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参商被两个儿子这番解释气的七窍生烟,就算是家里再怎么乱,在外人面前始终应该装出个和睦的样子,怎能如此?
他正准备训斥两个儿子,却不料三子金若水故作孝顺,到金参商面前笑道:“父亲不用生气,左右那白涟也不是父亲的种,不成器便不成器罢~!”
金参商差点被三个儿子给气死,一股子怒气无处发作,待白涟带到跟前是,劈头盖脸一顿怒骂,白涟立刻跪下认错,双目垂泪,煞是可怜。
众人见白涟被训斥的如此,一个七尺男儿被逼得落泪,纷纷前来劝阻,金参商尤不肯罢休,直到青云门的二代弟子闻讯赶来,将那不知事的小童骂了一顿,又请金老爷子带着家人仆从先行后,金参商这才神色稍缓。岂料那被挨骂的小童实在是不服师兄训斥,争辩道:“我又没听说过什么金家白家,师傅师兄们也没教过……此刻却来怪我,算是什么事呢?!”那小童一边说一边哭,哭声嘹亮,气势恢宏至极,眼泪更是如瀑布飞溅,将那委屈隐忍,跪在地上认错想落泪又忍着的白涟,瞬间比了下去。
小童拼命哭号,师兄们打骂哄骗都不能止,金参商无奈,只得命儿子给那小童两枚仙丹,方才哄的他破涕为笑。金参商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一回头看见自己外孙这么大个人了,居然眼眶依旧含泪,也不知道惺惺作态给谁看,更觉厌恶,当即喝止白涟,命他强作笑颜。
山门处上演的这一幕闹剧,墨言自是无从得见,他被任逍遥拖着入了青云门,便上了石阶。
只见那石阶在山间盘旋数丈之后,就再无依凭,一块块青石板悬浮在空中,直入云霄。
墨言试着上去踩了踩那悬空石阶,却不料那石阶定然一踩就落,他运起法力,跃上之后,石阶才漂浮在空中,晃了两下就此停止。
任逍遥懒得爬天梯,坐在葫芦上径直飞去,墨言便御剑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顺着天梯而飞。
路上有见到其它的仙人也在爬天梯,有些修为高的,便也学墨言一般,绕着天梯御剑而行,一时间,长长的天梯附近,众仙竞相比试争先,任逍遥这次难得不和旁人攀比,只跟在墨言身旁。
有一两个修为比墨言高的,早已跃上天梯,抵达青云门的迎宾广场,墨言和任逍遥是第四位上去的。
两人一落地,便见到迎宾广场中央,站着一名身材高大,面目悲悯的中年人。
墨言和任逍遥都是一愣,任逍遥走了上去,问道:“小木,你怎么在这里?”
木慈航并未回答任逍遥的话,而是朝着墨言走来,在他面前十步开外的地方站稳。
墨言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忍不住捏了袖子。盘踞在墨言手臂上的苍冥,缓缓的动着自己的身体,以示有自己在,没什么好怕的。
袖中这点微弱的动静,使得墨言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他安下心来,朝着青云老祖看去。
只见木慈航容貌极为庄严,脸颊丰满,双耳垂肩,双目微垂,一副慈悲神佛之象。
青云老祖也在同一时刻,朝着墨言看来,四目相交。
被对方的目光看着,墨言感到十分不舒服。
他便是知道面前这个人十恶不赦,但对方的目光太过沉稳和坚定,好似射出万道金光,能灼伤一切宵小一般,显得无比正义光辉。
但就算是不舒服,墨言也不愿和对方只看了一眼就落败,他平静的回望过去,心中虽然波涛汹涌,但眼底却波澜不惊。
双方对视片刻,青云老祖道:“墨升邪之子,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木慈航在这里等候多时了,请。”
任逍遥走过来,拍了拍青云老祖的肩膀,道:“他是我请来的,你不用管了,我招待他!”
木慈航对任逍遥极为恭谨,后退了一步,躬身道:“是,师兄。只不过昆山洪通天也在,是不是应该先让他们师兄弟见个面?”
墨言微微蹙眉,听青云老祖的意思,洪通天也来了?他怎么出来的?
