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再怎么模仿都不像的。”詹游垂着眸子笑道,“我想,世界上只有他一个。”
而他,只要他一个。
杜纪看着詹游,开始明白他所说的话。对于完美主义者的詹游,任何一点瑕疵对他来说都是折磨,龟毛又较真的个性注定了他在恋情上的挑剔。
只要他,非他不可。
这种说起来矫情却又相当符合詹游。
他能明白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他也有了相同的感觉。
最美的事情,就是想起他。
所以,其他人,付出再多的努力,也不可动摇他无法取代的位置。
“只要我肯努力的话,你会接受我的……”胡梨抬起头看着他。
詹游低着头看她,手悄悄握住身后眼神冰冷地看着两人的杜纪。
杜纪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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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游低着头看她,手悄悄握住身后眼神冰冷地看着两人的杜纪。
杜纪吃醋了。
因为詹游在胡梨身上看到曾经同样饱受折磨的自己。
胡梨,从大学开始就拼尽全力向詹游靠近,反复挣扎了六年,看着他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接连不断地换着,希望一点一点地被消磨,爱意却积累成山,越不过去,也背不起来。
“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詹游看着她,投下了一颗致命的炸弹,“从大学开始,我只想待在喜欢的人的身边罢了。”
“你在说什么啊,待在喜欢的人身边?你哪有……”
胡梨扯着笑,后退了两步,疯狂地回忆詹游身边的人。哪有这样的人啊!从大学开始,一直在他身边的人,只有一个人……
是杜纪。
胡梨的目光,从詹游身上,缓缓地,移动到杜纪。
“虽然很对不起那些女朋友们,”詹游轻声地说,“和她们交往,是因为她们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是……”胡梨脸色煞白。
是杜纪的女朋友。
“难道……”胡梨不可置信地看着詹游,脑中拼命否定那个最不可能的想法。
那种荒唐可笑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詹游身上——
她祈求詹游快点否认,然而詹游却缓缓地点头了。
“嗯,我是喜欢着杜纪的。”
胡梨的眼睛,瞬间睁大。
蠢笨,做事不靠谱,整天说‘打扫这种事当然是老婆做的’,天然黑,妒忌心很强的人——
是杜纪。
除了他,没有别人。
是杜纪。
“你、你在开玩笑吧?”詹游绝对是为了拒绝她,而编造出的,谎言。
詹游的声音带着暖意,柔和得如同四月的春风,他的眼神,是只有爱慕时才会出现的,依赖、束缚、和占有欲,“我喜欢他,喜欢了十二年了。”
詹游看着杜纪,虔诚地低语。
四月的春风,带来万物的复苏。风浅浅地吹拂,卷起淡淡的青草花香,连阳光都乘着醉人的温暖,明亮而柔和。
“从初中开始。”
他的一句话,将胡梨打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不可能……”
她看向詹游身后的杜纪,唇边浮起笑容,手轻轻地,拉住了詹游的衣袖。
眼中的笑意,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带着略微的讽刺,十分的确定和自负,还有安定的有恃无恐。对了,那晚他也是这么笑着,靠在她耳边说——
胡梨,即使詹游不喜欢水扬,他也不会喜欢你的。
原来,因为他早就知道,詹游喜欢的人是他,才会如此的信誓旦旦。
每个女人都想得到詹游,但注定谁都与他无缘。
杜纪,得到了詹游唯一的垂青。
从一开始,她就输了。
“纠正一句话吧。”杜纪的指尖顺着詹游的袖子划下来,勾住了他的纤长的手指,“不是迟了一年,而是六年。”
“对不起,一直以来让你以为詹游喜欢清高的女生。”杜纪老老实实地道歉,抬眼那一抹神色却是带了嘲讽,黰黑的眼睛深处泄露零星的……妒忌。
他往詹游旁边靠了靠,“不过其实你也感觉到了吧,清高的人,指的是詹游。”
她犯了个错误,全盘皆输。
将杜纪喜欢的人当作詹游喜欢的人,然而杜纪其实只喜欢詹游而已,正如,詹游只喜欢杜纪一个人。
胡梨的脸失了血色,看着詹游,“游,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对我不公平吗?”
公平?
詹游转过头看了杜纪一阵,扬起了笑。
“我大三时,和阿纪看过《等待戈多》,他整场电影都在笑里面的人傻逼,还有笑把荒诞剧当成催泪剧看的我。”詹游笑了笑,说起毫无关系的另一件事,“没有等到戈多,戈多从来没有出现,太荒诞了。”
杜纪猛然抬头看着詹游。
他记得……笑得差点岔了气的等待戈多,因为完全看不明白。但是当时,詹游看着看着忽然搂住自己,应该是哭了。
“那种无望的等待,就像等待阿纪一样。”
昏黄的火光,成了他在黑暗中的全部希望。
“所以说,是相同的。”
从来没有所谓的公平与否,处在近乎绝望中的詹游,也只能等下去。
她错了。
她不甘、她痛苦,因为她攥紧手里的筹码,眼睁睁地看着后面来的人插队到自己前面。可是爱情不是排队买票,没有先来后到。是的,他何德何能,让詹游青眼有加。
胡梨咬着牙,看着两人,“可是你们……你们这样是没有未来的。”
“为什么?”
