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这家伙太不顺眼了。”
成应全看过去,之间那人脸上红一块青一块紫一块,简直就是五彩缤纷。他立刻拉走顾言之道:“老大,我们是官差,不能这样揍人。”
顾言之边走边说:“下次我会悄悄揍他。”
陈谦君见外面一阵闹腾走出来便看见一名教众哭丧着脸道:“教主,您让我们不要随便打人这条规矩,别提让我们多窝火了,你看我都被打成这样了。”
陈谦君看着那人脸上几乎没有正常的颜色,便问:“是不是那个捕头打的你?”
教众一听就说:“教主你真神了,你怎么知道的?”
陈谦君知道那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他脖子上的红色胎记,便让他好生休养,不要随便出门。只是他想不到顾言之这个人还这么护短。
顾言之几个人在常德城里走了一圈,也没有人见过脖子上有红色胎记的人。毕竟在脖子这种地方很容易掩饰,所以几个人原本也并没有报什么希望。
只是赵全有些郁闷道:“如果我们抓不到犯人,周长远真的跟姓罗的打报告怎么办?”
“那个姓罗的跟你们比,谁武功比较高?”顾言之一边喝着上等桂花酿,一边问几个人。
“自然是我们,”吴德得意道:“我们六扇门的人可不是吃素的,没有两把刷子,怎么会到六扇门?”
“我就没有。”想起自己现在几乎没有内力,想练也练不出来,顾言之就无比郁闷。
“老大,你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成应全看着自家老大,眼神非常坚定。
顾言之一点都不知道客气是什么,拍了拍成应全的肩膀道:“好好保护我,你死了也不能让我死。”
晚上,顾言之又一个人跑去了同源当铺,一进门就问陈谦君:“今天我揍的那个笨蛋呢,还在吗?”
陈谦君指了指一个房间道:“你打的只是看起来不好看,他并没有伤很重。”
“那就好,我去再揍他一顿!”说着,顾言之就朝着那个房间走了过去。
那教众本来正睡得香,脸比白天的时候更加色彩斑斓,却已经消肿了大半。他听见门突然被打开了也只是睁开一双迷蒙的双眼,却在看见顾言之的时候突然就把眼睛睁得老大。立刻做起来,往床里缩,还哆哆嗦嗦警告道:“我告诉你,我武功不是盖的,你不能再打我了。”
要是真的就这么简单放过他,那顾言之就不是顾言之了,所以他走过去对准那猪脑子又是一巴掌。
那教众立刻就哭了,委屈抱着顾言之大腿就道:“你不要打我了好不好,你说我跟你近日无怨往日无仇的,你何苦把我打得连亲娘都不认识啊?”
顾言之道:“你丫的还知道哭啊?偷了东西不知道跑,还留在这里等死啊?”
那教众道:“我没偷东西啊。”刚说完,脑袋上又挨了一巴掌。
“没偷东西你被人通缉?还有那个偷了血玉凤凰的,也让他快点跑。”
那教众眨巴眨巴眼,才说:“我不认识那个偷东西的人啊。”
“你这次误会他了,他只是正好救了那个贼,却抓贼的人看见,所以以为他是同党。那个人不是唯我神教的教众。”陈谦君双手交叉倚在门边,月光照在他半边脸上,有一种朦朦胧胧的美感。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顾言之更加用力给了那猪头一巴掌,道:“老子什么时候教你蠢到去救人?唯我神教竟然出了你这种会多管闲事的人。看见别人倒霉就应该在一边看好戏,然后将看见的当成笑料告诉别人。”
“……”陈谦君沉默了,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教主,唯我神教才会被人认为是魔教的吧?
“你救的人不是唯我神教的?”顾言之确认道。
那教众点头。
“不是唯我神教的你还救,还被人当成挡箭牌通缉,你怎么蠢到这种地步?”顾言之万分的怒其不争。
那教众莫名其妙被人海扁,完了还要被人数落,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自家教主,希望教主出来救他于火海,却见自家教主一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只好忍气吞声。
顾言之打完了骂爽了,才对陈谦君道:“你早就知道了,干嘛不告诉我?”
