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女鬼这么说,君笑当时还脑补了一下,便露出了个作呕的表情,而这个表情正巧对上了安晓红说李文轩与齐越腾之间有过那种不正经的事儿的那一瞬间——真的是本色出演,童叟无欺。
从那时起,她已经是女鬼了,死了,再无其他。
然而,这不代表她就真的想去死,尽管她可以说是在帝都无亲无故,可遥远的地方,她有一个算得上是幸福的家……开发商老板对于她的死不闻不问,既没有赔偿也没有超度,只当做没有这么回事儿一般,连尸体也是直接就给找了个地方随便挖了坑给埋了。
所以说,这人做了坏事没善后的话,最后的结果大都是要还回去的。
女鬼当时是孤魂野鬼,白天要东躲西藏,晚上也是要提防那些黑心肝的术士……日子过得久了,这楼也就建好了。
楼一建好,女鬼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开始在楼里游窜,最终,她找了一间房子,安顿了下来——这种感觉对女鬼来说很奇怪,这种经历也很怪,但是那些懂得些法术的人却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在过去,建房、上梁,那都是大事,与红白喜事没有区别的大,甚至比红白喜事还要更受重视些——比如挪坟,也是这样,一个是阳宅,一个叫阴宅,即便是现在,在某些地方,这也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了。
因为它重要,所以以往要造阴阳宅的时候,总要做不少的功课,君笑也给人看过阴阳宅,尤其是阴宅,从怎样挖骨头到怎样重新掩埋,从如何起坟到如何挖坟,从下葬到圆坟,事情一列单子就能列出好几百条来,而阳宅,也是如此。
正如车库上方的房子一般人不喜欢,若要住进去也须得先放斧子镇宅一样,现在的人知道这些老规矩的也不多了,甚至开发商也是不去管它,便给女鬼钻了空子——倒也不是女鬼有多喜欢那房子,只不过她死得冤枉,又是在建这栋房子的时候死的,被一块本该放到这屋子里的砖给砸死了,于是……这屋子就成了老天给她的屋子了。
说穿了,从古至今都是这样,你这里被人拿走了什么,老天总要在别的地方给你补齐。
女鬼就是这样,她的那些怨气在这栋屋子李就消失不见,但是走出屋子,她的怨气就可谓是怨气冲天。
渐渐的,这屋子里就开始“闹鬼”,而当一栋房子里没什么人居住的时候,迟早它就要变成鬼屋——不是吓人的那种普通鬼屋,而是真正的住满了鬼的鬼屋。
何况屋子里还有个女鬼呢!
所以,这三年里,齐跃进母子没来屋子里住,觉得自己算是躲出去了,没给房子一点点儿的人气儿,最终的结果就是这房子里的鬼越聚越多,最后,就成了现在的这个局面。甚至不仅仅是鬼,还有鬼仙也在这屋子里一起——不然那白光哪儿来的?
说是鬼仙也有点儿夸张,其实也是一大仙儿,跟胡大太爷差不多的,被术士害死了,闹了个有法术的魂儿在这里,也跟着一群人死后成了的鬼一起瞎搅和。
得了这么多的信息,再加上君笑跟这些鬼沟通,说了关于自己的那些事情之后,大家瞬间就成了好伙伴,而齐越腾躺在屋里呼呼大睡这种事,也没让这些鬼对他作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来——之前,但凡有人住在这屋子里,只一闭眼,他们就开始闹,要么把人拖出去扔了,要么把人挂在窗口晾着,当然做得最绝的也有几次,真的是险象环生,倒是蛮有趣的。
君笑就坐在一边,听着这些鬼们给他讲述之前他们智斗入住人的丰功伟绩。
最初,齐跃进母子算是住进来了的。那时候的鬼还不多,在房子里原打算跟他们和平共处,只是谁知道,这母子二人太不招鬼待见了,无论是说话做事,也都是带着那种过分的自负——那位工地做饭的小妹鬼做鬼也两年多了,她可不是省油的灯,何况活着时候就总被有钱人瞧不起,这死了难道还要继续受气?于是,第一次鬼玩人就开始了。
第一次还好,也便是把这母子俩晚上睡觉的时候换了个房间,安晓红被挪到了齐跃进的床上去,齐跃进则被挪到了安晓红的床上去。
一天晚上挪一次,挪了三四天,这母子俩是受不了了的,尖叫着开始了奔逃。
所谓的奔逃,并非他们在房子里跑来跑去。那就有点儿太玄幻了,基本上不会发生的——他们也知道了房子的古怪,自然要找人对付这些古怪。
可是,找来的术士没那么大的本事——这房子里的鬼当时也有六七个,术士抓了一个就顾不上另一个,忙得团团转,直到大半夜的时候,把那些符咒纸钱啊都用没了,也就老老实实灰溜溜地走了。
这样,在帝都的一套房子就成了鸡肋。
一百多平米,那么放着难道不浪费?齐跃进还把房子出租过,结果被租房人追到眼前来讨债。
之后他又找了那几个跟他关系好的狱霸来——都说神鬼怕恶人,这狱霸狱霸,在监狱里都是霸王的人物,可谓是恶人中的恶人了吧?可是谁知道,到了晚上,他们迷迷糊糊地支撑不住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却是大清早在电梯里睁开的眼。
再之后,齐跃进又找了警察,还带了枪跟手铐去。结果更惨,这几位大清早是在外面走廊里醒了的,手被自己的手铐给铐在了外面的水管子上,手枪也被拿出来拔下了弹夹,而弹夹却给扔到了抽水马桶里!