木慈航微微侧身,果然有一人从青云老祖身后走出。那人身穿白衣,飘飘若仙,长须威扬,满面笑容,不是洪通天是谁!!
而站在洪通天身旁,容貌英俊,神情疲倦的青年,正是洪通天之子,洪儒文。
洪通天摸着自己的胡子,走到墨言面前,笑道:“师弟,很意外吧?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竟然在五年内,就能够突破修为,使得斩龙台开关放人。”
洪通天在等着墨言目瞪口呆,神色惶恐。
但他半天也等不到这一幕,只见到面前的墨言镇定自然,微笑躬身:“若果然如此,那我恭喜师兄了!”
“小贼!”洪通天在心中咒骂,但表面上却显得异常高兴,摸着胡子哈哈大笑,道:“师弟这几年修为可有进展?”
墨言道:“谨遵师兄教诲,日夜勤苦,不敢稍有懈怠。”
洪通天心中骂道:修炼个屁!但脸上却面带微笑称赞:“如此甚好!”
说毕,又对木慈航拱手道:“青云老祖万岁寿诞,我如何敢闭关修炼不来,这岂不是怠慢了您老人家么?”
木慈航反应淡漠,就连洪儒文上前磕头,他也不怎么理会。
说话间金参商已经带着三个儿子和白涟等人上来了。白涟第一眼便见到了洪儒文,洪儒文一直盯着墨言,知道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才扭头看去,见到白涟,微微一笑。白涟便也回以他一笑,双方顿感心心相映。
随着众仙的到来,迎宾广场登时热闹起来。
墨言看着眼前这一幕:洪通天提前出关,带着洪儒文赶到青云门;青云老祖木慈航亲自前来迎接自己,外加一个白涟惺惺作态。
心中深觉:此行还真是,热闹非凡啊!
54.白涟婚事
众仙抵达迎仙台后,便有青云门弟子上前,带着各人前去准备好的住处,洪通天看着墨言,捻须笑道:“师弟,我们多年没说话,今夜抵足而眠,以叙别情如何?”
墨言感到自己的胳膊一阵发紧,他在心中对袖子里的家伙翻了个白眼,对洪通天躬身笑道:“儒文也许多天没见父亲了,做师弟的不敢打扰你们父子相聚。”
任逍遥拉过墨言,对洪通天不满道:“你才闭关五年,凑个什么劲?墨小弟的住处我早就安排好了,跟我来!”
洪通天原本打算昆山众人住在一起,要在众弟子面前狠狠的挑些错处教训墨言一顿,或者趁其不备干脆杀之。却没想到又是剑仙出来横插一杠子。
他虽急于杀掉墨言,但自己已经出来,却也不急在这一时。
何况,洪通天看着墨言和任逍遥一同离去的背影,深觉就这么轻易的杀掉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必要想个办法让其身败名裂,仙法全失后杀之,才能解心头之恨,也不枉这五年闭关破壁。
洪通天在心中默默的计划着这一切,脑袋中演练着墨言的种种惨状,脸上却丝毫不显,依旧是慈眉善目的模样。他带着陆续赶上来的昆山众人给青云老祖打了招呼后,就由青云门的迎宾弟子带着前去住处。
洪通天一路走来,见到青云门气势不凡,亭台楼阁,仙榭水香处处飘渺,却没想到竟然被迎宾弟子带入一间普通的院落内,不觉心中有些失望。但他此刻有求于青云老祖,在这里受了冷遇也不敢发作,反而是称赞青云门处处仙风,门下弟子各个不凡。
那迎宾弟子对于洪通天的这番称赞,也只是一味谦逊。
洪通天带着众弟子站在院中四处打量,忽见远处一座仙山,青葱翠绿,寒冬落雪之际仍万紫千红,峰腰有着恢宏大殿,耀石为墙,白玉为栏,异常恢宏,气势不凡又美轮美奂,便指着那处问道:“这位仙友,那里也是迎宾之处吗?”