“因为,你们都是男人啊!”
杜纪嘴一撇:“那又怎么样?”
“至少中国是不会允许结婚的。”
“没关系啊。”
“即使是你父亲不在意,詹游呢?”胡梨笑了笑,“詹游他家人不会希望他一直不结婚吧?那时候你们会怎么办呢?”
“到时候再说呗……”杜纪这几天也有想过这些事,但是还是不想在气势上输人。
詹游一直没发话,听到这里,开口道:“我会结婚的。”
“!?”杜纪一梗,慢慢地,充满着恶意地看向詹游。
平时拆他台就算了,这种时候搭什么话。可是当他看到詹游时,他愣住了。
“阿纪,我在说真话。”
他看向詹游,从对方认真诚恳的眼神中,他知道了,詹游真的没有开玩笑。那一刻,杜纪从头到脚都是冰冷的。
“你他妈在耍我是吧?!”杜纪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紧接着一拳打在詹游的肩上。
来势又凶又狠,快要碰到詹游时又泄了力,垂落在腿边,红着眼睛看着詹游,虽然倔强不想认输,但是语气间还是透了些委屈:“随便你。”
詹游刚要说话,他又补了一句:“我找我哥玩去!”
于是詹游在胡梨惊诧的目光中,将逃跑的杜纪抓回来,压在墙上,在他的唇上用力咬了一口。
“阿纪的脾气越来越坏了。”詹游将他扯进自己的怀里,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还往他脖子吹了口气。
“詹游我操。你妈!少来这套!”杜纪被压在他胸前,动弹不得,嘴上虽然不饶人,眼泪刷地出来了。
因为天气开始回暖了,詹游穿着简单的衬衫,湿意很快就渗入了。扶着杜纪的腰的手一僵,他唇边的笑意顿住,“你,哭了?”
“没有。”越是这么说,眼泪掉得越厉害,连肩膀都一抽一抽地,看起来可怜得很。
妈的,自从老妈去世后就没想过依赖过谁,暗恋詹游暗恋了十二年,大学四年加工作四年早就习惯詹游在身边,所以上次以为詹游死了还悲痛欲绝地掉了泪,现在忽然跟他说什么要结婚,能不哭么!
“对不起。”詹游侧过头轻轻亲吻他的头发,“没想到阿纪反应这么大。”
“那你就不要这么早跟我说这些事情啊!”杜纪带着哭腔的声音软软的,听得詹游心都化了,他揪着詹游的衣服,哭得一塌糊涂,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詹游,大混蛋!”
眼睛红红的不说,眼泪还接连不断地往下,原本杜纪的容貌就像高中生,这样一来詹游负罪感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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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红红的不说,眼泪还接连不断地往下,原本杜纪的容貌就像高中生,这样一来詹游负罪感更重了。
还说“这么早跟他说”,意思不就是让他多骗他久一些。阿纪到底对他多没信心啊……
“……哎。”詹游心一狠,又将可怜又可爱的杜纪压回怀里。
看着就想犯罪。
“胡梨,你记不记得,毕业之前学校有去美国的名额。”詹游抱着杜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呃,记得啊……可是你没有报。”胡梨站在一旁看了很久,忽然被点名,愣了神。
大学时她还替詹游觉得可惜,现在她明白了,詹游是为了待在杜纪身边才放弃的吧。
“因为想申请的省要求25岁以上,去年才能申请到。”詹游抱着杜纪,加上刚惹哭了杜纪,心情很好,连带着被他搂着的杜纪都能感受到他在冒小花花,“雇主的offer也拿到了,雅思在大学就过了,现在只差阿纪了。”
“你在说什……”杜纪刚抬起头又被詹游压下去。
而胡梨缓缓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该不会……”
“阿纪,抱歉呐,我以前怂恿你去现在这个公司是因为在要求的职业分类中的。”他蹭了蹭杜纪,讨好地放软语气。
“你在说什么啊?!”杜纪皱着眉,不爽他一直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的。
“游,你不报学校那边,是因为美国……”胡梨反应过来,说到一半捂着唇,说不下去了。
詹游笑得很欢,使劲地搂杜纪,“是啊,所以我申请了加拿大。”
“啊?!我怎么不知道?!你去那地方干嘛!”杜纪用力抬头,瞪着詹游大声说道。
“因为阿纪之前把‘再见温哥华’读成‘再见温华哥’。”詹游说起这件糗事,顶着杜纪巨大的压力笑了起来。
“不许笑啊混蛋!扯什么乱七八糟的!”杜纪用力掐他的腰,“为什么要移民加拿大啊?”
詹游笑而不语,胡梨看了他们一会,指甲掐着掌心的肉,轻声开口:“申请加拿大而不报美国,是因为,加拿大允许同性恋结婚吧?”
