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起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撩开帘子进来了,几步走到炕边坐下,把人搂到自己怀里,低声问道:“痛不痛?”
云点点头,斯文把兽皮被子拉到云的肩膀上盖好,双手伸到被窝里摸到云的腰上轻轻的按起来,云舒服的轻叹起来。等到云身上的酸痛缓解的差不多了,斯文才小心的像照顾小孩子一样把这人的衣服一件件给他穿好,伺候云洗漱完,又勤劳的把饭菜端到炕桌上,给云盛了满满一大碗,才给自己盛。
“怎么不吃?”斯文扒了一口饭,才发现云还没有动,诧异的问道,按照平常,早就狼吞虎咽了,不舒服?
看着斯文作势要起来,明白他想到哪的云赶忙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斯文愣了一下,说道:“你是我的伴侣,不对你好对谁好?”
云笑笑,低头大口的吃饭,斯文茫然的瞅瞅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只好低头继续扒饭。于是,某个偶尔情商很低的二货,就这么错过了一次爱人表达爱意和满足的暗示。
第六十八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云的肚子也变得越来越大,胎动也更加明显,斯文虽然错过了小宝宝的第一次胎动,但是之后的几次,他还是赶上了。第一次感受小宝宝的胎动,斯文的脑袋一片空白,手心下强壮有力的生命跳动让他无法言语,只能一眼不眨的盯着云看。
云被他看得莫名,联想到这人第一次听到自己怀孕时的反应,忽然就明白了。斯文总是看起来很沉稳,可在这件事上的反应,实在是让他大跌眼镜,不过,这种无措反常的反应,反而让他觉得他更可爱了。
随着肚子的越来越大,云的行动也变得不方便起来,对于云的怀孕始终存在不安的斯文,只能每隔半个月就抱着云在寒冷的冬天穿梭在家和祭祀家之间。托现代社会信息传播迅速和多渠道的福,他还是知道怀孕最好是定期产检的,在兽世,可以行使产检这项职能的,也就只有祭祀了。
但是兽世没有产检这个词,所以斯文的这个举动在大家的眼里,就变成了他非常的疼爱云,不知不觉中,就成为了部落新好兽人的代表。这样的结果,就是部落里很多雌性都对自己的伴侣不满起来,生了幼崽的,想起当年,忍不住就要埋怨几句。没有生的,就要趁机说上几句羡慕嫉妒恨的话,希望伴侣可以更宠自己一些。这样的结果,就是斯文觉得最近部落的大部分兽人看他的目光都很奇怪。
而这其中,反应最大的,就是培根。作为一个兽形为蛇的兽人,这样的冬天,保持不睡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往年这时候,他早就陷入了无休止的冬眠,但是今年,因为吉怀孕,所以培根不得不抛弃冬眠的本能,改为努力维持正常的作息。但是,作为一个身体里野兽基因占了最起码一办的兽人来说,违背本能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偏偏因为斯文,他还不得不半个月就抱着吉到祭祀那里一趟。
这简直是酷刑!而且他们家离祭祀家没有斯文家近,为了吉的身体着想,他又不能化成兽形,遇到积雪很厚的时候,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三人组之间的气氛总是有点剑拔弩张的气氛在里面,斯文对此表示很无辜,他完全没想到会产生这样的后果。但是要因此让他放弃产检这个举动,这不是在开玩笑嘛,为了云和孩子,绝对不能停止产检。
因为一次次产检而越来越痛苦的培根,终于迎来了解放,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冬日午后,正在和西特尔、云说话的吉,忽然觉得肚子痛了起来。一开始,吉并没有在意,他以为是小宝宝在肚子里踢了他一脚,但是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了。因为没有哪次,胎动会如此的频繁和剧烈,让他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与此同时,云的脸色变得煞白,因为他发现有红色的液体正在吉身下的兽皮上蔓延。
“斯文,斯文,快去找祭祀,吉要生了!”
