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正骑在李见碧身上款摆腰肢,不料范安去而复返,心中又惊又恼,抬眼看着他,眼中丝毫没有羞耻之色。反倒李见碧侧过了头,紧抓着身下的衣袍,用尽了气力想往身上揽盖。
范安走过去一把拽住了那女子的胳膊,用力将她推了开去。那女子跌落在一旁,抬头竟恶狠狠斥道:“你是什么人!敢惊扰李大人的好事?!”
范安没理她,扶起李见碧坐起来拍了拍脸,唤道李大人,李大人?李见碧睁开眼睛看他,全身软若无骨,张口说着不知什么话。范安俯耳下去在他唇边,才听清他道:“杀……了……这个……女人……”
那女子见势不妙,当即啊地大喊了一声,站起来竟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李大人你不要这样!”她心知事情败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要令众人都知道她与李见碧在此苟合,要污李见碧奸银之罪。
范安胆大心快,当下连忙上去抓住了那女子捂住了她的嘴。那屋中四处散落着纱衣红带,范安随手抓了当成绳子将那女子乱绑了一通,又揉了一片破布将那女子的嘴巴给堵上了。
屋外正唱着大戏,喧锣莺歌,这戏子刚喊的那几句似乎没什么人听见。
范安扯下一旁的帘绳,将那女子又捆了一道。那女子奋力挣扎,冷不丁从范安手中一脱,身体猛地跌了下去,头正磕在旁边的红木梨上,当下竟晕了过去。
范安愣了一会,但这时候哪有功夫管她阿。他回来扶起李见碧,抚了抚他已散乱的头发,心下极为欣喜地道:“我就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就知道你不是自愿在此与别人做这种事……”他说着就要哽咽起来了,“你是碧叶芍花般的人物,我第一次见便知道了,我不会看错眼。”
李见碧被他一丝不挂地抱在怀里,心中急得要死。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范平秋!还有功夫在这伤春悲秋倾诉衷肠,他现下欲火焚身,难受得就要死了!这人倒是快想个办法反他弄出屋去,若再撞进来一个人,他有十张嘴怕也说不清。
范安正抱着他哭泣,冷不丁被李见碧扯住了头发。听得李见碧轻道:“水……”他才清醒过来,忙不迭拿过了屋中茶几上的水壶,李见碧看着他动作摇了摇头,轻道:“别用壶里的水……用那戏子洗脸的水……”
李见碧是怕壶里的水有毒,屏风后的盥架边有未用的清水,范安舀了一壶,回来扶着李见碧,就着他的唇慢慢灌了进去。
李见碧倚在他怀里,张嘴慢慢喝着。范安静静看着,眼神情不自禁飘了起来……李见碧中了迷药和媚药,此时全身赤裸地倚在范安怀里,雪白的身体泛着潮红,雪上桃花般令人神乱心醉,凤眼迷离,长睫轻颤着,如千万羽毛撩拨着范安的心,令他蠢蠢欲动,就要把持不住了。
李见碧喝了整整一壶水,喘了口气才发现范安眼色有些不对劲。他心里咣铛一声,才记起这人有龙阳之好,这会看着自己身体,脑子不知在想什么龌蹉无耻的事呢!
他身体难受,心下更为气恼,伸手扯过一旁的袍衣想要穿上,奈何药力未退,连抓东西气力都没有。
范安虽有色心,却不见得有这个色胆。见李见碧要穿衣,忙道我来帮你。他说着拉过散落在旁边的衣物,扶着李见碧一件件将他穿了回去。他心里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要冷静沉着,淡定从容……便在这样想的时候,鼻间一凉,突有一道冷冰冰的水滑了下来,范安还没反应过来,随手抹了一抹,一看才知是鼻血。
他脸嘭地红了起来,怀里的李见碧瞧他的模样,真恨不得抓起脚边的匕首一刀先捅死了他!
范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突轻声道:“李大人……”李见碧看着他,喘着气斥道:“干什么……还不快把我衣服穿上……”他话音未落却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这范安竟用手握住了他的下身!
