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之灿,我是姐姐,圣诞节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你老公长得不错,不如你把他当成礼物送给我?”
……
“之灿……”
“烦死了,有完没完?!”
此时的张之灿刚修剪完自己的第十根脚趾甲,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在他爸爸再一次开口说话之前,他已经抢先挂断了电话。
想象着张之灿的父母以及哥哥姐姐其乐融融一脸期待挤在一堆想同张之灿说话的场景,再对比张之灿把头埋在腿间,异常认真的修剪着自己的脚趾甲,甚至觉得他们说话的声音会破坏到自己剪脚趾甲的好心情时,陈朝阳几乎就要冲过去把张之灿这个叛逆青年摇醒。
年底依旧很多的聚餐,往大里说有公司的年会,往小的说,还有张之灿他们那群人总能找到理由的各种狂欢。
好像是从那天晚上开始,张之灿突然又退回到一个自觉安全的位置,看见陈朝阳的态度不如当初那般热络,但样子看起来有些拘谨,总等着陈朝阳来,总在陈朝阳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他两眼。
张之灿的那群朋友性格如他一般狂放,看到他这副窝囊样,都恨不得能一脚将他踢出太平洋,然后深情同他说一句张之灿!再也不贱一类的话。
“妈的,张之灿,你要不要再小女人一点,你他妈是个男人吗?”
“对,生错了性别吧?”
偶尔他们也会当着陈朝阳的面说出这样的话,陈朝阳知道原因,却采取一种不动声色的态度,张之灿被自己的一群损友说的无比尴尬,虽然想瞬间暴起掀桌,但考虑到陈朝阳坐在那里,他最终不过挥挥手,一脸别扭的说一句:“别闹。”
陈朝阳额角抽动,非常愿意相信张之灿其实也有点精分。
回家的那天,陈朝阳在机场接到张之灿的电话,张之灿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直到陈朝阳问了他三次,他才说:“你去多久?”
“十天。”
“你能不能早点回来?”
“回来做什么?”
张之灿其实很想说回来看我啊之类,但瞬间之内他又羞涩了,嗯嗯啊啊了几声,陈朝阳无奈,说:“之灿,我要过安检了,回来给你带礼物。”
张之灿嗯一声,想说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所以这样的自己,其实是大姨妈快来了的征兆吧?
“明明老子是男人!”
张之灿抱着自己的枕头狂吼,脸上逐渐呈现出一种类似便秘的表情。
陈大壮和徐冬梅一起来机场接陈朝阳,虽然三个人只分别了大半年的时间,但陈朝阳在看见他们时,心里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徐冬梅脸上依旧慈祥的笑容,陈大壮看起来比较激动,在陈朝阳与他拥抱的时候,他看见陈大壮迅速泛红的眼眶。
大概是之前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委屈,此刻才知道自己的妻儿是对他最好的。
这种时候好像说什么都没有必要,陈大壮接过陈朝阳的行李包,徐冬梅挽着他的胳膊,说:“朝阳,怎么觉得你成熟了不少?”
陈朝阳笑,说:“我马上都要工作了,当然得成熟一点。”
好像任何地方都给不了自己那种安心温暖的感觉,自从实习以后,陈朝阳因为工作的原因时常顾得了上顿顾不了下顿,徐冬梅见他一到家就闷着头吃饭,一时又觉得心疼。
工作上的事他们也不是很懂,询问了效益待遇,话题逐渐朝着陈朝阳的私生活展开,想到陈朝阳大学期间都没有谈过恋爱,徐冬梅又说:“朝阳,你现在可以考虑找个女朋友了。”
陈朝阳此时刚吃完第二碗饭,抬头看着徐冬梅说:“还早吧?”
“早什么?每次我给你打电话你都差不多在加班,你工作那么忙,你们单位里又没几个女孩子,到时候耽误了怎么办?”
徐冬梅给陈朝阳舀汤时,就开始念叨了。
陈朝阳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陈大壮,说:“爸,我还年轻对吧?不用这么着急的对吧?”