陈谦君微微挑眉道:“我没想到你这么蠢。”
顾言之从小到大,还真没人说过他蠢,这下他气乐了,道:“你是根本没想到吧?你也好不到那里去。”
既然知道偷东西的不是唯我神教的人,顾言之自然会认真帮陈谦君捉拿犯人。
“失窃之物既然是周家庄的传家宝,为什么周家庄一点要出面的意思都没有?”顾言之似乎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周家庄如今人才凋零,周老大整日研究医术,常常闭关三月不出,所以失窃之事只怕他根本就不知道,周老三跟周老二向来不和,这次自然巴不得周老二倒霉,他怎么会出头?”陈谦君随意解释了一下。
“你知道的倒是清楚。”
“我是六扇门的人,对于江湖中大大小小的人都要有一定了解。”陈谦君看着面前这个人,虽然是自己的脸,感觉却一点也不一样。在江湖中有名气的人,他都有了解,可是唯我神教的教主,却神秘得让他一无所知,就连名字也是他换了身体之后才知道的。
“既然那人上次回去知州府查看血玉凤凰,那就说明他一定在怀疑血玉凤凰的真实性,所以他还会出现。”顾言之分析道。
“此事我已经想到,所以让当铺掌柜的尽快打响名气,并且同时让人在坊间传言,说同源当铺的掌柜出生盗墓世家,家里曾经跟着朝廷的人挖过不少大墓,见识多,所以认识的东西也多。这样那人为了鉴证血玉凤凰的真假,必定会找来,到时候我们人赃并获。”
这件事顾言之并没有反对,因为这当铺本来就是为了那贼不上当准备的后着,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见天色已经不早,群星几乎完全隐没,外面黑乎乎的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城里的打更人在外面敲了几声,说已经是五更天。
顾言之干脆就不走了,直接去陈谦君房间里躺下了。
这么近距离看着自己的睡脸,几乎可以说是一种非常奇妙的经历。或许这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看见自己睡着之后是什么样子了。对方呈大字型地躺在床上,睡得很熟,还时不时踢被子。陈谦君笑了笑,自己睡着之后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这简直就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他伸手从腰间摸出那块铁牌。铁牌外面已经被摸得非常亮,看样子似乎经常被人拿在手中。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块铁牌跟他当年在大哥身上看见的那块一模一样。那次之后,他只说自己要去执行一个任务,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当时嫂子还在怀孕,却无论如何都留不住他。如今他儿子已经十三岁了,他却还是没有回来。
他到六扇门就是为了找大哥,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他绝对不会让这条线索这样轻易断掉。所以无论哪个盗玉贼是何方神圣,他都势在必得!
太阳已经静静地从东方升起,第一线曙光便照在他房间的窗棂上。天上的朝霞如火焰一般绚丽到刺眼,云层慢慢移动着,预示着今天将会是一个好天气。
陈谦君一夜没睡,这下子走到床前,还是看见了那张熟睡的脸,似乎梦见什么好事一般,嘴角微微擎着一点笑容。他好像第一次在自己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
第十章
陈谦君并没有看对方的睡颜多长时间,而是很快将对方摇醒。
顾言之起床气向来非常大,晚上他又睡得非常晚,所以这个时候只是睁开朦胧的双眼瞟陈谦君,周围散发着非常强烈的“我现在心情超级不爽”的气息。
“朝来致有,西山爽气,山色空蒙,林景玲珑,都被你睡过去了。”陈谦君看着顾言之那即将爆发的表情,就好像对着一面墙一样面无表情淡淡地说着。
原本被吵醒了也没什么,可是听见陈谦君又开始酸,他的火气直接上涨了十个点,愤恨道:“老子要睡觉!”没错,如果对面的是别人,他早就不客气地一脚踹过去了,可是对面那个人顶着的是自己的皮啊,打在他身上跟打在自己身上可没什么区别!
陈谦君直接拉开了顾言之的被子,一边说着“人生百年有几,良辰美景,休放虚过。”
顾言之顶着两个黑眼圈朝陈谦君挥拳头道:“不睡觉才是真的浪费良辰美景!你再念那些文绉绉的诗词曲赋,我就把你揍得皮皱皱。”
“是把你自己揍得皮皱。”陈谦君完全无视了顾言之的暴怒。
威胁的话就好像水滴进了海绵里,被吸得一点不剩,似乎根本就不曾存在。那种不管怎么爆发都被对方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情况,真的是别提有多憋屈了!
顾言之迅速下床,一巴掌拍到床板上。如果是以前,这床早就该应声而断了,不过此刻顾言之的内力或许还比不过街上随便抓起来的丐帮弟子,所以只能听见床“咚”的一声响,再没有其他。
他泄了气,看着窗外,一片火烧一样的云层在天边缓缓游动,色彩艳丽到任何绫罗绸缎都比之不上,霞光让整座常德城都沐浴在这温暖的光线中,像是少女羞红了脸颊。远远的还能看见护城河上泛起金红色的粼粼波光。不得不承认,确实很算得上是美景。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这样的景色了,因为没有人敢在这个时间把他叫醒,否则他一定上房揭瓦。
“哼,不过如此。”顾言之顽固地不肯承认,一个人离开了房间。
陈谦君走在他身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似乎把这个人惹怒,看着他有火发不出的样子,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这个想法刚冒出来陈谦君就先自己皱了眉头,怎么难道因为到了这个身体里,所以连他的想法都改变了吗?
刚出房门就看见太阳、少阳、太阴、少阴四大长老,似乎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方向。
没错,确实是非常的惊讶,他们教主房中竟然收留了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并且是一个六扇门的男人。难道这就是他们教主二十多年来一直守身如玉的原因?