青云门的那名子弟立刻点头,道:“正是,那是我青云门最好的招待客人之处,称龙吟阁,阁内四季如春,有温泉流瀑,白天可见虹桥,夜晚能观繁星,美不胜收至极。”
洪通天于中土大陆活了这些年,虽见过美景无数,但心中着实有些向往这青云门的最美之处,对能够住在里面的人也心生出几分羡慕,几分嫉妒。他踟躇了片刻,问道:“那,敢问这位仙友,此次老祖大寿,住在里面的客人是哪一位呢?洪某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能得老祖看重,必然仙法道行都是上上,想要结识一二。”
那弟子有些诧异的看着洪通天,道:“洪山主不知吗?那是我们大掌门逍遥剑仙特意留给贵派墨师叔的。”
洪通天笑眯眯的摸着胡子:“原……原来是他……我师弟那样的人物,也算……也算相配……”
青云门弟子告辞而去,洪通天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凝固,鼻孔重重的哼了一声,满心羡慕全无,尽数变成了嫉恨,忽一回头看见洪儒文,想起自己的儿子居然迷恋墨言,更是怒从心中起,将其叫过来,喝道:“你看你,今年也已三十岁,却依旧不长进,法力低微简直丢我的脸!从今天起,必须日夜修炼,若是敢有半点懈怠,我抽你的筋!”
洪儒文莫名其妙,不知道一向和蔼的父亲为什么对自己发脾气,只得唯唯诺诺,准备去找个蒲团打坐修炼,却不料动作慢了,惹来洪通天狠狠一个耳光。又有弟子见洪儒文挨打,上来劝解,结果又被洪通天怒骂一通,齐齐跪在院中。
洪通天打了儿子,骂了徒弟依旧不解恨,在房中修炼破晓术足足一整夜,才渐渐心气平静下来。
且说墨言被任逍遥带到龙吟阁,见隆冬之际百花盛开,树木葱葱,自觉心旷神怡。
任逍遥带着他往殿内走去,只见前殿是会客之处,殿内白玉为柱,黑色晶石铺地,映得人影清晰,在其中行走,就好像走在水面上一般。
后殿是一片温泉,水晶做顶,折射出万道光芒,温泉旁,一道彩虹悬挂,更是人间仙境。
左右两阁一个观山,一个观云,两名小童侍立其中,看守门户。
任逍遥指着那温泉,道,“这温泉可不必凡间俗物,于我修仙之人大有好处。若是在其中洗浴修行,于法力修为都大有进益。我青云门历代先祖,凡大成者无不在其中浴过。”
墨言深感诧异,跳入泉中,果然感到浑身经脉顺畅,一丝丝法力从泉底涌入体内,法力竟然真的有所增长。
任逍遥亦入泉中,开口道:“这里因为历代先祖之气浓郁,我们所说的话,旁人根本窥探不到。你那天跟我说的事情……说心里话,我一时接受不了。”
墨言一怔,这才知道任逍遥为什么要把自己拖到这里来,原来是此处谈话办事,青云老祖没法发现。
任逍遥道:“我那天一时气愤,就此离去,有想过要去找师弟对质,可万一你说的是真的,岂非害了你?不论如何,总之是多谢你提醒我,你放心,我会小心提防,不会落入它人圈套的。”
墨言见任逍遥神色郑重,一改往日嬉笑之色,知道他是真的上了心,便松了口气,笑道:“那也只是我的猜测,大哥不用整天为了此事烦恼。”
任逍遥点了点头,就不再挂念此事,尽情泡澡起来,两人在里面泡了一整天后,墨言终于感到自身法力不济,抵挡不住温泉力量,跳到池边,运起心法,湿漉漉的衣服眨眼便干。
任逍遥法力深厚,自是无碍,继续留在水中,解说道:“你尚且不知道此处的好处。若是吃了仙丹,在此处运转心法,仙丹吸收的速度会快上百倍不止!”
墨言道:“那这样,岂不是你们师兄弟人人都来这里?怎么会没有人?”