云因为惊恐而微微颤抖的声音让门外的兽人一下子变了脸色,培根一下子就冲进了屋子里,奥格的面瘫脸也僵住了,和斯文面面相觑开来。奥格当机立断的说道:“我去找祭祀。”云也是孕夫,身为他的伴侣的斯文是一定不能离开的,所以只能是奥格去。
斯文点点头,起身掀开帘子进去,屋子里的血腥味已经蔓延开来了,培根在炕边握着吉的手,不停的安慰着他,但是握着吉的手却不停的在颤抖。斯文稳稳心神,对焦急的培根说道:“奥格去叫祭祀了,不会有事的。西特尔,你现在去烧热水,越多越好。”他之前有问过祭祀关于生产的事情,所以基本上接生要用的东西还是知道的。
西特尔慌慌张张的跑出去烧水,斯文则把云抱到外面的屋子,虽然没有炕,但是放了个炭盆,也很暖和。不过斯文还是怕人冻到,把一边的大兽皮袄拿过来给人围上,在云的唇上亲了一口,安慰道:“没事的,祭祀马上就来了,一定会没事的,你看祭祀上次不是也很顺利?”
祭祀上次顺不顺利,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但是现在为了安慰云,斯文只能这么说,他可不想云因为这个早产,看看云惨白的脸色,他这心里就担心的很。
云下意识的点点头,把头埋到他怀里,闷闷的说道:“一定没有事的,吉那么好。”
斯文没接话,只是一下下的安抚着他,等到云的情绪差不多稳定下来了,叮嘱了一番后,就转身去了厨房。西特尔烧了满满一大锅的水,火很旺,映得脸红彤彤的,看见斯文进来,西特尔立刻问道:“祭祀来了吗?”
斯文摇摇头,西特尔就失望的低下了头,嘟囔道:“奥格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慢!”
话音刚落,院子的门就被大力撞开了,斯文出去一看,祭祀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一头黑色的豹子身上,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包袱,从里面探出来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豹子的后面还有一只巨大的翼虎,正把嘴巴里叼着的大包袱放下。
祭祀从豹子身上滑下来,抱起包袱就冲到了屋子里,不一会儿,把西特尔也叫了进去。几个人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着,云握着斯文的手一直在用力,屋子里除了培根不停地嘶吼声什么声音的都没有。但是,不到一刻钟,培根就被祭祀不情不愿的吼了出来,斯文不由得轻叹了口气,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孕夫生产的时候,不应该让伴侣在一边了,帮忙帮不上不说,还总是添乱哪行。
被赶出来的培根站在紧关的屋门口焦急的等待着,冬眠什么的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屋子里除了小豹子偶尔的低叫声,什么都听不到。小豹子已经两个月了,虽然还不会化形,但是已经非常结实了,小小的身体里就像有用不完的力量,就连换了一个地方也没让他怯场,在屋子里追着自己的尾巴尖玩的不亦乐乎。
斯文原本很是沉重的心情被小豹子这个举动逗得轻松了些,弯下腰把小豹子抱了起来,塞到云的怀里,轻声说道:“你看,很可爱吧?”