李见碧不可置地看着他,斥道你干什么!他心中悲愤羞耻,脸颊殷红如映花春水,情欲难抑,脸上没了平日的从容,映在范安眼里,乱慌可怜,真是难以想像的模样。他三魂主魄都似被抽离了身体,忘了自己的胆是有多大了,他手间动了动,将李见碧更紧地抱在了怀里,压抑着声音道:“我帮你弄出来,你中了媚药,不释放出来,怎么会好呢……”
李见碧被他按在怀里动弹不得,心下羞耻难抑,奋力挣扎了几下,但终究敌不过下半身的销魂滋味慢慢软了身子,他眼中溢着眼泪,难以控制地发出了呻吟声。这声音落在范安耳里,令他魂飞天外,都要忘了身在何处。他抱着李见碧,喃喃唤道李大人……手下动作越发快了起来。
李见碧紧闭着眼睛,心下想着要是能活着出去,非得灭了范平秋不可!他想着这样狠毒的事,却忍不住在范安怀里仰起了头,那情潮如洪,明明已到尽头,却怎么也释放不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媚药阿……李见碧紧抓着范安背心,难受得咬破了嘴唇。范安瞧唇上的鲜血,朦胧灯光下如花汁香液,他心神一荡,忍不住俯下身去吻住了李见碧的双唇。
李见碧猛地睁开了眼睛,下意识侧过了头。“蠢货……”他口中呻吟不断,闭了一会眼,道:“我饶不了你……”
范安亲了亲他的唇,颇有苦涩地道:“我现在停手,你也饶不了我……”他说着扳过李见碧的脸,又在他颈间亲了亲。
此时突从门外传过嗒嗒的敲门声,听得一女子的声音道:“沈姐姐,你妆可画好了么?下一出请仙台,该你上场了。”
李见碧咬了咬手指,身子一阵痉挛般地颤抖,下身才释放了出来。他急喘了两口气,才觉得身子轻了许多,气力也慢慢回来了。范安从他身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替他系好了腰束。
那门外的戏女久不见里头回应,便推了推门,那门闩被范安合上了,一时推不开,那人只得又敲了敲,更大声地唤道:“沈姐姐!沈姐姐!”
李见碧抬手抓住范安的胸襟,斥道:“蠢货……别管我了,快去将这戏女藏到衣橱里去!”
28、劫数
范安正替他绑着束腰,冷不丁却被李见碧弯起膝盖顶了出去。“叫你别管我先把这女人藏好!你听不到么?!”范安被他顶得一屁股跌落在地,这李大人刚喘回一口气力就这样恶狠狠地对他了,眼神严厉,浑身长刺,哪里还有方才在他怀里迷离情欲的模样啊。
那门外的女子喊了几声,见里间没人回应,转身竟走开了。
李见碧道:“她还会回来的。”
范安抹了抹额上的汗珠撑手站了起来,这屋里的东西琳琅陈杂,但要藏下一个人却是不易。他抬头看了看帘后的衣橱,大小倒是可以塞下一个人。当下时刻不容耽搁,范安将那里面的戏衣被褥扯出来空出一方空间,将椅子边还在晕迷的戏女抱了进去。
他刚将脚边的衣服重新铺好,那门口果然又响起脚步声。有人摇了摇门,唤了声沈小姐,片刻之后只闻砰地一声,竟准备强行破门而入了。
范安连忙将那衣橱关上,见旁边放着一把银锁,随手抓起来往橱环上扣。他身后的李见碧已扶着一旁的椅子站了起来,手抓着胸襟,跌跌撞撞径直朝禄台的窗户走了过去。
李见碧今天是跳进了梁业年挖好的坑里,还好有范平秋在,不至于赤身裸体地被人抓奸在床。但现下情形若不赶紧脱身,等别人撞进来,要他如何解释自己这副衣衫凌乱的模样,衣橱里的戏女若被人发现了,他纵然满身长着嘴,怕也说不清。
范安转头看到李见碧,说大人你要干嘛啊?他这样问的时候,那李见碧已一手推开了窗柩,范安下疑惑着,但见他身子往外一探,竟是准备从这窗口跳下去了!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扑过去抓住李见碧。“大人你做什么呀!”他抱着李见碧哭道,“你可别干傻事,有什么想不开的啊!”李见碧被他箍得一口气上不来,使劲拧身挣开了他。这蠢货,现下不跳窗,还有别的方法吗!