任逍遥叹道:“以我和我师弟那样的修为,寻常仙丹也用不上了。其他的弟子,法力低下的进来就被这温泉之水给逼死了;只有道行够深的弟子,修行勤奋,或者有了功劳,才会允许他前来一天。”
墨言才下去了一天,就感觉自身法力已经小有增长,只可惜了以他现在的修为,寻常仙丹已经是无用。上品丹药也不容易弄到,弄到了也不见得有这法力温泉,只能够徒然叹息。
墨言蹲在池边和任逍遥说话,两人聊得正高兴时,忽听得一名阁中小童前来相告,说是金家父子四人前来探访。
任逍遥皱了皱眉,他不喜欢金家一家子,当即从温泉中跳出走了,墨言往前殿而去,果然见到金老爷子和金家三兄弟都来了,不过白涟却并未瞧见。
墨言拱手道:“多谢过来看我,四位一起前来,是有什么事……?”
金参商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那天白涟在山门处丢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得罪墨言,但不论有没有得罪,都该过来赔礼道歉。
他见了墨言的面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想了半晌才道:“墨老弟你上次说的话,我想了很长时间,虽然不喜欢,但却有道理。已经严令白涟进入仙园了。”
墨言莫名其妙,不知道金老爷子忽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和金老爷子寒暄了几句,金参商便借口离开,只留下了三个儿子。
金家三子不像金老爷子那般顾忌脸面,顷刻间直言相告,说起白涟的事情来。
原来金老爷子自从上次在元光镜中得见白涟真面目之后,虽然厌恶他,但毕竟是亲外孙,割舍不掉的血缘关系,始终舍不得下狠手。
但三个舅舅就不一样了,他们看见白涟就觉得恶心,想要将其赶出门,可有金老爷子护着,不能无缘无故的将其赶出去。
最终三个舅舅一商量,决定趁着青云老祖大寿之际,把白涟带出门,随便丢给一个什么三流门派,就不打算将其再带回去了。
墨言尚未听明白,问道:“什么叫做送到门风正派,实力还在次之的仙山中?”
三弟金若水道:“送给三流门派当徒弟肯定是不好。恐怕会有闲言碎语说我们金家容不下一个孤儿;所以想给他选一门亲事,让其入赘别派,省的我们整天看见他恶心地连仙丹都吃不下!可是如果和他结亲的门派,是青云,轩辕,昆山这样的大派的话,岂不是给我们金家找些隐患麻烦吗?所以才要选一个……嗯,不论强弱,也不管门下弟子多寡,只要真心待他的人。当然,也不是说越差越好……总之,不能太强太好就对了。”
墨言道:“这是你们金家的事情,来找我,是什么意思呢?”
金若水讷讷的笑了笑,道:“这是……这也是我们三个的意思。那姓白的小子,不是一直和贵派的洪儒文有些不清不楚么?万一他异想天开过来自荐,我们担心墨师叔你被那小子骗了,就此答应了他……所以,所以还请师叔做主,如果那小子来,将其赶走就好。”
墨言沉思片刻,道:“若是以前,我自然可以答应你们。但如今……我师兄出关,儒文的事情,他才能做主,我便是反对,怕也难呢!”
金家三子面面相觑,他们何曾没有想到要去找洪通天,可是该怎么跟洪通天说起此事呢?
洪通天不像墨言这般,知道其中内情。也不像墨言这般厌恶白涟,难道主动上去说“我们害怕侄儿找了靠山,所以想要把他丢给三流小派顺便让其婚礼变葬礼”?
墨言见了金家三子脸上神情,就知道这三个舅舅对白涟安着虎狼之心,道:“三位可以回去想想怎么同我师兄说,我有机会,也会劝劝师兄,其实最要紧的尽快找到愿意收白涟的人,一切就好办了。”
金家三子讷讷而退,他们昨天今天,何尝没有去找些那不入流的门派查问?但便是不入流的门派,也瞧见了那天山门处白涟被一个小童奚落的景象,都没人愿意跟他结为双修之缘。
只有两个女修见白涟容貌俊俏,也不计较他人品如何,更不嫌弃他道行低下,愿意收他。可那两个女修声名狼藉,洞府里养的男女宠眷没有上千也有一百。传闻她们修炼采阳补阴时异常可怕,有些道法低微的直接就被折腾死了。是否真的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把白涟送给那两个女修玩死,金家三个舅舅很是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