小豹子迷茫的看着眼前这俩人,他对俩人不算陌生可也觉不熟悉,从他出生到现在就见了几次,不过,就是这几次,让小豹子觉得他们身上的气味还比较熟悉,也就没在意,只是呆呆的叫了两声,然后转头去看自己的阿父。不过很可惜,他家阿父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连个表情都欠奉,小豹子似乎也习惯了,一点不觉得委屈的舔了舔斯文的手指。
云小心翼翼的把小豹子抱进怀里,一直紧绷的身体稍稍缓解了些,斯文也终于松了口气,他是真的害怕云再出什么事,他现在可还没足月,要是早产,可就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传来一阵婴儿清亮的啼哭声,还有西特尔的笑声。培根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呆愣了一下以后,风一样的冲进了屋子里。外间的人都松了口气,看这情形,应该是父子平安。
云亲了一口怀里的小豹子,这才觉得心里彻底安稳下来了,被亲的小豹子无辜的看看他,又扭头看着盯着他的斯文,他觉得这个人看他的眼光好奇怪啊,不过,这个人的怀抱有点像阿爸的,好舒服。
吉生下的是一个白胖胖的小雌性,很健康,小胳膊小腿的也很有力,培根乐得合不拢嘴,在兽世,生一个雌性是比生一个小兽人还要值得骄傲的事情。斯文也隐隐的松了口气,自从知道小兽人会是以兽形出生的以后,斯文每次看到吉都有种莫名的不安感,实在是如果他怀的是个雄性,那不管是生蛋还是生蛇,都是让他觉得非常毛骨悚然的事情。
小雌性和地球上的小孩不同的,就是一出生就白嫩嫩的,白胖胖的样子非常讨喜,让祭祀喜欢的不得了,直说自家小豹子长大以后要让他来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觊觎的小宝贝,正香甜的睡着,淡绿色的胎毛稀疏的附在头顶,在其他人眼里很可爱,在斯文眼里却有些奇怪了。果然,不管看培根多少次,绿色这种正常发色以外的发色,他还是接受无能。
等事情告一段落了,斯文就识趣的带着云回家了,吉刚生产完,需要休息,就算不休息,相信培根也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等到了家,云捧着肚子忽然说道:“你说,这里面是个小兽人还是小雌性?”
“你觉得呢?”
云皱起眉头,苦恼的说道:“唔,看见祭祀家的小豹子,我就想生个小兽人,可今天看见吉家的小雌性,我又想生个小雌性了。”
斯文失笑,“那不管是生个小雌性还是小兽人,你都喜欢,有什么好纠结的?”
“那你呢?”
“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他要是个小兽人,我就叫他捕猎,他要是个小雌性,我就陪他玩,我相信我们的孩子,一定是最可爱的。”说到这,斯文笑笑,在云的眉心亲了一下,“怎么样都行,好了,饿了没?我去给你做饭。”
斯文说完,就出去做饭了,很久以后,每次想到自己说过的话,斯文都想回去大喊,他们家的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乖的!!
第六十九章
斯文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没有足月就出生了,小家伙在阿爸的肚子里呆的时间离六个月还有半个月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外面的世界非常精彩,小家伙在自家阿爸刚吃完中饭没多久,就闹腾起来了。云从睡梦中被折腾醒,疼的忍不住叫了一声,正在屋外忙活的斯文立刻就冲了进来,看见他这样,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只觉得好像回到了第一次知道小家伙存在的时候,脑袋哄得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云隐忍的呻吟声提醒他,这时候,他必须做点什么。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斯文抖着手冲进了不远处的黑里家,黑里的兽形是一只黑熊,性格敦实木讷,人很好,他今年才做的房子,预备明年举行伴侣仪式用的。
斯文平常和他打交道的不多,却也不少,斯文为人厚道诚恳,又是神兽,黑里对斯文很是敬重,两人的关系还不错。黑里这会儿正在鼓捣家具,听到斯文的声音就跑了出来,“怎么了?”