“大人你三思,这窗户距地三丈有余,跳下去不死也残了。”范安抱着他哭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万万不可冲动!”李见碧哪肯听他的,挣不脱他,情急之下起脚便踹了范安一脚,不想那范安仰跌出去还拽着他的靴子,李见碧一个没站稳,直直连人栽在了范安身上。
此时屋门咣铛一声,竟被人给撞开了。
走进来的人果然是梁业年,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内阁辅官居,他一眼见到窗下压着的两人,连忙大声惊呼道:“哎哟李大人!你怎的在这?!我们遍寻不得你,没想到你与这戏子在……”他边说边走近了,借着窗外的宫灯红光,才看清了李见碧底下的人,他身子猛地顿了一顿,满脸细纹都扭曲了起来,“范……范大人?”
梁业年道:“范平秋!你怎会在这?!”
范安躺在地上仰头看了一眼梁业年,连忙挣着身子站了起来。李见碧瘫倒在墙椅上,大怒大惊之下,心口绞痛,几乎站不起来了。
此时门外一静,众人屏息让路,范安一抬眼,竟见皇帝走了进来!
这梁业年精心安排了这一出好戏,方才敲门时就令人去小声报告了刘熙,说是听到禄台上有人喊救命,好像是出了什么事。刘熙闻言皱了眉,寻了个借口从皇太后身边走开,一路由人指引便往这屋里来了。
这梁业年本是想让众人看看李见碧与戏女苟合的丑事,不想捉奸在床,另一个却不是戏女,而是大宣刑部尚书范平秋。
这情形连梁业年都要看不明白了,他眼睛朝屋里四扫了一翻,问:“这屋里的戏女呢?”范安嘴里呃了一声,道:“大人说什么戏女……这屋里只有我和李大人呢。”他说着下意识拢了扰衣襟,手还紧了紧裤腰带。
那刘熙慢步上前来,宫婢点亮了屋中的六角犀灯。李见碧心道此劫难渡,手间用力,撑着椅子把手站了起来。那屋外陆续走进来御史台的几个佥都侍郞,见着这情景都愣住了。
李见碧衣衫不整,黑发披散着,头上的玉冠都不见了,素日白晳的肤色泛着潮红,双唇水润红肿,微喘着气息,一看就是春药在身。旁边的范安衣着倒显齐整,但衣宽发松,满脸愧色,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刘熙瞧了两人一眼,心中惊骇了一阵,问:“你们两个……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这皇太后八十大寿,你们两个大宣肱骨这骨,可不要跟我说在此行什么巫山云雨之事!
范安嘴里呃了一声,斜眼去瞧李见碧,纵然他平日油嘴滑舌颇有急智,但现下情形,叫他如何解释得通啊。他正斟酌的功夫,内阁李长川大斥了一声:“范平秋!皇上问你话呢!还不回答!”
范安被他吼得吓了一跳,慢慢道:“啊……是这样……下官方才在楼下的时候,看到李大人进了这屋,我想与李大人说几句,所以就跟了进来,然后不小心看到……呃……”他说到此处咽了咽口水,不知下面的该如何编排了!
他正无措的时候,那御史如的白侍郎突然大声斥道:“好你个范平秋!我早看出你不是个东西!全朝的人都知道你有龙阳之好,早对李大人心怀不轨,今日皇太后八十大寿,你寻了个时机,竟敢在此强了李大人!!”
众人都被他这一喝惊得吸了口凉气,范安张着嘴,看着满脸正气的白侍郎,屏息着就快一口气上不来了!好你个白陈平!你要救你家李大人,也不用这样一脚踩死了我吧!