从在机场看见陈大壮的那个瞬间起,陈朝阳就感觉到了他身上的紧张和拘谨,可能是太在意过去的事,又怕陈朝阳不原谅他,所以这一路上,陈朝阳总会有意无意的同他说话,试图让他放松一些。
陈大壮也察觉到他的好意,见陈朝阳此刻孩子般的朝自己眨眼睛,感动之余,他自己也笑出来,说:“就是,朝阳现在都还没从大学正式毕业呢!”
父子俩一唱一和的态度像极了从前,徐冬梅无奈,一边抽纸给陈朝阳让他把额头的汗擦去的同时,又朝着陈大壮说:“你啊,从小就知道惯着他,要不是我……”
“陈朝阳肯定连那所重点大学都考不上!”
陈朝阳刚说完这句,陈大壮立刻就笑了出来,说:“朝阳小时候确实是挺调皮的。”
“对,明明周末没课,却还骗我们要补课,要不是我同事在游戏厅看见他,我们还不知道要被他瞒多久。”
徐冬梅语气中还带着抱怨,陈朝阳笑,说:“为了这事,我爸差点没把我抽死。”
“这叫不打不成才!”
见陈大壮一脸理直气壮,陈朝阳只是笑。
过年也无非就是那样,吃了睡睡了吃,和爸妈唠叨一下家常,然后再去亲戚家里窜一下门。
陈朝阳所在的城市不大,自从他考上那所大学,每次放假回家,他家里的亲戚几乎都拿他当宝贝般的对待,甚至陈大壮和徐冬梅,彷佛陈朝阳站在他们身边,他们脸上骄傲的神情会变得更明显一些。
陈朝阳对此表示理解,所以亲戚们夸他也好,爸妈有意与他们客气也罢,他都会做出一副懂事恭敬的模样,让身边的长辈大人越发欣喜。
年三十那天,陈朝阳特意守在家里给张之灿打电话,只是电话连打了几次张之灿都没接,想着他大概又出去玩儿了,陈朝阳最终只是给他发去了一条祝福的短信,而后出门与爸妈看别人放的烟花。
外面的烟花璀璨到迷人眼睛,陈朝阳挽着自己的爸妈,每次侧头,他都能看见他们脸上罩着的那层淡淡红光。
张之灿的手机已经接连响了几次,张之曜看着一直盯着手机看的自己的弟弟,说:“之灿,不接电话吗?”
表情有些呆愣的张之灿闻言迅速朝张之曜翻一个白眼,就拿着自己的手机进了一楼的卫生间。
张家祖籍潮州,当年是因为张之灿执意要留在这里,他爸妈才特地在这里买了一栋别墅,只是张之灿平时根本不来这里,再加上这些年他因为心里的怨恨与家人特意的疏远,才导致他们每次见面最终都会演变到一种无语可说的尴尬境地。
感觉到寂寞的张之灿坐在马桶上看着陈朝阳发给自己的那条短信,想这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在自己心里占了这么重要的位置?还有,将来如果他们在一起,他会不会在知道那件事后也像李纪年那般将自己看成是一个怪物?
脑袋里划过很多想法的同时,张之灿就低着头编辑那条短信,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不停的删除又删除,到最终,陈朝阳收到的短信只短短几个字:“嗯,你也是。”
陈朝阳看着那条短信,虽然过程说不上怎样的烦躁或者不耐烦,但在看到那条短信的瞬间,他依旧感觉安心。
假期还剩最后三天的时候,已经同陈朝阳失去几天联系的张之灿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
陈朝阳刚问了句:“怎么了?”
张之灿立刻说了一句:“你等一下来机场接我,我两个小时后到你那里。”
张之灿说完这句话后很快挂断了电话,留下看着电话笑出声的陈朝阳,想张之灿,你终于还是追过来了。
第16章:喜欢
在机场看见陈朝阳的瞬间,张之灿就朝他飞扑了过来,如同一枚炮弹,几乎将陈朝阳撞翻在地。
陈朝阳好不容易抱着他站稳,张之灿立刻嘴对嘴朝他狠亲了一下,而后扬起一个明媚的有些过分的笑容,说:“朝阳,想我了没有?”