就这么一连串的事情让齐跃进再也不敢回去住了,母子俩一商量,只好把这房子先当做仓库来用,其余的便只能另说——这下子,这房子里的鬼可算是解放了一般,再加上这屋子里人来得越来越少,人气儿也越来越淡,那鬼的阴森之气就要增长,便引来了更多的鬼。
现如今,屋子里据说若是半夜都算上的话,一共有四十九个鬼。
七七四十九,在过去,这四十九也不是什么平白无故就出现的数字。
君笑掐了掐手指,略略顺了下天干地支,再看看这房子的风水,也觉得这里的确挺合适这些妖魔鬼怪大聚会的,而此刻,齐越腾还在房间里睡觉,另外的那齐家母子二人还一脸的焦急,等待着他能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来——他们必然是还想要这房子的,只是,房子在尚未建好的时候就给了女鬼了,哪里是他们说出了钱就能买下来的?
从来都是这样,阴私债,跟人民币是没有一毛钱的关系,纵然有钱,可无论多少,也还不起阴私债,虽然这件事中齐家母子二人算是无辜中枪,可实际上,这两个人真的是半点儿不无辜。
因而,君笑倒是想了一个好招法,在心中与那女鬼说道:“要不然,我们演一出戏如何?”
第四十六章
所谓的演一出戏,君笑肯定不是要演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戏了,因而,他借口说做法,实则也是在房间里摆上了倒头饭,又燃上了香火,并非要对这些鬼怪做什么,却是好心给他们些供养。
俗话说的好,人有人路,鬼有鬼道,这人要吃喝拉撒,鬼也得有吃喝拉撒与之相对,只不过这个鬼的事儿吧,没有人的那么不讲究,那碗倒头饭不仅仅是半生不熟,上面插的香火,也是要香头对其往下走。
如若这香是没什么变化那就正常,但实际上,大部分烧香的时候,都是有长有短,而这倒头饭上的香,也一下子给烧成了个三长两短。
君笑指了指香头,开口道:“这边是他们在吃饭了。”
他这话说得真的是很淡定,可是听的人就不淡定了。那听的母子二人是真正心里有鬼的,这之前是感觉得到也就算了,现在不仅仅是感觉得到,还把这案例给活生生摆在眼前了,哪儿能不害怕?
但是害怕又能改变什么?
“大仙儿啊,您可得帮我们这个帮啊!”安晓红忙抓住了君笑的手哀求起来,“这帝都的房子你也知道,多贵——多贵啊!我们母子俩省吃俭用好不容易弄了这么套房子,怎么能说没有就没有……说闹鬼就闹鬼的……这真的是太惨了啊,这可是我们一辈子的积蓄啊!”
君笑心中充满了嘲讽。
这母子俩的“一辈子积蓄”简直是来得有点儿太过容易了,别的不说,就单说房子吧,怎么算也要二百万了,就算是他们那时候没有那么高的放假,一百万也总该有的了,而这么多钱……齐家是有的,可是齐跃进母子却是没有的。
要知道,就算是齐跃进现在的那些做生意的钱,也是从齐家离开的时候拿走的,而并非是他们自己拥有的那一部分。
有些人被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砸下来,知道要感恩,知道要努力地让馅饼再扩大,而有些人,却要埋怨给他馅饼的老天为什么不给他掉下来个金饼,却忘了掉下来的若是金饼,他们的脖子也要给砸断了的,便是什么都没有了。
齐跃进母子便是第二种人,只觉得老天对他们不公,却不觉得自己做了坏事有多糟糕。
君笑也没惯他们毛病,一开口,直接要了上万的好处,但这好处并非是他要的,而是找的老吴——老吴提供的是无穷无尽的好东西,找他要那些所谓的宝贝绝对是轻松容易,且老吴与君笑合作多年,有了生意,他能不关照?
“这……黑狗血这么贵啊?”齐跃进看着那列下来的单子,只是瞄了一眼,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买条黑狗也没这么贵吧?”
君笑则把电话直接给了他,让他跟老吴去说。
老吴跟君笑认识多年,也知道这个人是个哑巴,更知道他是个“会说话”的哑巴,因而,在听到电话里那头有人怪叫说黑狗血那么贵的时候,老吴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人肯定挺神烦的,于是,他也没等对方说话,自己先开口了:“我说小子,你以为我卖的贵啊,你去别处买啊!告诉你,那黑狗血要绝对没有半根杂毛的,一码色的黑,那毛色要又黑又亮,狗要健康,还得靠吃那些辟邪的东西才能让狗血里充满了法术,懂吗你?!嘛也不懂,还叽歪东西贵,告诉你,满帝都也就我这一家卖的,你不买,我还不想卖呢!”