众人闻言齐唰唰地盯着范安,范安脸都了吓得白了。刘熙皱眉看了一眼,心中犹疑。“是这么回事吗?”他不敢相信平日老实憨厚的范安,竟有这个胆子,“你但说无妨,朕在此,决不会冤枉了你。”
范安抚了抚胸口,低头斜看了一李见碧,他若是将真实所见如实奉告,无异推李见碧入黄河,这可是捞上来都洗不清的事啊。但他又不敢担了QJ李大人的罪名,李见碧身为兰台之首,职高权重,有这贼心已是杀头大罪,何况真把人弄成这副样子!
他左右为难,又找不到别的通路,内里急得都快吐出血来了。
“没有这回事……”一旁许久不语的李见碧突然开口说话,“臣与范大人是两情相悦,情不自禁。罪责在臣,望陛下先饶了范大人这一回吧……”
话音一落,众人都静默了。别说众臣,就连一向波澜不惊的刘熙都忍不住抽抽!这真是乾坤倒转,母猪上树,到底倒饬了什么样的风水,竟会发生这种奇葩难解的事情!
范安静站着,忍不住泣了一声,那声音听上去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
刘熙看着李见碧,张嘴啊了一声,好像一瞬间被塞进了一筐咸菜,堵在胃里,哽在喉间,令人消化不了,平复不得。他内里十分恼火,却不知该说什么,伸手指了指李见碧,道:“今日皇太后大寿,朕不想说什么,明日书房再说!”
刘熙说完便出了屋门,粱业年在门槛回头看了范安一眼,也跟着出去了。剩下一干内阁与御史台的人干站了一会。
李见碧这才拢了拢衣襟,将腰束慢慢绑好了。范安将地上的玉冠拾起来递给他,他伸手接过将头发随意挽了挽,面容平静,气息平稳,却是不看一眼范安。
范安瞧他的模样,试着伸手想来扶他,不想李见碧突然侧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吓得范安忙不迭缩回了手。
29、风满楼
范安怔怔站在原地,眼看着李见碧由一众侍御史扶着下楼去了。屋中还零星站着几个看热闹的大臣,满眼惊奇地看着李见碧离开,回过眼来又来打量范安。
朝中人都道李见碧的眼光高过天际,满京城的名门闺秀没一个看得上眼。他言行端正,从未听说有什么龙阳之好,这上任未满一年的刑部尚书到底是什么来头,竟得了御史李大人的青睐。
真是生生将一颗有名的直松掰成了弯树,好本事啊……
范安咽了咽口水,抬起袖子慢慢遮住了脸,他扫视了一眼众人,呵呵干笑了几声,忙不迭也跑了。
他魂不守舍地回到戏台下,旁边的萧大学士说方才圣上和一干众臣往禄台去了一会,发生了什么事吗?范安嗯嗯啊啊了一会,说没事儿。他脑中想着李见碧说“臣与范大人是两情相悦”的情景,心里思潮澎湃,不知是惊的还是喜得,手上额上不停也冒出一阵阵热汗。
那梁业年与李见碧都在他前一排不远处坐着,陪着圣上静静看戏,倒浑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直到台上的点仙录演完了,又唱了出百花献寿,红幕落下,皇太后才起了身。众臣恭送皇帝与皇太后出了听鹂院,回到台前相互告辞,陆续便要散了。
范安的眼光一直随着李见碧,无奈那人身边总围着别人,害得他不敢上前倾诉几句。今天禄台的事多少眼睛看到了,待到明日,必定传得尽人皆知。他范安皮糙肉厚脸丢得习惯了,不怕别人背后指指点点,但兰台之首李见碧,素以清正贤德闻名朝中,流言闲语一朝汹涌起来,这人可要怎么招架?
其实范安心里何曾不明白,两情相悦只是个不得已的说词。当时自己在圣上面前被人逼问,这人大概是怕自己一时心慌,捅出了他与那戏子的事,才急急替自己找了这么条退路。
既然是李见碧找的退路,之后要如何走,就看李见碧的本事了。他范安本来一无所有,任何事,只要别要了他的命,罚俸、贬黜或者罢官,于他来说都不算大事,何况是为了他的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