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沈良人。
那日丹青被龙琼锦在光天化日下拉回了承乾殿,这事儿传遍了后宫,而这还不算完,那太监入了承乾殿便一直没有出来,到了现在后宫里的人还在猜测这太监是谁,跟皇上又是什么关系呢。
沈良人虽然当初听从了自己身边宫娥的意见,没有当时就找来,不过过了些许日子,那太监还是没有从承乾殿内出来,沈良人就坐不住了。
这下子,不管宫娥再怎么劝沈良人,沈良人都执意要到承乾殿来。承乾殿不准外人进来的旨意是早就下的,而这个时候沈良人也顾不得这个了,在承乾殿门处要求见皇上,得到皇上不在的消息,沈良人便更要进来了,这下子找那太监不是更容易了?
守在门口的侍卫们可就为难了,放吧,皇上可是下了命令不准其他人进入的,不放吧,谁不知道沈良人现在是后宫最受宠的妃子?况且这沈良人的肚子中还怀着龙种,如果沈良人执意要闯入承乾殿,侍卫们也不好动手拦着就是了。
而出现在屋子门口的丹青,更是让沈良人怒火中烧,不管侍卫的阻拦,推开侍卫就往里面冲过来。
“你是什么人?竟然呆在皇上的寝宫里?”
丹青侧着头看着沈良人急冲冲的走到自己的面前,感到有些好笑,听到沈良人的问话,丹青也没有回答。
等到沈良人走到丹青面前,见到沈良人跟自己太近了,丹青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本良人问你呢!你是谁?”
丹青的目光落在沈良人的身后,目光迷离,是啊,自己是谁呢?或者说,在龙琼锦的身边,自己又是什么身份?沈良人问自己是谁,可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又怎么回答她呢?
“问你呢?你没有听到吗?”沈良人上前猛地推了丹青一下,丹青被沈良人推了个趔趄。如此,丹青才回过神对上了沈良人的眼睛。
忽的,就对沈良人产生了怨恨感。站在自己眼前的女人,凭什么来对自己大呼小叫?自己住进承乾殿里,难道是自己想的吗?是自己愿意的吗?
——好吧,其实这都是对于龙琼锦的怨念。
丹青不会忘记,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自己听说过的那个最受宠的妃子,如今肚子里还有龙琼锦的孩子,那个时候,自己和龙琼锦之间在一起也没有多长时间吧,龙琼锦竟然就已经宠上了另外一个妃子了吗?多么讽刺啊。
“那你又是谁?”丹青平静的问道。
沈良人怒目而视:“本良人是沈良人,是皇上的宠妃,你见到本良人,竟然不行礼吗?”
丹青不屑的撇撇嘴,行礼?如果是之前见到了沈良人,丹青自然会行礼,会守规矩,不过如今还守什么规矩?自己看到龙琼锦都不行礼,别说是一个良人了。
看着丹青不屑的表情,沈良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性子向来骄纵的沈良人又是几个大步,走到丹青面前,伸出带着指套的右手,就要朝着丹青的脸上打去。
现在什么都不在乎的丹青,当然不会让沈良人真的打到自己,因此当沈良人的手眼看着就要打到丹青的脸上时,丹青下意识的推开了沈良人,而沈良人却是一个站不稳,摔倒在地,而这一幕,又恰巧被走到门口的龙琼锦瞧见了。
丹青见到龙琼锦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也是一愣,不过马上别过了眼去,看着地面,倔强的站在原地不动。然而心中不是不绝望的,这下子,龙琼锦会更加生气了吧,然而在绝望的同时,丹青却又松了口气,这样有了了结也好,省得弄得自己一直都不自在。
被丹青推到在地的沈良人自然也是看到了皇上,再加上腹中剧痛难忍,沈良人大声叫道:“皇上,皇上,臣妾的肚子好痛,肚子好痛啊!都是这个该死的太监推了臣妾啊,皇上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龙琼锦阴沉不定的看着不看自己的丹青,恍若没有听到沈良人的声音。
刚刚跟在龙琼锦身后走进来的魏富颇有些诧异的看了看丹青,又看了看地上正在哭诉个不停的沈良人。在沈良人身边,还有贴身侍女蹲在沈良人边上想要扶起沈良人。
“哎呀,皇上,主子流了好多的血啊!”那宫女突然喊道。
龙琼锦似才回过了神,皱着眉沉声道:“魏富,去叫御医。来人啊,将沈良人送到偏殿去。”
之后沈良人再喊了什么,龙琼锦和丹青也没有留心去听,魏富最后一个离开时,犹豫了一下,还是关上了门。
丹青一直立在原地,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龙琼锦站在等了好久,见丹青还是一动不动,最终叹了口气,走到丹青身边,一把抱住了丹青。
丹青浑身变得僵硬。
“你以为我……朕会怎么做?”龙琼锦淡淡的说道,“为了沈良人怪罪你,甚至杀了你?”