“想了。”
“有多想?有没有到茶饭不思的地步?”
“那倒没有。”
张之灿切一声,脸上微微不屑的表情。
到了这个时候,陈朝阳才发现张之灿今天的打扮有些不一样,平时他喜欢夸张且凸显个性的衣服,到了这一天,他突然穿上了他从前觉得最土气的粗呢大衣,里面套着毛衣衬衣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像个学生。陈朝阳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要打扮成这个样子,但考虑到他别扭的个性,他只是提过张之灿肩上的背包,说:“去我家?”
张之灿的脸上显出犹豫的神色,说:“我不知道怎么同年长的人接触。”
“我爸妈很好说话。”顿了顿,陈朝阳又转身说:“原本我打算带你参观我的房间的。”
背对陈朝阳的张之灿一脸纠结,大概停顿了一秒钟,他做出艰难的决定说:“那我去你家好了。”
陈朝阳在来的路上已经给徐冬梅和陈大壮发过短信,说自己朋友很害羞,到时候见到他千万不要问他任何问题。
徐冬梅和陈大壮唯唯诺诺,等到他们看见张之灿了,才觉得陈朝阳说的一点没错。
那孩子脸上即将崩裂的笑容,身体呈现出一种极度僵硬的状态。
但四个人总归是一起吃了一顿晚饭,见自己爸妈连续不断的给张之灿夹菜,张之灿又双手捧碗不停道谢的场景,陈朝阳又不由得想起从前的事。
上一世他因为林远在自己爸妈面前公开出柜,那时候陈大壮和徐冬梅为此黯然神伤许久,想着这一世他们又要遭受这样的一种打击,陈朝阳也不由得为他们感觉到一阵蛋疼。
在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陈朝阳看出张之灿脸上的倦意,说:“我带你上楼休息?”
张之灿点头,在恭敬的同陈大壮和徐冬梅打过招呼后,他才跟着陈朝阳上楼。
“怎么?昨晚没睡?”
“嗯,玩通宵。”
“今天呢。”
见张之灿又摇头,陈朝阳不由得将他推坐在床边,说:“张之灿,你这样太胡来了。”
这好像还是陈朝阳第一次直白的同自己表达他对自己的关心,张之灿脸上一个得意的笑容,说:“陈朝阳,你果然爱我爱到已经无法自拔了吧?”
陈朝阳拿了吹风,摸着他半湿的头发说:“低头。”
热风吹在头上很舒服,配合陈朝阳轻柔的动作,张之灿享受的闭着眼睛一把抱住陈朝阳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肚子上,说:“朝阳,待会儿陪我睡?”
“这会儿不过八点,我要下楼陪爸妈看电视。”说到这里,陈朝阳又笑起来,说:“我爸妈等一下估计会联合我对你来个全方位的大解剖。”
张之灿闻言把脸埋在他的肚子上,有些犹豫的说:“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
“怎么会?我第一次看见他们对人这么热情。”
安静下来的张之灿其实很讨长辈的喜欢,一张素净的脸,脸上拘谨的表情,总能不自觉的触动他们内心最柔软的那根神经。
下楼的时候,徐冬梅和陈大壮果然对张之灿赞口不绝,说他生的好看性格又好,一看就是好家庭出身。
陈朝阳笑,也不多说什么。
明明已经很困,但张之灿躺在床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窗外有暗淡的月光照进房间里,房间很静,对面摆着陈朝阳的书柜,上面分门别类的很多书,原本张之灿以为陈朝阳是那种死读书的人,但他刚刚看见了,里面藏了无数的漫画以及专门教人打游戏的书。
那些书看起来有一定的历史,但保养得当,也不知道他爸妈是否已经察觉他们的宝贝儿子其实夹了很多杂书在里面。
就好像陈朝阳给自己的感觉,看起来一本正经,但一肚子不显山露水的坏水。
