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勤:……
晏西如伸手跟他轻轻握了一下:“幸会,晏西如。其实我本就要起来喝水,也不算打扰。”
晏西如走过去,米承裕赶紧把一个乱七八糟的桌子一秒钟整理完毕,招呼晏西如:“快请坐。”然后他非常不满地扫了米勤一眼,“这么没眼力见儿,还不快去烧水给老师喝!”
米勤:……什么情况!!!
跟蠢鸟和罗富贵一起被惨兮兮踢进厨房烧水的米勤气得直跳脚:你妹的这个装逼教授啥好,一个两个见了他就跟中了邪一样!你为了一个外人这么使唤你亲弟弟,真是丧尽天良,令人发指!
气呼呼转了两圈,米勤才注意到炉子上的火还在烧着,依然是跟公司食堂一样的红色火焰,平静地围绕在一块光滑的石板上。
米勤顺手抽了根筷子,往火上一戳。呼——筷子随着突然窜起的火焰瞬间变成了黑渣渣。
“嗷嗷!”米勤甩着被烫到的手指一蹦三尺高。
手贱一万年啊!米勤看着手指头尖上顷刻间冒出的水泡,欲哭无泪。
厨房炉子上水壶在微微冒着热气,门口地上映着大小依次排列的三个影子。
一个人,一只肥猫,一只傻鸟,三个一排蹲在厨房门口,看着大堂里那两个谈笑风生的人。
“我们两个震惊不已,所以才一路追寻到这儿,没想到惊吓到你。”米承裕把晚上发生的事情十分耐心地解释给对方听。
喂喂喂!二哥你能不能不要跟拉家常一样给别人讲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情,一点儿保密意识都没有!
“听人说,那里史上曾经有鸾鸟出没。”
那明明是你博学多闻的弟弟我说的!
“按照你的描述,那不可能是鸾鸟。鸾鸟体型很小,羽毛五彩但是光华淡雅……”晏西如道。
“原来如此,果然还是晏教授博学。”一脸欣赏。
……什么原来如此!你不觉得这个回答的存在性本身就值得推敲一下吗!
“真是祸国殃民啊……二哥你赶紧去照照你那炯炯有神的一对儿大眼,简直就跟狗看见一块大肥肉一样。”米勤痛心疾首。
“嗯,肉。”罗富贵附和道,扭头盯着身边那只胖鸟。
鹖鸟一惊,身上的毛刷地炸了起来。
韶倾知早晨第一个到了茶楼,进门就看到米勤抱着富贵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在雅座沙发上呼呼大睡。
“……什么情况?”
晏西如端着咖啡走过来:“昨天他跟他的哥哥一起过来,说是在辅立那块地儿看到了凤凰飞天。”
韶倾知一愣:“凤凰?”
“按照他们的描述……”晏西如把昨晚从米承裕那里听到的讲了一遍。
“既不是盛世开年,也没有明主现世,怎么会有凤凰出现?”韶倾知冷哼。
“按照他们看到的大小,恐怕不是凤凰简直就是宇宙飞船了。”晏西如笑着摇头。
“谁在搞鬼……”韶倾知沉下脸。
就在晏西如和韶倾知说话的五六分钟里,米勤已经换了四五种高难度姿势,连带着可怜的罗富贵也快被他扭成麻花了。
韶倾知哭笑不得地把已经翻白眼的罗富贵抢救出来,然后坏心地捏住米勤的鼻子。
米勤张开嘴巴:呵——呵——。继续睡得香甜。
韶倾知皱起眉,把手按到了他的嘴上。
“杀人啦!”
宁九月跟罗羽还没迈进门,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哎呀,自从小米来了以后,真是处处充满活力~~”宁九月笑盈盈道。
罗羽无奈翻了翻眼皮。
米勤打滚撒泼以公司不妥善管理危险资产造成员工人身伤害(火燎泡一枚)和老板用惨无人道方式对员工进行人身攻击(捏鼻子起床)为由,骗取了麦当当同情早餐一份以及额外年休假半天(用来继续补觉。)
等他睡醒从楼上下来,已经晌午。
“睡醒了?”韶倾知眼皮也没撩。
米勤之前是借着起床气壮胆,敢讨价还价。如今想来有些后怕,担心某些人打击报复,只好低眉顺眼地装乖宝宝。
“最近真是怪事特别多,”罗羽翻着手机上的时讯,“什么看见飞碟了,长白山出现水怪了,单色彩虹了,还有天降鱼雨之类的,层出不穷。”
“不止呢!”米勤激动道,“还有神鸟飞天!我昨天看见的,就看见半个翅膀那就一个大啊!”
“怪多必妖。最近天地晦气极重,恐怕是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出来活动。”韶倾知看着窗外雾蒙蒙的天空道。
“……那不是工业污染吗?”
没人搭理他。
被无视什么的最讨厌了!