丹青沉默了好久,最后才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龙琼锦趴在丹青的肩上闷声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丹青恼羞成怒的推开了龙琼锦:“你笑什么?”
龙琼锦眼含笑意:“没什么,就是……恩,你好久没跟朕说话了呢。”
丹青一怔,别过头去。
龙琼锦也不在意,硬拉着丹青坐到了床上:“你是不是还在怪朕?可是这些日子你在朕怀里睡觉,睡得可是很沉的呢。”
丹青的脸有点红了。
“不过话说回来,不是朕应该生气吗?可是为什么这些日子,朕瞧你倒是比朕还生气呢。”
丹青盯着地面:“……我没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理朕?”
“……我只是伤心而已。”丹青低声道,“你明明说过不会骗我的……可是你还是骗了我。”
龙琼锦心虚了,是了,不就是因为这个才这么纵容丹青的嘛,要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低声下气的一直都是自己。
龙琼锦不想在丹青的眼中看到不快乐,看到悲伤,看到绝望,看到……生无可恋。
然而即使这样,龙琼锦还是说不出口“朕错了。”这样的话,一边是在意的人,另一边是身为帝王的尊严,龙琼锦在中间徘徊不定,举步不前。
龙琼锦也不说话了,只是紧了紧自己围在丹青身上的双手,抱紧了丹青。
Chapter 72
“叩叩叩——”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也唤回了丹青的神智,丹青不自在的从龙琼锦的怀抱中挣脱出来,龙琼锦颇有些可惜的放开了抱住丹青的手。
龙琼锦沉声道,“进来。”
进来的人是魏富,只见魏富先冲着龙琼锦拜了拜,之后起身说道,“回皇上,为沈良人看病的御医已经等在了门外。”
“恩,让他进来吧。”
“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不在意的让那御医起了身,看着恭谨的站在自己身边的丹青,漫不经心的问御医,“沈良人如何,”
刚刚站起身的御医,再次跪了下来:“臣,罪该万死!”
“如何?”
“回,回皇上,沈良人肚子中的龙种,没,没了。”
听闻此话,丹青诧异的抬起看向御医,沈良人的孩子被自己这么一推,就没了?
“恩,知道了,下去吧。”龙琼锦又道。
御医不敢置信的抬头看龙琼锦,什么?皇上这就让自己下去了?可是,可是沈良人这是肚子里的龙种没了,可不是偶感风寒这样的小病啊,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御医甚至连掉脑袋的准备都做好了。
见下面的御医没有动静,龙琼锦不由的有些不悦:“怎么,朕的话你听不懂吗?”