“诶?!”杜纪拼命看詹游,希望他否认,“喂喂,肯定因为那边发展比较好才……”
詹游点头,“嗯,是这样的。”
“……!”杜纪愣住。
“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胡梨晃了晃,甚至有些站不稳,她怔怔地看着詹游,“难道我在你心里,连一席之地也没有?”
詹游抬眼看着她,带着歉意地笑着,然后,缓缓地点了头。
“从十二年前开始,我的心里,只有阿纪一人。”
杜纪轻轻闭上了眼睛,眼泪从脸颊滑落下来,他把脸埋在詹游肩膀上。
若说有什么打动他的情话,也许大抵如此。
虔诚而残忍的,独独满足了他的妒忌心理。
“阿纪。”听到詹游低声唤他,他抬起头,见詹游一副等着他决定的样子。
“那我怎么办?”杜纪想到自己垫底的英语,默默鞠了一把泪。
“配偶或者同居一年的伴侣可以作为家属带出去啊。”詹游考虑得很周全,对答如流。
“……哎?”杜纪抹了泪,觉得正在抱着他的这人很可怕啊。
这么说来,杜纪在脑中浮现出詹游的人生规划:1、大学认真学习当学霸,勾搭杜纪,顺带拐带杜纪的各色女友;2、毕业后参加满足加拿大技术移民的职业技能类型;3、25岁达到要求年龄,申请;4、顺便把杜纪拐到手,同居。5、同居一年,带着伴侣杜纪移民?!(虽然他不知道该怎么计算,他都和詹游同居八年了)
从以前开始杜纪就既崇拜又害怕这些目的性明确并且认真执行的人,巧的是他现在的同居人就是这么个人,还步步为营地把他带回家了。
绕过已经石化了的胡梨,两人走了出去。
杜纪悄悄在詹游耳边问道:“我刚才跟你说的,你的人生规划对不?”
“嗯,阿纪真棒。”詹游在他的脸上香了一口。
“说了只能在房间里亲啊!”他蹦起来打詹游的头。
“阿纪居然哭了,真可爱。”詹游圈住他的脖子,声音很轻,“对不起,以后都不会再惹你哭了。”
杜纪不动声色地往他靠了靠,垂下头,“我以为你……毕竟你也有你的压力。”
“虽然不想说,其实我也会想,有一天你会不会和女人结婚。”杜纪笑了笑,“跟你在确定关系不久,不过怎么说我们作为普通关系共同生活了八年了,以前没有察觉,认清楚了之后……”
杜纪抬起眼眸,黑眸中闪过亮色,笑着看着詹游,“没办法离开你了。”
一记直球把詹游打得失血。
他把杜纪搂在怀里,杜纪叹了口气,詹游现在越来越黏他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用手捅了捅詹游的腰,“人生规划?水扬是怎么回事?”
言下之意是既然做了人生规划,为什么会下毒谋杀水扬。
“遇到了阿纪,哪有什么人生规划。”他停下来,拨开他额前的碎发,轻吻他的额头,眼中含着笑意,“原本想骗你说,阿纪你打乱了我的计划……事实上,自从碰到你,后面的十二年随着个人欲望来走,我想以后也是。”
“那我以后,会管你的。”杜纪半抬起头,注视着詹游。
“阿纪挑起来的,本来就要负责。”
詹游松开他,和他十指相扣,琥珀色的眼眸中带着纵容和深情,“Marryme.”
杜纪刚想装作听不懂逃避,詹游向他靠近,四目相对。
“跟我结婚吧。”
他已经等待戈多,等了足足十二年了。
杜纪愣了两秒,点头道:“好啊。”
这两秒,是回忆的两秒,是十二年凝缩的两秒。
误入的少年。失神的惊艳,四目相对的悸动,昏暗迷失的亲吻,矛盾的逃离,从此午夜回廊再也摆脱不了的缠绵。
与他长期相处,无需谨慎的亲密,并由此生出的默契,刻下了独一无二的,专属于詹游的标识。
被用最温和的方法,粗暴地在他心中扎根,唤起他对詹游埋藏至深的记忆,不可抗拒地占有他的全部。
他望着詹游,眼底有浅浅的清波游动,带着些许茫然。仿佛是,最初时,在昏暗的酒吧,仰着头凝视调酒的少年。他的眼中漾着隐约的憧憬,恋慕翻腾汹涌着,将他淹没。
他看着眼前向他微笑的男人,琥珀色的眼眸已经带上了些沧桑,恍惚间想起那年,清高冷淡的少年含蓄地绽开微笑,低声地说,“我也喜欢”。
杜纪十四岁认识的他,二十六岁,他向他求婚。至今已经十二年,这十二年,詹游不择手段,浪掷青春,陷入身不由己的赌博,他用忍耐赌明天。他疯狂、执着、挣扎、痴缠,摇尾乞怜只为博得自己若无其事地轻轻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