齐跃进马上就有点儿担心了。人嘛,有的就是容易犯贱,你越拿捏着他说话,他反而越软乎,齐跃进就是这么个人。
这种人,对他们不需要客气,客气这种事那是给人的,不是给贱人的。
所以,齐跃进马上就软乎了,声音柔和得不得了:“不是不是,大哥,不是这样的,我就是那么一说……您这么一解释我就懂了,彻底懂了!”
“懂了就行,别瞎掰掰了,把钱给君小子,让他那有钱的对象把他送来拿货吧——你可别来,知道不?你别来!我不想见到你!”
呱唧,电话就撂下了。
君笑解释道:“事情其实不是这样的,那些东西本就不是你们去拿的,你们去碰了,就不灵了。”
齐跃进跟安晓红忙点头。
君笑这才站起来:“我去把越腾叫起来一起去拿东西,你这门也不用锁,若是晚上你们俩怕子啊这里呆着也不用过来了,等取了东西我就直接过来帮你们打扫。还有,你们的赏金是不能少的。”
“有!有有有!”齐跃进忙递过来一张银行卡,“密码是六个0。里面有三万块,大仙儿啊,除了买材料的,其余的都是给您的礼钱,您别嫌礼薄啊!”
君笑点了点头,转身去屋里叫齐越腾。
这显然不够。
君笑的计划是让齐跃进跟他妈变得一文不名,一文不名。
不管是公司还是现金,他们就该是一无所有的——跟他们进城之前一模一样,那个时候,他们还有一栋小草房,还有三亩好良田,还有一头毛驴,还有一方石磨……但现在,他们有的,却是从别人那里得到的,除了别人的好意之外,就是巧取豪夺来的——那些坑门拐骗的手段先不说,就说他们买凶杀人这件事,他们就该知道……一切都是要还回去的,只看是早是晚。
拿着这三万块,君笑也知道这大概就是齐跃进所能支配的现金极限了。
齐跃进开了一家小型的服装辅料公司,实际上只是做个外包中专的,他也就一二十平米的办公室就能办公了,别的也不需要什么,若是要做那些纽扣啊铆钉之类的,他只需要给能做的那些小加工厂打电话,先打了样再给他,他再转交给上头有联系的服装公司就算是成了一半的事儿了。
所以说,齐跃进这就是个皮包公司。
皮包公司,流动资金也不算多,因而,一口气拿出三万来,真的可以说得上是齐跃进能支配的极限——可这远远不够。
注册个公司最少也得十几二十万呢。
君笑把齐越腾叫醒,让他跟自己出去。
齐越腾一言不发跟他往外走,两个人进了电梯,齐越腾仍旧一言不发,而君笑,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跟他说点儿什么才好……谁知,电梯到了地下车库,发出“叮”的一声的那一瞬间,齐越腾转手就把君笑拉住,也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把就抱住了他。
“……”君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齐越腾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处。
君笑的颈窝处不是有那么明显的凹陷,他的骨头可以说比较小,大约是这身体原本的主人小时候吃得不好也没发育起来,骨头架子似乎本来就小一些的,可是骨头架子小的人,手感总是要好一点,至少抱着的时候不会被硌住。
而且齐越腾还记得他们小时候讨论的一个问题。
那时候他们俩都是十四岁。
懵懵懂懂的年纪,齐越腾看了那些恋爱的片子,也想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小舅舅,你说,为什么都是一男一女在一起呢?两个女的跟两个男的就不能在一起了?”
“不能吧?”君笑从作业之中抬起头看他,“不都是这么说的嘛,娶媳妇儿娶媳妇儿,媳妇这俩字,都是女字旁。”
“那说得也对……可是我觉得这么说还是解释不了啊!”齐越腾研究了好几天,终有一天,什神秘兮兮地把他拖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为什么都是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在一起的了,我明白了!”齐越腾伸出手去一把抱住了他,用力把两个人单薄的胸膛贴紧了,“怎么样?紧不紧?”
“放开……你干嘛呢?”他拍了拍齐越腾,就如同现在他拍他的节奏。
“就是因为这个啊!两个男的在一起贴得太近了,两个女的在一起又贴不到一起去!”齐越腾想着自己这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乐呵呵的在他嘴边亲了一口,亲得很轻,轻得就像是羽毛拂过眼睑,“不过贴地紧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我喜欢跟你贴得紧一点……贴在一起,我能听到你的心跳。”
也许,也就是那时候起,他们两个就开始不甚明了的爱情,只是在十七岁的时候,这份感情被摆了上来,然后……戛然而止。
齐越腾叹了口气:“你就是他,我知道……你不想再跟我在一起了,我也知道,我是疯了不是傻了,我真不是傻了!”
听着他的话,君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若是就当我们之前不认识呢?当我们不认识,当没有过之前的那些,你是你,我是我,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君笑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他:“如果没有之前的那些,你会注意到我吗?”
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他们进入了一个死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