御医打了个寒颤,连连叩头:“臣这就下去,臣这就下去。”说罢,连滚带爬的就出了皇上的寝宫,唯恐慢上一分钟龙琼锦便改变了主意。
寝宫内又只剩下了丹青和龙琼锦。
丹青有些不知所措,他不否认自己不喜欢沈良人,沈良人肚子中的孩子更是让自己不悦,可是自己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沈良人肚子中的骨肉啊。
龙琼锦看清楚了丹青的愧疚和伤神,他心知丹青是因为沈良人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才这样的,不过他不准备告诉丹青,他根本就不会让沈良人肚子中的孩子生下来,更不会告诉丹青,沈良人肚子中的孩子本来就因为魏富下了药的缘故,早晚都会流出来。
这样挺好,让丹青愧疚一些,对自己好一些,这样他们两个人,一定会恢复到以前的关系,甚至更近一步。如今丹青已经在自己的承乾殿中,自己再也不用每日里偷偷的跑出那么远的距离去看丹青,只要自己回寝宫,就可以见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龙琼锦觉得这样再好不过了。
“我,我……”丹青纠结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龙琼锦轻笑一声,将身边的丹青一把拉下来:“不怪你,我都看到了,是她要先打你的对不对?”
丹青愣了一下,他以为,以为龙琼锦只看到了自己推沈良人的那一下。实际上龙琼锦确实只看到了丹青推沈良人,不过这一点也不妨碍龙琼锦猜出事实的真相。
“我,我去给她道个歉吧。”丹青说道。
“道什么歉?”龙琼锦拉住想要离开的丹青,“你现在过去,不怕沈良人杀了你?”
丹青沉默了很久,最后才迟迟道:“不是说,你很宠爱沈良人吗?我以为,你会很在意的。”
龙琼锦在丹青身后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以为你都知道的。”
丹青恍惚了,他应该知道什么呢?对了,这一次,龙琼锦没有用“朕”而是用了“我”,就像是,就像是以前一样。
然后还有什么?自己还能有奢望吗?在龙琼锦骗了自己之后?在龙琼锦质问自己之后?
丹青站起来,神色复杂的望向面色平静的龙琼锦,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这个人,所看到的的一切,也都是龙琼锦想要让自己看到的。
“我想见龙琼锈。”丹青忽然道,“真正的龙琼锈。”
龙琼锦眉头一皱:“怎么好好的,非得要见龙琼锈?”
“……我,只是想见见真正的龙琼锈,毕竟我也叫了那么长时间他的名字不是。”丹青轻笑道,笑中似乎还带着轻蔑。
“……好吧,我答应你。”龙琼锦最后回道,又补充,“龙琼锈没有我长得好,为人也不正经,见见其实也无妨。”
丹青颇有些奇怪的看了龙琼锦一眼,不知龙琼锦此话何意,不过倒也没有问出来,只是敷衍的“嗯”了一声当做听到了。
龙琼锦倒是暗暗松了口气。他其实真的不在意沈良人肚子中的孩子,毕竟从一开始,龙琼锦就将沈良人当做了挡箭牌,同时也是为安贞妃的心。而沈良人肚子中的孩子,也只不过是意外的产物,对于意外的产物,龙琼锦没有丝毫手软。
二公主在当初,跟沈良人肚子中的孩子倒是有些类似,二公主也不是计划之内的产物,只不过不同的是,二公主被生了下来,龙琼锦也只好赐了名字,赏了公主殿的住处,然而却是一点都不在乎的。
龙琼锦是知道慕嫔和她家族当时的想法,不外乎就是龙琼锦想要处理慕嫔身后的家族势力,而慕嫔身后的家族势力妄图通过龙子皇孙改变自己的主意,只是最后生了个女儿,同时也低估了皇上处理慕嫔家族势力的决心,最终也没能挽回什么,而因此,慕嫔算是彻底在后宫中失了宠爱,只是妃位高,又有皇女傍身,说到底待遇还是不错。只是龙琼锦没想到的是,慕嫔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公然偷人,给他戴了顶大大的绿帽子。
然而龙琼锦不是不知道丹青的无辜。
在最初的质问和愤怒之后,龙琼锦也想了很多。这件事从头到尾,想来最无辜的就是丹青了吧,他本可以过最平淡的生活,安安稳稳的走完一生,却被慕嫔打破了这一切,甚至随时会有掉脑袋的危险,丹青又何错之有?