旁边摆着陈朝阳的电脑书桌,书桌上大概是他妈妈特意摆的水仙,月色中低垂着的洁白花瓣与鹅黄花蕊,怎么说都有点娇羞的模样。
房间整体给人一种温馨朴素的感觉,张之灿躺在床上看着周遭的一切,几乎就能想象出陈朝阳平时一个人在这里活动的样子。
心里渐渐生出一种类似安定的感觉,但在刚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张之灿曾经因为那种扑面而来的陌生感感到不适。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活的其实都像一只蜗牛,自己背了个壳在背上,在固定的地方玩,与固定的人交往,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心血来潮跑到别人的家里。
或者也不能说是心血来潮,早在陈朝阳离开的那天,他就一直在考虑自己要不要过来找他。
思念太厚重,以致自己神志不清。
张之灿抱着怀里的被子埋着头在里面狠狠吸了一口气,想着这是朝思暮想的陈朝阳的味道,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陈朝阳上楼的时候,张之灿已经熟睡,为了不打扰到他,他蹑手蹑脚的掀开被子的一角悄悄钻进去。
张之灿睡觉无声无息,但就算这样,睡眠质量不是很高的陈朝阳也依旧要在床上辗转反侧大概一个小时才能睡过去。
正入神的想着明后天带张之灿去哪里玩,身后的张之灿就悄无声息的蠕动了一下,似乎的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张之灿先将自己的手搭在陈朝阳的身上,再又过去了几分钟后,他整个人就渐渐的贴到了陈朝阳的背上。
陈朝阳一直没动,以后是等到张之灿不动了他才转身。
睡着的张之灿总喜欢低着头,半长的头发也会将他的半张脸遮住,陈朝阳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才抬高他的脑袋轻轻将自己的右手手臂枕在他的脖子下,手慢慢的收紧,张之灿就落进了他的怀里。
陈朝阳将他抱得更紧一些,脸上也是一个满足的笑容。
第二天张之灿快到中午才睡醒,发现陈朝阳不在他身边,他胡乱套了件外套迷迷糊糊的下楼。
陈朝阳此时正坐在客厅看实事新闻,看见张之灿说:“你醒了?”
张之灿左右看了一眼,说:“你爸妈呢?”
“去亲戚家吃饭。”
“你呢?你不去吗?”
“我等一下带你出去玩。”
说话间陈朝阳已经走过来将看起来完全没睡醒的张之灿的手拉住,说:“先洗漱。”
“嗯。”
“刷牙。”
张之灿漱了口,陈朝阳又叫他抬头。
一边将他过长的刘海拨到一边的同时陈朝阳抬高他的下巴为他洗脸。
张之灿的皮肤在光线下总会反射出一种莹白的光芒,刘海拨开后他的整张脸就像一个剥了壳的鸡蛋,陈朝阳替他洗干净脸,说:“好了。”
正准备到旁边挂毛巾,他被依旧闭着眼睛的张之灿抱住,头埋在他怀里,说:“朝阳,我还是很困。”
他穿着自己的睡衣,脚上套着自己专门为他买的毛绒拖鞋,这个样子的张之灿像极了一个孩子。听到他浓浓的鼻音,陈朝阳笑,说:“坚持过这几分钟就好了,对了,饿不饿?我给你煮面?”
张之灿昨晚就没吃多少东西,听到陈朝阳这么说了以后,他只得点头。
“这是谁种的?”
陈朝阳低头摘菜叶,说:“我爸。”
小洋楼前一片很大的空地,种着徐冬梅喜欢的花草,右侧靠墙的角落被陈大壮开垦出一块小小的地方,种了诸如葱蒜以及白菜萝卜一类的蔬菜。
这一天的阳光不错,衬托的那片带着水汽的蔬菜绿油油的越发娇艳欲滴。
张之灿跟在陈朝阳身边亦趋亦步,路过客厅,他不由得仔细看了一眼,啧啧两声,说:“这风格,透出一种浓烈的暴发户的味道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