“我这里可是有第一手情报,你们确定不要听一下?”米勤鼻孔朝天,卖关子。
“你去干什么了?”韶倾知眯起眼睛。
自鸣得意的米勤完全没注意老板的表情,添油加醋地把昨天在绅都马场的见闻说了一遍。
“你居然去跟王述硬碰硬?是不是嫌命太长了?”杜钦冷冷道。
“切,米家三少爷可不是吃素的,什么人敢动我都得掂量掂量我爹妈舅舅哥哥外公。”某人十分得瑟。
“他要不是人呢?”韶倾知问道。
“……他不是人?!”米勤汗毛一竖。
“他是人。可是他背后的,就很难讲了。”韶倾知指着米勤的鼻子,“下次再擅自行动,把你丢进后花园禁闭两天。”
米勤小鸡啄米一样使劲点头。麻麻米呀,面对一个妖怪和面对一群妖怪,他还是算得清利害的。
韶倾知从厨房喊出麦当当,“你最近收粮食的时候去查查看,有没有人在附近偷偷种杜衡或者芑,地方大了,你查仔细点儿。”
麦当当完全不明所以,但是他从来都是对韶倾知敬畏有加,言听计从,理由也没问就满口答应。
“杜钦你去问问熟人,他们知不知道市面上可否有其他渠道可以弄到赤色土。”
米勤听得云里雾里,但是隐隐有个猜测:“还有人手头有店里那些神草神药的?”
“如果有,还故意流通到凡人手里。那就是恶意窜货,破坏我的市场秩序。”韶倾知眸色沉了沉。
“……您可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哎?晏老师走了?”米勤扫视了一圈才注意到。
韶倾知没抬头:“上午就走了,被你二哥接走的。”
“奥。……我二哥?!他为什么来接人!”
“昨晚打扰了晏老师休息,给他造成很大的精神伤害,唯恐老师路上开车不安全,于是为表歉意——”
“那他有没有问我?”米勤指着自己,略带期待。
韶倾知眼神向其他人确认了一下:“没有。”
“一句都没提?”米勤略崩溃。
罗羽同情地耸了耸肩。
“……”米勤一时间五味杂陈,思绪万千。
比如,老爹恭喜你终于一语成谶了,你有个儿子弯掉了(笑);再比如,二哥一看就是个有了媳妇忘了兄弟的货,以后得跟嫂子争宠了(哭);然后,最讨厌的老师居然要跟我成为一家人,我还得被他压一头(哭);最讨厌的老师被老哥压倒,想想也很出气(笑);老爹怒火冲天,治不了二哥也许会把火力转向无辜的我(哭);老板的疑似奸夫被我哥撬走了,怎想怎么都要热烈鼓掌(大笑)!
这就是痛并快乐着吧,米三少泪中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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鹖鸟:出自山海经中次二经.济山 jun(火军)诸山,未详细描述。《玉篇》提到鹖鸟,描述其如雉鸡,好斗至死方休。
第15章:无底人心(四)
临近月底,傍晚的总裁办也亮起了加班的灯光。
米勤抓耳挠腮地在整理报表,跟几个统计公式较上了劲。其他几个人也在埋头做自己的事情,办公室里只有此起彼伏的敲击键盘声。
大门突然响动了一下,所有人都抬起头。
“都在?这加班的架势,得让倾知给你们多发点儿加班费。”晏西如开玩笑道。
“教授怎么有空光临啊?”宁九月起身。
“我找倾知有些事情,他忙着吗?”
“老板想不忙就可以不忙。”罗羽冒出一句。
晏西如冲所有人点点头,门都没敲就进了韶倾知的办公室。
见其他人又低头做自己的事情,米勤揣上手机,蹑手蹑脚溜到了韶倾知办公室门口。
“第一次看到晏教授脸上露出这种表情,真是令人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啊。”韶倾知翘着二郎腿,晃来晃去。
晏西如苦笑了一下,坐在他对面:“我也是第一次发觉有人这么不好打发。”
“你不是最擅长让人知难而退吗?这次也踢到了铁板?”
“铁板?铁板就好了,简直就是牛皮糖,而且是又黏又厚。”晏西如无奈摇头。
“是我们小米助理家的那位?恭喜你,这家人都百折不挠。”韶倾知幸灾乐祸。
米勤使劲竖着耳朵也只断断续续听到了嗡嗡的人声而已,一个字也听不清。
他进了茶水间,掏出电话,鬼鬼祟祟道:“二哥,你行不行啊,晏西如今天又跑来私会我老板。你这行动力太差了,还没拿下。”
“你懂什么!一两个星期就被拿下的,那还配当你二嫂吗!”米承裕理直气壮,末了还嘱咐弟弟严密监视他们的动向,严防死守,必要时要主动破坏。
米勤叹了口气,当初他问二哥为什么突然对晏西如穷追不舍。米承裕白了弟弟一眼说,你不懂,从看到他第一眼,就像被一下击中了心脏。米勤的确不懂,他觉得被击中心脏什么的一听就很危险,真是不靠谱极了!