“黑里,你去找祭祀,云要生了。”黑里眨眨眼睛,他是知道的,云这会生,就算是早产了,而且斯文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和平常差不多,但是他还是听出了一丝颤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的黑里,立刻应了,头也不回的就往祭祀家的方向奔去。
这几天不凑巧,刚刚下完一场雪,按照族长的说法,这场雪算是今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这场雪下的格外大也格外长。大雪是昨天傍晚停的,积雪要没过斯文的膝盖还多,以翼虎和黑熊的速度来看,最合适最快的,应该是斯文。但是斯文现在是绝对不可能去的,云现在的情况,只有他亲自看着,他才能放心,一旦他离开,万一有个什么,他可就真的是去掉半条命。
匆匆交代了黑里,斯文就立刻又回了屋子,云已经出血了,因为疼痛而咬着牙,嘴唇都要被咬破了。斯文掰开他的牙关,把自己的手臂塞了过去,云已经疼恨了,立马就不客气用力咬了下去,斯文在他脸上不停的亲着,嘴里喃喃的说着安慰的话。事实上,他说这些话,更多的是说给自己听,求个心安。
这一阵疼痛过去,斯文稍稍的缓了些,意识一回笼,才发现嘴巴里有血腥味,心里一惊,这才明白过来。斯文把手臂从他嘴边移过来,不管上面被咬出的血,在他唇上亲了亲,说道:“这会儿不痛了?祭祀马上就来了,没事的。”
云心疼的红了眼,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乖乖的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得到,斯文握着他的手在抖。斯文小心翼翼的抱了抱他,把头埋在他的颈边,俩人都没有说话。
等待的时间变得非常漫长,疼痛很快再一次袭来,斯文眼疾手快的把自己的手臂再一次塞了过去,这一次,云拒绝了。但是,斯文并没有如他的愿,强势的掰开了他的嘴巴,把手臂塞了过去。云没办法,只能再次下口咬,到后来,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能感受到无边的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斯文恍惚间听见了祭祀的声音,下一秒,门就开了,祭祀背着那个大包袱进来了,随后,屋门再一次被紧紧的关上了。
祭祀瞅了他两眼,给了一个安慰的眼神,上前掰开云的嘴巴,拉开斯文的手臂,塞了一粒药丸进去。然后,什么都没说,立刻就开始准备起来,才准备到一半,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祭祀过去把门打开,接过一盆热水,放在斯文的边上,指着里面的麻布道:“把这个拧干了,给云擦汗,什么都不用做,就像现在这样。”
斯文僵硬的点了点头,云的双手死死的握着他被咬着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了他的肉里,他也毫无知觉,只是机械的弯腰,单手将麻布拧干,然后给云擦汗。祭祀刚刚准备完,西特尔就从外面快速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大盆热水。
这一切,斯文都视而不见,只是不断的给云擦汗,偶尔低头在他脸上亲一口,一言不发。屋子里只有祭祀和西特尔忙活的细小声音,斯文的眼睛紧紧的定在云的身上,不敢往那边看,屋子里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他的心已越来越沉。
这种机械式的动作不知道重复了多久,祭祀惊喜的叫了一声,紧接着,一声细微但是不容忽视的稚嫩叫声传进了斯文的耳朵。斯文浑身一震,却还是不敢往那边看,云咬着他手臂的力量忽然间就松了下来,斯文连忙问道:“感觉怎么样?”
云虚弱的笑了笑,问道:“宝宝好吗?”
“好,是个结实的小兽人,你先休息一会,我把幼崽洗干净,等你醒来,就能看到了。”祭祀笑嘻嘻的开口,语气很是轻松。
云点点头,头一歪就睡了过去,他是真的累坏了。
斯文还是没有转头,盯着云的睡颜轻声说道:“祭祀,云,云怎么样?”
“云没事,只是累到了,休息一下就好了。”祭祀轻轻的说道,“你不来看看你儿子,是个小兽人,很可爱。”
斯文的心总算是落到了肚子里,但是祭祀后面那句话,又让他紧张的手足无措起来,他转过头,看着祭祀怀里的那个兽皮包,一个脏兮兮的小老虎正团成一团睡在里面。虽然小老虎的身上有血迹,还有些脏兮兮白乎乎的东西,但是在斯文的眼里,却是可爱无比。他觉得自己的嗓子眼有些发干,这小小的一团,是他和云的孩子,有着他的云的共同血脉,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说不清的情绪在斯文的胸怀中冲撞,他觉得眼睛酸酸的,眨眨眼睛,抖着双手接过他儿子,认真的对祭祀道:“谢谢您。”
祭祀笑笑,有些挪揄的说道:“谢谢我干嘛,应该谢云,不过,先给你儿子洗干净再说吧,不然,可是会生病的。”说完,朝着冒着热气的盆子努了努嘴。
斯文有些发愣,这是让他来洗?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发昏,祭祀噗嗤一声就笑了,“好了,很简单的,小兽人也没有小雌性那么柔弱,来,我在一边看着,你来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