只不过想明白是想明白了,龙琼锦却在心底暗暗的想着慕嫔这件事做的挺不错,如果慕嫔没有这么做,想必自己连碰到丹青的机会也不会有了。如果不碰到丹青,龙琼锦又怎么会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感情?真正的喜欢,真正的想要守护。
所以在如今,龙琼锦是真的想要跟丹青和好的。他想,等到他和丹青和好了,他就像全天下的人宣告丹青是他的,丹青是完整之身,自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丹青推到圣妃的位置上,自己也可以效仿以前的那任龙瑞皇,后宫中不设皇后,让丹青统掌后宫,自己也有了子嗣,不担心之后的继承问题,他也不会再跟别的女人诞下子嗣,这样,丹青是不是就会全心全意的接受自己了?
然而龙琼锦想的很好,只是一切真的能够按照龙琼锦所想的一切发展吗?毕竟龙琼锦只是人,而不是神。
“皇上!臣妾的孩子没了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皇上!”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寝宫内的两人猛然回过了神,龙琼锦的眉头皱了起来,丹青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去开门,却被龙琼锦拉住了:“不用管她。”
“可是……”
“外面的侍卫会带走她的。”
可是……沈良人毕竟只是刚刚流产了的女人,丹青在心中默默的说道,他有的时候真的很不能理解龙琼锦,丹青忽然想起来之前自己还以为龙琼锦是龙琼锈的时候,也说过当今皇上冷漠无情的话,原来……自己真的没有说错吗?
丹青挣脱开了龙琼锦的手,快步走到了门前,门外沈良人的声音已经微弱,看起来就入宫龙琼锦说的,门外的侍卫会带走她。
丹青拉开了门,突然传来的开门声让那几个要带走沈良人的侍卫顿住了,沈良人明显也很惊喜,却在抬头看到是丹青的时候,那惊喜变成了厌恶与……绝望。
丹青默默地看着沈良人,跟刚刚来寻自己的样子完全不同。因为刚才的流产,如今沈良人面色如雪,外衫已不见,身上所着的衣物也已被汗水打湿,在寒风下瑟瑟发抖。
“你是来看本良人笑话的吗?”沈良人面色狰狞,“本良人要见皇上,要见皇上!”
压住沈良人的那几个侍卫也不知这是什么情况,只好压着沈良人继续站在原地,丹青站在门口沉默了片刻,然后走到了沈良人的面前。
丹青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衫,盖在了还在要求要见皇上的沈良人身上,沈良人的声音猛地顿住了。
丹青示意侍卫将沈良人放开,侍卫们互相看了看,照做了,不过还在提防着沈良人,怕她疯狂之下对丹青做些什么。
丹青耐心的将外衫给沈良人套上,又将扣子一个个的扣好,在这过程中没有说过一句话,沈良人也只是呆滞的任丹青摆弄。
给沈良人穿好了外衫,丹青退后一步,说出了第一句话:“皇上不是你的良人。”
说罢,又对那几个侍卫吩咐道:“送沈良人回去,记住,沈良人是良人,是皇上的妃子,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是。”
沈良人深深的看了丹青一眼,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为难侍卫们,转身离开了。
丹青看着沈良人的背影,心中却有些疑惑,这沈良人,看着怎么有些面熟呢?自己之前是不是见过她?
回过头的丹青就见到了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龙琼锦。
龙琼锦的脸色很难看,刚刚丹青所做的一切,对着沈良人所说的话,龙琼锦都听到了。
不过最后龙琼锦也没有说什么,面色也恢复了正常,甚至看起来心情还是不错的样子,上前拉过丹青就入了寝宫,准备让御膳房传膳,与丹青一同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