四大长老默默转身,一致决定今天晚上要做点好吃的给教主好好补补。
顾言之和陈谦君两个人分析之后,决定还是用原来的方法,请君入瓮。手上拿着块价值连城的血玉凤凰,那人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何况,那血玉凤凰,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运走的。调查到最近常州城没有什么可疑人出城,他们便更加肯定如今贼人还在常德城,此刻恐怕在等风声过去。
顾言之开始每日带着成应全等人穿着公服,在各种场合公款吃喝,塑造了一个非常没用的名不副实的第一名捕形象。原本陈谦君并不同意他这么做,有时候,人的名声比生命都重要。
可是顾言之先从家国天下开始说,如何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再将名声这种东西贬得只能够当别人的谈资,一点实际用处都没有,最后再说时不可待即不再来,必须要让敌人放松警惕再一举擒获。
看似句句在理,分析起来却似乎处处漏洞,可是陈谦君还真找不到理由反驳顾言之,最后只好任由他去了。可是每次看见他带着自己属下招摇过市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小看顾言之了。事已至此,他只有强忍着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另一件让陈谦君非常头疼的事情就是每日的膳食。不知道四大长老最近到底怎么想的,最近的食物都是泥鳅汤、骨碎补煲猪腰、冰糖炖海参、韭菜炒鲜虾、川断杜仲煲猪尾、红枣羊骨糯米粥、蜂蜜桑葚膏,连水果都是荔枝。这些东西要是偶尔吃一次,他并不会觉得如何,可是竟然全都一起来,他就不由得开始怀疑四大长老的动机了。
可是当看着四大长老满目期冀地看着他吃饭时,这些话怎么都问不出口。陈谦君第一次有了话到嘴边说不出的痛苦经历。
看着教主逃也似的离开饭桌的背影,太阴长老问:“教主是不是害羞了?”
少阴长老隐娘立刻道:“你懂什么,教主肯定是憋不住了。”于是看着教主离开的方向,在内心鼓励道:教主加油,我们挺你!
陈谦君到处转了转,正好转到知州府门口,正好见到顾言之和一群人从里面走出来。
顾言之很快就看见了陈谦君,立刻走了过去。
他身后的赵全道:“老大果然认识那个人,你说他是不是女扮男装的?哪有男人那么好看的?”
吴德道:“你眼睛都长狗身上了吧,那绝对是男人。”两人争辩未果,便转头询问成应全。可成应全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了。
赵全、吴德:“最近老大奇怪,成哥也奇怪。”
周长远给的十日之限还有最后一天,可是他们却迟迟抓不到人,所以今天周长远就把他们叫过去,明嘲暗讽。顾言之自然不会为这种事情伤神,不过陈谦君就不一定了。
官场上的争斗盘根错节,每每一个微小的地方出了差错,就很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可是现在他们能做的就只有等。
“你们出来吧,跟了我一路了。”陈谦君突然转头对着身后出转角开口了。
那里有人?顾言之有些惊讶地看过去。
不仅有人,还有四个人。顾言之嘴角都有些抽搐了,这四个家伙还真的是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肯定不是为了所谓的保护教主这种荒谬到弱智的理由。
“哈哈,我们怕有人对教主不利,所以跟过来保护教主。”少阳长老温奇微微笑了一下,果然就说出了那个荒谬又弱智的理由。
“哦?这么说你们是一点都不相信你们教主的神功盖世咯?”顾言之微微挑了眉,端的是一副邪气的样子。
咦,这地板好像不怎么样啊——太阳长老欧阳德;啧,这其实是一面危墙吧——少阳长老温奇;哇,今天的天好蓝啊——太阴长老徐慕卿;嘿,那边那个小帅哥长得真不错——少阴长老隐娘。
知道这些人都只是在装模作样,顾言之只是道:“我们先回当铺去吧。”
陈谦君点点头,就一个人走在前面。他真的是拿这四大长老一点办法都没有,虽说都是魔教中人,可是他们偏偏是软刀子,看起来温和无害得就像几只调皮的小猫,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顾言之等陈谦君走在前面了,对四大长老道:“你们想的一定不是真的。”
四大长老皆道:“你知道我们想什么?”
顾言之笑了,他跟四大长老在一起的时间不要太长,他们动根手指头都知道心里转什么弯弯了。这几人无非是看见他们两个人一起从房间里出来就想多了吧?
“别怪我不提醒你们,随便瞎想可没什么好果子吃。”顾言之昂首挺胸,一副我已经全都知道了的样子。
几个人心里却在想,这小家伙一定是害羞了不好意思承认吧?哎呀,这年头的年轻人,怎么越来越含蓄了?几个人各自琢磨了一下,最后还是太阴长老徐慕卿问:“这么说,你跟教主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
顾言之道:“你们教主那么高端大气的人,怎么可能看上我这种又酸又腐武功不高的弱鸡?”
陈谦君:“……”
不要以为他走在前面就什么都听不到,他之所以先走就是为了让顾言之自己去解释这件事,他一点也不想今天晚上吃牛鞭。好吧,他果然一点都不该把希望放在那个一点都不靠谱的家伙身上。
众人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少阴长老幽幽地补充了一句:“这么说,我们教主到现在也还是处男?”