跟我说,建东的家里被人翻过,不过我觉得建东本身也是警察,如果他要是想藏什么东西的话,别人应该不见得那么容易找到。他一定会把东西藏在极其隐蔽而且安全的地方。我本来想打给警局的同事,让他们将建东的遗物仔细检查检查,不过……”
“你说什么?!”陈东突然打断沈严的叙述。
沈严一怔:“我说让他们检查……”
“不是!前面那句!”
“前面?”沈严愣了一下,才回答:“我说我本想打给警局的同事……”
“不行!不许打!”陈东一声低吼,声音十分严厉。
沈严被吓了一跳,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从心头隐隐升起:“陈处……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东沉默了一下,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沈严,事到如今,有些话我不应该再瞒着你了。整个的这件事,恐怕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沈严的身子蓦地一震。
那边,陈东的话还在继续:“我们开始重查丁荣钦案子的事情进行得非常隐蔽,而且,我也只和姜建东接触过一次,那么魏远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就算是姜建东告诉他,魏远害怕了,决定才去行动的话,他又是怎么弄到我以前办案的资料,找人投诉我的?而且,我才刚被内部停职,警队就得到了消息,你觉得这又该怎么解释?!”
沈严仿佛被当头敲了一棍子,整个人呆立在那里。他不可置信地说:“所以陈处……你怀疑有内鬼……”
“我也不想这么想,可是现在的情况却让我不得不怀疑。”陈东放缓了些口气,继续说:“沈严,现在对方已经起了戒心,敌暗我明,我们如果想要继续查下去,就必须加一百二十个小心。在没有确定哪些人绝对可靠之前,对谁都不能泄露我们的底牌。你说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暂时不要再联系警局的那些人,等我的消息。”
说完,陈东挂断了电话。
沈严坐回椅子中,指尖在微微的发抖。陈东的话如一盆搀着冰块的冷水,将他的身体和内心都泼得冰凉。陈东说的事情是他从未想过的,可是所有的分析合情合理,由不得他不去相信。沈严回忆着H市警局的那些同事,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带着亲切的笑容,大伙儿曾经一起查案熬夜抓贼盯梢,他们之中竟然有人会是内鬼?是谁?这人又做了多久的内鬼了?他还做了多少坏事?……
这一晚,沈严睡得特别不踏实,一直在做梦,一会儿梦到姜建东和赵刚被杀的场景,一会儿又梦到那个内鬼继续对外泄密。沈严看着那个内鬼带着文件从警局离开,连忙跟在他身后,想看清他的模样,可那人走得太快,夜雾又太重,他始终看不清那人的身影。沈严心中发急,也顾不得被发现,快步跑了过去,可是就在这时,那人的身影却突然消失了!沈严焦急地四下寻找,然而就在这时,那人却不知怎么突然出现,沈严猛地回身,还没等看清那人的模样,却先看到了一只黑洞洞的枪口——
砰!
“啊!”沈严大叫着,猛地从梦中惊醒。
“沈严?!你怎么了?!”程晋松也被吓醒了,连忙打开了床头灯。
屋内瞬间明亮了起来,梦中的黑暗渐渐消失,沈严摸摸胸口,心脏还在砰砰砰地跳得厉害。
“沈严,你做噩梦了?怎么吓成这样?”程晋松摸了摸沈严的额头——全是冷汗。
“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沈严深吸一口气,让心跳慢慢平复。
然而,程晋松却并没有那么容易被蒙混,他皱着眉看沈严:“还是跟陈东跟你说的事有关?”
沈严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程晋松顿时露出无奈又不满的神情:“沈严,你这样不行,你心理压力太大了,你看看你这几天,又是失眠又是做噩梦的,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沈严也知道程晋松是在关心自己,于是苦笑一下:“我知道,可是晋松,我也没办法。现在明知道这件事背后有这么多问题,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一想到这,我就特别闹心……”
程晋松明白沈严的心情,沈严向来是个不服输的人,越是困难的情况,他就越是执着顽强。现在这种有力无处使的情况的确会让他特别难受,于是他安慰道:“你再闹心也没有用,你现在毕竟不在H市工作了,权力所限,你是不可能越权调查的。”程晋松抚住沈严的肩,耐心地说:“你应该相信陈东,他现在既然说会查,就一定会努力查明真相的。只是沈严你也明白,越是重大的案子,查起来就越需要时间。何况现在这案子可能还涉及到内鬼,查起来就更要小心,这事儿急不来。”
“嗯,我明白。”沈严叹口气:“算了,睡吧。”
关上灯,两人再次躺下。可是程晋松能感觉到,沈严在那边翻来覆去,始终没睡着。程晋松知道这样不是办法,索性决定转移他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