不过再不靠谱也是他二哥,二哥这个人平时八面玲珑笑脸迎人,但其实家里心思深沉最难揣摩的就数他了。二小子肚里黑不见底——他那官场里如鱼得水的舅舅给了相当高的评价。但是这个跟一窝疑似非人类打得火热的晏西如也很值得疑似一下。二哥,你弄回家之前请英明地先确认好,这位二嫂有木有尾巴,千万不要引狼入室……
晏西如从口袋了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放在韶倾知眼前。
“哟,小叶紫檀,唐代雕工,盒子是个好东西。”韶倾知拿到手里,“这位倒是很会投其所好,不如你就凑合从了吧。”
“我就值一个盒子?”
“那不能,那位二少总不会做买椟还珠的事情,估计更好的东西还在盒子里。”韶倾知打开了盒子盖。
“大家都进来一下。”韶倾知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
刚刚回到座位上的米勤心虚地跟在杜钦的背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宁九月在最后面关上门的时候,韶倾知说了句“关灯。”
只能勉强分辨出人影的房间里,韶倾知打开了那个盒子。
一道莹润的光华从盒子里倾泻而出,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哇塞!夜明珠!”米勤激动地扑过去,眼睛盯着韶倾知手里的盒子。一颗鹌鹑蛋那么大的滚圆半透明珠子正躺在盒子的紫色丝绒中间,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你二哥的大手笔。”韶倾知笑笑。
“我、我二哥?!”
“他昨天送给我的。”晏西如轻描淡写。
众人:“奥……”
米勤:好样的!
韶倾知拿出那颗珠子:“这不是凡间该有的东西。”
米勤嘴角一抽:“我二哥百分之二百是凡人。”
“这种明珠是珠鳖所吐,珠鳖吐珠都是在月华最盛,天地极阴之时,几年才有一次,每次只吐一颗。而存世的珠鳖,极其稀少,在我们后花园里只有五六只而已,而且已经四五十年不曾吐珠了。”韶倾知的侧脸在珠光里染上一层阴影,“居然敢把动摇天地之气的东西流向凡间,是我闲适太久,已经被小看了吗?”
听起来,您果然是个大人物的样子……
“米二少到底是哪里得来的?”宁九月问。
“他告诉西如,是从王述手里买来的。”
“怎么又是他!”
“你在干什么?”女人疾步走到水边。
王述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看你养的这些东西很好玩,逗一逗而已。”
水里的两只珠鳖慢悠悠地从水底游远了。
“亲爱的,它们不是普通的动物,不好乱动的。再说,现在天地灵气早已变得稀薄,这些珠鳖是不会再吐珠了。”
“我要珠子做什么?再美的珠子也比不上你。”王述一脸深情地看着女人。
“少花言巧语,谁知道你整天往外面跑是不是野花遍地?”女人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我都有了名贵玫瑰,眼睛瞎了才会去沾染那些廉价野花。”
“贫嘴。”
王述搂着女人往外走去,回头瞥了眼水面,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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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西如从学校出来,一个人夹着乐谱走在灯光昏暗的小胡同里。
深秋的风刮着落叶从他脚边打着旋儿划过,发出刺耳的挂擦声。他闭着眼,享受着自然的音符,怡然自得。
“能陪你走走吗?”后面有个人开口问道。
晏西如没说话,脚步却慢了下来。
后面的人疾步赶了上来,然后慢慢跟他并肩前行。
“米董家大业大,分分钟就是千百万的生意进出,可浪费不起这样的时间。”晏西如睁开眼睛道。
米承裕却是一脸享受:“有些东西就是千百亿也买不来,我是不会算错帐的。”
晏西如摇摇头:“你就算复制我的生活也成为不了我。”
米承裕转过头直直盯着他线条温和的精致脸庞,“我米承裕不需要成为任何人。我这么做只是想更加更加靠近你,了解你。成为你?你说的不准确,应该是让你成为我的。”
晏西如脚步一顿,缓缓说道:“米董,我不想再浪费口舌。你是不会明白的,对我而言,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可以打动我的人或者事。”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你不会不求回报地付出,只是远远看着喜欢的人你做不到,所以不要在无法回应的人身上做无谓的尝试。”
“你又没有爱过,怎么就笃定自己不会被打动?”米承裕反问。
“因为,”晏西如眸色愈加深沉,他继续自己的漫步,“我已经生存太久,久到沧海桑田都千万次的变迁,而我却丝毫没有改变。”
米承裕就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消失在路口,却没有再动一步。
晏西如走到自己住的小区附近,才轻轻叹了口气。自己那话在别人听来必然是笑话,但是也只有这种荒诞的理由才会让米承裕了解,自己这种不会讲难听伤话的人即使胡说八道也想摆脱他。以米二少爷的傲气,估计会心生不悦,不会再来倒贴了吧。
小区就在前面不远,路边有个非常正宗的烧烤馆子,外面竟还坐了不少人在寒风中热闹的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